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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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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下了車才發現外頭雨雪早就停了, 夜間清冷的氣流讓鄭希文清醒過來,才發現這裏距離她租的房子不遠,隔壁就是他上次住的酒店。

“上次同事跟我吐槽過這條街的餐廳。”

“怎麽?”

“天價菜。”

宋律齊笑了笑, “我對這兒不熟。你想去哪吃?”

鄭希文在犄角旮旯裏找到一家小館, 店主正擦桌子,準備打烊,見兩人風塵仆仆過來, 還是重上了菜單, 只是沒幾樣菜品可以選。

“......就這樣吧。對了,所有菜都不要香菜和生的蔥花。”鄭希文點了幾道推薦菜, 放下菜單, 宋律齊正拆這裏的一次性餐具。

註意到她的目光,他笑了笑。

鄭希文撇開臉, 看向墻壁菜單,“我以前沒想想你有這麽大來頭。”

她沒細究過這件事。也許因為他沒什麽架子,比如吃飯,口味不算刁鉆,小館子路邊攤也不會拒絕。

宋律齊將熱水倒進小碗,捏邊轉兩圈, 倒掉,“多大的來頭不都是人麽, 肉體凡胎, 頂多活一百零幾年,最後都是一抔土。”

鄭希文看著他, “你不在意, 為什麽還要往上爬呢。”

宋律齊琢磨片刻,將燙過的小碗推給她, “因為我想要。”

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錢權對他來說是最理所應當的選擇。他不否認自己的野心和貪欲。

鄭希文點了點頭,倒是不意外。她從筷盒裏抽出兩雙筷子,遞到宋律齊面前,他提壺倒熱水沖洗。

吃過飯,小店打烊,兩人出了門,鄭希文說:“我該回去了。”

“送你。”宋律齊說,“這個點還有末班車麽。”

“走回去吧。”

於是這樣一路走著。

周圍是居民區,一窗一窗亮著燈,常青樹旁燈火闌珊,幾步明,幾步暗。

衛城的冬季如果有顏色,一定屬於霧霾的冷藍色,是海面的灰冷,南都則是潮綠的灰冷,像青苔滑膩。

鄭希文低垂腦袋。

“還在寫詩麽?”宋律齊問。

“嗯?嗯。”她回神,看著他,“等下回家就要寫。你來衛城有合作要談?”

“散散心。”

鄭希文倏然笑了下,他只看到她唇角的笑窩,不明為何。

她搖了搖頭,並不解釋,視線定住,“煙花。”

宋律齊扭頭看去。

遠處是低緩起伏的山崗,一個亮點升起,在空中炸裂,聲響遙遠,畫成一束花朵似的星光。

一束接著一束。

鄭希文腳步沒停,卻高高舉著手機去拍,兩指拉近鏡頭。

年關,連北都都放了不知多少輪焰火。

宋律齊今年第一次為這樣微不足道的景色感到清喜。

也為年前那場沒能讓她看到的焰火感到惋惜。

過馬路時,鄭希文接到同事的電話,問她怎麽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鄭希文才想起前兩天本來跟同事約好了一起吃飯逛街,她訕笑道歉,解釋剛才自己睡著了,提出下次自己請客。

掛斷電話。

宋律齊問原本約了同事?

鄭希文頗怨念,抓了抓頭發,“嗯,約同事吃烤魚。全忘了。”

宋律齊似笑非笑看著她,“你不是不吃別人做的魚麽。”

“我什麽時候......”鄭希文確實不愛吃魚,這次是同事極力邀請,然而什麽叫不吃別人做的魚。

話音漸落,遙遠的記憶在腦海某處蘇醒。

還是在衛城的時候,也許是兩個人剛鬼混到一處時,有次出去吃飯,服務生推薦:“這道雞湯蒸白水魚是我們的招牌菜呢,現在正當季,肉質鮮嫩緊實,好評率非常高。”

鄭希文看向對面的宋律齊,“你喜歡吃魚嗎?”

“算不上。”

“那就算了,就這些吧。”她將菜單還給服務生。

服務生離開,宋律齊問她:“不喜歡吃魚?”

“不喜歡魚腥味。”鄭希文說,“所以從小就不吃魚。”

宋律齊眉頭微挑,“我記錯了?上次半條刀魚餵貓了?”

鄭希文點頭,“因為你做的很好吃。”頓了頓,又說:“只吃你做的。”

宋律齊聞言一怔,笑意愈深,“你挺會支使人啊。”

後來他家餐桌上總出現時魚。

從回憶中脫身。鄭希文說:“我總得嘗嘗別人的手藝。萬一好吃呢。”

“沒譜的事,賭他幹嘛。”宋律齊說。

她看著他的臉,笑了笑,沒有說話。

年前演唱會的海報還沒有撤掉,在公交站牌後滾動播放。

她想起件事。

接近零的概率,那天演唱會的攝像機真的從幾萬人中捕捉到兩個人,不過他們什麽也沒做,鏡頭很快挪走,自然無緣最後的簽名黑膠禮物。

所以過年那天,宋律齊給她打了通電話,問她有沒有偏好的唱片,只不過那天太冷,她很快上樓,最後把這事給忘了。

“......那些東西。”宋律齊說:“包括唱機。你都送回乾和了。”

“嗯。”鄭希文回神,點了點頭,“也沒有什麽留下的必要。”

“送你是因為你喜歡。不喜歡了?還是因為是我送的?”

磚石地面是被洇透的曜石色,天氣預報說的雨夾雪飄落至此只有雨絲的痕跡。

天氣很冷,他的聲音在她身側,低而溫和。

鄭希文頓了頓,沈一口氣,擡頭看他,“那天在南都大飯店,你看到那個男的來找我了,叫泊車員幫我把他嚇走。”

宋律齊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提到這個,但沒遮掩,點頭承認了。

那天在停車場等了一陣,看到那男的從車上下來,他跟過去看了兩眼,也就註意到兩人的拉扯。上次因為這人,兩人不歡而散,他沒露面,只叫泊車員去制止。

“你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呢?希文。”宋律齊平聲,“送耳釘,繞港城看演唱會,送鑰匙,希文,你真覺得我有這麽多閑心去管一個不在乎的人麽。”

無端的猜想變成現實落地,鄭希文仍感到心悸。

他分明不動聲色,卻又剝露出一些情緒,叫她感知。

她看向別處,定了定神,重新擡頭看他,露出得體的微笑,像個解離情緒的旁觀者。

“重蹈覆轍這種事,我不願意。”

“沒人叫你重蹈覆轍。”

“宋律齊。”她喚他的名字。

“人生幾十年,確實短暫。但是人對時間的體會是很真切的,活著的每一個瞬間都會讓這種差距變得具體。”

走到這一步,我們還要往前嗎。

沒有必要了吧。

宋律齊垂眸看著她,眼底一霎覆雜。

“希文。”

“我到了。”鄭希文停下腳步,看著他,“謝謝你。不要送了,夜裏有雨,早點回去吧。”

宋律齊看向身側鱗次櫛比的居民樓。

鄭希文從旁經過,伶仃走入春夜。

拖長的影子從他身上離開。

胃裏跳痛,兩年前手術後第一次有這麽惱人的存在感,宋律齊眉頭微蹙,沒有必要地撣了下垂落身側的手,撣落煙灰似的,指間空空。

-

在這裏分手的第二天,鄭希文收到宋律齊的消息,說他有事回北都了。

有些事不言自明。

他不再出現。她就默認他放棄,兩人自此分道揚鑣。

然而隔天下午,她被行政部門的同事叫住,有一份北都寄來的快遞。

裏面是一張黑膠唱片。

《我與你》很早的一個版本,有張學友的簽名,不知道他怎麽弄到的。

我知前途未蔔、舛誤來不及挽回。希文。

可就算是遺憾,也總有彌補它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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