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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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小流浪母子原先住在小區旁邊小河的橋洞裏, 後來冬季降臨，它們改到停車場旁廢棄的戶外勞動者驛站活動。
那木屋有一半興許是公廁，總是散發難言氣味。
鄭希文看見兩條小狗時, 它們都在公路附近, 身前蹲了個男人，身後是停靠路旁的奔馳。
她忽然記起那半袋狗糧哪去了。
落在這輛車後備箱裏了。
宋律齊蹲在那，低垂腦袋, 手肘撐在膝頭, 長款大衣拖在泥濘的地面，並不在意, 肩線是平闊的骨骼, 輪廓清瘦，帶著頹廢的淡漠落拓。
一大一小兩只狗面對裝滿狗糧的陶瓷碗, 吃得歡欣雀躍，尾巴止不住搖動，想要蹭一蹭身前男人的褲腿，表達親昵，被他不耐煩地揮手趕走。
宋律齊咬住煙，指背敲兩下身旁的金屬燈桿, 疏冷的鐺鐺聲，警告它們不要靠近。
兩只小狗只好低頭, 乖乖繼續埋頭吃飯。
凜風呼嘯, 吹起了路邊尚未融化的雪花，幾道白蒙蒙的霧似大雪。
宋律齊不經意間回頭, 視線定住。
鄭希文站在下風口, 抱著懷裏的東西，身體割開了雪浪。
他嘴裏咬著的煙略微向下垂落, 似乎啟唇欲言，可青霧騰裊，模糊了面容。
鄭希文攏了攏懷裏的狗糧袋子，忽然想起那個下雨天，世界濃墨重彩，只有這人落魄失意，一團混沌。
仿佛一觸即碎，偏偏立於雨雪。
風停雪止。
她轉身離開。
下行要比爬坡容易得多，腳步愈走愈快，忽從冰面滑出，差點摔跤，她按下驚悸的心臟，回到車裏，啟動車子離開。
拐彎駛上大路時，後視鏡裏倒映那輛黑色汽車的身影。
抵達未竣工的工地，停車場裏有施工隊的幾輛破面包車，鄭希文靠邊停車，繞到後座拉開車門，弓腰去拎裝飯盒的袋子。
身後有車並排停下，駕駛座下來的人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鄭希文不松手，也不說話，仰頭看著他。
風雪裏，鼻尖很快被凍得泛紅，眼睫微潤，仿佛要結霜，目光確實這樣穿透人心的堅定。
宋律齊錯開視線，看向建築，“傑克晴在這？”
“你怎麽知道。”
“群裏說了。”
鄭希文松手，把袋子給他，從兜裏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拇指迅速敲打。外頭太冷，結束時，她將袖口往下一扯，手掌連手機一同縮回袖管。
她盯著雜草叢生的小道，“我以為你走了。”
“去哪？”
“北都。”
宋律齊扯了扯唇角，低笑一聲，眉眼間疲憊大過愉悅，“哪這麽簡單。”
樂隊幾個人正翹首等待投餵，聽見腳步聲，立即停下排練，朝外看去。
鄭希文走在前面，手裏只拎了一只塑料袋，隨著腳步甩啊甩，身旁是宋律齊，手裏拎著熟悉的飯盒布袋。
他們張牙舞爪地沖過去接東西，“這點小事我們來就好啦，怎麽能麻煩你們。”
鄭希文在人群裏找到RR，帶她到一邊，“在練什麽？”
RR說幾首網絡熱歌，因為樂隊接了個酒吧的駐唱活兒。
“原創不行？”
“熱曲土但有人聽，原創糊得沒人聽啊。幸虧鼓手今天請假，不然我耳膜要穿孔了。”
“我有一首想要現在唱的歌，可以嗎？”
“可以啊，哪首？”
鄭希文走過滿地纏繞的電線，去立柱旁撿起吉他，將背帶掛自己身上，RR拍手，叫那幾個別只顧著吃，過來排練。
幾個人迷茫但照做。
宋律齊不知這幫人要做什麽，抄兜站在一旁看著。
吉他前奏響起，標志性的樂音。
其他人在短暫怔忡後進入狀態，貝斯與鍵盤相繼加入。
鄭希文用蹩腳的粵語用力唱：“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在他生命裏，仿佛帶點唏噓......*”
窗外是艷陽天，落日餘暉映照凜冬尚未融化的積雪，風聲呼嘯，樂聲高亢，RR抱著並不熟練的吉他找和弦，貝貝原地吼：“年月把擁有變作失去——”
疲憊雙眼帶著期待。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擦片與鼓聲驟然響起，幾人相繼回頭，宋律齊拎了只鼓槌，俯身找節奏，見都看過來，略一擡頜，示意他們繼續。
貝斯聲更加高亢，鼓點揮起驟雨的節奏，震起浮塵灰雲。
邊陲城市一角，鋼筋混凝土澆築的建築，尚未完全被賦予文明外殼，似一只未馴化的巨獸，腹中發出嘶吼。
戴著安全帽的工人圍觀過來，從迷茫變成亢奮，仰起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面龐，揮起老繭密布的手掌打著節奏。
沒有提前排練，歌手唱腔蹩腳，樂手和弦失誤，但每個人都極力演奏，因為這裏沒有思考，沒有明天，沒有顧慮，去他媽的野心和未來。最後是分辨不出聲音的大合唱：
一生經過仿徨的掙紮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光輝歲月迎
風雨中抱緊自由*
最後幾個樂符，尾音顫抖，久久盤旋。
風嘯。
掌聲與叫好聲回蕩。
“哎，是那個誰家的小子吧，唱得真不錯。”工人師傅豎起大拇指。
幾人想起謝幕，略一退步，彎腰鞠躬。
曲終，各人回到現實，現場很快響起叮叮鐺鐺的施工聲。
RR看一眼鄭希文，揮手道：“吃飯吧吃飯吧。”
鄭希文隨手收拾插電麥的線材，將取暖的小太陽搬去一旁，TT扯了個折疊椅，勒令她坐下來不許動了。
TT說：“宋老板是客人，也不要動，我們來我們來。”
其他人此起彼伏地附和。
鄭希文穿著厚重，整個人陷入折疊椅，因為註意到TT的臉，她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到自己的泛紅的臉蛋和鼻尖，大概因為剛才吼得太用力，現在顯得滑稽。
她吸了吸鼻子，擡頭，註意到對面落過來的視線。
宋律齊同樣坐在折疊椅上，身上帶著點疲憊的懶散，目光專註，似乎在透過她看什麽，又似乎只是在看她。
她與他對視片刻，沒說話，移開視線。
RR手裏分著米飯，眼神悄悄在兩人之間流轉。
很快吃過晚飯，貝貝發現餅幹，問是哪來的。
鄭希文：“權影姐送你們的。”
餅幹拆開後是小袋獨立包裝，貝貝挨個分發，離得稍遠的就用丟的，給鄭希文的從她懷裏彈落到地面，她窘窘地發笑，彎腰撿起。
“宋老板，我們希文脾氣這麽好，最好哄了。”RR悄悄湊到宋律齊身邊，“最重要的，真心。”
她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宋律齊啞然失笑，看著她走到鄭希文身前，三言兩語要走她兜裏的車鑰匙。
RR回頭：“朋友們，你們想要排練的可以繼續，我得回趟我媽家，我先走了，886。”
天色漸晚，主唱又離開，剩下的人無心繼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從樓裏出來，天邊早已收盡餘暉。
樂隊幾個男生是開面包車過來的，上車後降窗揮別。
“拜拜。”鄭希文擺手，目送他們離開，看向身旁的人。
宋律齊看著她，“去哪？”
“回家。”
車燈閃爍兩下，他走去副駕駛，拉開車門，回頭看她， “送你。”
上車後鄭希文沒有說話，扣上安全帶，倚著靠背，偏頭看向身側車窗外的風景。
路燈忽長忽短，從她臉上錯落而過，眉目模糊而深刻。
遇到紅燈，車流暫歇。
宋律齊收回目光，“附近有春節花燈，一起去看看？”
濃藍夜景下紅燈倒數似霓虹，從二十九數到六、五、四。
紅燈閃爍時，鄭希文輕聲說好。
元宵已過，入夜不久，來看海邊花燈的人不多。
草坪支柱撐著幾只展翅的蝴蝶，邊緣發光。樹上掛著紅燈籠，兩排燈柱拉出水母燈密布的天幕網，走過去便到了海灘。
沙灘上亦有積雪，夜裏不便，只沿著岸堤的石板路慢慢行走。
中途鄭希文去了趟洗手間，洗手水冰冷，隨便洗了兩下後迅速擦幹，抄進兜裏，她小跑出來，下巴埋進羽絨服毛茸茸的衣領。
宋律齊站在岸堤護欄前，直到她走近才回神。
“那裏有什麽？”鄭希文順著他的視線，只看沿岸樓宇粼粼的燈光與倒影，和消失在天際線盡頭的海面。
宋律齊擡下頜示意她繼續向前走，“你是衛城人？”
鄭希文：“是。”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我爸爸是衛城人，媽媽是衛城人，爺爺是，姥爺也是......”
鄭希文緩步走著，聲音減弱，找不到更多理由。
宋律齊看向西北方向：“我在北都出生，祖籍在那。”
她歪頭想了想，“連城？”
“嗯。”
她極目眺望，想象150海裏外那座濱海城市的輪廓，“我沒去過那裏，你呢？”
“小時候跟爺爺去那裏過了兩個夏天。現在想想，那兒跟這兒很像。”
“那你還討厭這裏。”
“因為我是被‘流放’來的。派系鬥爭，我被踢出局，‘棄子’討厭流放地，無可厚非，不是麽。”
他第一次正面地跟她坦白這件事。
鄭希文一時間，無言以對。
醞釀許久。
“但這裏也不是一無是處。”她低頭輕聲：“而且你沒有垮掉，還有心情餵餵流浪狗。”
“我閑的，隔三差五繞路過來餵兩條流浪狗。”宋律齊噙笑。
“繞路啊......多謝你能惦記著小小的它們。”
“我惦記的是它們麽。”
手指掠過的凍結積雪跌入海水，鄭希文扭頭，發現他也瞧著她，也許路燈太過含混朦朧，這目光帶著無可奈何的妥協，顯得溫柔。
一時有種無法控制的、心跳加速的赧然，她將手掌完全覆入冰雪，“你還想回去嗎？”
“我得回去。”
這個人真是。
野心滔天、坦坦蕩蕩。
路燈灑下柔和的傘狀輝光。
黑沈浪濤不斷拍打岸堤。
“其實我本來打算再也不見你。但是今天......今天看見你，覺得應該有首歌。”她前言不搭後語。
“光輝歲月？”
“不是。”
“哪首？”
“不知道。”
“不知道？”
“還沒人把它寫出來。”
宋律齊當是玩笑了，一笑而過，鄭希文頓住，轉過身，仰頭看他，眼梢搖曳淺淡笑意，“宋律齊，你再對我好一點吧。”
是因為這語氣嗎，如此柔和，卻凜然。
他的良心，如果他有的話，猛地被撼動。只是一瞬。
鄭希文試圖踮腳吻他，身高的原因，沒有站穩。宋律齊攬住她，低下頭，嘴唇擦過她被風吹得泛著冷意的臉頰，推她轉身朝道路另一側公園的路堤。鄭希文被攬腰提起，坐上冰雪覆蓋的花崗巖石堤，他擡手按住她的後頸，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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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流浪母子原先住在小區旁邊小河的橋洞裏, 後來冬季降臨，它們改到停車場旁廢棄的戶外勞動者驛站活動。
那木屋有一半興許是公廁，總是散發難言氣味。
鄭希文看見兩條小狗時, 它們都在公路附近, 身前蹲了個男人，身後是停靠路旁的奔馳。
她忽然記起那半袋狗糧哪去了。
落在這輛車後備箱裏了。
宋律齊蹲在那，低垂腦袋, 手肘撐在膝頭, 長款大衣拖在泥濘的地面，並不在意, 肩線是平闊的骨骼, 輪廓清瘦，帶著頹廢的淡漠落拓。
一大一小兩只狗面對裝滿狗糧的陶瓷碗, 吃得歡欣雀躍，尾巴止不住搖動，想要蹭一蹭身前男人的褲腿，表達親昵，被他不耐煩地揮手趕走。
宋律齊咬住煙，指背敲兩下身旁的金屬燈桿, 疏冷的鐺鐺聲，警告它們不要靠近。
兩只小狗只好低頭, 乖乖繼續埋頭吃飯。
凜風呼嘯, 吹起了路邊尚未融化的雪花，幾道白蒙蒙的霧似大雪。
宋律齊不經意間回頭, 視線定住。
鄭希文站在下風口, 抱著懷裏的東西，身體割開了雪浪。
他嘴裏咬著的煙略微向下垂落, 似乎啟唇欲言，可青霧騰裊，模糊了面容。
鄭希文攏了攏懷裏的狗糧袋子，忽然想起那個下雨天，世界濃墨重彩，只有這人落魄失意，一團混沌。
仿佛一觸即碎，偏偏立於雨雪。
風停雪止。
她轉身離開。
下行要比爬坡容易得多，腳步愈走愈快，忽從冰面滑出，差點摔跤，她按下驚悸的心臟，回到車裏，啟動車子離開。
拐彎駛上大路時，後視鏡裏倒映那輛黑色汽車的身影。
抵達未竣工的工地，停車場裏有施工隊的幾輛破面包車，鄭希文靠邊停車，繞到後座拉開車門，弓腰去拎裝飯盒的袋子。
身後有車並排停下，駕駛座下來的人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鄭希文不松手，也不說話，仰頭看著他。
風雪裏，鼻尖很快被凍得泛紅，眼睫微潤，仿佛要結霜，目光確實這樣穿透人心的堅定。
宋律齊錯開視線，看向建築，“傑克晴在這？”
“你怎麽知道。”
“群裏說了。”
鄭希文松手，把袋子給他，從兜裏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拇指迅速敲打。外頭太冷，結束時，她將袖口往下一扯，手掌連手機一同縮回袖管。
她盯著雜草叢生的小道，“我以為你走了。”
“去哪？”
“北都。”
宋律齊扯了扯唇角，低笑一聲，眉眼間疲憊大過愉悅，“哪這麽簡單。”
樂隊幾個人正翹首等待投餵，聽見腳步聲，立即停下排練，朝外看去。
鄭希文走在前面，手裏只拎了一只塑料袋，隨著腳步甩啊甩，身旁是宋律齊，手裏拎著熟悉的飯盒布袋。
他們張牙舞爪地沖過去接東西，“這點小事我們來就好啦，怎麽能麻煩你們。”
鄭希文在人群裏找到RR，帶她到一邊，“在練什麽？”
RR說幾首網絡熱歌，因為樂隊接了個酒吧的駐唱活兒。
“原創不行？”
“熱曲土但有人聽，原創糊得沒人聽啊。幸虧鼓手今天請假，不然我耳膜要穿孔了。”
“我有一首想要現在唱的歌，可以嗎？”
“可以啊，哪首？”
鄭希文走過滿地纏繞的電線，去立柱旁撿起吉他，將背帶掛自己身上，RR拍手，叫那幾個別只顧著吃，過來排練。
幾個人迷茫但照做。
宋律齊不知這幫人要做什麽，抄兜站在一旁看著。
吉他前奏響起，標志性的樂音。
其他人在短暫怔忡後進入狀態，貝斯與鍵盤相繼加入。
鄭希文用蹩腳的粵語用力唱：“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在他生命裏，仿佛帶點唏噓......*”
窗外是艷陽天，落日餘暉映照凜冬尚未融化的積雪，風聲呼嘯，樂聲高亢，RR抱著並不熟練的吉他找和弦，貝貝原地吼：“年月把擁有變作失去——”
疲憊雙眼帶著期待。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擦片與鼓聲驟然響起，幾人相繼回頭，宋律齊拎了只鼓槌，俯身找節奏，見都看過來，略一擡頜，示意他們繼續。
貝斯聲更加高亢，鼓點揮起驟雨的節奏，震起浮塵灰雲。
邊陲城市一角，鋼筋混凝土澆築的建築，尚未完全被賦予文明外殼，似一只未馴化的巨獸，腹中發出嘶吼。
戴著安全帽的工人圍觀過來，從迷茫變成亢奮，仰起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面龐，揮起老繭密布的手掌打著節奏。
沒有提前排練，歌手唱腔蹩腳，樂手和弦失誤，但每個人都極力演奏，因為這裏沒有思考，沒有明天，沒有顧慮，去他媽的野心和未來。最後是分辨不出聲音的大合唱：
一生經過仿徨的掙紮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光輝歲月迎
風雨中抱緊自由*
最後幾個樂符，尾音顫抖，久久盤旋。
風嘯。
掌聲與叫好聲回蕩。
“哎，是那個誰家的小子吧，唱得真不錯。”工人師傅豎起大拇指。
幾人想起謝幕，略一退步，彎腰鞠躬。
曲終，各人回到現實，現場很快響起叮叮鐺鐺的施工聲。
RR看一眼鄭希文，揮手道：“吃飯吧吃飯吧。”
鄭希文隨手收拾插電麥的線材，將取暖的小太陽搬去一旁，TT扯了個折疊椅，勒令她坐下來不許動了。
TT說：“宋老板是客人，也不要動，我們來我們來。”
其他人此起彼伏地附和。
鄭希文穿著厚重，整個人陷入折疊椅，因為註意到TT的臉，她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到自己的泛紅的臉蛋和鼻尖，大概因為剛才吼得太用力，現在顯得滑稽。
她吸了吸鼻子，擡頭，註意到對面落過來的視線。
宋律齊同樣坐在折疊椅上，身上帶著點疲憊的懶散，目光專註，似乎在透過她看什麽，又似乎只是在看她。
她與他對視片刻，沒說話，移開視線。
RR手裏分著米飯，眼神悄悄在兩人之間流轉。
很快吃過晚飯，貝貝發現餅幹，問是哪來的。
鄭希文：“權影姐送你們的。”
餅幹拆開後是小袋獨立包裝，貝貝挨個分發，離得稍遠的就用丟的，給鄭希文的從她懷裏彈落到地面，她窘窘地發笑，彎腰撿起。
“宋老板，我們希文脾氣這麽好，最好哄了。”RR悄悄湊到宋律齊身邊，“最重要的，真心。”
她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宋律齊啞然失笑，看著她走到鄭希文身前，三言兩語要走她兜裏的車鑰匙。
RR回頭：“朋友們，你們想要排練的可以繼續，我得回趟我媽家，我先走了，886。”
天色漸晚，主唱又離開，剩下的人無心繼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從樓裏出來，天邊早已收盡餘暉。
樂隊幾個男生是開面包車過來的，上車後降窗揮別。
“拜拜。”鄭希文擺手，目送他們離開，看向身旁的人。
宋律齊看著她，“去哪？”
“回家。”
車燈閃爍兩下，他走去副駕駛，拉開車門，回頭看她， “送你。”
上車後鄭希文沒有說話，扣上安全帶，倚著靠背，偏頭看向身側車窗外的風景。
路燈忽長忽短，從她臉上錯落而過，眉目模糊而深刻。
遇到紅燈，車流暫歇。
宋律齊收回目光，“附近有春節花燈，一起去看看？”
濃藍夜景下紅燈倒數似霓虹，從二十九數到六、五、四。
紅燈閃爍時，鄭希文輕聲說好。
元宵已過，入夜不久，來看海邊花燈的人不多。
草坪支柱撐著幾只展翅的蝴蝶，邊緣發光。樹上掛著紅燈籠，兩排燈柱拉出水母燈密布的天幕網，走過去便到了海灘。
沙灘上亦有積雪，夜裏不便，只沿著岸堤的石板路慢慢行走。
中途鄭希文去了趟洗手間，洗手水冰冷，隨便洗了兩下後迅速擦幹，抄進兜裏，她小跑出來，下巴埋進羽絨服毛茸茸的衣領。
宋律齊站在岸堤護欄前，直到她走近才回神。
“那裏有什麽？”鄭希文順著他的視線，只看沿岸樓宇粼粼的燈光與倒影，和消失在天際線盡頭的海面。
宋律齊擡下頜示意她繼續向前走，“你是衛城人？”
鄭希文：“是。”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我爸爸是衛城人，媽媽是衛城人，爺爺是，姥爺也是......”
鄭希文緩步走著，聲音減弱，找不到更多理由。
宋律齊看向西北方向：“我在北都出生，祖籍在那。”
她歪頭想了想，“連城？”
“嗯。”
她極目眺望，想象150海裏外那座濱海城市的輪廓，“我沒去過那裏，你呢？”
“小時候跟爺爺去那裏過了兩個夏天。現在想想，那兒跟這兒很像。”
“那你還討厭這裏。”
“因為我是被‘流放’來的。派系鬥爭，我被踢出局，‘棄子’討厭流放地，無可厚非，不是麽。”
他第一次正面地跟她坦白這件事。
鄭希文一時間，無言以對。
醞釀許久。
“但這裏也不是一無是處。”她低頭輕聲：“而且你沒有垮掉，還有心情餵餵流浪狗。”
“我閑的，隔三差五繞路過來餵兩條流浪狗。”宋律齊噙笑。
“繞路啊......多謝你能惦記著小小的它們。”
“我惦記的是它們麽。”
手指掠過的凍結積雪跌入海水，鄭希文扭頭，發現他也瞧著她，也許路燈太過含混朦朧，這目光帶著無可奈何的妥協，顯得溫柔。
一時有種無法控制的、心跳加速的赧然，她將手掌完全覆入冰雪，“你還想回去嗎？”
“我得回去。”
這個人真是。
野心滔天、坦坦蕩蕩。
路燈灑下柔和的傘狀輝光。
黑沈浪濤不斷拍打岸堤。
“其實我本來打算再也不見你。但是今天......今天看見你，覺得應該有首歌。”她前言不搭後語。
“光輝歲月？”
“不是。”
“哪首？”
“不知道。”
“不知道？”
“還沒人把它寫出來。”
宋律齊當是玩笑了，一笑而過，鄭希文頓住，轉過身，仰頭看他，眼梢搖曳淺淡笑意，“宋律齊，你再對我好一點吧。”
是因為這語氣嗎，如此柔和，卻凜然。
他的良心，如果他有的話，猛地被撼動。只是一瞬。
鄭希文試圖踮腳吻他，身高的原因，沒有站穩。宋律齊攬住她，低下頭，嘴唇擦過她被風吹得泛著冷意的臉頰，推她轉身朝道路另一側公園的路堤。鄭希文被攬腰提起，坐上冰雪覆蓋的花崗巖石堤，他擡手按住她的後頸，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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