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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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章
這一幕, 發生得太猝不及防。
玉無憑從齒縫裏發出一個涼涼的氣音，感慨道：“嘖，這金烏子, 挺有心機。”
晚雲灼頷首。
這一切, 都是重光本人設計的。
他用靈力捏出白衣人，派他們四處售賣大衍谷的輿圖, 就是想讓下界形形色色的人到此, 借助他們的濁力與靈力，打開陰陽陣，重回大衍谷。
“那個一線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玉無憑好奇，“有一大半的人，已經進去了, 但無人返回。”
晚雲灼搖頭：“看上去是個傳送陣法, 卻不知是通往何處。”
玉無憑並不關心他們的去向, 重新將視線投向山谷谷底：“重光和昭明已經回大衍谷了，我們該怎麽辦？”
晚雲灼擡眸看向墨無疾，眼睛一眨, 下巴一擡。
墨無疾立刻會意。
他倆十分默契地同時擡手, 五指虛張, 袖袍翻飛, 對準山谷底部。
只聽一陣巨響, 猶如天地雷動聲, 小闌山原本無形的靈氣和濁氣絲絲縷縷地匯聚到一起, 凝聚成黑白兩股實質的力, 宛若兩條巨龍，呼嘯著穿過小闌山此起彼伏的樹林, 應召而來，匯入他二人體內。
斷崖之上，玄黑繡金袍和緋曛衣袍一齊翻飛，在風中獵獵作響。
靈濁二氣分別進入他們體內，再轉為靈力和濁力，匯聚在一起，一同註入山谷谷底。
玉無憑修為平平，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強勁充沛的力道，早就遠遠地躲到一旁去了。
羊濁和葉江瀾難得沒有鬥嘴比拼到底是自家尊上厲害還是自家陛下厲害，都不得不默默承認：
兩王並肩而立，當真是其勢無匹。
陰陽陣打開後，晚雲灼對墨無疾道：“這陣之後，應當還有阻攔外人入谷的法子，我身上有和昭明約好的引路決，進去沒問題。你帶著其他人先撤吧。”
說完，她腳尖一點，像一團緋色晚霞，縱身躍入大衍谷。
墨無疾揚了揚眉，向前一跨步。
“哎？”羊濁脫口而出，“尊上，不是讓您撤退嗎？”
墨無疾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她讓本座撤就撤？真當本座是她男寵？都滾回去，別跟著本座！”
說罷，墨無疾不緊不慢地進去大衍谷了。
“是！”羊濁哆嗦了一下，低頭接令，並狠狠白了一眼努力憋笑雙肩顫抖的葉將瀾。
“走了啊，羊濁將軍。”
葉將瀾抱著長/槍，大搖大擺地穿過曾經殊死相搏的魔兵們，在羊濁依舊仇視的目光中，留給她一個瀟灑離去的背影。
＊＊＊
晚雲灼穿過陰陽陣後，未能即刻進入大衍谷。
她踏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秘境。
四周上下，全是雪白如絮的流雲。
它們無風自動，或呈條狀，或呈塊狀，沒有規則、沒有目的地緩慢流淌，散漫在各處。
雖然不是什麽絕美壯麗的風景，卻莫名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
置身其間，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只剩此時此時，和一副逍遙自在身。
晚雲灼沿著一座白雲化的橋，一邊漫步，一邊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眼熟。
似乎在千萬年以前，她也是一朵無憂無慮、垂眼旁觀下界興衰的雲。
白雲橋走到頭，空中突然出現一幅巨大的畫，約三人高，一人寬。
畫的是下界輿圖，最上方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金色大字——“教化下界”。
定睛一看，那金色大字有著金烏羽毛的紋路。大概是金烏子所為。
晚雲灼走到畫前，好奇而謹慎地伸出食指，指尖流出一道靈力，緩慢註入畫中。
整個畫幅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在邀請晚雲灼進去觀賞。
晚雲灼十分果斷，擡腳邁進去了。
金烏子生性善良，不會設置什麽險惡的秘境。
而她也的確沒有嗅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進入畫幅後，晚雲灼處於一個向下俯視的視角，能完整地看到整個下界。
在這畫中，下界的地形和如今差不多。
但此時的下界，沒有靈氣，也沒有濁氣。
其間的生靈，朝生而暮死。
根本不像現在的下界生靈，能活幾百乃至千歲。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覺得，只活一日，太無趣了？”
突然，一個清潤的嗓音響起。
晚雲灼一怔。
這個嗓音，好熟悉！
最開始，就是這個嗓音入夢來，告知她人族有難，讓她去找玉無憑求預知夢。
她飛快轉頭，看見一個白袍男子，登時怔住。
來人一襲織金白袍，頭戴白玉冠，身邊繞著一朵潔白的雲。
眉眼溫潤，眼若點漆，玉面紅唇。
端的是芝蘭玉樹，龍章鳳姿。
問題是，這人的五官，和墨無疾，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不是這人氣質實在太過出塵，一看就是神祇之姿，跟魔族沾不上半點關系，她真的差點以為是墨無疾換了身衣服在逗她。
“你……”
晚雲灼壓下心中驚奇，問：“可是玉衍神君？”
那人嘴角含笑：“正是。”
接著，玉衍神君輕輕歪了一下頭，問：“見了本君，為何不拜？”
晚雲灼笑了一下：“見了孤，你如何不拜？”
這人只是畫中一片神識，並非真正的玉衍神君。
即便他就是玉衍神君本人，那她還是人皇呢。憑什麽是她拜他？
玉衍神君驚奇地眨了眨眼，看了晚雲灼幾眼，竟真的拱了拱手：“玉衍見過人皇陛下。”
晚雲灼也禮尚往來：“見過玉衍神君。”
接下來，玉衍神君沒再理她，只是自言自語道：“四時風景皆不同，若只活一日，實在太可惜了。”
他衣袖一揮，向下界灑去漫天靈氣。
然後化出無數個小人，叫他們到下界去，教眾生修靈，從而延長生命。
晚雲灼恍然。
原來，這便是畫上“教化下界”的意思。
玉衍神君垂眼下觀。
下界眾生學會了用靈力修行，生命延長，無數人得以離開自己的出生桑梓地，走到夢裏的遠方去。
突然，他看著看著，伸手摸了摸身邊的白雲，嘆了一口氣。
“神君何故嘆氣？”晚雲灼問。
玉衍神君眉間露出一點憂愁，道：“萬物相生相克，既有靈氣，便會有濁氣。有了更長久的生命，便有紛爭、欲念。”
他微微側眸，好似在對身邊的白雲說話：“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白雲沒有靈識，只是無聲地圍繞在他周身，好似給他批了一件雪白的大氅，更顯其神姿縹緲。
晚雲灼還沒得急出聲安慰他，整個畫面便消失了。
她一眨眼，又回到了流雲秘境裏。
“教化下界”這幅畫，還懸掛在她身後；而她面前，又出現了一副新的畫。
上面畫著一只巨大的金烏，也有四個字——“金烏賜靈”。
晚雲灼十分自然地走進畫中。
此時的下界，果然生出了濁氣，與靈氣對半開。
有些生靈吸入濁氣後，變得狂躁易怒、弒殺好鬥，整個下界不得安寧。
為了爭奪靈氣，每日各地都在爆發戰鬥。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晚雲灼心一凜。
如今的下界，雖然和平許多，但還是欠缺足夠的靈氣，這才導致三族之間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原來，萬年前，下界也是類似的狀況。
玉衍神君又出現了。
他懷裏抱著一只金烏，輕輕撫摸它的頭：“去吧。”
金烏戀戀不舍地輕啄了一下玉衍神君的手背，離開他的懷抱，飛向下界。
金色的翅膀一揮，便有靈氣充盈於下界。
濁氣慢慢被靈氣擠走，下界重新歸於寧靜。
晚雲灼微微蹙眉。
玉衍神君註意到她的神情，問：“人皇陛下，可是想說什麽？”
晚雲灼輕輕挑眉。這畫與畫之間的神識，記憶還是連續的？
不愧是上界制造的神物。
她問：“方才那副畫，感覺是真實的。但這幅畫，似乎是隱藏了一些事實。是嗎？”
玉衍神君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讚賞之意：“我也覺得不太對勁。但我只是畫中人，不知真相如何。”
這幅畫便結束了，晚雲灼又回到流雲秘境。
接下來，她看見的畫叫做“天地乾坤”。
這裏面講的故事很簡單。
大抵就是玉衍神君在下界創建了一個門派，叫做乾坤門。
他教了他們許多稀奇古怪的術法和知識。
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蔔算之術。
他對那時的乾坤門掌門說：“其他都可荒廢，但此術，定要傳授下去。”
掌門問為什麽。
玉衍神君沈默了一下，只道：“往小了說，此術可占未來吉兇，讓眾生過得更舒心一些。”
“往大了說，到必要之時，乾坤門弟子可借此窺探天機，尋得命定之人，助下界擺脫禁錮。”
至於什麽是命定之人，什麽是禁錮，玉衍沒有再多說。
說罷，玉衍眸光一轉，竟定格在晚雲灼臉上，眼底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晚雲灼若有所思地離開這副畫。
回到流雲秘境後，她擡頭看去，最後一幅，叫做“封印幽墟”。
在這幅畫裏，不知何故，濁氣突然蔓延開來。
下界諸多生靈滋生出欲念，化為邪祟，四處作亂，屠殺眾生。
玉衍神君受上界眾神譴責，心中有愧，請辭帝君之位，孤身前往幽墟。
最終，以身鎮壓萬千邪祟，換取下界太平。
晚雲灼沈默地看著玉衍神君在幽墟中與邪祟大戰。
白玉冠跌落，墨發屈卷著散落下來，白凈的臉上盡是汙濁血痕；白袍撕裂，染成血色，與皮肉粘成一片。
在成功封印幽墟的最後一刻，他突然擡眸，望向天空，似乎在尋找什麽。
金烏西墜，金光灑入他漆黑的瞳仁中，鋪成細碎的金光。
屠殺邪祟整整百日的他，被濁氣入侵四肢百骸；那一身矜貴清潤的上神氣質中，竟染上一分戾意。
與此同時，天邊璀璨的千萬朵晚霞中，突然有一朵無風自動，飄到玉衍神君的上方，落下一滴淚。
玉衍神君眉眼彎了彎，似是殘願了卻，雙目合上。
晚雲灼的心尖一顫，鼻腔莫名有些酸澀。
嗤——
突然，一聲帛裂聲，畫面四分五裂！
一只戴著黑色蛟皮手套的手，穿畫而來。
晚雲灼一眨眼，回到流雲秘境裏。
織金玄袍的魔頭，手裏拿著四副殘破的畫卷，隨手一揮，扔到一邊去。
然後大步朝晚雲灼走來。
他彎下腰，眉頭微蹙，眸光一凝。
“看個破畫，怎麽看哭了？”
晚雲灼微怔。
她哭了嗎？
方才，在那畫中，明明是那朵雲流了一滴淚。
她聲音微啞：“他為了下界封印幽墟，死了。”
墨無疾一把咬掉右手手套，伸出手，食指微彎，擦掉她臉上一滴淚珠。
手指帶著冰涼凜冽的氣息，但動作十分溫柔。
他漫不經心道：“死就死了，哭什麽？”
晚雲灼盯著墨無疾那張極其相似的臉，輕聲道：“別這麽說，他應該是個很好的神君。”
墨無疾頓了頓，直起身子，戴上手套，一臉不屑。
“是個狗神君差不多。”
“本座覺著，會讓你哭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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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 發生得太猝不及防。
玉無憑從齒縫裏發出一個涼涼的氣音，感慨道：“嘖，這金烏子, 挺有心機。”
晚雲灼頷首。
這一切, 都是重光本人設計的。
他用靈力捏出白衣人，派他們四處售賣大衍谷的輿圖, 就是想讓下界形形色色的人到此, 借助他們的濁力與靈力，打開陰陽陣，重回大衍谷。
“那個一線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玉無憑好奇，“有一大半的人，已經進去了, 但無人返回。”
晚雲灼搖頭：“看上去是個傳送陣法, 卻不知是通往何處。”
玉無憑並不關心他們的去向, 重新將視線投向山谷谷底：“重光和昭明已經回大衍谷了，我們該怎麽辦？”
晚雲灼擡眸看向墨無疾，眼睛一眨, 下巴一擡。
墨無疾立刻會意。
他倆十分默契地同時擡手, 五指虛張, 袖袍翻飛, 對準山谷底部。
只聽一陣巨響, 猶如天地雷動聲, 小闌山原本無形的靈氣和濁氣絲絲縷縷地匯聚到一起, 凝聚成黑白兩股實質的力, 宛若兩條巨龍，呼嘯著穿過小闌山此起彼伏的樹林, 應召而來，匯入他二人體內。
斷崖之上，玄黑繡金袍和緋曛衣袍一齊翻飛，在風中獵獵作響。
靈濁二氣分別進入他們體內，再轉為靈力和濁力，匯聚在一起，一同註入山谷谷底。
玉無憑修為平平，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強勁充沛的力道，早就遠遠地躲到一旁去了。
羊濁和葉江瀾難得沒有鬥嘴比拼到底是自家尊上厲害還是自家陛下厲害，都不得不默默承認：
兩王並肩而立，當真是其勢無匹。
陰陽陣打開後，晚雲灼對墨無疾道：“這陣之後，應當還有阻攔外人入谷的法子，我身上有和昭明約好的引路決，進去沒問題。你帶著其他人先撤吧。”
說完，她腳尖一點，像一團緋色晚霞，縱身躍入大衍谷。
墨無疾揚了揚眉，向前一跨步。
“哎？”羊濁脫口而出，“尊上，不是讓您撤退嗎？”
墨無疾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她讓本座撤就撤？真當本座是她男寵？都滾回去，別跟著本座！”
說罷，墨無疾不緊不慢地進去大衍谷了。
“是！”羊濁哆嗦了一下，低頭接令，並狠狠白了一眼努力憋笑雙肩顫抖的葉將瀾。
“走了啊，羊濁將軍。”
葉將瀾抱著長/槍，大搖大擺地穿過曾經殊死相搏的魔兵們，在羊濁依舊仇視的目光中，留給她一個瀟灑離去的背影。
＊＊＊
晚雲灼穿過陰陽陣後，未能即刻進入大衍谷。
她踏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秘境。
四周上下，全是雪白如絮的流雲。
它們無風自動，或呈條狀，或呈塊狀，沒有規則、沒有目的地緩慢流淌，散漫在各處。
雖然不是什麽絕美壯麗的風景，卻莫名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
置身其間，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只剩此時此時，和一副逍遙自在身。
晚雲灼沿著一座白雲化的橋，一邊漫步，一邊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眼熟。
似乎在千萬年以前，她也是一朵無憂無慮、垂眼旁觀下界興衰的雲。
白雲橋走到頭，空中突然出現一幅巨大的畫，約三人高，一人寬。
畫的是下界輿圖，最上方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金色大字——“教化下界”。
定睛一看，那金色大字有著金烏羽毛的紋路。大概是金烏子所為。
晚雲灼走到畫前，好奇而謹慎地伸出食指，指尖流出一道靈力，緩慢註入畫中。
整個畫幅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在邀請晚雲灼進去觀賞。
晚雲灼十分果斷，擡腳邁進去了。
金烏子生性善良，不會設置什麽險惡的秘境。
而她也的確沒有嗅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進入畫幅後，晚雲灼處於一個向下俯視的視角，能完整地看到整個下界。
在這畫中，下界的地形和如今差不多。
但此時的下界，沒有靈氣，也沒有濁氣。
其間的生靈，朝生而暮死。
根本不像現在的下界生靈，能活幾百乃至千歲。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覺得，只活一日，太無趣了？”
突然，一個清潤的嗓音響起。
晚雲灼一怔。
這個嗓音，好熟悉！
最開始，就是這個嗓音入夢來，告知她人族有難，讓她去找玉無憑求預知夢。
她飛快轉頭，看見一個白袍男子，登時怔住。
來人一襲織金白袍，頭戴白玉冠，身邊繞著一朵潔白的雲。
眉眼溫潤，眼若點漆，玉面紅唇。
端的是芝蘭玉樹，龍章鳳姿。
問題是，這人的五官，和墨無疾，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不是這人氣質實在太過出塵，一看就是神祇之姿，跟魔族沾不上半點關系，她真的差點以為是墨無疾換了身衣服在逗她。
“你……”
晚雲灼壓下心中驚奇，問：“可是玉衍神君？”
那人嘴角含笑：“正是。”
接著，玉衍神君輕輕歪了一下頭，問：“見了本君，為何不拜？”
晚雲灼笑了一下：“見了孤，你如何不拜？”
這人只是畫中一片神識，並非真正的玉衍神君。
即便他就是玉衍神君本人，那她還是人皇呢。憑什麽是她拜他？
玉衍神君驚奇地眨了眨眼，看了晚雲灼幾眼，竟真的拱了拱手：“玉衍見過人皇陛下。”
晚雲灼也禮尚往來：“見過玉衍神君。”
接下來，玉衍神君沒再理她，只是自言自語道：“四時風景皆不同，若只活一日，實在太可惜了。”
他衣袖一揮，向下界灑去漫天靈氣。
然後化出無數個小人，叫他們到下界去，教眾生修靈，從而延長生命。
晚雲灼恍然。
原來，這便是畫上“教化下界”的意思。
玉衍神君垂眼下觀。
下界眾生學會了用靈力修行，生命延長，無數人得以離開自己的出生桑梓地，走到夢裏的遠方去。
突然，他看著看著，伸手摸了摸身邊的白雲，嘆了一口氣。
“神君何故嘆氣？”晚雲灼問。
玉衍神君眉間露出一點憂愁，道：“萬物相生相克，既有靈氣，便會有濁氣。有了更長久的生命，便有紛爭、欲念。”
他微微側眸，好似在對身邊的白雲說話：“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白雲沒有靈識，只是無聲地圍繞在他周身，好似給他批了一件雪白的大氅，更顯其神姿縹緲。
晚雲灼還沒得急出聲安慰他，整個畫面便消失了。
她一眨眼，又回到了流雲秘境裏。
“教化下界”這幅畫，還懸掛在她身後；而她面前，又出現了一副新的畫。
上面畫著一只巨大的金烏，也有四個字——“金烏賜靈”。
晚雲灼十分自然地走進畫中。
此時的下界，果然生出了濁氣，與靈氣對半開。
有些生靈吸入濁氣後，變得狂躁易怒、弒殺好鬥，整個下界不得安寧。
為了爭奪靈氣，每日各地都在爆發戰鬥。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晚雲灼心一凜。
如今的下界，雖然和平許多，但還是欠缺足夠的靈氣，這才導致三族之間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原來，萬年前，下界也是類似的狀況。
玉衍神君又出現了。
他懷裏抱著一只金烏，輕輕撫摸它的頭：“去吧。”
金烏戀戀不舍地輕啄了一下玉衍神君的手背，離開他的懷抱，飛向下界。
金色的翅膀一揮，便有靈氣充盈於下界。
濁氣慢慢被靈氣擠走，下界重新歸於寧靜。
晚雲灼微微蹙眉。
玉衍神君註意到她的神情，問：“人皇陛下，可是想說什麽？”
晚雲灼輕輕挑眉。這畫與畫之間的神識，記憶還是連續的？
不愧是上界制造的神物。
她問：“方才那副畫，感覺是真實的。但這幅畫，似乎是隱藏了一些事實。是嗎？”
玉衍神君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讚賞之意：“我也覺得不太對勁。但我只是畫中人，不知真相如何。”
這幅畫便結束了，晚雲灼又回到流雲秘境。
接下來，她看見的畫叫做“天地乾坤”。
這裏面講的故事很簡單。
大抵就是玉衍神君在下界創建了一個門派，叫做乾坤門。
他教了他們許多稀奇古怪的術法和知識。
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蔔算之術。
他對那時的乾坤門掌門說：“其他都可荒廢，但此術，定要傳授下去。”
掌門問為什麽。
玉衍神君沈默了一下，只道：“往小了說，此術可占未來吉兇，讓眾生過得更舒心一些。”
“往大了說，到必要之時，乾坤門弟子可借此窺探天機，尋得命定之人，助下界擺脫禁錮。”
至於什麽是命定之人，什麽是禁錮，玉衍沒有再多說。
說罷，玉衍眸光一轉，竟定格在晚雲灼臉上，眼底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晚雲灼若有所思地離開這副畫。
回到流雲秘境後，她擡頭看去，最後一幅，叫做“封印幽墟”。
在這幅畫裏，不知何故，濁氣突然蔓延開來。
下界諸多生靈滋生出欲念，化為邪祟，四處作亂，屠殺眾生。
玉衍神君受上界眾神譴責，心中有愧，請辭帝君之位，孤身前往幽墟。
最終，以身鎮壓萬千邪祟，換取下界太平。
晚雲灼沈默地看著玉衍神君在幽墟中與邪祟大戰。
白玉冠跌落，墨發屈卷著散落下來，白凈的臉上盡是汙濁血痕；白袍撕裂，染成血色，與皮肉粘成一片。
在成功封印幽墟的最後一刻，他突然擡眸，望向天空，似乎在尋找什麽。
金烏西墜，金光灑入他漆黑的瞳仁中，鋪成細碎的金光。
屠殺邪祟整整百日的他，被濁氣入侵四肢百骸；那一身矜貴清潤的上神氣質中，竟染上一分戾意。
與此同時，天邊璀璨的千萬朵晚霞中，突然有一朵無風自動，飄到玉衍神君的上方，落下一滴淚。
玉衍神君眉眼彎了彎，似是殘願了卻，雙目合上。
晚雲灼的心尖一顫，鼻腔莫名有些酸澀。
嗤——
突然，一聲帛裂聲，畫面四分五裂！
一只戴著黑色蛟皮手套的手，穿畫而來。
晚雲灼一眨眼，回到流雲秘境裏。
織金玄袍的魔頭，手裏拿著四副殘破的畫卷，隨手一揮，扔到一邊去。
然後大步朝晚雲灼走來。
他彎下腰，眉頭微蹙，眸光一凝。
“看個破畫，怎麽看哭了？”
晚雲灼微怔。
她哭了嗎？
方才，在那畫中，明明是那朵雲流了一滴淚。
她聲音微啞：“他為了下界封印幽墟，死了。”
墨無疾一把咬掉右手手套，伸出手，食指微彎，擦掉她臉上一滴淚珠。
手指帶著冰涼凜冽的氣息，但動作十分溫柔。
他漫不經心道：“死就死了，哭什麽？”
晚雲灼盯著墨無疾那張極其相似的臉，輕聲道：“別這麽說，他應該是個很好的神君。”
墨無疾頓了頓，直起身子，戴上手套，一臉不屑。
“是個狗神君差不多。”
“本座覺著，會讓你哭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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