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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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前夕
琓縣一中校園特別大，空教室、排練廳都很多。
淩恒進了排練廳還想摸魚:“咱班聯排是在晚上八點多吧？還早，你們先練著，前面校長給我打電話，我真得過去一趟。”
淩恒平時話從來沒這麽多，大家都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含義言簡意賅:你繼續裝。
淩恒被整整五十個小崽子緊緊盯著，他還想再垂死掙紮一波，卻已經抵不過左夾右擊，被堵在了中間，半響異常艱難道:“我真是——”
淩恒暗自感慨，這些小家夥們手裏揮舞的每一份歌詞，都像是在為自己的棺材添磚加瓦。
淩恒緘默地待了兩分鐘，眼看火終於要燒到自己頭上，立刻:“我去趟洗手間。”
好死不死的，葉星奕先包圍過來，什麽都沒說，但大有淩恒只要敢躲進洗手間，他就敢跟進去的架勢。
淩恒磨碎了後槽牙，他剜了一眼這個粘得最緊的小家夥，心道等回家再算賬的。
淩恒以手握拳，抵在下頜:“我詞還沒背熟，你們先練。”
淩恒才被自己男朋友在兩肋上插了三刀，轉頭就又被自己的課代表出賣了，小姑娘伶牙俐齒，氣勢一點不輸:“總共才四句，還用得著背嗎？”
班長沈穩內斂，也難得俏皮道:“實在不行，淩哥拿著稿子上臺讀吧，不用背。”
淩恒多麽希望此刻面前能出現一口井，他一定會極其果斷地跳下去，好笑道:“班長都不幫我了，我現在的地位——”
淩恒長嘆一口氣，扶著老腰，笑罵:“我都是奔三的人了，就可勁折騰我吧，你們都是祖宗。”
嚴冬臘月，排練廳的空調剛打開，還沒暖和起來。
淩恒臉卻尤其紅，他還嫌不夠，舉著手裏的歌詞猛地朝自己煽風:“畢業就全拉黑，一個不留。”
排練廳瞬間哀嚎遍野:“淩哥！！！！！！！！！！！！”
初秋那時，傷口隨著沈年烈事被一同揭開。
這些少男少女大概都知道，淩恒帶完這一屆，應該不會再繼續待在琓縣一中教書了。
本來就已經準備要離開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為他們而心軟。
淩恒笑著搖頭:“不拉黑，你們是我關門弟子。”
他擡頭:“我點晚飯，大家想吃什麽？”
先前還熱鬧熙攘的排練廳，安靜了許多，有人說了句:“我們待會去食堂吃，就想吃食堂的。”
淩恒知道這幫小孩在顧慮什麽，無非是老校長展示的——自己那厚厚一沓加起來卻還沒過千的工資單，他心軟得一塌糊塗，打趣:“食堂都吃兩年半了，還沒吃膩啊？”
他點開外賣軟件:“想吃什麽？我分開點還是統一點一家？”
幾十個小崽子都低著頭，盯著各自手裏的歌詞譜發呆。
“真不選啊？”淩恒嚇唬道:“那待會要是誰嫌不好吃，我就把誰的嘴掰開，強行灌下去。”
還是沒小孩說話，淩恒實在無奈:“那我定，到了不許挑。”
他當然知道沒說這話的必要，這幫十六七八歲的小孩都純粹又懂事，無一例外。
大合唱的具體分工是文藝委員和幾個班委提前設想過的，故而整體效率特別高，溝通後，稍微排了幾遍，就已經非常像樣了。
大概優秀的人做什麽都認真。
情況比淩恒預料之中要好很多，他只是不在調上，但聲音好聽，這就足夠了。
排到第五遍時，淩恒的手機響了，他喊了八個男生一塊到學校門口取外賣，幾十個印有KFC、必勝客、喜茶的紙袋氣勢磅礴。
排練廳沒椅子，大家直接席地而坐。
葉星奕不動聲色地湊到淩恒身邊，遞了個奧爾良雞腿堡給他:“哥。”
這個年紀的小崽子飯量賽牛，柳泊寧嘴一張一閉，一個巴掌大小的香辣雞腿堡就進肚子裏了，再一張一閉，一大片超級和牛至尊披薩也蕩然無存了。他脖子一仰，喉結滾動，半杯黑糖珍珠牛乳奶茶頓消。
淩恒不愧是帶了他們兩年，對這幫小孩的飯量了如指掌，拋開KFC的常規單人套餐和八個全家桶外，還點了整整十個十寸規格的烤腸卷邊披薩，以及小食若幹。
小家夥們一個個吃得肚皮圓滾滾，吃到最後幹脆都毫無形象地躺在地板上，打嗝聲此起彼伏。
理科班男生居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淩恒點的量很多，但小夥子們都相當給面子，一點沒剩，正正好好全部消滅，只是都不約而同地開始犯食困了，誰也沒再主動提過排練的事。
淩恒短暫地被放過了，他舉起兩根手指，在葉星奕的後腦勺上比劃了下，大家瞬間又樂成一團。
大家吃得毫無形象可言，整個排練廳都是炸雞薯條披薩漢堡奶茶的香味，餘建忠推門進來時，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
“看看，”老校長也和藹地笑，“都被你們淩哥給寵成什麽樣子了。”
老頭笑得眉慈目善，真心實意地感慨:“好好珍惜吧，再遇不到這麽好的班主任了。”
“是！！！！！！”
奶茶一半是冰的，一半是熱的。
淩恒手裏的那杯加了冰塊，他低頭，伸手將掛在杯壁上的水珠拭去，笑著搖了搖頭。
元旦晚會在周五晚上舉辦，上午最後一節課，上課鈴才剛響，就已經能明顯感受到大家的躁動了。
“知道你們興奮，”淩恒勾了勾嘴角，“先認真聽課。”
好不容易把上午的四節課都熬過去，吃完午飯，小姑娘們一個個光明正大地掏出各式各樣的化妝包扔在桌上，在教室裏來回躥。
文藝委員楊思嘉性格特別外向，社交悍匪那類的狠角色，她一本正經地朝淩恒點頭示意，然後站在講臺上拍了拍手:“大家盡快，兩點半就輪到咱們高三理科班統一聯排了。”
淩恒被這幫小孩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多費神操心什麽。
小姑娘們動作利索地往各自臉上招呼，楊思嘉環視一圈，大聲地喊了句:“男生也要化妝啊！等我們化完就幫你們化，都不許打籃球去！”
班裏瞬間哀嚎一片，淩恒的嘴角抽了抽，就見自己的得力下屬正尖銳地望過來，擲地有聲:“淩哥也要！”
剛才還在偷笑的淩恒:“……哦。”
手機狂震。
淩恒無奈，他不用打開就知道必然沒好事。
【星奕:哈哈哈哈哈哈.JPG】
【星奕:看戲.JPG】
【星奕:嘲笑.JPG】
【星奕:哥們真服了.JPG】
【星奕:OK了啊家人們.JPG】
【星奕:帥哥退役.JPG】
……
一大籮筐的表情包毫不吝嗇地甩過來，淩恒氣得牙癢癢，他也回了個表情包。
教室後排，葉星奕連手機都握不住了——
【哥:哥只是難死了點哥不是不會死.JPG】
但很快，片刻之後，葉星奕就樂不出來了。
一幫小姑娘沒先急著治理淩恒，反倒是奔著他來了:“星奕！”
葉星奕桌上從來沒出現過這麽多瓶瓶罐罐，他瞪大眼:“這是什麽？”
鹿苗苗波瀾不驚，劉海上還夾著卷發棒:“乳液啊！”
葉星奕聞所未聞，立刻就想遁走，鹿苗苗咂了一聲嘴:“我這一瓶好幾百呢，坐下！”
小狼崽子的嫌棄不能更明顯了，他下意識望向講臺，果然與淩恒含笑的眼對視上。
葉星奕磨牙，不情不願地閉上眼，任由鹿苗苗往自己臉上塗些粘不拉幾的東西，宛如刷墻:“……”
粉底液一上，葉星奕:“能讓我緩會嗎？我要透不過氣了。”
小姑娘粗暴地按著他的肩:“坐下！都化一半了還想跑啊？”
葉星奕嘴角瘋狂抽搐:“你看我現在的臉，像不像堵城墻？”
相當熟悉的聲音說了句:“再說話，小心粉抹不開，這邊一塊那邊一塊的，變成僵屍。”
小姑娘們瞬間樂得肩膀直顫。
葉星奕想睜開眼，然後被人訓了:“我在給你定妝呢，待會粉進眼睛裏我可不管啊！”
腦袋被揉了好幾把，葉星奕想也知道是誰，他萬分無奈:“……還沒好嗎？”
鹿苗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單手將自己的劉海夾取下來，然後說:“已經很快了好嗎？祖宗，你長得太好了，我就給你上了層很薄的底妝，稍微遮了下痘，眉毛什麽的都完全沒化。”
葉星奕被小姑娘誇了，他抿著唇，耳朵尖發紅:“哦。”
鹿苗苗見淩恒在，故意當著他的面打趣:“隔壁班女生情書都遞一沓了，也沒見你理過，不談戀愛的高中是不完美的。”
淩恒挑眉，卻沒說話。
葉星奕閉著眼，老老實實:“我不談戀愛。”
“星奕只喜歡學習，只喜歡王者榮耀。”不知是誰插了句嘴。
淩恒勾著唇角，他想:我的星奕還喜歡我。
葉星奕沈默了兩秒鐘，說:“我還有別的愛好，只不過你們沒看出來而已。”
真的乖到不像話了。
淩恒實在沒忍住，又在小家夥頭上挼了一把:“是該表揚，高三不允許談戀愛。”
真到淩恒化妝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準確地感知到，有一道視線正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於是擡眼——
葉星奕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淩恒，意味雋長。
淩恒從鹿苗苗那接過粉餅，往自己臉上胡亂拍了兩下，甚至根本都沒沾到粉，他就將粉撲塞還給小姑娘了:“校長前面給我打電話，我真得過去趟。”
淩恒忙不疊躲遠了，逃出教室的那刻，他前腳剛邁過門檻，就笑了。
這叫什麽事兒，小狗崽子還挺雙標，允許別人碰他，碰自己時就不樂意了。
班裏女孩子偏少，只占三分之一。
淩恒跟小姑娘們相處時，距離本來就也控制得特別適當，更不提現在家裏養了這麽一只小狗崽子。
淩恒無比慶幸自己剛才跑得快，他要是真被誰碰了，家裏那只小狗崽子大概怎麽哄都哄不好。
從認識葉星奕的第一天起，淩恒就知道他不是善茬，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刺頭。
淩恒才躲回辦公室不到兩分鐘，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一米八一的小狼崽子邁著長腿，懶懶散散地倚靠在門上，嘴裏叼著根不知誰給的棒棒糖。
“不是說校長找你嗎？”他眨了眨眼，故作冷酷，聲音極低:“哥。”
淩恒真的繃不住笑，從筆筒裏抽了根筆就作勢要砸他:“再裝一個試試？”
葉星奕立馬破功，他“哎喲哎喲”嚎了兩聲，拔出嘴裏的糖:“不應該啊，我為啥唬不住你！”
葉星奕不著痕跡地將辦公室的門反鎖，然後大步朝淩恒走過來:“這不科學，我氣勢很強的好吧？哥們以前打群架從來沒輸過。”
“再胡說一個試試呢？”淩恒白了眼他。
葉星奕答得自然:“我沒有胡說，我是在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淩恒冷笑一聲:“下下周一模，你最好默寫別給我扣分，不然我還得提著你的頭去找郭老師交代。”
葉星奕牙口很好，他嘎吱嘎吱清脆兩聲，將可樂味的棒棒糖咬碎，然後吞了咽了，末了吐出來一根塑料棒。
葉星奕動作一點不老實，他拿滿是自己口水的塑料小棒去戳淩恒健碩的手臂，順勢坐在他腿上:“哥！”
淩恒笑了笑:“把臉湊過來，讓我看看。”
小家夥是化了淡妝，但其實跟平時不差多少，他本來皮膚也好，化完妝後只是更白些，只是這會——
淩恒盯著瞧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可能是我不懂美妝。”
“不是你的問題，”葉星奕朝他齜牙，“因為我已經把它全蹭掉了，用手狂搓。”
淩恒:“……你會被課代表罵的。”
“受不了那東西，黏糊糊的。”葉星奕不以為意。
他顏值再高，說到底也只是個處在青春期的大男孩，平常冷水洗把臉就不錯了，除清理外，護膚品壓根從來沒用過。
淩恒從他手裏拿過那根沾了哈喇子的黃色小棒，扔進自己辦公桌底下的垃圾桶，好笑:“一分鐘見不到我就粘，我在這躲清凈呢，你也過來了。”
葉星奕不辯解，突然冷不丁發問:“我要是跟大家一樣，高一的時候就在你班裏了，你會選我當課代表嗎？”
淩恒楞了一瞬，然後笑意蔓延開來:“什麽醋都吃。”
葉星奕占有欲極強，四下無人的時候吃醋簡直吃到飛起，他早習慣被淩恒審視了，不躲不避:“問你話呢，快回答！”
淩恒裝傻:“回答什麽？”
葉星奕眼神直勾勾的，他耐著性子將問題又再次覆述了一遍:“會不會選我當你的課代表？！”
小狼崽子語氣明顯急了些，淩恒視線一轉，說:“會。”
葉星奕屁股根後面的狼尾巴才翹起一個頭，就被淩恒一盆冷水澆得淋漓。
淩恒正襟危坐，然後說:“當然會。”
下一秒，他咬牙切齒地補充道:“因為我要看看，是什麽樣的小崽子，生物能差到這個份上？我要剖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面是不是只裝了烤雞翅和炸薯條。”
葉星奕:“？”
他先前還滿是愛慕之情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幽怨:“你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
淩恒的手扶在葉星奕後腰，他終於笑著解釋:“那時候選課代表，是默認根據摸底考成績來選的。”
“你那二三十分的生物成績，唉。”淩恒嘆了口氣:“不過要是真從高一就在我班裏，大概開學報道第一天，你就會喜提來自班主任的關懷。”
關懷是假，胖揍是真。
葉星奕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悻悻:“我現在已經學得很好了，你不能翻舊賬。”
“是你自己要問的，現在又怪我。”淩恒氣得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兩腮的軟肉鼓成倆個小包。
“一模在即，班裏還一對一對的，”淩恒突然嘆了口氣，“不過成績都在進步。”
葉星奕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知道？你高中都沒談過戀愛，你怎麽會知道？怎麽看出來的？”
淩恒哼了一聲，像報菜譜一般:“班長是跟成俊那小子吧，課代表跟泊寧，思嘉跟王鍇——”
葉星奕直接捂住他的嘴，再說就真要穿幫了，他又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什麽都沒聽到，你什麽都沒說，我不幹告狀的矬事。”
淩恒忍笑，掰開小家夥的手:“不是你告的狀，是我自己觀察出來的。”
淩·自帶電子眼·人體探測器·恒挑眉:“我高中是沒談過戀愛，但人生閱歷至少比你們豐富幾年，真當你哥莘大是白讀的麽？”
淩恒在他面前甚少主動提及莘大，他能主動提起，就代表過往的陰霾又淡了一分。
葉星奕樂得如此，他無比慶幸前面進來時順手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討好地在淩恒臉上親了一口，吧唧脆響:“愛你！”
“小崽子，”淩恒惡狠狠道，“還在學校呢。”
“我把臉上的妝蹭掉，”小家夥低聲，“其實不完全是因為難受。”
淩恒的眼神柔和。
接吻的前一刻，葉星奕說:“是為了親你的時候，不分神。”
葉星奕坐在淩恒腿上，只覺得箍在自己腰後的手越收越緊，他輕笑了一聲，然後再度加深了這個吻。
淩恒咬著葉星奕的舌尖，他第無數次感慨——自己家這小破孩其實很要命，再大幾歲放出去縱使他的本意不願沾花惹草，但身旁形形色色的各類男女一定少不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式樣的禍水。
與其眾生皆受苦，還不如讓他就留在家裏，只能禍害自己一個人吧。
淩恒的狐貍尾巴悄摸露了出來。
偏偏坐在淩恒懷裏的小崽還渾然不覺，外表多頑劣張狂，實則內裏就能有多純情，都已經被淩恒吃得死死的了，還什麽都察覺不出。
畢竟是在學校，即便辦公室和實驗室的門都反鎖著，淩恒也不舍得讓葉星奕承受這個風險，他只是淺嘗輒止地吻了吻，便松開了小家夥。
他從來沒有失過分寸，這次仍然也是。
葉星奕抿唇，小聲抱怨:“不夠……”
他像只欲求不滿索要不夠的小狗，眼巴巴地望著淩恒，眼眸濕潤清亮。
淩恒沒轍，在小家夥腰上揉了一把:“聽話。”
葉星奕還是望著他，大有誓不罷休的意思。
在高三強壓之下，除開晚上回到家，兩人白天在學校裏幾乎沒有什麽獨處的時間。
不過這份隱秘的愛意被元旦晚會人影幢幢的喧囂鼎沸掩蓋些許，沒人留意到教室裏少了兩個人。
淩恒的大手撫在小家夥臀上，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動作已經是很親密了:“我的星奕。”
葉星奕已經換上了湛藍色的金標班徽襯衫，映得本就恣意的少年更是身形熠熠。
葉星奕仍坐在淩恒懷裏不肯起來，將手搭在他肩上，另一手撫過自己的黑色領帶，迷茫:“我不會系，是這樣嗎？”
狗狗眼亮亮的，淩恒失笑，故意裝作沒聽懂他的意思:“對，就是這樣系。”
對著淩恒，葉星奕臉上藏不住半點情緒，他抿著唇，半響看淩恒還是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索性心一橫，將手裏攥著的領帶粗暴扯散:“……現在散了。”
“跟誰學的？”淩恒側過頭樂了好一會，“就在這等著我呢，是吧？”
淩恒長舒一口氣:“好，我幫你系。”
他實在沒忍住，笑著罵了句:“小祖宗。”
淩恒搖頭:“真該給你剛才那幅樣子拍下來，等過幾年再給你看，看到時候大幾歲了，還會不會再這麽鬧騰。”
葉星奕皺了皺鼻子，笑起來臉皺成一團，委屈又乖巧。
淩恒為他系了個漂亮的雙環結，虛著在少年腰上掐了一把，威脅道:“不許再故意扯散。”
葉星奕捧著自己的領帶，小心翼翼:“嗯。”
已經兩點鐘了，淩恒開口:“該回教室了，你先去。”
葉星奕人是從淩恒身上下來了，可又轉頭賴在了沙發上，視線來來回回落在他身上。
淩恒舔了舔獠牙:“……就非要看我換衣服？”
葉星奕的身高不是擺設，他手長腿長的，長臂一伸，人幾乎沒動，但從茶幾下撈了包牛肉幹過來，邊丟進嘴裏大口嚼著，邊點頭:“快換！”
淩恒磨牙，手搭在腰間半響還是沒能用力，他道:“我就是牛肉幹給你吃多了，精力整天這麽旺盛。”
葉星奕的眼神還徑直落在淩恒身上，大有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意思:“換！”
當著小家夥的面，淩恒當然換過衣服，但今天實在是意外，他語滯:“我晚上已經要丟波大的了，你還不省心，唉！”
“寒心啊，寒心！”淩恒背過身，靠在辦公桌的邊緣，結實有力的肩背顯然。
對於葉星奕來說，他哥的美色可比牛肉幹的吸引力要大多了，小狼崽子想也不想，就幹脆了當地將牛肉幹丟在茶幾上，然後兩步一挪，噌的閃現。
淩恒的襯衫紐扣才系到第二顆，堪堪遮住重要部位，他再次轉過身，沒好氣:“走開。”
葉星奕被攆了也不記仇，攆是攆不走的，他也隨著淩恒的動作挪，絕不善罷甘休:“我就要看！”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我都沒說要摸，光看還這麽小氣。”
淩恒瞇著眼，動作迅速:“這話你自己信嗎？”
淩恒到底只有兩只手，在這麽難纏的一條小惡犬面前十只手都不夠用的。
說這話的功夫，葉星奕已經將自己的爪子伸了過去，在他哥的腹肌上連摸帶按，就差沒直接咬一口了:“都是我的！”
淩恒心累，飛快將餘下的紐扣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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琓縣一中校園特別大，空教室、排練廳都很多。
淩恒進了排練廳還想摸魚:“咱班聯排是在晚上八點多吧？還早，你們先練著，前面校長給我打電話，我真得過去一趟。”
淩恒平時話從來沒這麽多，大家都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含義言簡意賅:你繼續裝。
淩恒被整整五十個小崽子緊緊盯著，他還想再垂死掙紮一波，卻已經抵不過左夾右擊，被堵在了中間，半響異常艱難道:“我真是——”
淩恒暗自感慨，這些小家夥們手裏揮舞的每一份歌詞，都像是在為自己的棺材添磚加瓦。
淩恒緘默地待了兩分鐘，眼看火終於要燒到自己頭上，立刻:“我去趟洗手間。”
好死不死的，葉星奕先包圍過來，什麽都沒說，但大有淩恒只要敢躲進洗手間，他就敢跟進去的架勢。
淩恒磨碎了後槽牙，他剜了一眼這個粘得最緊的小家夥，心道等回家再算賬的。
淩恒以手握拳，抵在下頜:“我詞還沒背熟，你們先練。”
淩恒才被自己男朋友在兩肋上插了三刀，轉頭就又被自己的課代表出賣了，小姑娘伶牙俐齒，氣勢一點不輸:“總共才四句，還用得著背嗎？”
班長沈穩內斂，也難得俏皮道:“實在不行，淩哥拿著稿子上臺讀吧，不用背。”
淩恒多麽希望此刻面前能出現一口井，他一定會極其果斷地跳下去，好笑道:“班長都不幫我了，我現在的地位——”
淩恒長嘆一口氣，扶著老腰，笑罵:“我都是奔三的人了，就可勁折騰我吧，你們都是祖宗。”
嚴冬臘月，排練廳的空調剛打開，還沒暖和起來。
淩恒臉卻尤其紅，他還嫌不夠，舉著手裏的歌詞猛地朝自己煽風:“畢業就全拉黑，一個不留。”
排練廳瞬間哀嚎遍野:“淩哥！！！！！！！！！！！！”
初秋那時，傷口隨著沈年烈事被一同揭開。
這些少男少女大概都知道，淩恒帶完這一屆，應該不會再繼續待在琓縣一中教書了。
本來就已經準備要離開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為他們而心軟。
淩恒笑著搖頭:“不拉黑，你們是我關門弟子。”
他擡頭:“我點晚飯，大家想吃什麽？”
先前還熱鬧熙攘的排練廳，安靜了許多，有人說了句:“我們待會去食堂吃，就想吃食堂的。”
淩恒知道這幫小孩在顧慮什麽，無非是老校長展示的——自己那厚厚一沓加起來卻還沒過千的工資單，他心軟得一塌糊塗，打趣:“食堂都吃兩年半了，還沒吃膩啊？”
他點開外賣軟件:“想吃什麽？我分開點還是統一點一家？”
幾十個小崽子都低著頭，盯著各自手裏的歌詞譜發呆。
“真不選啊？”淩恒嚇唬道:“那待會要是誰嫌不好吃，我就把誰的嘴掰開，強行灌下去。”
還是沒小孩說話，淩恒實在無奈:“那我定，到了不許挑。”
他當然知道沒說這話的必要，這幫十六七八歲的小孩都純粹又懂事，無一例外。
大合唱的具體分工是文藝委員和幾個班委提前設想過的，故而整體效率特別高，溝通後，稍微排了幾遍，就已經非常像樣了。
大概優秀的人做什麽都認真。
情況比淩恒預料之中要好很多，他只是不在調上，但聲音好聽，這就足夠了。
排到第五遍時，淩恒的手機響了，他喊了八個男生一塊到學校門口取外賣，幾十個印有KFC、必勝客、喜茶的紙袋氣勢磅礴。
排練廳沒椅子，大家直接席地而坐。
葉星奕不動聲色地湊到淩恒身邊，遞了個奧爾良雞腿堡給他:“哥。”
這個年紀的小崽子飯量賽牛，柳泊寧嘴一張一閉，一個巴掌大小的香辣雞腿堡就進肚子裏了，再一張一閉，一大片超級和牛至尊披薩也蕩然無存了。他脖子一仰，喉結滾動，半杯黑糖珍珠牛乳奶茶頓消。
淩恒不愧是帶了他們兩年，對這幫小孩的飯量了如指掌，拋開KFC的常規單人套餐和八個全家桶外，還點了整整十個十寸規格的烤腸卷邊披薩，以及小食若幹。
小家夥們一個個吃得肚皮圓滾滾，吃到最後幹脆都毫無形象地躺在地板上，打嗝聲此起彼伏。
理科班男生居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淩恒點的量很多，但小夥子們都相當給面子，一點沒剩，正正好好全部消滅，只是都不約而同地開始犯食困了，誰也沒再主動提過排練的事。
淩恒短暫地被放過了，他舉起兩根手指，在葉星奕的後腦勺上比劃了下，大家瞬間又樂成一團。
大家吃得毫無形象可言，整個排練廳都是炸雞薯條披薩漢堡奶茶的香味，餘建忠推門進來時，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
“看看，”老校長也和藹地笑，“都被你們淩哥給寵成什麽樣子了。”
老頭笑得眉慈目善，真心實意地感慨:“好好珍惜吧，再遇不到這麽好的班主任了。”
“是！！！！！！”
奶茶一半是冰的，一半是熱的。
淩恒手裏的那杯加了冰塊，他低頭，伸手將掛在杯壁上的水珠拭去，笑著搖了搖頭。
元旦晚會在周五晚上舉辦，上午最後一節課，上課鈴才剛響，就已經能明顯感受到大家的躁動了。
“知道你們興奮，”淩恒勾了勾嘴角，“先認真聽課。”
好不容易把上午的四節課都熬過去，吃完午飯，小姑娘們一個個光明正大地掏出各式各樣的化妝包扔在桌上，在教室裏來回躥。
文藝委員楊思嘉性格特別外向，社交悍匪那類的狠角色，她一本正經地朝淩恒點頭示意，然後站在講臺上拍了拍手:“大家盡快，兩點半就輪到咱們高三理科班統一聯排了。”
淩恒被這幫小孩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多費神操心什麽。
小姑娘們動作利索地往各自臉上招呼，楊思嘉環視一圈，大聲地喊了句:“男生也要化妝啊！等我們化完就幫你們化，都不許打籃球去！”
班裏瞬間哀嚎一片，淩恒的嘴角抽了抽，就見自己的得力下屬正尖銳地望過來，擲地有聲:“淩哥也要！”
剛才還在偷笑的淩恒:“……哦。”
手機狂震。
淩恒無奈，他不用打開就知道必然沒好事。
【星奕:哈哈哈哈哈哈.JPG】
【星奕:看戲.JPG】
【星奕:嘲笑.JPG】
【星奕:哥們真服了.JPG】
【星奕:OK了啊家人們.JPG】
【星奕:帥哥退役.JPG】
……
一大籮筐的表情包毫不吝嗇地甩過來，淩恒氣得牙癢癢，他也回了個表情包。
教室後排，葉星奕連手機都握不住了——
【哥:哥只是難死了點哥不是不會死.JPG】
但很快，片刻之後，葉星奕就樂不出來了。
一幫小姑娘沒先急著治理淩恒，反倒是奔著他來了:“星奕！”
葉星奕桌上從來沒出現過這麽多瓶瓶罐罐，他瞪大眼:“這是什麽？”
鹿苗苗波瀾不驚，劉海上還夾著卷發棒:“乳液啊！”
葉星奕聞所未聞，立刻就想遁走，鹿苗苗咂了一聲嘴:“我這一瓶好幾百呢，坐下！”
小狼崽子的嫌棄不能更明顯了，他下意識望向講臺，果然與淩恒含笑的眼對視上。
葉星奕磨牙，不情不願地閉上眼，任由鹿苗苗往自己臉上塗些粘不拉幾的東西，宛如刷墻:“……”
粉底液一上，葉星奕:“能讓我緩會嗎？我要透不過氣了。”
小姑娘粗暴地按著他的肩:“坐下！都化一半了還想跑啊？”
葉星奕嘴角瘋狂抽搐:“你看我現在的臉，像不像堵城墻？”
相當熟悉的聲音說了句:“再說話，小心粉抹不開，這邊一塊那邊一塊的，變成僵屍。”
小姑娘們瞬間樂得肩膀直顫。
葉星奕想睜開眼，然後被人訓了:“我在給你定妝呢，待會粉進眼睛裏我可不管啊！”
腦袋被揉了好幾把，葉星奕想也知道是誰，他萬分無奈:“……還沒好嗎？”
鹿苗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單手將自己的劉海夾取下來，然後說:“已經很快了好嗎？祖宗，你長得太好了，我就給你上了層很薄的底妝，稍微遮了下痘，眉毛什麽的都完全沒化。”
葉星奕被小姑娘誇了，他抿著唇，耳朵尖發紅:“哦。”
鹿苗苗見淩恒在，故意當著他的面打趣:“隔壁班女生情書都遞一沓了，也沒見你理過，不談戀愛的高中是不完美的。”
淩恒挑眉，卻沒說話。
葉星奕閉著眼，老老實實:“我不談戀愛。”
“星奕只喜歡學習，只喜歡王者榮耀。”不知是誰插了句嘴。
淩恒勾著唇角，他想:我的星奕還喜歡我。
葉星奕沈默了兩秒鐘，說:“我還有別的愛好，只不過你們沒看出來而已。”
真的乖到不像話了。
淩恒實在沒忍住，又在小家夥頭上挼了一把:“是該表揚，高三不允許談戀愛。”
真到淩恒化妝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準確地感知到，有一道視線正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於是擡眼——
葉星奕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淩恒，意味雋長。
淩恒從鹿苗苗那接過粉餅，往自己臉上胡亂拍了兩下，甚至根本都沒沾到粉，他就將粉撲塞還給小姑娘了:“校長前面給我打電話，我真得過去趟。”
淩恒忙不疊躲遠了，逃出教室的那刻，他前腳剛邁過門檻，就笑了。
這叫什麽事兒，小狗崽子還挺雙標，允許別人碰他，碰自己時就不樂意了。
班裏女孩子偏少，只占三分之一。
淩恒跟小姑娘們相處時，距離本來就也控制得特別適當，更不提現在家裏養了這麽一只小狗崽子。
淩恒無比慶幸自己剛才跑得快，他要是真被誰碰了，家裏那只小狗崽子大概怎麽哄都哄不好。
從認識葉星奕的第一天起，淩恒就知道他不是善茬，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刺頭。
淩恒才躲回辦公室不到兩分鐘，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一米八一的小狼崽子邁著長腿，懶懶散散地倚靠在門上，嘴裏叼著根不知誰給的棒棒糖。
“不是說校長找你嗎？”他眨了眨眼，故作冷酷，聲音極低:“哥。”
淩恒真的繃不住笑，從筆筒裏抽了根筆就作勢要砸他:“再裝一個試試？”
葉星奕立馬破功，他“哎喲哎喲”嚎了兩聲，拔出嘴裏的糖:“不應該啊，我為啥唬不住你！”
葉星奕不著痕跡地將辦公室的門反鎖，然後大步朝淩恒走過來:“這不科學，我氣勢很強的好吧？哥們以前打群架從來沒輸過。”
“再胡說一個試試呢？”淩恒白了眼他。
葉星奕答得自然:“我沒有胡說，我是在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淩恒冷笑一聲:“下下周一模，你最好默寫別給我扣分，不然我還得提著你的頭去找郭老師交代。”
葉星奕牙口很好，他嘎吱嘎吱清脆兩聲，將可樂味的棒棒糖咬碎，然後吞了咽了，末了吐出來一根塑料棒。
葉星奕動作一點不老實，他拿滿是自己口水的塑料小棒去戳淩恒健碩的手臂，順勢坐在他腿上:“哥！”
淩恒笑了笑:“把臉湊過來，讓我看看。”
小家夥是化了淡妝，但其實跟平時不差多少，他本來皮膚也好，化完妝後只是更白些，只是這會——
淩恒盯著瞧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可能是我不懂美妝。”
“不是你的問題，”葉星奕朝他齜牙，“因為我已經把它全蹭掉了，用手狂搓。”
淩恒:“……你會被課代表罵的。”
“受不了那東西，黏糊糊的。”葉星奕不以為意。
他顏值再高，說到底也只是個處在青春期的大男孩，平常冷水洗把臉就不錯了，除清理外，護膚品壓根從來沒用過。
淩恒從他手裏拿過那根沾了哈喇子的黃色小棒，扔進自己辦公桌底下的垃圾桶，好笑:“一分鐘見不到我就粘，我在這躲清凈呢，你也過來了。”
葉星奕不辯解，突然冷不丁發問:“我要是跟大家一樣，高一的時候就在你班裏了，你會選我當課代表嗎？”
淩恒楞了一瞬，然後笑意蔓延開來:“什麽醋都吃。”
葉星奕占有欲極強，四下無人的時候吃醋簡直吃到飛起，他早習慣被淩恒審視了，不躲不避:“問你話呢，快回答！”
淩恒裝傻:“回答什麽？”
葉星奕眼神直勾勾的，他耐著性子將問題又再次覆述了一遍:“會不會選我當你的課代表？！”
小狼崽子語氣明顯急了些，淩恒視線一轉，說:“會。”
葉星奕屁股根後面的狼尾巴才翹起一個頭，就被淩恒一盆冷水澆得淋漓。
淩恒正襟危坐，然後說:“當然會。”
下一秒，他咬牙切齒地補充道:“因為我要看看，是什麽樣的小崽子，生物能差到這個份上？我要剖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面是不是只裝了烤雞翅和炸薯條。”
葉星奕:“？”
他先前還滿是愛慕之情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幽怨:“你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
淩恒的手扶在葉星奕後腰，他終於笑著解釋:“那時候選課代表，是默認根據摸底考成績來選的。”
“你那二三十分的生物成績，唉。”淩恒嘆了口氣:“不過要是真從高一就在我班裏，大概開學報道第一天，你就會喜提來自班主任的關懷。”
關懷是假，胖揍是真。
葉星奕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悻悻:“我現在已經學得很好了，你不能翻舊賬。”
“是你自己要問的，現在又怪我。”淩恒氣得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兩腮的軟肉鼓成倆個小包。
“一模在即，班裏還一對一對的，”淩恒突然嘆了口氣，“不過成績都在進步。”
葉星奕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知道？你高中都沒談過戀愛，你怎麽會知道？怎麽看出來的？”
淩恒哼了一聲，像報菜譜一般:“班長是跟成俊那小子吧，課代表跟泊寧，思嘉跟王鍇——”
葉星奕直接捂住他的嘴，再說就真要穿幫了，他又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什麽都沒聽到，你什麽都沒說，我不幹告狀的矬事。”
淩恒忍笑，掰開小家夥的手:“不是你告的狀，是我自己觀察出來的。”
淩·自帶電子眼·人體探測器·恒挑眉:“我高中是沒談過戀愛，但人生閱歷至少比你們豐富幾年，真當你哥莘大是白讀的麽？”
淩恒在他面前甚少主動提及莘大，他能主動提起，就代表過往的陰霾又淡了一分。
葉星奕樂得如此，他無比慶幸前面進來時順手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討好地在淩恒臉上親了一口，吧唧脆響:“愛你！”
“小崽子，”淩恒惡狠狠道，“還在學校呢。”
“我把臉上的妝蹭掉，”小家夥低聲，“其實不完全是因為難受。”
淩恒的眼神柔和。
接吻的前一刻，葉星奕說:“是為了親你的時候，不分神。”
葉星奕坐在淩恒腿上，只覺得箍在自己腰後的手越收越緊，他輕笑了一聲，然後再度加深了這個吻。
淩恒咬著葉星奕的舌尖，他第無數次感慨——自己家這小破孩其實很要命，再大幾歲放出去縱使他的本意不願沾花惹草，但身旁形形色色的各類男女一定少不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式樣的禍水。
與其眾生皆受苦，還不如讓他就留在家裏，只能禍害自己一個人吧。
淩恒的狐貍尾巴悄摸露了出來。
偏偏坐在淩恒懷裏的小崽還渾然不覺，外表多頑劣張狂，實則內裏就能有多純情，都已經被淩恒吃得死死的了，還什麽都察覺不出。
畢竟是在學校，即便辦公室和實驗室的門都反鎖著，淩恒也不舍得讓葉星奕承受這個風險，他只是淺嘗輒止地吻了吻，便松開了小家夥。
他從來沒有失過分寸，這次仍然也是。
葉星奕抿唇，小聲抱怨:“不夠……”
他像只欲求不滿索要不夠的小狗，眼巴巴地望著淩恒，眼眸濕潤清亮。
淩恒沒轍，在小家夥腰上揉了一把:“聽話。”
葉星奕還是望著他，大有誓不罷休的意思。
在高三強壓之下，除開晚上回到家，兩人白天在學校裏幾乎沒有什麽獨處的時間。
不過這份隱秘的愛意被元旦晚會人影幢幢的喧囂鼎沸掩蓋些許，沒人留意到教室裏少了兩個人。
淩恒的大手撫在小家夥臀上，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動作已經是很親密了:“我的星奕。”
葉星奕已經換上了湛藍色的金標班徽襯衫，映得本就恣意的少年更是身形熠熠。
葉星奕仍坐在淩恒懷裏不肯起來，將手搭在他肩上，另一手撫過自己的黑色領帶，迷茫:“我不會系，是這樣嗎？”
狗狗眼亮亮的，淩恒失笑，故意裝作沒聽懂他的意思:“對，就是這樣系。”
對著淩恒，葉星奕臉上藏不住半點情緒，他抿著唇，半響看淩恒還是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索性心一橫，將手裏攥著的領帶粗暴扯散:“……現在散了。”
“跟誰學的？”淩恒側過頭樂了好一會，“就在這等著我呢，是吧？”
淩恒長舒一口氣:“好，我幫你系。”
他實在沒忍住，笑著罵了句:“小祖宗。”
淩恒搖頭:“真該給你剛才那幅樣子拍下來，等過幾年再給你看，看到時候大幾歲了，還會不會再這麽鬧騰。”
葉星奕皺了皺鼻子，笑起來臉皺成一團，委屈又乖巧。
淩恒為他系了個漂亮的雙環結，虛著在少年腰上掐了一把，威脅道:“不許再故意扯散。”
葉星奕捧著自己的領帶，小心翼翼:“嗯。”
已經兩點鐘了，淩恒開口:“該回教室了，你先去。”
葉星奕人是從淩恒身上下來了，可又轉頭賴在了沙發上，視線來來回回落在他身上。
淩恒舔了舔獠牙:“……就非要看我換衣服？”
葉星奕的身高不是擺設，他手長腿長的，長臂一伸，人幾乎沒動，但從茶幾下撈了包牛肉幹過來，邊丟進嘴裏大口嚼著，邊點頭:“快換！”
淩恒磨牙，手搭在腰間半響還是沒能用力，他道:“我就是牛肉幹給你吃多了，精力整天這麽旺盛。”
葉星奕的眼神還徑直落在淩恒身上，大有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意思:“換！”
當著小家夥的面，淩恒當然換過衣服，但今天實在是意外，他語滯:“我晚上已經要丟波大的了，你還不省心，唉！”
“寒心啊，寒心！”淩恒背過身，靠在辦公桌的邊緣，結實有力的肩背顯然。
對於葉星奕來說，他哥的美色可比牛肉幹的吸引力要大多了，小狼崽子想也不想，就幹脆了當地將牛肉幹丟在茶幾上，然後兩步一挪，噌的閃現。
淩恒的襯衫紐扣才系到第二顆，堪堪遮住重要部位，他再次轉過身，沒好氣:“走開。”
葉星奕被攆了也不記仇，攆是攆不走的，他也隨著淩恒的動作挪，絕不善罷甘休:“我就要看！”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我都沒說要摸，光看還這麽小氣。”
淩恒瞇著眼，動作迅速:“這話你自己信嗎？”
淩恒到底只有兩只手，在這麽難纏的一條小惡犬面前十只手都不夠用的。
說這話的功夫，葉星奕已經將自己的爪子伸了過去，在他哥的腹肌上連摸帶按，就差沒直接咬一口了:“都是我的！”
淩恒心累，飛快將餘下的紐扣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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