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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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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

再次踏入這棟教學樓時,是個午後,實在久違。真的久違。

莘大師資力量雄厚,除了通識課以外,專業課全部采取小班授課方式,不同學院有相對固定的教學樓、實驗室、見習室。

生物系所在的光華樓氣勢磅礴,由東西兩棟高142米的大樓相連接而成。它對於無數個日夜以前的淩恒而言,是那樣熟悉。曾經不知多少個小時,不知多少個夜晚,淩恒全在這裏度過。

歲月翩躚,門口的保安大叔早就不是原來那位了,也並不認識淩恒,只是客客氣氣地沖他笑了笑,很是健談:“陪你弟弟來報道吧?我跟你們說,今年咱們院招的孩子可優秀了,全國各地的。”

淩恒沒多解釋,也笑著:“嗯,天熱您辛苦。”

樓前,一行四個大字熠熠生輝——日月光華。

而它的下一句是校名出典。

葉星奕站在淩恒身旁,並肩而立。少年在他哥手心畫了一個圈:“我們上去吧。”

“嗯。”淩恒早已釋然。

六年了,辦公室的位置卻始終沒有改變。門開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是一盤棋。他視線緊盯,沒立刻發覺門口有人。

淩恒唇角上揚,也沒出聲,定在那裏看了許久,目光柔和。

直到外面刮了陣風,風掀起窗簾時碰到陽臺上的吊蘭葉子,發出窸窸窣窣的微小動靜,老人才終於擡頭,然後“哦”了一聲,沖淩恒招手:“哎!你應該出聲打斷我的,快點進來,今天氣溫可高了,熱壞了。”

“院長。”淩恒視線掃過茶幾上的那盤祺,薄唇輕啟:“這麽多年了,您喜歡一個人下棋的習慣還是沒改。”

“不愛多跟人打交道,嫌麻煩。”老人擺了擺手,又笑了:“這幾年眼睛也花了,不中用了。”

……

葉星奕陪著淩恒在這間辦公室待了三個多小時,再出來時,老人塞了一支筆過去,又說了些什麽。

二十二樓沒那麽多實驗室,走廊上,一整排墻全是照片、文字介紹,從莘大生物系開辦至今,許許多多位業內學者的名字悉數印在上面。

想起淩恒方才在院長辦公室裏,不經意的那一句——“我以為我沒有資格”,葉星奕的心還是會很痛很痛,痛極悔極。

葉星奕飛速跑過去,搶先在莘大校史生物系歷屆榮譽墻上找到了獨屬淩恒的位置,淩恒的名字。這一張證件照應該是七八年前拍的,與現在的淩恒相比要顯得青澀許多,下面一行字清晰記著——

“淩恒,2019屆,以738分考入我院。”

擔任工作:

莘城大學校級學生會2016學年、2017學年、2018學年學生會主席。

曾獲榮譽:

iGEM國際基因工程機器大賽2019年度全球一等獎。

CULSC全國大學生生命科學競賽2016年度全國一等獎。

全國大學生生命科學競賽(探究類)2015年度全國一等獎第一順位。

全國大學生生命科學競賽(創新創業類)2016年度全國一等獎第一順位。

中國細胞生物協會“世界邀請賽”2017年度全國一等獎第一順位。

莘城市“生物與環境科技創新大賽”2018年度全市一等獎第一順位。

“生命之星”科技邀請大賽2019年度全國一等獎第一順位。

……

怎麽會不知道淩恒有多優秀呢。

淩恒甚少提及自己的榮譽、過往,但葉星奕從始至終都相當明白,他再明白不過了。

這許多榮譽已經足夠震撼,可它僅僅是一小角而已,還有太多太多沒寫上的,葉星奕一時之間被震得完全說不出話。

他哥這樣優秀,偏偏在感情上總擡不起頭,明明已經把什麽都給自己了,卻仍嫌不夠,曾經真真正正想過離開。

所以,葉星奕的心怎麽會不痛呢。

一只大手牽住了葉星奕的手,那些聲名狼藉的日子,那些痛苦輾轉的喘息,已經散盡。

淩恒牽住葉星奕的手,聲音帶著笑意:“星奕幫哥想想看,應該寫什麽?”

淩恒的另外一只手裏,是一只粗號黑色油墨筆。

“院長說讓你琢磨琢磨,先用油墨筆寫上去,等過兩天學校會把板子再取下來印。”葉星奕話音濕潤,肩膀被淩恒攬了過去:“好。”

半小時之後,淩恒與葉星奕並肩邁步下樓。榮譽墻上什麽也沒變,只是多了這樣一句話——“須知少時淩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如果沒有曾經那些蹉跎,淩恒確實應該會過得更好。

這幾年經歷的種種不平跌宕、種種坎坷劫難是真的,無法磨滅,可少年從很久以前的那個盛夏走來,一直走到今天,那個夏天的矢志不移,那個夏天的希冀,那個盛夏雨天過後的黃荊花,也是真的,它們最終沒有被辜負。

從莘大北門出來,葉星奕鼻子還是紅的。他用力揉了一把,然後故意說:“等開學了我天天來光華樓轉悠,學校一天不把榮譽板取下來,不把字印上去,我就去天臺站著望風。”

淩恒邊走邊笑,等笑夠了才說:“我只聽過恐嚇流鐘馗,還沒聽過恐嚇流弈星。你要真站天臺上,我手機分分鐘會被你輔導員打爆。”

“切。”葉星奕皺了皺鼻子,小聲低語:“……然後我會被你抓著耳朵拎下來揍。”

“聰明。”淩恒豎了個大拇指,問小家夥:“六點多了,想吃什麽?”

葉星奕猶豫了一秒,在空中揮舞著拳頭:“潮汕火鍋!想吃牛肉丸了。”

“我給他倆打個電話。”淩恒將葉星奕圈進自己懷裏,說:“現在晚高峰路上車多,小心點。”

電話秒接,淩恒不著痕跡地護著小孩,含笑道:“星奕晚上想去測繪路吃火鍋,你倆一塊兒麽?”

那頭不知道嚷了句什麽,葉星奕沒太聽真切,只是看淩恒一瞬間笑開了,也挑起眉峰。

大學生活正式開啟,還沒被一本本比磚頭還厚的醫學書砸死,小狼崽子已經先要熱死了。

葉星奕抓著自己的衣領,不住往裏扇風,聽旁邊男生嘴裏罵:“這瓜娃子迷彩服,怎麽能這麽厚,還一點氣不透,真熱死爹了。”

葉星奕已經分不出神去罵了,他前一夜擇床,在宿舍翻來覆去烙了整整一晚上的餅,才睡一個小時不到,現在真困到頭頂冒煙了。

小狼崽子從清晨七點半,一直站軍姿站到現在十一點半,足足四個點。他腳底板早沒知覺了,大腦也供血不上,頭暈暈乎乎的。

聽教官兩聲吼——“調整結束!恢覆軍姿!”

“啊啊啊啊!”葉星奕在心裏瘋狂咆哮,整個人麻了。他以前有多期待軍訓,現在就能有多火大。

小崽子不停腹誹——“這還沒真的開始上專業課呢,先要把哥們訓廢了,天天訓天天訓的。”

葉星奕癟著嘴,我哥都不舍得這麽訓我。

莘大聘請的全是正兒八經在軍隊待過的專業教官,軍訓強度本來也巨大,就算晚上正常休息好白天也會累到夠嗆,更何況是二十四小時無休止運轉的葉星奕,原因相當直白且純粹——小狼崽子晚上睡不著,真的睡不著。

大概總在他哥懷裏睡,已經習慣了,習慣怎麽動都能睡在淩恒懷裏,習慣肆無忌憚地枕著淩恒的手臂當肉枕頭,現在突然一朝發配宿舍,雖然四人寢上床下桌、環境已經相當優渥了,可小狼崽子還是睡不著,睡不著一點。

他每動一下,就會在心裏多想淩恒一分。

太陽實在毒辣,曬到喘不過氣來,葉星奕大腿有點發軟,他掐了自己一下,精神一些,總不至於站著站著還能真的睡著,面上不動聲色。教官從旁邊走過時,並沒發現異常。

“哥們!哥們真的沒住過宿舍啊啊啊啊啊!”葉星奕一個溜號的功夫,又在心裏罵罵咧咧吐槽開了。

他小學、初中天天走讀,高一時也是,原因簡單粗暴——莘城地租太貴,九年制義務教育階段公立學校沒那麽多錢可用,自然辦不成統一宿舍。倒是造福這小崽子了。

後來轉學回莘城,葉星奕又天天賴在淩恒那兒,只有午休在宿舍。是真的享福。

葉星奕這時候終於發現自己刻在骨子裏的大少爺潛質蹦了出來。他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小聲哼哼:“……我這兩年果然還是被我哥給慣壞了。”

從前梁穎慣,現在淩恒慣。身邊從不缺愛護自己的人。葉星奕輕吐口氣,輕舔嘴唇。

莘大軍訓要連著訓整整二十天,周末也不休息,這才四天不到,見習連已經紮堆了,這幫孩子成績優異,全是各個省份的尖子,不僅刻苦學習的時候腦子轉得飛快,遭罪受苦的時候也巨快無比,毫不含糊,每天各種借口由頭請假、各種演戲的層出不窮。

臨床醫學專業男孩子多些,有幾個吃不了這麽大的苦,已經打了報告偷偷摸摸逃遁到樹蔭下休息去了。

教官還站在前面,葉星奕小幅度轉了轉頭,看了那幾個男生一眼,又咬了自己一下。

大學才剛開始,絕對不能這麽輕易就打退堂鼓。

少年在心裏默然而堅定地想,我哥當年可以,我現在也一定可以。

葉星奕白天軍訓巨累無比,晚上還因為認床休息不好。小狼崽子抿唇,小聲膩歪——哥們不是認床,哥們其實是認人。

每天雷打不動要從早上七點半訓練到中午十一點半,再從下午一點半訓練到五點半,晚訓七點開始十點結束。委實很緊湊。

這樣一周下來,葉星奕不僅曬黑三個度,整個人看著也瘦了一大圈,眼角曬得發紅。

夏天蚊蟲尤其多,操場草坪上空籠罩著一大群一大群飛蟻,氣勢駭人,真的頭皮發麻。

葉星奕立在塑膠跑道上,明明迷彩長褲能蓋住腳踝,可不知名的蟲子蚊子簡直無孔不入,總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進去。

他只能將白襪子扯到最高,就差沒把褲腳整個紮進去了,可還是難熬。

站軍姿不讓動,有天下了晚訓,葉星奕覺得癢,於是撓了撓右腿,結果除了一只紅殼的七星瓢蟲外,還摸到一手心的血。

他這才發現原來有兩只不知死活的蚊子從迷彩褲沒紮嚴實的縫隙裏飛了進去,然後貪婪地汲取血液,最後竟然因為吃太飽、肚子脹太大而飛不出去了,又在葉星奕無意識的擡腿、踢正步的動作之間,被活活壓死了,吃進肚子的血還沒等消化,又全濺了出來,蹭得葉星奕小腿到處都是。

葉星奕有點想笑,又有點委屈,一點點委屈而已。

“集體調整一下!”教官大聲吼道。

葉星奕沒什麽要調整的,他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耳垂。高考以前不能戴耳釘,所以他老老實實摘了沒戴,考完以後暑假戴了兩個多月,還沒戴過癮呢,結果現在軍訓又要重新取下來。

哥們那麽多只耳釘啊!葉星奕人累慘了,但心理活動還是相當豐富。

小狼崽子低頭,又在自己右手無名指與食指上認真摩挲起來。

哼,哥買的和自己買的對戒也統統不能戴!

回莘城之後的第一個月,淩恒發工資那天,他下班到家,帶回來一對鉆戒。自此,葉星奕右手又多了一枚戒指。淩恒那時說:“那個是星奕買給哥的,這個是哥買給星奕的,當然必須要買。”

結果他哥買的戒指還沒戴多久,一朝軍訓,它被迫暫時退役了。

下午三點多時,太陽的狠厲一點兒不減。葉星奕皺著眉,聽旁邊男生壓低聲:“星奕,你不舒服嗎?臉是白的。”

“沒事。”葉星奕晃了晃發悶發脹的頭,也很小聲:“謝謝。”

軍訓期間,莘大不限制外出,可每天訓練任務已經相當繁重,再精力旺盛的大概也扛不住,每天抓緊時間洗澡吃飯,剩下時間全跑宿舍癱著了,兩條腿又酸又軟,簡直一動不能動。

葉星奕沒功夫出去,可淩恒能進來。

盛夏五點多時氣溫悶熱,夜色尚淺,好不容易結束訓練了,小狼崽子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往前走,耷拉著頭,眼睛已經直接閉上了。他舉不動手機,索性揣兜裏。

聽到不遠處一聲“星奕!”——大男孩張開眼,差點沒原地哭出聲:“哥!”

他還沒往那邊挪兩步,淩恒先大步跑過來了,滿心滿眼心疼:“唉。”

記憶之中,淩恒甚少甚少這樣真心實意地嘆氣,很少有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可這小崽子軍訓,淩恒卻真的久違犯難,蹙眉:“臉色一天比一天差,哥還是想想辦法從醫院弄個假條,不軍訓了。”

淩恒以前從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樣沒原則,葉星奕掛在他哥身上,笑出了聲,脖子曬得通紅,人也傻顛顛的,直樂:“嘿嘿。”

聽見小家夥笑,淩恒松了一口氣,以為他想開了,忙說:“乖,不擔心了,我肯定有辦法的。”

結果淩恒一顆心還沒揣回肚子兩秒,掛在他身上的小家夥堅定搖頭:“千萬別,我一定要堅持!”

小家夥果然還是執意,又說:“你當年可以,所以我現在肯定也可以,別太心疼我了。”

“小崽子,一點不聽話。”淩恒手裏拎著兩大袋沈甸甸的東西,揚了揚手腕,無奈:“先吃飯。”

莘大既有肯德基也有漢堡王,可人大概就是這種欠兮兮的動物,葉星奕偏偏想吃麥當勞,發了癲發了狂一樣想吃麥當勞。

中午午睡前小狼崽子在微信上嚷了一句——好想吃板燒雞腿堡。沒隔幾個小時,晚上板燒雞腿堡就自動乖乖地飛到了他面前。

淩恒拿過小家夥背上的書包:“走,我買了六個板燒雞腿堡,足夠你吃了。”

葉星奕抱著淩恒的手臂,又開始傻顛顛地樂,他扯開迷彩服的拉鏈,整個人明明又臟又臭泡在汗裏了,可淩恒一點不會嫌棄。

各種吃食在桌子上排開,葉星奕發了狠勁,一口下去咬掉三分之一個漢堡。他粗糙地咀嚼兩下,啞著嗓子:“哥們高三都沒受過這麽大的罪,簡直了。”

“唉。”淩恒伸手撚走小孩掛在嘴角的面包碎,無意識地又嘆了口氣。

不用其他人提醒,這幾天淩恒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出來每天嘆氣的頻率頗高。

他在辦公室坐著,好好的總無端又嘆氣。旁邊同部門在實習的小男生一驚,連忙戰戰兢兢問:“淩……淩哥,是我數據哪裏做得不對嗎?您別嘆氣,我馬上改,馬上改。”

淩恒苦笑,語氣溫和:“沒有,你別害怕。”淩恒一個沒忍住,又嘆了口氣:“我家小孩在軍訓,整天受苦,我確實有點上火。”

葉星奕十七歲那會兒沒成年也好,現在過完十九歲生日了也罷,在淩恒眼裏,他永遠都是那個需要溫柔疼愛、需要細致關懷的小孩。

葉星奕在太陽底下曬得嗓子發幹,時不時刺痛,還隱約帶著點血腥味,一天無論多少瓶冰水也不夠喝的。

他一口氣幹掉一整杯冰可樂,嘴裏甜絲絲的,止不住發沈的眼皮總算好受一些,感慨萬千:“難怪說這幾年莘大退學率居高不下,除了專業課巨難以外,跟軍訓鐵定脫不了幹系。”

淩恒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他也沒吃晚飯,但對著一桌子漢堡薯條一點興趣沒有,一顆心全懸在對面的小家夥身上,問:“晚訓什麽內容?”

葉星奕癟著嘴,悶悶:“拉歌,天天拉歌,哥們真的唱不動了。”

小狼崽子一手抓著板燒雞腿堡,另一只手抓著薯條機械地往嘴裏胡亂塞,抿唇:“我想你。”

算算時間已經過去九天了,淩恒本來也心疼夠嗆,更何況小崽子這樣茶不思飯不想的,現在竟然連吃飯都不香了,趕快柔聲說:“哥也想你。”

“你頭湊過來。”葉星奕抱著冰可樂猛吸,趁沒人註意這邊,飛快湊在淩恒耳朵旁邊,壓低聲:“那裏也想你,很想很想。”

淩恒:“……”

淩恒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小崽子在口頭上折騰死,輕輕松松幾個字,卻偏偏就能肆意撩撥起所有。

“你再挑釁我吧,”淩恒磨牙,忍無可忍,“小嬌氣包。”

光能看不能吃就算了,結果看還沒法看多久,再過一個小時小家夥就又要開始夜訓了。淩恒心累又心疼。

葉星奕本來擠眉弄眼的,連忙噤聲。

“我已經能適應了,”他轉而安慰淩恒,“這幾天晚上能連著睡六七個小時呢,而且中間不會突然醒。”

淩恒其實並沒被安慰到,他還是有些擔心地說:“等下周你們外出軍訓,真跑到深山老林拉練摸槍去了,哥應該沒法進去看你。”

葉星奕吐了一大口氣,然後笑著,連著點了好幾下頭:“嗯嗯嗯!放心。”

家裏養著這麽一個頑皮、可勁兒折騰的小崽子,淩恒沒一時沒一刻可以真正放心,總怕他一個溜號,這小子就傷著磕著哪兒。

淩恒打開一盒甜酸醬,再次交代:“晚上要是睡不著的話,不要一個人幹熬著。給我發消息,或者你從宿舍出來坐樓道裏,哥陪你說說話。”

葉星奕忙不疊點頭,嗷嗚一口,又吃掉一個金黃焦香的雞塊。

淩恒說是說沒法看,結果沒隔幾天,當這一屆新生真被裝車運到遠郊,葉星奕面無表情在那待了十多個小時,當天晚上,手機響了一聲。

“哥?臥槽?”小狼崽子瞬間扶著欄桿,手機也不要了,直接一步三個臺階往下飛:“臥槽!臥槽!”

淩恒憑空出現在樓下,手裏照例提著兩個大紙袋,溫柔道:“星奕。”

葉星奕人在跑,嘴在後面追,毫不誇張真快跑出殘影了:“我靠!這鬼地方跟咱家隔了二十九點七公裏,你閃現過來的嗎?”

淩恒懷裏猛地撲過來一只興奮到身體發燙的小狼崽子,他笑著,連忙伸手摟住了,一臉理所應當:“嗯,閃現過來的,無CD模式。”

九月酷暑,白天相當燥熱,但到晚上,只要一起風,就很涼很舒服了。

葉星奕仰著頭,飛快在淩恒嘴角親了一下,眼睛在發光,像隱匿在黑暗中的掠食者,他見到淩恒更不舍得分開了,悻悻道:“你開車這麽遠過來,就為了能跟我待一會兒,卻什麽都不能幹,沒勁!”

難耐的暑氣退盡,夏夜晚間風起雲湧時,灌木叢裏數不勝數的小生命探出頭來,仰著脖子汲取涼意。

淩恒視線掃過周圍漆黑一片,確認無人後,將葉星奕按在自己肩窩,又偏過頭,吻上小家夥的嘴唇。

這樣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不過三秒,葉星奕舔著自己發燙的唇瓣,皺著眉毛:“這麽快,大家早知道你是我愛人了,他們全知道,沒關系的。”

明明是個才過完十九歲生日兩個月都還不到的小崽子,說起“愛人”這樣的稱呼時,卻比誰都認真,既膩歪又鄭重。

小朋友可以親昵無度,但淩恒不能夠。人多眼雜,淩恒不會做任何有可能讓葉星奕受損的事,哪怕這個可能性只是萬分之一,他也不舍得。

“乖,親密的行為我們留到回家。”他將右手食指覆在葉星奕唇上,力度很輕地點了點。

被淩恒抱進懷裏的那時,葉星奕抓著他身上的黑襯衫,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克制:“嗯。”

原來有時候,擁抱會比親吻更加讓人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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