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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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這天似乎是宋律齊最溫柔的一次。
他的公寓臨海, 窗外仍是海灣冬季特有的寒光沈沈的景觀，室內提前步入春季，鄭希文松開攥在掌心的被單, 留下彎褶抓痕, 擡手揩掉眼角彌漫的霧氣。
宋律齊俯身問怎麽了，她說沒事。
“想看外面？”他問著，抽身, 手掌從她腋下穿過, 略一施力，將人撈起來, 鄭希文跟著踉踉蹌蹌坐起身, 屈腿去找拖鞋，被他橫抱起, 越過臥室中間隔斷，放上沙發椅。
海岸線燈光璀璨，延伸向視野盡頭，另一面是與大陸隔著寬綽的河道，只有來時仿佛劍柄的車道，連起這塊孤島與大陸。
鄭希文反身跪坐椅子上, 兩手撐著靠背，很快手臂發酸, 俯身撲靠上面, “這裏比乾和公館好嗎？”
“談不上。”
“那你為什麽搬到這裏來了？”
宋律齊很動作很緩，手指勾起她背後搭落的一縷發絲, 撥到肩側, “因為這地兒像酒店，又比酒店舒服。”
鏡面倒映前後錯落的身影, 與海面水波重疊，界限模糊，一重一重，層層疊疊。
“我不懂。”
“住酒店的是旅客，搬進家意味著定居。”
“嘁。這麽討厭衛城那你走啊。”
宋律齊笑了笑，手掌從她肩頭移向蝴蝶骨，環繞攏覆，仿佛兜住了倒影裏水珠搖晃的部分，俯身附在她耳側：“喜歡那兒還是喜歡這兒？喜歡那兒就搬回去。”
“我當喜歡哪你送哪呢。”
“送你啊。”他跟真的似的，“可我不做虧本生意，得考慮考慮。”
鄭希文一笑了之。
宋律齊倒沒換話題：“就要衛城這套？不挑挑別的城市？”
“挑別的嗎，可我住不過來哎，得考慮考慮。”鄭希文笑得沒心沒肺，提這種話題，仿佛是在主動脫敏。
她跪得腿酸，掙紮起身，腳掌踏上泛著暖意的柔光地板，後退一步，是織物地毯和他的腳尖。
轉頭的一剎那，眼眶瀲灩閃爍。
宋律齊眸色微沈，仍舊笑著，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廓，她稍頓，偏頭，主動叫這個吻落到臉頰。
如果不能幹脆利落地放下，請允許她短暫地，自甘墜落。
-
鄭希文還是喜歡乾和公館這套房子，宋律齊倒不含糊，第二天就搬了回來。
有段時間沒來，這裏山茶花早開了，滿樹灼烈。
不敢想如果如果栽了滿院，會是如何摧枯拉朽的盛況。
宋律齊開門，她收起手機，跟過去。
一樓還是原來的樣子，住與不住沒有分別。
也許是故意為之，他在這邊的幾個住處都沒什麽煙火氣，像是刻意淡化了生活痕跡。
她走去廚房打開冰箱，先前留下的果汁還在。
一切都如往常。
鄭希文兼職的便利店距離這裏比她新家更近，這天之後時常過來。
轉眼就到了初春。
下午三點，交班時間，宋律齊無事，過來接她。
鄭希文繞去駕駛座，敲窗，車窗降落，“我們去餵希瓜和希汪。”
“西瓜和希望？”宋律齊看著她，單手解安全帶。
“就是那兩只小狗。”
因為怕兩只小流浪被抓走或是驅趕，鄭希文跟門衛大爺商量，給它們定制了銘牌，假裝有主，平時交給大叔照顧。
沿路上坡，經路口拐彎，繼續上坡，就能看到兩只小狗住的停車場。
希汪正在遛彎，被鄭希文喚停腳步，搖著尾巴沖過來，它媽媽希瓜聞聲從花圃裏鉆出來。
鄭希文空不出手，用嘴巴咬住狗糧袋子，從包裏翻出便利店順來的關東煮紙杯，撕掉一圈杯口。也許嗅到狗糧的味道，活潑親人的希汪前爪攀住她的褲腿向上爬，她有點招架不了。
希汪腦袋挨了一下。
“坐下。”宋律齊淡聲卻嚴厲，“張嘴。”
鄭希文看到他伸來的手掌才知道後面一句是跟自己說的。
她看他一眼，松了嘴巴，“兇什麽。”
宋律齊接住袋子：“冤枉，誰敢兇你。”
希汪嗚聲，圓眼睛盯住宋律齊剛才拿來敲它的快遞，很不服氣，被希瓜用嘴按到地上摩擦。
鄭希文將狗糧倒出來，分給它們，母子才停止扭打。
宋律齊從拆開的快遞盒裏拎出一串銘牌。
圓形銘牌一面是粉色魔法陣，另一面印著名字和電話，希瓜、希汪兩個名字已經夠讓人失笑，最後還掛著一個希文。
他掀眼皮看她。
鄭希文背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是個烏龍，商家弄錯了收件人和備註。反正寄過來了，我想可以做行李牌之類的。”
她伸手準備接過來，撲了個空。
“沒收了。”
鄭希文：？
宋律齊低頭解勾在一起的銘牌。鄭希文從快遞盒裏摸出項圈，“這麽喜歡的話，給你也定制一個，宋、律、齊。”
他擡手敲了下她的腦袋。
鄭希文抱頭，吐槽：“你真是不講道理。”
停頓幾秒，補充道：還是強盜。”
他笑。
-
又到四月，一年中最舒服的幾個月之一。
宋律齊接鄭希文下班回家，因常走的進乾和公館的門前道路施工，繞了點路，從另一個入口進門。
沿途路旁栽種許多櫻花樹和西府海棠，陸續開放，疏密濃淡相宜，恰好露出兩側工整漂亮的小洋樓，風吹花落時好似隔了層濾鏡似的，美得不像話。
路旁不知哪家小孩的滑板沒有收，宋律齊收回視線，側目看向副駕座位正在拍照的人。
“還沒想好拍哪？”他問。
她回頭看他。
“舉半天了。”宋律齊說她。
“我錄像呢。”
“哦。”他一點不尷尬，“這邊過段時間還有別的花，經常有人從墻外拍照。”
“那以後走這條路好了，之前那條路全是高墻。”
“你搬過來得了，每天隨便走哪條道兒。”
不小心點到停止錄制鍵，嘟聲帶著回響，鄭希文回頭。
宋律齊單手搭落方向盤，看了眼內視鏡，神情松散，卻也認真。
家裏有兩個工人師傅扛著紙盒泡沫包裝下樓，說裝好了，請業主過去看看。
鄭希文好奇是什麽，跟上樓。
臥室多了一套書桌座椅。
原木色工作臺簡潔利落，一側四腳架支撐，另一側是白色抽屜櫃。
椅子是配套的設計。
“試試高度。”宋律齊單手松了松領帶。
“我？”鄭希文食指指自己。
“對。”
鄭希文稀裏糊塗成了這套桌椅的試坐員，師傅調試好之後收拾工具離開，她右手托腮看向窗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宋律齊換了套寬松的家居服，從衣帽間走過來，“喜歡麽？”
“真給我的呀。”
“給希汪的。”
“宋律齊你！......幼稚。”
語塞半天只憋出個幼稚。宋律齊笑，“隔壁書房有兩臺電腦，等會兒搬過來一臺。”
鄭希文低垂腦袋，擺弄抽屜，“好啊，但你要自己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
宋律齊屈指敲了敲桌面，等她擡頭看過來，才說：“給你的。”
她仰頭微笑，“可是我自己家裏有哎。”
對視數秒。
宋律齊松口：“這兒給你留著，什麽時候需要，什麽時候用。”
鄭希文暗自松了口氣，也從心底湧現許不知名的悵惘。
她在這天的隨筆裏寫道：
該用什麽詞描述與他有關的情緒，刀尖舔蜜，或是蜜裏藏刀。
抑或都不準確，一切不過是此刻破碎，明天愈合。
鄭希文不知道的是，曾經有一套桌椅遠渡重洋到了這裏，沒來得及被見光，就被物業處理，這是第二套。
次日鄭希文醒得很早，並不完全清醒，但胃中饑餓感太強，勉強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
窗簾尚未拉開，屏幕光刺目，她瞇眼睛，看清時間，才六點。
放下手機，將被子扯上來。
窸窸窣窣聲吵到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她腰側一沈，是他的手臂搭落過來，順便將她整個人往中間攏了攏。
她下意識將腦袋埋進枕頭，不想被看到清晨的浮腫。
但身前的人呼吸均勻，似乎沒醒。
上個月月中地暖漸停，但氣溫還沒暖和上去，反而成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兩個人依偎在柔軟床被裏，什麽也不做，變成最溫暖滿足的事。
如果她的沒有頻繁腸鳴，這個早晨會更美好。
鄭希文緊闔的雙眸顫抖幾次，終於還是睜開，慢慢從男人懷裏滾出去，翻身下床，趿上拖鞋。
樓下清冷，她攏緊身上外套，快步走到冰箱前，檢查食材。
在這裏住下後，冰箱裏多了許多食物，牛奶吐司雞蛋一類時常補貨，保姆阿姨也會經常買來新鮮蔬菜和肉類。
鄭希文取了需要的食材，用手肘帶上冰箱門，有細微的金屬鈴鐺響聲，是她在手作店做的小可的石塑黏土，牽了個鈴鐺，有兩只，但這只上色上壞了，就沒拿回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貼到這裏了。
清新的馬卡龍配色，她家的小冰箱貼著剛好，這並排兩臺雙開門冰箱矗立，有種嚴肅冷峻男戴了幼稚發卡的感覺。
就這麽著吧。
鄭希文走去廚房。
這裏沒有明火，只有兩個微波爐的竈臺，她最近才慢慢適應。
用破壁機打了點米糊，趁平底鍋裏煎著雞蛋和蝦仁，她洗了幾顆草莓。
填飽肚子後，托著草莓碗邊吃邊上樓。
臥室沒有動靜，她起床時打開的壁燈在床頭亮著，也許嫌刺眼，他眉頭微皺，翻身朝向另一側。
鄭希文以前從沒想過他會有起床氣，因為工作日他很少遲到，也不像精力不足而懶惰的人。
事實是他早晨沒有完全開機時臉色冷得可怕。
她捧著碗在床邊站了會兒，臉頰鼓動，咀嚼清甜的草莓。
鼓起勇氣，俯身湊近些，輕聲：“宋律齊。”
喚了好幾聲，他才勉強嗯了一聲。
“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現在起床。”
他眼皮微動，但沒睜開眼睛，嗓音含糊沙啞，“睡會兒。”
“好。”
鄭希文放下玻璃碗，一手拿著草莓，一手撐住床沿，附到他耳側，低喃道：“等下幫我裝椅子好不好？我擰不動那個把手。”
宋律齊了無動靜。
她咽下果肉，清了清嗓子，輕聲唱：“願我會紮火箭，帶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兩人住......”
“活到一千歲，都一般心醉，有你在身邊多樂趣。”
粵語蹩腳，但聲線太輕太柔，帶著草莓甜香，宋律齊的起床氣無從發作，慢悠悠睜開眼睛，“困。”
“那你睡吧。”鄭希文皮夠了，將最後一顆草莓塞進嘴裏，撐手起身，可手腕被握住。
“想起床。”
“好啊，起床。”她含著草莓，口齒不清。
“幫我開機。”
“好哇，怎麽唔——”
天旋地轉，鄭希文跌進柔軟的床，男人覆壓上來。
兩分鐘後，她攥緊的衣擺的手被迫高舉過頭頂時，已來不及後悔。
“怎麽這麽饞。”宋律齊說。
鄭希文剛才被他被搶走半顆草莓，以為他在說這件事，不滿道：“我都吃了一半了，樓下還有你自己下去吃嘛。”
宋律齊意味深長地笑。沈默中突兀的水聲讓她聽到自己的小嘴有多少饞，才反應過來，霎時臉熱，又覺得不對勁，雙手攀住他的肩頭，挺身向下看，倉皇控訴：“那是草莓啊宋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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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似乎是宋律齊最溫柔的一次。
他的公寓臨海, 窗外仍是海灣冬季特有的寒光沈沈的景觀，室內提前步入春季，鄭希文松開攥在掌心的被單, 留下彎褶抓痕, 擡手揩掉眼角彌漫的霧氣。
宋律齊俯身問怎麽了，她說沒事。
“想看外面？”他問著，抽身, 手掌從她腋下穿過, 略一施力，將人撈起來, 鄭希文跟著踉踉蹌蹌坐起身, 屈腿去找拖鞋，被他橫抱起, 越過臥室中間隔斷，放上沙發椅。
海岸線燈光璀璨，延伸向視野盡頭，另一面是與大陸隔著寬綽的河道，只有來時仿佛劍柄的車道，連起這塊孤島與大陸。
鄭希文反身跪坐椅子上, 兩手撐著靠背，很快手臂發酸, 俯身撲靠上面, “這裏比乾和公館好嗎？”
“談不上。”
“那你為什麽搬到這裏來了？”
宋律齊很動作很緩，手指勾起她背後搭落的一縷發絲, 撥到肩側, “因為這地兒像酒店，又比酒店舒服。”
鏡面倒映前後錯落的身影, 與海面水波重疊，界限模糊，一重一重，層層疊疊。
“我不懂。”
“住酒店的是旅客，搬進家意味著定居。”
“嘁。這麽討厭衛城那你走啊。”
宋律齊笑了笑，手掌從她肩頭移向蝴蝶骨，環繞攏覆，仿佛兜住了倒影裏水珠搖晃的部分，俯身附在她耳側：“喜歡那兒還是喜歡這兒？喜歡那兒就搬回去。”
“我當喜歡哪你送哪呢。”
“送你啊。”他跟真的似的，“可我不做虧本生意，得考慮考慮。”
鄭希文一笑了之。
宋律齊倒沒換話題：“就要衛城這套？不挑挑別的城市？”
“挑別的嗎，可我住不過來哎，得考慮考慮。”鄭希文笑得沒心沒肺，提這種話題，仿佛是在主動脫敏。
她跪得腿酸，掙紮起身，腳掌踏上泛著暖意的柔光地板，後退一步，是織物地毯和他的腳尖。
轉頭的一剎那，眼眶瀲灩閃爍。
宋律齊眸色微沈，仍舊笑著，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廓，她稍頓，偏頭，主動叫這個吻落到臉頰。
如果不能幹脆利落地放下，請允許她短暫地，自甘墜落。
-
鄭希文還是喜歡乾和公館這套房子，宋律齊倒不含糊，第二天就搬了回來。
有段時間沒來，這裏山茶花早開了，滿樹灼烈。
不敢想如果如果栽了滿院，會是如何摧枯拉朽的盛況。
宋律齊開門，她收起手機，跟過去。
一樓還是原來的樣子，住與不住沒有分別。
也許是故意為之，他在這邊的幾個住處都沒什麽煙火氣，像是刻意淡化了生活痕跡。
她走去廚房打開冰箱，先前留下的果汁還在。
一切都如往常。
鄭希文兼職的便利店距離這裏比她新家更近，這天之後時常過來。
轉眼就到了初春。
下午三點，交班時間，宋律齊無事，過來接她。
鄭希文繞去駕駛座，敲窗，車窗降落，“我們去餵希瓜和希汪。”
“西瓜和希望？”宋律齊看著她，單手解安全帶。
“就是那兩只小狗。”
因為怕兩只小流浪被抓走或是驅趕，鄭希文跟門衛大爺商量，給它們定制了銘牌，假裝有主，平時交給大叔照顧。
沿路上坡，經路口拐彎，繼續上坡，就能看到兩只小狗住的停車場。
希汪正在遛彎，被鄭希文喚停腳步，搖著尾巴沖過來，它媽媽希瓜聞聲從花圃裏鉆出來。
鄭希文空不出手，用嘴巴咬住狗糧袋子，從包裏翻出便利店順來的關東煮紙杯，撕掉一圈杯口。也許嗅到狗糧的味道，活潑親人的希汪前爪攀住她的褲腿向上爬，她有點招架不了。
希汪腦袋挨了一下。
“坐下。”宋律齊淡聲卻嚴厲，“張嘴。”
鄭希文看到他伸來的手掌才知道後面一句是跟自己說的。
她看他一眼，松了嘴巴，“兇什麽。”
宋律齊接住袋子：“冤枉，誰敢兇你。”
希汪嗚聲，圓眼睛盯住宋律齊剛才拿來敲它的快遞，很不服氣，被希瓜用嘴按到地上摩擦。
鄭希文將狗糧倒出來，分給它們，母子才停止扭打。
宋律齊從拆開的快遞盒裏拎出一串銘牌。
圓形銘牌一面是粉色魔法陣，另一面印著名字和電話，希瓜、希汪兩個名字已經夠讓人失笑，最後還掛著一個希文。
他掀眼皮看她。
鄭希文背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是個烏龍，商家弄錯了收件人和備註。反正寄過來了，我想可以做行李牌之類的。”
她伸手準備接過來，撲了個空。
“沒收了。”
鄭希文：？
宋律齊低頭解勾在一起的銘牌。鄭希文從快遞盒裏摸出項圈，“這麽喜歡的話，給你也定制一個，宋、律、齊。”
他擡手敲了下她的腦袋。
鄭希文抱頭，吐槽：“你真是不講道理。”
停頓幾秒，補充道：還是強盜。”
他笑。
-
又到四月，一年中最舒服的幾個月之一。
宋律齊接鄭希文下班回家，因常走的進乾和公館的門前道路施工，繞了點路，從另一個入口進門。
沿途路旁栽種許多櫻花樹和西府海棠，陸續開放，疏密濃淡相宜，恰好露出兩側工整漂亮的小洋樓，風吹花落時好似隔了層濾鏡似的，美得不像話。
路旁不知哪家小孩的滑板沒有收，宋律齊收回視線，側目看向副駕座位正在拍照的人。
“還沒想好拍哪？”他問。
她回頭看他。
“舉半天了。”宋律齊說她。
“我錄像呢。”
“哦。”他一點不尷尬，“這邊過段時間還有別的花，經常有人從墻外拍照。”
“那以後走這條路好了，之前那條路全是高墻。”
“你搬過來得了，每天隨便走哪條道兒。”
不小心點到停止錄制鍵，嘟聲帶著回響，鄭希文回頭。
宋律齊單手搭落方向盤，看了眼內視鏡，神情松散，卻也認真。
家裏有兩個工人師傅扛著紙盒泡沫包裝下樓，說裝好了，請業主過去看看。
鄭希文好奇是什麽，跟上樓。
臥室多了一套書桌座椅。
原木色工作臺簡潔利落，一側四腳架支撐，另一側是白色抽屜櫃。
椅子是配套的設計。
“試試高度。”宋律齊單手松了松領帶。
“我？”鄭希文食指指自己。
“對。”
鄭希文稀裏糊塗成了這套桌椅的試坐員，師傅調試好之後收拾工具離開，她右手托腮看向窗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宋律齊換了套寬松的家居服，從衣帽間走過來，“喜歡麽？”
“真給我的呀。”
“給希汪的。”
“宋律齊你！......幼稚。”
語塞半天只憋出個幼稚。宋律齊笑，“隔壁書房有兩臺電腦，等會兒搬過來一臺。”
鄭希文低垂腦袋，擺弄抽屜，“好啊，但你要自己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
宋律齊屈指敲了敲桌面，等她擡頭看過來，才說：“給你的。”
她仰頭微笑，“可是我自己家裏有哎。”
對視數秒。
宋律齊松口：“這兒給你留著，什麽時候需要，什麽時候用。”
鄭希文暗自松了口氣，也從心底湧現許不知名的悵惘。
她在這天的隨筆裏寫道：
該用什麽詞描述與他有關的情緒，刀尖舔蜜，或是蜜裏藏刀。
抑或都不準確，一切不過是此刻破碎，明天愈合。
鄭希文不知道的是，曾經有一套桌椅遠渡重洋到了這裏，沒來得及被見光，就被物業處理，這是第二套。
次日鄭希文醒得很早，並不完全清醒，但胃中饑餓感太強，勉強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
窗簾尚未拉開，屏幕光刺目，她瞇眼睛，看清時間，才六點。
放下手機，將被子扯上來。
窸窸窣窣聲吵到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她腰側一沈，是他的手臂搭落過來，順便將她整個人往中間攏了攏。
她下意識將腦袋埋進枕頭，不想被看到清晨的浮腫。
但身前的人呼吸均勻，似乎沒醒。
上個月月中地暖漸停，但氣溫還沒暖和上去，反而成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兩個人依偎在柔軟床被裏，什麽也不做，變成最溫暖滿足的事。
如果她的沒有頻繁腸鳴，這個早晨會更美好。
鄭希文緊闔的雙眸顫抖幾次，終於還是睜開，慢慢從男人懷裏滾出去，翻身下床，趿上拖鞋。
樓下清冷，她攏緊身上外套，快步走到冰箱前，檢查食材。
在這裏住下後，冰箱裏多了許多食物，牛奶吐司雞蛋一類時常補貨，保姆阿姨也會經常買來新鮮蔬菜和肉類。
鄭希文取了需要的食材，用手肘帶上冰箱門，有細微的金屬鈴鐺響聲，是她在手作店做的小可的石塑黏土，牽了個鈴鐺，有兩只，但這只上色上壞了，就沒拿回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貼到這裏了。
清新的馬卡龍配色，她家的小冰箱貼著剛好，這並排兩臺雙開門冰箱矗立，有種嚴肅冷峻男戴了幼稚發卡的感覺。
就這麽著吧。
鄭希文走去廚房。
這裏沒有明火，只有兩個微波爐的竈臺，她最近才慢慢適應。
用破壁機打了點米糊，趁平底鍋裏煎著雞蛋和蝦仁，她洗了幾顆草莓。
填飽肚子後，托著草莓碗邊吃邊上樓。
臥室沒有動靜，她起床時打開的壁燈在床頭亮著，也許嫌刺眼，他眉頭微皺，翻身朝向另一側。
鄭希文以前從沒想過他會有起床氣，因為工作日他很少遲到，也不像精力不足而懶惰的人。
事實是他早晨沒有完全開機時臉色冷得可怕。
她捧著碗在床邊站了會兒，臉頰鼓動，咀嚼清甜的草莓。
鼓起勇氣，俯身湊近些，輕聲：“宋律齊。”
喚了好幾聲，他才勉強嗯了一聲。
“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現在起床。”
他眼皮微動，但沒睜開眼睛，嗓音含糊沙啞，“睡會兒。”
“好。”
鄭希文放下玻璃碗，一手拿著草莓，一手撐住床沿，附到他耳側，低喃道：“等下幫我裝椅子好不好？我擰不動那個把手。”
宋律齊了無動靜。
她咽下果肉，清了清嗓子，輕聲唱：“願我會紮火箭，帶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兩人住......”
“活到一千歲，都一般心醉，有你在身邊多樂趣。”
粵語蹩腳，但聲線太輕太柔，帶著草莓甜香，宋律齊的起床氣無從發作，慢悠悠睜開眼睛，“困。”
“那你睡吧。”鄭希文皮夠了，將最後一顆草莓塞進嘴裏，撐手起身，可手腕被握住。
“想起床。”
“好啊，起床。”她含著草莓，口齒不清。
“幫我開機。”
“好哇，怎麽唔——”
天旋地轉，鄭希文跌進柔軟的床，男人覆壓上來。
兩分鐘後，她攥緊的衣擺的手被迫高舉過頭頂時，已來不及後悔。
“怎麽這麽饞。”宋律齊說。
鄭希文剛才被他被搶走半顆草莓，以為他在說這件事，不滿道：“我都吃了一半了，樓下還有你自己下去吃嘛。”
宋律齊意味深長地笑。沈默中突兀的水聲讓她聽到自己的小嘴有多少饞，才反應過來，霎時臉熱，又覺得不對勁，雙手攀住他的肩頭，挺身向下看，倉皇控訴：“那是草莓啊宋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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