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

死亡？

可什麽是死亡，她對此過於年幼，在又一次缺少一份避風港時，她逐漸醒悟

面對死亡不過是人生的第一次分娩

它並不具備痛苦

盛夏的七月中旬，空中黏膩膩的飄著熱氣，風一吹便連帶著雨呼了整張臉

雨水劈在車窗上，水珠滾落，輾轉落在地面，車輪一深一淺的踏上平坦的路面，司機嘴裏叼著煙，絮絮叨叨的念著這幾年不竣工的修路工程

車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車內罕見的開著暖氣

靠窗的座位旁擺著一臺手機，一直震個不停

身旁人模模糊糊的擡頭擦了下口水便又接著搖頭晃腦枕著靠背睡去，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

一夜未睡，坐在前排的女生眼睛卻亮的驚人，墨鏡框在鼻梁上，纖細白凈，她目光一抖，側過頭，盯著車外纏纏綿綿的風景，車上的人不多，卻行的很慢，搖搖晃晃的穿過不少樹木風景，悶熱的空氣在車內流暢不開，呼呼啦啦的往她臉上撲

抿了抿唇，嘴裏有些發苦

直到天光大亮，窗外的高樓透過墨色的鏡框闖進她淡淡的瞳孔，耳後碎發下未曾遮蓋的皮膚泛著病態的白，淡綠色的外套敞開著，擼上去的袖子摻著一根過於破舊的手繩

閉了閉眼睛，車內逐漸有了動靜，身旁的人仍然睡著，手機也終於沒了動靜，消停了下來

熬了快七八個小時搖搖晃晃的車才有要停下的跡象，眼睛盯著車窗，可能是還沒脫離鎮子裏的風景，面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經心的又擡眼敞開著的車門

在眸子裏她看到那扇緩緩敞開的車門有一瞬間是透著光的，就像通往異世界的大門，絢麗，多彩

這讓她突然想起來最近看到的一部動畫片，那裏的門似乎比這裏華麗不少，但又似乎一模一樣

直到一位乖戾的少年登上這破舊的車廂，他眉上有一道疤，很淡，車內溫度降了一瞬，他身上寬松的黑色外套下一秒就挎在手上，白T上染著顏料的部分沒過後腰

“江舟”她喃喃道

她不會認錯的

“江舟！”一道男聲歷然響起，叫響了整個夏季“上錯車了，咱們是去臨江”

“要去自己去，我要回去上課”

“我靠，還是不是人了，不是你說要一起去的”

一直僵持到車門關閉，喊話的人仍舊未上車

司機鳴著笛，高喊“還上不上車撒”

“他不上”江舟開口道

車子猛的一搖，重新啟動

茶稚野迅速回頭看了一眼車廂，那人背著斜挎排球包，打了一輛車，上車時還撅著屁股不知道在跟誰通電話

跟她的某個熟人一副德行

江舟看了一眼，司機又四下找著空位置

他邁過座位徑直略過這裏走向最後的空位

茶稚野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閉著眼不在言語

窗外的形形色色映在斑駁的窗戶上，玻璃並不幹凈，卻比鏡頭還有感覺

茶稚野看著導航上的目的地越來越向自己靠近，莫名有著一股心煩，她討厭去到一個不熟悉的城市，去認識不熟悉的人，翻著陌生的書本，她不喜歡這種空落落的站在街上的感覺

但這成為了她的人生軌跡

沒什麽邁不過去的，她終究是要被命運絆倒一次，然後去他大爺的老天爺

野生意長的人生長途爛漫且永不落幕

茶稚野站了好一會，看著這片說不上來帶著酸澀的天空

“茶稚野”少年站在站臺旁，修長的褲腿顯得他整個人都要鋒利平整些

她的行李箱停放在他的腳邊

茶稚野看向他

車子急訊而過，他身後的天空的藍色的，透著亮，站臺旁的立牌立的威風凜凜，刻的字有些掉漆卻被不一樣顏色的筆補過

他們的目光很平靜

這倒不像是重逢，也不像是初遇

像候鳥在第二年冬天輾轉回歸遇到已死的枯樹抽枝換芽

“好久不見啊，江舟”茶稚野吐出一口氣，打破這詭異的氛圍“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嗯”江舟拉起她行李箱的拉桿“去哪，我送你”

他拖著箱子走在精致平坦的道路上，最近的一家酒店霓虹燈閃爍，

茶稚野向前臺要了杯熱水，溫聲說了聲“謝謝”

一直到臨別，江舟都未開口半分，茶稚野以為他們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頂著風說“這幾天可以留個電話，不認識路都可以找我”

茶稚野楞怔了下，習慣性的拒絕“算了吧”  她討厭麻煩別人

路對面樓下的便利店燈還在半昏半黑的亮著，不知是省電還是怎麽

茶稚野盯著手機上來新聯系人

其實她本就沒想拒絕

幸好

伸手推開生銹的窗臺，外面的雨被風裹著繡氣撲了進來，窗臺開的不大，漂進來的雨水不一會便打濕了一小片地面，茶稚野把箱子扔在地上，隨手撈了一把椅子，把腳放在桌子上，往後一靠，就這樣躺了一整宿

這種行為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早晨，只覺得脖子酸疼，一動便哢哢的響，屋內讓人惡臭的氣息被一晚上夾風帶雨的氣息換了個幹凈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小雨，今早還有一股潮濕的氣味沒有散去，街道周邊陸陸續續開門，迎客的早餐店無一列外的冒著白煙

應該有個好一點的相機的，她想，應該把這次當成成年前的旅行，這樣就不至於真的是顛簸的一生

她手裏的老舊相機拍不出來眼前的絢麗，只從心裏清楚，這一切的一切將她推在新時代面前，她手足無措，慌亂的整理著自己嘈雜的一生

那是一團亂糟糟的線

有人輕撞了她一下“不好意思”

“沒事”

導航上的地圖路線七轉八繞，路邊的早餐店白煙升的飛快

茶稚野低頭看著手機上的地圖

在陽光普照的情況下，她也仍覺得天寒地凍

回到賓館的時間也終於磨蹭到了傍晚，胃快黏在一起了，但看到晚餐裏的白菜後還是反胃的想吐

餓的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沒誰知道，包括她自己也無從知道

胃裏一陣陣的疼，同趴在絞殺架的犯人一樣，翻雲倒海

心間有一股擰不上來的力，拽著心臟連同胃一起疼的發顫

緩過這個狀態後，茶稚野盯著陰暗的墻面，逐漸撐起了身子

怕疼的人總要向疼痛低頭，這就像恨一個脾氣暴躁的人一樣，當他皺起眉頭時，還是會下意識的躲避

茶稚野找了一圈也沒翻到藥房的影子，帶來的藥不知道能撐多久，她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各種前半生沒體驗過的情緒現在夾雜著嘗了遍，她想不出該怎麽形容現在

或許是瘋癲的

一個笑笑哭哭的瘋子，癲狂者

漫無目的溜達在街邊緣，手裏抱著厚重的字典掃了眼周圍，被迫被堵在一個空氣不怎麽新鮮的小破地方，胃裏傳出來的疼痛加劇，她輕“嘖”了聲，開口就是一股要挑事的語氣“想打架？”

說完她便後悔了，早晚死在這張繞過大腦指令的嘴下

身後洞窟般的淵黑綿延一片，路燈的燈光一閃既滅，眼前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恰巧堵住了前路

似乎在等什麽時機

他們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搜尋著什麽，四下尋找著目標“別擋道，不然我弄死你”

茶稚野嘆了口氣，眼睛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身後彌漫著的黑夜

後背閃出的腳步聲逐漸放大，慢慢顯出一道人影，寂靜不多時，猛的竄出一人，那人快步上前，一記飛踹，對著他們其中一個當胸踹去，眨眼間，拳頭便落在距離最近的人臉上

茶稚野退了幾步在後面剝開糖紙吸允著蘋果味的棒棒糖，鼓起的腮幫壓在細膩的肌膚下，嘴裏吊著糖棍，看著那名來路不明的男生行兇，身後的又傳來響聲，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過後，為了償還人情，避免上演一出以身相許老掉牙的戲碼茶稚野淡定的裝瞎

在黑夜下，他剛洗過的頭發還留殘著洗發膏的味道，風一吹便彌漫了天際

是挺香的，一股淡淡的茶香味，但茶稚野再也不想關註這些破事了

她真的好餓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很熟悉

嗓音淬著冰，跟凍死人不償命的冬天一樣聽的人身寒

“陳稚”她仿照著自己站的高，感覺冷的人設，聲音綿長的吐著字

幻想著自己的聲音切碎一起渣渣

誰知那名男生只是輕笑一聲，誇讚她的名字“還挺好聽”

“我靠，你們把黑彪怎麽了”路燈的燈光又一閃，今早的好心人面孔照亮在這會的夜晚

她走到路燈身後，摸索半天，路燈在一閃，終於不在滅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劉曼，你無不無聊！”正前方氣喘籲籲的跑來一人

茶稚野借著路燈的光看清了那名男生的長相，帶著個黑色口罩，比喘了半天的男生高一節，此時正懶洋洋的倚在路燈柱子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裏帶著點戾氣，渾身上下都透露張揚且桀驁

“你當演戲排練呢？還能不能讓我歇會”茶蘇圖擡頭，終於不在彎著腰喘半天“WOC？茶稚野？”

哦，一個存在不超過一個星期的陳稚被搓碎了

茶稚野一楞，剛想轉身逃走就聽見茶蘇圖一聲嚎叫，好像要把整棟樓的人都喊醒，實在是像捉賤現場

“江舟，這他媽就是茶稚野，我妹”茶蘇圖站在原地直著急，松了劉曼就往她面前撲“今天要是讓她跑了，我背荊棘回去謝罪都不夠”

茶稚野立即轉身，卻被眼疾手快的茶蘇圖撲上來，手指勾住了褲腳，而後借著死也不松手的架子又伸手握住她的腳踝，把她放到在地

倚在燈柱旁的江舟看著這場鬧劇，好半響不說話，他眸光波瀾，把手遞給茶稚野

你妹的，口罩男

此刻的盛夏奏章陷入一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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