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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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二十天軍訓終於結束，這一刻，為期五年的大學生活由此正式起始。葉星奕比淩恒所設想中，甚至比他自己所設想的，都更能適應。
或是梧桐，或是香樟，亦或木槿花，很難用一種特別的植物去形容莘大的夏天，可它的秋，卻是毋庸置疑獨屬銀杏的。
金黃色的扇形葉子在地上落了一層又一層，除了必要的主路掃去了，其餘許多條小路上，這葉子已經鋪了十幾層，踩上去既幹爽，又相當綿實，還經常有藏在葉子裏的銀杏果，一踩嘎吱嘎吱響，果子迸裂開來，吐著乳白色的汁液。
周五傍晚，葉星奕從莘大的一條小徑鉆出來，裹著一身果味。卻不只是銀杏果。
他從西門竄出去，十分鐘後，手裏四大袋滿滿當當的燒烤騰空出世。
“星奕！”一個寸頭男生路過眼尖看見他了，三兩下跑過來，瞠目結舌:“你這什麽情況？都快把人攤子給盤下來了。”
葉星奕眨了眨眼睛，心情相當美妙:“嗯，帶回家。”
“哦，明天周六，我都差點給忙忘記了。”許知熠咂舌，忍不住感嘆一句:“走讀就是瀟灑啊，我也想這麽幹，唉。”
“謝謝。”葉星奕從大叔手裏接過來一個單獨紙袋，提醒了句:“記得交計算機論文，明早九點截止，不然半學期白幹。”
許知熠連忙點頭，瘋狂點頭:“對對對，老頭太可怕，傷不起。”
他指著旁邊那個小袋子，剛想問，又自己先恍然大悟了，篤定:“給星星的吧？”
葉星奕眼裏柔光滿溢:“嗯，它不能吃調料。”
許知熠爽朗地笑了一聲:“小狗弟弟也是弟弟。”
葉星奕性格已經柔和很多，再也不是梁穎剛去世那兩年，責怪葉瀚不負責任、不夠擔當時那樣渾身棘刺，他勾唇:“我走啦。”
“你要打車嗎？還是坐公交？”許知熠一邊擡腿跟上，一邊說:“我幫你拎一段路吧。”
葉星奕搖頭:“我哥來接。”
許知熠還沒來得及說話，聽到不遠處一聲:“星奕！”
葉星奕轉過頭的那一個微秒，許知熠再一次感慨，他面對自己時情緒尚可，但只是出於禮貌，在面對眼前這位時，才是真正精神奕奕。
他還沒恍過神，身邊的人已經飛速瞬移、消失不見了，空餘孜然味。許知熠牙酸地感慨:“你這見到你哥，簡直開了一萬個閃現啊！”
“走了。”葉星奕竄進副駕，揮了揮手:“周一見！”
淩恒其實每天都有空來接葉星奕，只是這小家夥課業實在太過繁重，每天下了晚課最早也要到八點半了，只有周五下午還空閑些，除了一節高數之外沒別的課了。
結果還沒接幾次，小崽子最近周五也不讓淩恒來接他了，嚷嚷著系裏有大賽，要悶頭紮在實驗室，要潛心學習。
葉星奕一上車，不僅帶進去存在感巨強的孜然香氣，還像往裏按了個活的人體音響:“小牛小羊小腸小肚小胗大面筋大生蠔，哥們來啦！”
淩恒偏過頭看了小孩一眼，將車開上路，然後問:“中午吃的什麽？”
“煲仔飯，在瑞華園吃的，一點不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那麽難吃的煲仔飯，想著不常去，結果偶爾嘗一次還踩雷了。”葉星奕小嘴嘚吧嘚吧，又開始唱——“肥肥胖胖是太陽，鼓鼓囊囊是山崗，風風光光小路上，三個吊兒郎當！”
淩恒早習慣了，開車時手相當穩。葉星奕抱著幾兜子燒烤，越想越樂呵，突然莫名其妙樂呵了好一陣兒，然後樂完了再接著唱:“嘿哦！嘿哈！功夫練得響當當！嘿哦！嘿哈！果寶機甲歸位！”
簡泊打電話過來時，葉星奕還唱得正起勁，前者一點摸不著頭腦:“你在那頭一個人嘿哈嘿哈什麽玩意兒呢？你要出家當和尚？怎麽，終於學醫學癲了？不是很有激情的嗎？”
“我現在也很有激情啊！這還不夠有激情嗎？”葉星奕搶過淩恒手機，大聲地對著麥克風嚷:“你聽著啊——乒乒乓乓和敵人較量！鍋碗瓢盆都失去方向！刷牙洗臉喝汽水都打勝仗，果寶特攻你不可想象！”
簡泊:“……”
葉星奕右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揮舞，突然聽著一聲“通話已斷開”，他瞪大眼，轉過頭無可置信地望向淩恒，大聲:“掛我電話？哥！他竟然掛我電話！”
淩恒還沒來得及維護小孩，那頭電話又過來了，葉星奕咬著牙，點了接聽。
“咳，不是，我剛才手滑，真的手滑啊！”簡泊說:“唱得好聽好聽，相當好聽，我跟雲驍在山姆呢，今天核桃布朗尼和提拉米蘇都沒有了，但我看新出了一個蛋糕，叫芋泥巴斯克，要不吃這個？”
“巴斯克是什麽？”葉星奕抱著淩恒的手機，又嘟囔了幾句。
簡泊臨掛電話之前，沒忘丟下一句:“我要批評你哥，整天給你看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前面唱歌我手一哆嗦，手機差點卡電梯縫裏。”
“敷衍我，你活該。”葉星奕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電話裏寧雲驍在那頭也笑，聲音不是很清楚:“星奕唱的應該是果寶特攻的主題曲。”
簡泊明顯還沒弄懂，呱噪起來:“果寶特攻？那是啥玩意兒？這小子幼稚兮兮的。”
果然，九年的代溝遠不止一點。
葉星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寧雲驍忍不住也笑了，解釋:“一部動畫片，他前兩天在家看呢。”
“你就是學成傻小子了。”簡泊如此評價，然後一手推著購物車，問:“你倆還有啥想吃的沒？報上名來。”
這一路過來全是綠燈，暢通無阻，淩恒轉了個彎。
葉星奕不假思索:“甜甜圈，蝦片，泰森的雞翅，生牛乳巧克力，還有——”
“鐵打不動老幾樣，別報了。”簡泊看著面前五顏六色的購物車，無語道:“祖宗，您報點我沒拿的可以吧？”
回到家之後，葉星奕對著門口一個巨無敵大的箱子幹瞪眼:“這什麽？星星的狗糧嗎？還是狗窩？”
“你的。”淩恒揚了揚下巴，任勞任怨搬進去。
葉星奕張大嘴巴，跟著進去了，同時瞪著眼:“我的狗糧？”
淩恒:“……”
他嘆了口氣:“你的水果。”
葉星奕嗅了嗅，眼珠突然頓住了:“榴蓮？！”
淩恒點頭，挑眉誇道:“小狗鼻子。”
紙箱裏安安靜靜躺著整整六只個頭巨大、果型均勻且飽滿的金枕榴蓮，每一只上面都單獨貼著金色的圓形印標，葉星奕沒出息地吞咽口水:“……我現在就想吃。”
“就是買給你吃的，你挑一個我來開。”淩恒說:“這個？”
葉星奕搶先把最合眼緣的那個榴蓮抱了出來，然後不肯給淩恒，從他哥身邊溜走，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廚房:“我開我開，我要親自開它！自己開的好吃！”
“把手套戴起來。”淩恒叮囑:“小心手，別紮到了。”
葉星奕其實本來也不是冒冒失失的性格，只是淩恒太疼他了，看不得這小家夥受一丁點傷、受一丁點委屈。
小狼崽子隨意地揮了揮手，又原地唱了起來:“健健康康是飯堂！吵吵嚷嚷是課堂！緊緊張張是師長！”
葉星奕人進廚房了，但聲音不僅沒停，反而更大聲更清晰了:“嘿哦！嘿哈！功夫練得響當當！嘿哦！嘿哈！牛皮吹得會發光！”
淩恒:“……”
不消多時，簡泊與寧雲驍也回來了。四人席地而坐，坐在客廳茶幾旁邊。
葉星奕一邊吃著榴蓮，另外一手抓著竹簽，還能找準間隙往胃裏灌點冰可樂進去，嘴又張開了:“果寶你不可想象！壞蛋碰到要抓狂！如果你看不明白不要問我！回去測智商！”
這次終於不是淩恒一個人語塞，也不是簡泊一個人想要揍小家夥了。
寧雲驍艱難地斟酌措辭:“……星奕，下周四期中考試，你這兩天還有時間看動畫片嗎？”
簡泊終於明白了，上了一周班他累得連沙發也不想坐了，直接原地癱倒在地毯上，瞪著一雙累到麻木的眼:“我說呢，還是雲驍機靈啊，一句話點出了問題的禍源。”
“嘖，一個期中考試而已，這就把你難住了？”簡泊咂嘴，沒素質地開始翻舊賬:“虧你之前還笑我線代差點掛科，莘大的課業有多難，現在終於感受出來了？”
簡泊瞬間神清氣爽了不少，拿了一串羊腰，大口嚼著:“你這不行啊小師弟，這才半個學期你就學瘋了，以後四年半可怎麽熬？”
葉星奕不搭理，葉星奕只想唱:“一個志向要做棟梁——”
簡泊毫無感情地打斷了，就連寧雲驍也終於受不了了:“星奕，換一個唱吧。”
葉星奕聽勸，他采納了。下一秒張嘴:“小南瓜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
這次小狼崽子的嘴徹底被捂嚴實了，任憑淩恒再溺愛也忍無可忍。
簡泊癱在地上，吐了口氣，作揖:“閉嘴，求你，哥腦袋嗡嗡亂響。”
葉星奕張著嘴，欲言又止時，嘴裏橫著塞進來一串培根卷金針菇。他:“……”
嘁，切，呵。小小期中考，可笑可笑。沒什麽能打倒國服弈星！
想到這裏，葉星奕打了個嗝，心滿意足地癱下去了。
金秋十月中旬，正是吃蟹的季節，簡泊成箱成箱往家裏買，每一只重量都在五兩以上。
不過大閘蟹蒸好，簡泊一只也沒吃，胳膊往後伸，整個架在沙發坐墊上，脖子酸痛不已。他揚著頭感慨:“現在終於知道莘大王牌專業，臨床醫學不是那麽好讀的了吧？”
“讀書累，工作更累。”簡泊擰了擰眉心，笑著:“你這才進莘大一個半月呢，往後有苦頭吃的，現在已經有點吃不消了吧？每天課業重得能壓死人。”
葉星奕找了一只一次性手套戴上，咬著榴蓮肉，沒跟他嗆。
簡泊閉上眼，右手在眼球上按了按，念叨:“等再過幾年你畢業正式開始工作了，淩哥估計真會後悔高三報志願的時候沒多勸你兩句。”
“慢點喝，別嗆到了。”淩恒捏著吸管，舉到葉星奕嘴邊。
後者含著吸了幾口，又跟燒烤較勁去了，一桌子木簽。淩恒手在小家夥後腦勺上揉了一把，莞爾:“不用等畢業，現在已經在後悔了。”
葉星奕自己也累夠嗆，他抓著簽子把羊肉咬下來，抹了抹嘴:“確實累，但我就想成為葉醫生。”
“小家夥有執念，”簡泊揚起嘴角，“挺好，咱倆現在是師兄師弟，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變成同事了。到時候每天不好好吃飯，你看我告不告狀的。”
葉星奕正好吃完一串土豆，他反手用木簽的尾巴去戳簡泊手臂:“你敢告我狀，我就也敢告你狀。”
“小師弟，這是你對同門師兄應該有的態度嗎？”簡泊說著說著自己也又笑了:“幹我們這行沒空吃飯可真太家常便飯了，你趁這幾年趕緊把胃好好養起來，養成鐵胃，以後要扛造！”
趕著周五晚上，簡泊結結實實上了一周班，一臺手術接著一臺手術的。他實在累得擡不動手了，給寧雲驍剝了四只大閘蟹之後就沒再碰螃蟹了，嫌費事，啤酒倒是開了一罐又一罐。
砰的一聲，簡泊單手又打開一罐，麥芽香氣在唇齒之間炸開，人總算從那股過度疲憊的勁裏緩過來了。他又恢覆以往的胃口，舉著串烤牛肉和寧雲驍碰了碰。
等這頓燒烤吃完，簡泊跟寧雲驍又待了會兒，然後並肩上樓了。
葉星奕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將沒吃完的那一小塊榴蓮肉放進冰箱，結果門還沒關上，制冷燈都還沒熄呢，他又把盤子端出來了:“算了，一口氣吃完吧，反正都開了。”
於是，大男孩站在餐桌旁邊，抓著那塊黃到發亮的榴蓮肉往嘴裏塞，一邊自語道:“我可真是個吞金獸，一箱榴蓮買回來才幾個小時不到，箱子已經空一半了。”
“上火就上火吧，嘴裏痛快了再說。”
淩恒洗完碗從廚房出來，聽到的正好就是這句，他失笑:“榴蓮真有這麽好吃嗎？”
無論買什麽，家裏這個小孩從來都特別給面子，看他愛吃，淩恒心又軟又甜。
葉星奕想也不想，立即點頭:“特別甜，特別好吃！”
淩恒不吃榴蓮，但並不反感它的味道，看小家夥吃得這麽高興，他再想勸“小心吃多上火”，也不忍心說出口了，只溺愛地說:“吃吧，吃完哥再買。想吃多少吃多少。”
辛苦一周，周末臨近。
葉星奕這一晚上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進肚子。進浴室洗澡前，他在自己小腹拍了拍，又按了按，嘴裏念念有詞:“我還是應該克制一點。”
淩恒聽見了，問:“克制什麽？肚子難受？”
“一點不難受，特別滿足。”葉星奕連忙搖頭，轉而一臉高深莫測地說:“我克制自有用處。”
小崽子說是洗澡，結果抱著衣服在家到處晃悠，東逛逛西逛逛，其實就是拖延癥犯了，非要賴一會兒。
他湊到狗窩旁邊，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星星挼腦袋，一本正經道:“肥胖會導致多種疾病，諸如高血脂、高血壓、脂肪肝、心臟病、糖尿病、高尿酸，還有睡眠呼吸暫停綜合癥！”
淩恒知道他這是背書背上頭了，想也沒想，寵溺道:“你不胖，用不著克制。一百二十來斤的小崽子不許折騰。”
葉星奕爪子總欠兮兮的，去撓小白狗的後腿，撓到弟弟佯裝炸毛，他這才收手，然後將心裏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要保持身材，留著騷擾你。”
淩恒還沒發表意見，這小崽子已經自顧自開始定計劃了:“接下來我每天晚上晚飯只吃——”他頓了頓，作沈思狀。
淩恒蹙眉聽著，但怎麽也不覺得這小崽子像是會願意改吃素的樣子，所以沒先評價。
葉星奕向來無肉不歡，他在自己頭發上抓了一下，嚴肅地說:“我以後絕對嚴格控制數量，一次性只能吃十五個雞翅，燒烤一次性只吃三十串，可樂一次只喝三罐——”
“……”以為小家夥要放大招了，結果他確實放了個大招，只不過是游戲裏孫臏的大招。
淩恒短暫沈默了一秒，沒忍住，伸手在葉星奕頭上按了按:“少折騰自己，老老實實吃你的飯。”
“你只要每天能正常吃飯，”淩恒銳評道，“生活煩惱可以少百分之九十五。”
葉星奕在吃上確實一點不虧待自己，他抖了抖腦袋，咧著嘴，好意思地笑了。
“先去洗澡。”淩恒難得催了這小家夥一句，沒的話沒多說。
他將葉星奕從地上撈起來，看著小崽子終於晃進浴室的背影，突然意味不明地磨了磨牙。
葉星奕晚飯吃得相當滿足，又毫無負擔地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全身從裏到外都特別痛快:“爽啊！”
小狼崽子裹著一身白桃氣息進臥室，然後原地僵住，兩秒後徑直往後退了半步:“？”
臥槽！
只可惜，他還是和淩恒對視上了，佯裝鎮定地笑著:“哥……”
淩恒還沒出聲，臥室門口的小崽已經轉過身拔腿就跑——“嗷嗚！”
淩恒看了一眼安安靜靜臥在被子上的皮帶，低頭沈沈笑了一聲。
葉星奕狗狗祟祟縮在沙發上，撈過抱枕擋著臉，企圖裝死。只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還是在他耳邊響起:“現在逃跑，有用麽？”
葉星奕拒絕回答，他抱著懷裏的枕頭，翻了個身，臉朝著沙發裏面，等他意識到不對勁開始後悔——大腿上的短褲衩已經在往下跑了。
葉星奕擠眉弄眼，表情相當詭異，還在思考要不要主動交代時，已經整個騰空而起了。
“不在這教育你，”淩恒磨牙吮血，看了兩眼銜著球在窩裏用爪子撥弄著玩的星星，說，“小狗不宜觀看。”
欺君大罪懸在頭頂，葉星奕抿了抿唇，閉上眼，用鼻子在淩恒胸膛隔著襯衫來來回回地蹭:“哼。”
“你還哼上了？”淩恒一邊抱著人，一邊在小家夥膝窩撓:“該哼的人應該是我吧。”
被整個丟上床之後，葉星奕也不再掙，索性四仰八叉地趴著了，只是轉過頭，可憐巴巴地望著淩恒:“哥，還有商量餘地嗎？”
“你自己說，”淩恒無奈，“騙我幾周了？我要是還沒發現呢，嗯？真當你哥傻的？”
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葉星奕一點點羞，他確實太久時間沒挨揍了，皺著鼻子:“哦。”
小狼崽子心知躲不過去，又開始討價還價:“那能不用這個嗎？你換一個，換一個。”
淩恒還沒洗澡，他站在床尾，單手抓著葉星奕白凈細瘦的腳踝，將小家夥拖過來，然後說:“話還沒回答，就想著求饒了？現在是不是慣壞了？嗯？”
葉星奕動了動腿，四肢上上下下宛如雨刮器揮舞著，姿勢實在有點過於挑釁了。於是還沒揮舞兩下，已經挨了一巴掌——“啪！”
一聲脆響，一個巴掌印立刻在身後綻開，葉星奕老實了，只用鼻子出氣，又是一聲:“哼。”
淩恒真的要被這小崽子逗樂了，佯裝嚴肅道:“還哼？戴罪之身還敢這麽挑釁我？”
葉星奕轉過頭來，有些委屈地說:“那怎麽辦嘛，反正你都已經要揍我了。”
“多久沒挨揍了？是不是皮癢癢了？”淩恒無奈道，語氣盡量兇狠。
可床上的小崽子還是一點不怕，一丁點也不怕。他現在連羞也不覺，臉皮簡直越來越厚，進化到已經跟盾山手裏舉的盾差不多厚了。
葉星奕依然沒羞沒臊，畢竟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光溜溜睡在他哥懷裏的。小崽子光著身後就往淩恒那邊挪，腳在淩恒腿上東蹭西蹭，又用腳趾戳了戳淩恒，動作盡顯親近，語氣討好:“不癢，皮一點不癢……”
淩恒攥著葉星奕的腳踝，將他兩條小腿往上翻，整個按在自己小腹，然後說:“嘴上答應我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呢？還騙我說周五下午要做實驗，要跟同學參加大賽，結果最後偷跑到哪兒去了？”
“你說的做實驗就是指跑到學校飲品店去切水果，去搖奶蓋？”
淩恒伸手在葉星奕小腿上拍了兩下，沒用多少力，數落:“小騙子，你就天天陽奉陰違天天騙我吧。”
葉星奕抱著後腦勺，兩條小腿全被淩恒摟在懷裏了，不住吞咽口水:“……咳，你怎麽發現的？”
“我才去幹了三次，”小狼崽子飛速辯解，“才三個周五而已。”
“三次就不算是騙我了？”淩恒瞇眼，語氣既心疼又無奈:“說了不許兼職不許兼職，怎麽就是不聽話呢？現在每天學習這麽忙，好不容易周五下午課少，不踏踏實實待在家休息，非要跑去學校奶茶店？”
“沒有說你一定必須在家休息，跟同學出去玩也可以，個小崽子，非要不聽話的。”淩恒聲音沈了些:“我寧願你這幾天是背著我去網吧了。”
“我才不去網吧，我只喜歡王者榮耀。”葉星奕摸了摸鼻子，語滯:“……到底怎麽知道的？”
“我話還沒問完呢，還沒輪到你反問我，一個下午收入多少？”淩恒攥著葉星奕的兩只腳踝，並攏再分開，分開再並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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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二十天軍訓終於結束，這一刻，為期五年的大學生活由此正式起始。葉星奕比淩恒所設想中，甚至比他自己所設想的，都更能適應。
或是梧桐，或是香樟，亦或木槿花，很難用一種特別的植物去形容莘大的夏天，可它的秋，卻是毋庸置疑獨屬銀杏的。
金黃色的扇形葉子在地上落了一層又一層，除了必要的主路掃去了，其餘許多條小路上，這葉子已經鋪了十幾層，踩上去既幹爽，又相當綿實，還經常有藏在葉子裏的銀杏果，一踩嘎吱嘎吱響，果子迸裂開來，吐著乳白色的汁液。
周五傍晚，葉星奕從莘大的一條小徑鉆出來，裹著一身果味。卻不只是銀杏果。
他從西門竄出去，十分鐘後，手裏四大袋滿滿當當的燒烤騰空出世。
“星奕！”一個寸頭男生路過眼尖看見他了，三兩下跑過來，瞠目結舌:“你這什麽情況？都快把人攤子給盤下來了。”
葉星奕眨了眨眼睛，心情相當美妙:“嗯，帶回家。”
“哦，明天周六，我都差點給忙忘記了。”許知熠咂舌，忍不住感嘆一句:“走讀就是瀟灑啊，我也想這麽幹，唉。”
“謝謝。”葉星奕從大叔手裏接過來一個單獨紙袋，提醒了句:“記得交計算機論文，明早九點截止，不然半學期白幹。”
許知熠連忙點頭，瘋狂點頭:“對對對，老頭太可怕，傷不起。”
他指著旁邊那個小袋子，剛想問，又自己先恍然大悟了，篤定:“給星星的吧？”
葉星奕眼裏柔光滿溢:“嗯，它不能吃調料。”
許知熠爽朗地笑了一聲:“小狗弟弟也是弟弟。”
葉星奕性格已經柔和很多，再也不是梁穎剛去世那兩年，責怪葉瀚不負責任、不夠擔當時那樣渾身棘刺，他勾唇:“我走啦。”
“你要打車嗎？還是坐公交？”許知熠一邊擡腿跟上，一邊說:“我幫你拎一段路吧。”
葉星奕搖頭:“我哥來接。”
許知熠還沒來得及說話，聽到不遠處一聲:“星奕！”
葉星奕轉過頭的那一個微秒，許知熠再一次感慨，他面對自己時情緒尚可，但只是出於禮貌，在面對眼前這位時，才是真正精神奕奕。
他還沒恍過神，身邊的人已經飛速瞬移、消失不見了，空餘孜然味。許知熠牙酸地感慨:“你這見到你哥，簡直開了一萬個閃現啊！”
“走了。”葉星奕竄進副駕，揮了揮手:“周一見！”
淩恒其實每天都有空來接葉星奕，只是這小家夥課業實在太過繁重，每天下了晚課最早也要到八點半了，只有周五下午還空閑些，除了一節高數之外沒別的課了。
結果還沒接幾次，小崽子最近周五也不讓淩恒來接他了，嚷嚷著系裏有大賽，要悶頭紮在實驗室，要潛心學習。
葉星奕一上車，不僅帶進去存在感巨強的孜然香氣，還像往裏按了個活的人體音響:“小牛小羊小腸小肚小胗大面筋大生蠔，哥們來啦！”
淩恒偏過頭看了小孩一眼，將車開上路，然後問:“中午吃的什麽？”
“煲仔飯，在瑞華園吃的，一點不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那麽難吃的煲仔飯，想著不常去，結果偶爾嘗一次還踩雷了。”葉星奕小嘴嘚吧嘚吧，又開始唱——“肥肥胖胖是太陽，鼓鼓囊囊是山崗，風風光光小路上，三個吊兒郎當！”
淩恒早習慣了，開車時手相當穩。葉星奕抱著幾兜子燒烤，越想越樂呵，突然莫名其妙樂呵了好一陣兒，然後樂完了再接著唱:“嘿哦！嘿哈！功夫練得響當當！嘿哦！嘿哈！果寶機甲歸位！”
簡泊打電話過來時，葉星奕還唱得正起勁，前者一點摸不著頭腦:“你在那頭一個人嘿哈嘿哈什麽玩意兒呢？你要出家當和尚？怎麽，終於學醫學癲了？不是很有激情的嗎？”
“我現在也很有激情啊！這還不夠有激情嗎？”葉星奕搶過淩恒手機，大聲地對著麥克風嚷:“你聽著啊——乒乒乓乓和敵人較量！鍋碗瓢盆都失去方向！刷牙洗臉喝汽水都打勝仗，果寶特攻你不可想象！”
簡泊:“……”
葉星奕右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揮舞，突然聽著一聲“通話已斷開”，他瞪大眼，轉過頭無可置信地望向淩恒，大聲:“掛我電話？哥！他竟然掛我電話！”
淩恒還沒來得及維護小孩，那頭電話又過來了，葉星奕咬著牙，點了接聽。
“咳，不是，我剛才手滑，真的手滑啊！”簡泊說:“唱得好聽好聽，相當好聽，我跟雲驍在山姆呢，今天核桃布朗尼和提拉米蘇都沒有了，但我看新出了一個蛋糕，叫芋泥巴斯克，要不吃這個？”
“巴斯克是什麽？”葉星奕抱著淩恒的手機，又嘟囔了幾句。
簡泊臨掛電話之前，沒忘丟下一句:“我要批評你哥，整天給你看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前面唱歌我手一哆嗦，手機差點卡電梯縫裏。”
“敷衍我，你活該。”葉星奕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電話裏寧雲驍在那頭也笑，聲音不是很清楚:“星奕唱的應該是果寶特攻的主題曲。”
簡泊明顯還沒弄懂，呱噪起來:“果寶特攻？那是啥玩意兒？這小子幼稚兮兮的。”
果然，九年的代溝遠不止一點。
葉星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寧雲驍忍不住也笑了，解釋:“一部動畫片，他前兩天在家看呢。”
“你就是學成傻小子了。”簡泊如此評價，然後一手推著購物車，問:“你倆還有啥想吃的沒？報上名來。”
這一路過來全是綠燈，暢通無阻，淩恒轉了個彎。
葉星奕不假思索:“甜甜圈，蝦片，泰森的雞翅，生牛乳巧克力，還有——”
“鐵打不動老幾樣，別報了。”簡泊看著面前五顏六色的購物車，無語道:“祖宗，您報點我沒拿的可以吧？”
回到家之後，葉星奕對著門口一個巨無敵大的箱子幹瞪眼:“這什麽？星星的狗糧嗎？還是狗窩？”
“你的。”淩恒揚了揚下巴，任勞任怨搬進去。
葉星奕張大嘴巴，跟著進去了，同時瞪著眼:“我的狗糧？”
淩恒:“……”
他嘆了口氣:“你的水果。”
葉星奕嗅了嗅，眼珠突然頓住了:“榴蓮？！”
淩恒點頭，挑眉誇道:“小狗鼻子。”
紙箱裏安安靜靜躺著整整六只個頭巨大、果型均勻且飽滿的金枕榴蓮，每一只上面都單獨貼著金色的圓形印標，葉星奕沒出息地吞咽口水:“……我現在就想吃。”
“就是買給你吃的，你挑一個我來開。”淩恒說:“這個？”
葉星奕搶先把最合眼緣的那個榴蓮抱了出來，然後不肯給淩恒，從他哥身邊溜走，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廚房:“我開我開，我要親自開它！自己開的好吃！”
“把手套戴起來。”淩恒叮囑:“小心手，別紮到了。”
葉星奕其實本來也不是冒冒失失的性格，只是淩恒太疼他了，看不得這小家夥受一丁點傷、受一丁點委屈。
小狼崽子隨意地揮了揮手，又原地唱了起來:“健健康康是飯堂！吵吵嚷嚷是課堂！緊緊張張是師長！”
葉星奕人進廚房了，但聲音不僅沒停，反而更大聲更清晰了:“嘿哦！嘿哈！功夫練得響當當！嘿哦！嘿哈！牛皮吹得會發光！”
淩恒:“……”
不消多時，簡泊與寧雲驍也回來了。四人席地而坐，坐在客廳茶幾旁邊。
葉星奕一邊吃著榴蓮，另外一手抓著竹簽，還能找準間隙往胃裏灌點冰可樂進去，嘴又張開了:“果寶你不可想象！壞蛋碰到要抓狂！如果你看不明白不要問我！回去測智商！”
這次終於不是淩恒一個人語塞，也不是簡泊一個人想要揍小家夥了。
寧雲驍艱難地斟酌措辭:“……星奕，下周四期中考試，你這兩天還有時間看動畫片嗎？”
簡泊終於明白了，上了一周班他累得連沙發也不想坐了，直接原地癱倒在地毯上，瞪著一雙累到麻木的眼:“我說呢，還是雲驍機靈啊，一句話點出了問題的禍源。”
“嘖，一個期中考試而已，這就把你難住了？”簡泊咂嘴，沒素質地開始翻舊賬:“虧你之前還笑我線代差點掛科，莘大的課業有多難，現在終於感受出來了？”
簡泊瞬間神清氣爽了不少，拿了一串羊腰，大口嚼著:“你這不行啊小師弟，這才半個學期你就學瘋了，以後四年半可怎麽熬？”
葉星奕不搭理，葉星奕只想唱:“一個志向要做棟梁——”
簡泊毫無感情地打斷了，就連寧雲驍也終於受不了了:“星奕，換一個唱吧。”
葉星奕聽勸，他采納了。下一秒張嘴:“小南瓜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
這次小狼崽子的嘴徹底被捂嚴實了，任憑淩恒再溺愛也忍無可忍。
簡泊癱在地上，吐了口氣，作揖:“閉嘴，求你，哥腦袋嗡嗡亂響。”
葉星奕張著嘴，欲言又止時，嘴裏橫著塞進來一串培根卷金針菇。他:“……”
嘁，切，呵。小小期中考，可笑可笑。沒什麽能打倒國服弈星！
想到這裏，葉星奕打了個嗝，心滿意足地癱下去了。
金秋十月中旬，正是吃蟹的季節，簡泊成箱成箱往家裏買，每一只重量都在五兩以上。
不過大閘蟹蒸好，簡泊一只也沒吃，胳膊往後伸，整個架在沙發坐墊上，脖子酸痛不已。他揚著頭感慨:“現在終於知道莘大王牌專業，臨床醫學不是那麽好讀的了吧？”
“讀書累，工作更累。”簡泊擰了擰眉心，笑著:“你這才進莘大一個半月呢，往後有苦頭吃的，現在已經有點吃不消了吧？每天課業重得能壓死人。”
葉星奕找了一只一次性手套戴上，咬著榴蓮肉，沒跟他嗆。
簡泊閉上眼，右手在眼球上按了按，念叨:“等再過幾年你畢業正式開始工作了，淩哥估計真會後悔高三報志願的時候沒多勸你兩句。”
“慢點喝，別嗆到了。”淩恒捏著吸管，舉到葉星奕嘴邊。
後者含著吸了幾口，又跟燒烤較勁去了，一桌子木簽。淩恒手在小家夥後腦勺上揉了一把，莞爾:“不用等畢業，現在已經在後悔了。”
葉星奕自己也累夠嗆，他抓著簽子把羊肉咬下來，抹了抹嘴:“確實累，但我就想成為葉醫生。”
“小家夥有執念，”簡泊揚起嘴角，“挺好，咱倆現在是師兄師弟，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變成同事了。到時候每天不好好吃飯，你看我告不告狀的。”
葉星奕正好吃完一串土豆，他反手用木簽的尾巴去戳簡泊手臂:“你敢告我狀，我就也敢告你狀。”
“小師弟，這是你對同門師兄應該有的態度嗎？”簡泊說著說著自己也又笑了:“幹我們這行沒空吃飯可真太家常便飯了，你趁這幾年趕緊把胃好好養起來，養成鐵胃，以後要扛造！”
趕著周五晚上，簡泊結結實實上了一周班，一臺手術接著一臺手術的。他實在累得擡不動手了，給寧雲驍剝了四只大閘蟹之後就沒再碰螃蟹了，嫌費事，啤酒倒是開了一罐又一罐。
砰的一聲，簡泊單手又打開一罐，麥芽香氣在唇齒之間炸開，人總算從那股過度疲憊的勁裏緩過來了。他又恢覆以往的胃口，舉著串烤牛肉和寧雲驍碰了碰。
等這頓燒烤吃完，簡泊跟寧雲驍又待了會兒，然後並肩上樓了。
葉星奕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將沒吃完的那一小塊榴蓮肉放進冰箱，結果門還沒關上，制冷燈都還沒熄呢，他又把盤子端出來了:“算了，一口氣吃完吧，反正都開了。”
於是，大男孩站在餐桌旁邊，抓著那塊黃到發亮的榴蓮肉往嘴裏塞，一邊自語道:“我可真是個吞金獸，一箱榴蓮買回來才幾個小時不到，箱子已經空一半了。”
“上火就上火吧，嘴裏痛快了再說。”
淩恒洗完碗從廚房出來，聽到的正好就是這句，他失笑:“榴蓮真有這麽好吃嗎？”
無論買什麽，家裏這個小孩從來都特別給面子，看他愛吃，淩恒心又軟又甜。
葉星奕想也不想，立即點頭:“特別甜，特別好吃！”
淩恒不吃榴蓮，但並不反感它的味道，看小家夥吃得這麽高興，他再想勸“小心吃多上火”，也不忍心說出口了，只溺愛地說:“吃吧，吃完哥再買。想吃多少吃多少。”
辛苦一周，周末臨近。
葉星奕這一晚上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進肚子。進浴室洗澡前，他在自己小腹拍了拍，又按了按，嘴裏念念有詞:“我還是應該克制一點。”
淩恒聽見了，問:“克制什麽？肚子難受？”
“一點不難受，特別滿足。”葉星奕連忙搖頭，轉而一臉高深莫測地說:“我克制自有用處。”
小崽子說是洗澡，結果抱著衣服在家到處晃悠，東逛逛西逛逛，其實就是拖延癥犯了，非要賴一會兒。
他湊到狗窩旁邊，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星星挼腦袋，一本正經道:“肥胖會導致多種疾病，諸如高血脂、高血壓、脂肪肝、心臟病、糖尿病、高尿酸，還有睡眠呼吸暫停綜合癥！”
淩恒知道他這是背書背上頭了，想也沒想，寵溺道:“你不胖，用不著克制。一百二十來斤的小崽子不許折騰。”
葉星奕爪子總欠兮兮的，去撓小白狗的後腿，撓到弟弟佯裝炸毛，他這才收手，然後將心裏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要保持身材，留著騷擾你。”
淩恒還沒發表意見，這小崽子已經自顧自開始定計劃了:“接下來我每天晚上晚飯只吃——”他頓了頓，作沈思狀。
淩恒蹙眉聽著，但怎麽也不覺得這小崽子像是會願意改吃素的樣子，所以沒先評價。
葉星奕向來無肉不歡，他在自己頭發上抓了一下，嚴肅地說:“我以後絕對嚴格控制數量，一次性只能吃十五個雞翅，燒烤一次性只吃三十串，可樂一次只喝三罐——”
“……”以為小家夥要放大招了，結果他確實放了個大招，只不過是游戲裏孫臏的大招。
淩恒短暫沈默了一秒，沒忍住，伸手在葉星奕頭上按了按:“少折騰自己，老老實實吃你的飯。”
“你只要每天能正常吃飯，”淩恒銳評道，“生活煩惱可以少百分之九十五。”
葉星奕在吃上確實一點不虧待自己，他抖了抖腦袋，咧著嘴，好意思地笑了。
“先去洗澡。”淩恒難得催了這小家夥一句，沒的話沒多說。
他將葉星奕從地上撈起來，看著小崽子終於晃進浴室的背影，突然意味不明地磨了磨牙。
葉星奕晚飯吃得相當滿足，又毫無負擔地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全身從裏到外都特別痛快:“爽啊！”
小狼崽子裹著一身白桃氣息進臥室，然後原地僵住，兩秒後徑直往後退了半步:“？”
臥槽！
只可惜，他還是和淩恒對視上了，佯裝鎮定地笑著:“哥……”
淩恒還沒出聲，臥室門口的小崽已經轉過身拔腿就跑——“嗷嗚！”
淩恒看了一眼安安靜靜臥在被子上的皮帶，低頭沈沈笑了一聲。
葉星奕狗狗祟祟縮在沙發上，撈過抱枕擋著臉，企圖裝死。只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還是在他耳邊響起:“現在逃跑，有用麽？”
葉星奕拒絕回答，他抱著懷裏的枕頭，翻了個身，臉朝著沙發裏面，等他意識到不對勁開始後悔——大腿上的短褲衩已經在往下跑了。
葉星奕擠眉弄眼，表情相當詭異，還在思考要不要主動交代時，已經整個騰空而起了。
“不在這教育你，”淩恒磨牙吮血，看了兩眼銜著球在窩裏用爪子撥弄著玩的星星，說，“小狗不宜觀看。”
欺君大罪懸在頭頂，葉星奕抿了抿唇，閉上眼，用鼻子在淩恒胸膛隔著襯衫來來回回地蹭:“哼。”
“你還哼上了？”淩恒一邊抱著人，一邊在小家夥膝窩撓:“該哼的人應該是我吧。”
被整個丟上床之後，葉星奕也不再掙，索性四仰八叉地趴著了，只是轉過頭，可憐巴巴地望著淩恒:“哥，還有商量餘地嗎？”
“你自己說，”淩恒無奈，“騙我幾周了？我要是還沒發現呢，嗯？真當你哥傻的？”
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葉星奕一點點羞，他確實太久時間沒挨揍了，皺著鼻子:“哦。”
小狼崽子心知躲不過去，又開始討價還價:“那能不用這個嗎？你換一個，換一個。”
淩恒還沒洗澡，他站在床尾，單手抓著葉星奕白凈細瘦的腳踝，將小家夥拖過來，然後說:“話還沒回答，就想著求饒了？現在是不是慣壞了？嗯？”
葉星奕動了動腿，四肢上上下下宛如雨刮器揮舞著，姿勢實在有點過於挑釁了。於是還沒揮舞兩下，已經挨了一巴掌——“啪！”
一聲脆響，一個巴掌印立刻在身後綻開，葉星奕老實了，只用鼻子出氣，又是一聲:“哼。”
淩恒真的要被這小崽子逗樂了，佯裝嚴肅道:“還哼？戴罪之身還敢這麽挑釁我？”
葉星奕轉過頭來，有些委屈地說:“那怎麽辦嘛，反正你都已經要揍我了。”
“多久沒挨揍了？是不是皮癢癢了？”淩恒無奈道，語氣盡量兇狠。
可床上的小崽子還是一點不怕，一丁點也不怕。他現在連羞也不覺，臉皮簡直越來越厚，進化到已經跟盾山手裏舉的盾差不多厚了。
葉星奕依然沒羞沒臊，畢竟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光溜溜睡在他哥懷裏的。小崽子光著身後就往淩恒那邊挪，腳在淩恒腿上東蹭西蹭，又用腳趾戳了戳淩恒，動作盡顯親近，語氣討好:“不癢，皮一點不癢……”
淩恒攥著葉星奕的腳踝，將他兩條小腿往上翻，整個按在自己小腹，然後說:“嘴上答應我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呢？還騙我說周五下午要做實驗，要跟同學參加大賽，結果最後偷跑到哪兒去了？”
“你說的做實驗就是指跑到學校飲品店去切水果，去搖奶蓋？”
淩恒伸手在葉星奕小腿上拍了兩下，沒用多少力，數落:“小騙子，你就天天陽奉陰違天天騙我吧。”
葉星奕抱著後腦勺，兩條小腿全被淩恒摟在懷裏了，不住吞咽口水:“……咳，你怎麽發現的？”
“我才去幹了三次，”小狼崽子飛速辯解，“才三個周五而已。”
“三次就不算是騙我了？”淩恒瞇眼，語氣既心疼又無奈:“說了不許兼職不許兼職，怎麽就是不聽話呢？現在每天學習這麽忙，好不容易周五下午課少，不踏踏實實待在家休息，非要跑去學校奶茶店？”
“沒有說你一定必須在家休息，跟同學出去玩也可以，個小崽子，非要不聽話的。”淩恒聲音沈了些:“我寧願你這幾天是背著我去網吧了。”
“我才不去網吧，我只喜歡王者榮耀。”葉星奕摸了摸鼻子，語滯:“……到底怎麽知道的？”
“我話還沒問完呢，還沒輪到你反問我，一個下午收入多少？”淩恒攥著葉星奕的兩只腳踝，並攏再分開，分開再並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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