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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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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險惡

淩恒抱臂看他:“說。”

葉星奕悻悻:“不該因為游戲耽誤學習。”

淩恒首肯:“繼續。”

小崽子認真想了想:“代打不對,有辱電競精神。”

淩恒忍住笑意,故意冷著臉:“這個也算,還有呢?”

葉星奕不確定他到底猜出了多少,決定咬咬牙賭一把:“沒了。”

到底小九歲,半大小崽子的把戲淩恒看得不能更透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後,從抽屜裏將那把黑色戒尺拿出來,放在桌上。

戒尺與桌子接觸,發出清脆聲響,葉星奕光是聽這動靜已經感覺不太好受,蔫蔫道:“不該因為這個,把自己折騰生病。”

十天以來,小崽子的作業都按時交了,質量也挺高,至於是寫的還是抄的,淩恒瞥幾眼就能辨別。

他註視著面前的少年:“每天晚上熬到幾點?”

葉星奕其實很想撒謊,但無奈還是不敢:“……三點多。”

淩恒冷哼一聲:“你膽子是挺大的。”

給人幹代打還能不忘記自己寫作業,淩恒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該誇他認真刻苦還是現在就把人按在腿上揍一頓。

葉星奕努力給自己說好話:“這邊進度快,作業不寫第二天上課跟不上。”

淩恒白了眼他:“知道學習重要怎麽就不知道身體重要呢?”

“問你,老實答,再撒謊你知道後果。”

“到底怎麽把自己折騰生病的?”

“公寓自習室搶不到,我晚上在……在樓梯上寫的。”

淩恒真的心累,威脅道:“都交代完了?沒有別的了?”

葉星奕抵死不從:“沒了。”

淩恒懶得再跟他廢話,一手將葉星奕拎過來,沈聲命令:“撐好了。”

葉星奕的腰被他箍著,也不敢亂動,只能紅著臉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

淩恒沒跟他客氣,擡手就落:“現在還學會撒謊了。”

葉星奕還來不及細想,就又挨了好幾下實打實的戒尺。

“剛才給沒給過你機會?”

“膽子越來越大,我只說不能因為游戲耽誤學業,所以你就鉆空子,沒影響學習的前提下硬生生把自己折騰感冒是吧?”

“我要是再晚發現幾天呢?你是不是還打算把自己折騰發燒才滿意?要不要再陪你去趟醫院?”

“沒有……”

“啊……哥……”

葉星奕試探性剛將手伸到身後,就被淩恒一把逮住。

“再擋一個試試看?”

小狼崽子再也忍不住,出聲求饒:“哥,錯了,嗚嗚……疼……”

淩恒卻沒輕縱,繼續攥著他的手,讓小崽子繼續保持這個姿勢,冷聲道:“還不打算說是吧?”

葉星奕疼得遭不住,大腦宕機,哪裏還分辨得清淩恒在說什麽,楞在原地沒回話。

淩恒屬實被氣著了:“你以為你瞞得住我什麽?不聽話!”

“嗚……啊……疼……我真的沒有做別的了,真的只這麽幹了十天,沒有撒謊……”

葉星奕被迫整個上半身貼在桌子上,見他疼得腿都在發抖,手也撐不住,淩恒終於放了水,質問道:“這幾天飯你好好吃了?”

葉星奕終於找回了遺失已久的記憶——他這十天別說是晚飯沒吃,為了節省時間前兩天甚至只吃了一頓早飯。

淩恒想起那一大碗加了整整一層香菜碎的肥牛米線,就忍不住來火,不悅:“照片問誰要的?”

小崽子是沒去食堂吃飯不錯,可那些照片看背景確確實實都是在學校拍的。

葉星奕不想出賣柳泊寧,支支吾吾:“沒誰……”

淩恒冷笑:“自己都保不住了,還挺講義氣。”

淩恒沒慣著他,非得一次性改了他這為了一點事就不好好吃飯的破毛病。

“剛開學低血糖暈倒,差點把自己摔得一臉血,都不記得了?”

“跟你重覆多少次,都當耳旁風!”

葉星奕眼眶濕潤,撐著桌子想起來,卻不出意料被淩恒再次按趴下。

小崽子無助又絕望,死到臨頭依舊不忘守著那點兄弟情,可憐兮兮地回頭,紅著眼睛望向淩恒。

他吃定淩恒心軟,果不其然,目光匯聚交融之間,後者還是停了手,只是沒隔幾秒,又聽見淩恒沈聲威脅:“最後一次問你,說不說?”

相識兩個多月,淩恒收拾小家夥收拾了快十次,心裏清楚他其實挺怕疼,明明已經快到極限了,卻依舊還是忍著,抵死不肯供出同盟。

葉星奕在心底輾轉反側,最終還是緘默於口,沒把柳泊寧供出來。

人家明明是好心幫自己忙,這算怎麽回事呢。

只是他還是太嫩,沒看透自己班主任淩老師的心思。

“笨死了。”淩恒最終還是抵不過心疼,篤定道:“是柳泊寧吧?班裏那麽愛吃香菜的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葉星奕:“……”

大意了,忘了人家才是相處一年多的師生,自己只不過初來乍到兩個多月。

哼,葉星奕突然很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主動交代了。

只是他城府哪裏深得過淩恒,淩恒無奈道:“就算他不吃香菜,我也知道肯定是他。”

葉星奕一怔,就聽淩恒說:“你性格冷,在班上也不愛搭話,只有他,總跑到後頭來主動找你。”

葉星奕抿唇,淩恒看人很準,自己平時在班裏確實話很少,有人問就答,沒人問就靜心做自己的事,倒也樂得清凈。

淩恒對自己觀察那樣細致,葉星奕頃刻間又有些無法言喻的感動。

淩恒終於松開鉗制他的手,又在他背上輕拍了兩下:“起來吧。”

他扶著葉星奕在沙發上趴好,取了藥膏回來,無奈道:“我就這麽不能讓你信任嗎?”

淩恒說:“只是問問,沒準備罰他,泊寧也是好孩子,熱情又誠懇。”

只是有時候大大咧咧些,心沒你這麽細。

話到嘴邊,淩恒為了不讓小崽子太飄,又咽回肚子裏。

葉星奕輕聲說:“他人確實挺好的,總幫我。”

小崽子反覆確認:“你不會罰他對吧?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淩恒勾唇,逗他:“上藥的時候你乖一點,不然我不保證。”

葉星奕回過頭來,有些炸毛:“你前面還說沒準備罰他的!”

淩恒沒搭理,將藥膏在手心揉開,正色道:“前面進教室,聽到你在跟人打電話?”

一提起這個,葉星奕無能狂怒,憤憤地連著錘了好幾下沙發:“氣死我了,碰到個傻逼,打完結賬的時候跑了,這種人真就什麽素質!活該自己打不上去!”

小崽子氣得都顧不得身後的傷,咬牙切齒、捶胸頓足:“我現在就把他賬號掛上去,讓大家都避雷這種貨色!氣死我了真的!”

葉星奕說做就做,從外套口袋裏掏了手機出來,保存聊天截圖後連帶游戲ID一起統統扔到超話裏。

葉星奕連背影都透露著滔天怒火,淩恒試探性問:“那人騙你多少錢?”

“從1903到2114,說好了一共三百九。”

“那逼打之前交了50定金,剩下的等打完再補,”葉星奕一臉義憤填膺,“結果收單時他就只打算再給50,真的氣飛我!”

這個段位的巔峰賽,要打滿一百多分,怎麽也不可能是這個價,葉星奕氣成這樣也不意外。

“現在知道江湖險惡了?”淩恒調侃道。

葉星奕悶聲說:“早就知道了,但這麽不要臉的逼,我接單子這麽久以來真的還是第一次見。”

淩恒挑眉:“這麽久以來?”

除了一些時候,葉星奕其實不太願意對著淩恒撒謊,他實話實說:“我初一那會就接過幾次單,但後來被我媽媽發現了,她不讓,我就再沒幹過這個。”

提起媽媽梁穎,葉星奕不由放柔語氣,他輕聲說:“我從小就只跟我媽媽親……”

“她說她能養我,還在讀書的年紀,不願意讓我為了賺錢而分神。”

長大成人之後,葉星奕才終於明白,這世上最愛他的兩個人在這件事上的立場和用心不謀而合。

淩恒手下沒停,刻意放緩力氣給葉星奕揉傷,語氣溫和:“你媽媽很愛你。”

葉星奕將小臂疊著枕上去,給自己調整到還算舒服的姿勢:“恩。”

淩恒問:“所以這次怎麽又突然重操舊業了?”

他其實已經猜到大概,但到底還是想看看葉星奕對著他會不會說實話。

小少年沒讓他失望,舒了一口氣後,只淡淡道:“我爸打牌沒數,這個月生活費得自己想辦法。”

即便已經猜到其中種種緣由,可當葉星奕親口說出來,淩恒心中還是不免微微顫動,沒立刻答話。

見他不出聲,葉星奕以為淩恒不相信,幹脆把手機掏出來,打開彩信聊天界面後遞過去,賭氣道:“你不信就自己檢查。”

“不用給我,”淩恒一眼都沒看,直接將頂著個皮卡丘公仔的手機推回去,柔聲說:“相信你。”

對於葉星奕的父親,淩恒無權評價,也不想過多評價,只是很心疼面前的小家夥。

他低頭望向葉星奕身後的傷,覺得自己這次下手還是有點過重,雖然小朋友著實氣人。

淩恒心疼又無奈:“怎麽不跟我說呢?”

葉星奕重感冒挺嚴重,到現在兩個鼻子還都是塞的,他用力吸了吸,

半響後才道:“你每天要管班裏四十多個學生,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淩恒輕輕給他揉著:“以後再有類似的事,先告訴我一聲。”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在養好身體的情況下刻苦學習,別的都可以交給我來處理。”

淩恒用沒沾藥膏的左手將自己手機從茶幾上拿過來,兩秒後道:“收了。”

葉星奕一楞:“什麽?”

“把轉賬收了。”

“不用,”葉星奕拒絕得極其幹脆,“被逃掉的這一單不算,前幾天我還是賺了很多的,已經夠用了。”

淩恒忍笑:“收了,萬一下個月生活費也沒著落呢?”

葉星奕聞言臉更黑了些,轉過頭來:“那你一定記得給我批假條,我必須坐四個小時的車回莘城把我爸揍一頓,太過分了!”

淩恒給他揉傷的手沒停,執意:“先收了。”

葉星奕梗著頭,倔得很:“真的不用。”

這小子油鹽不進,淩恒也沒轍了,揉傷的手重了幾分,沈聲威脅:“自己選,是現在就把錢收了還是等挨一頓然後再收?”

看著小崽子疼得齜牙咧嘴,淩恒還是心軟收了力,放緩語氣:“聽話,星奕。”

“等我下個月領了生活費就還你。”

葉星奕只得點了接收,看著那個橙紅色的小信封黯淡下去,他又莫名有些失落,趁淩恒不註意偷偷截了圖保存在相冊。

轉賬足足有兩千,他詫異道:“這麽多?”

琓縣一中學生食堂很便宜,晨起一大碗牛肉面才四塊錢,相當劃算;超市裏東西賣得也比外面便宜,節省一點的話,一個月生活費甚至四五百就很足夠了。

淩恒將藥膏蓋子擰上,溫聲囑咐:“不用急著還我,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不僅是自己,淩恒對班裏所有學生都很好,葉星奕真情實感地發問:“你這樣每個月工資真的夠用嗎?”

淩恒抽了兩張紙巾擦手,隨意道:“小朋友不要操心那麽多。”

葉星奕不太樂意被當小孩,撇嘴:“切,你就不擔心我拿著錢逃課去網吧嗎?”

現在講這話屬實有點沒良心,淩恒接了杯溫水遞給葉星奕,沈聲問:“你試試,是嫌我打得不夠重還是戒尺不夠疼?”

前幾天裝修工人來給生物實驗室更換設備,落下根一米二長、四指粗的建築廢材,實木質地,被淩恒隨手放在自己辦公室角落。

淩恒將那根純木廢材拿起來,淩風揮了兩下,腹□□:“下次再不乖我就拿這個。”

這根廢材只是放在那,存在感便極強,更何況是被淩恒握在手裏破空揮下。

葉星奕瞬間認慫,默默提上褲子,沒敢再招惹淩恒。

淩恒勾唇忍笑,個小崽子,一點不老實。

葉星奕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後,膽子又肥了些,湊到窗臺旁撥弄那盆仙人掌盆栽,悶聲道:“……你就這麽想收拾我嗎?”

天地良心,淩恒把這玩意兒拿回來時真的沒多想,只是覺得它手感出奇不錯——長短適中切面光滑,勻稱又順手。

眼瞅著小崽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蔫,淩恒終於沒再逗他,保證道:“你不作妖,我肯定不會揍你。”

葉星奕半信半疑,用手探上仙人掌的刺,好奇道:“這是什麽品種?刺怎麽這麽硬?”

淩恒將那根木材重新在墻角放好:“萬重山。”

……

被淩恒結結實實罰了一頓後,葉星奕不敢再造次,每天一日三餐準時準點到食堂報道。

看著照片裏再熟悉不過的番茄炒蛋、茄子燴土豆、咕咾肉和炒香腸片,以及每頓雷打不動的一根烤腸,淩恒發了個“讚”過去。

他實在有點想不通,怎麽會有對烤腸這麽熱愛甚至已經到癡狂的小家夥。

除了日常飯菜外,葉星奕每天穩定攝入三根烤腸,但學習壓力實在太大,加之他自己作出來的重感冒還沒完全好透,小崽子即便這樣也一點沒胖,甚至隱約比月初還要更瘦些。

幾場秋雨過後,琓縣氣溫接連降了近十度,初冬在悄無聲息中正式降臨。

葉星奕每天按時上課吃飯睡覺,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作息不能更規律,臉色也漸漸養回來些,比剛開學骨折那會看著紅潤不少。

日子平淡又充實,除了一些細枝末節外,葉星奕都能很好地接受並適應,直到他命裏再次跟白槿犯克,那根裝修廢材還是招呼上了身。

從莘城轉回琓縣整整三個多月了,雖然很多地方與之前不同,但葉星奕還是適應得很快,一班絕大部分同學都很好相處。

盡管他性子冷,平時在班上話很少,與大家接觸時客氣又疏離,倒也沒再闖出什麽禍來,也甚少與人起爭執。

唯獨英語老師白槿,葉星奕打從心底就沒認可過她。

白槿每天打扮得夠靚麗,課卻教得稀爛,有時甚至整堂課都在喊學生念PPT。

別的都還能忍,只是前些天,班裏一個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大概是生病發燒,連著幾天沒洗頭,被白槿當著全班的面取笑調侃,甚至給她取名為“油頭公主”,還拿她舉例講“知識點”。

實在是不能更惡心,課後也有好心同學知會淩恒,隔天白槿確實在英語課上道歉了,卻不能再虛假。

雖然不喜,但她畢竟是任課老師,畢竟是淩恒的同事,出於後者緣故,即便她有時陰陽怪氣些,葉星奕也忍著只當沒聽見,不往心裏去,也不向淩恒告狀,不能更乖巧。

下午課上講的光合作用葉星奕聽得雲裏霧裏,物理課剛結束他就抱著教輔書打算去找淩恒。

路過四樓公共辦公室,葉星奕透過玻璃窗掃了一眼,淩恒工位前果然沒人,小崽子又抱著書徑直上到五樓。

他輕車熟路地從生物實驗室中間穿過去,就見淩恒辦公室門沒關嚴實,隱約有話語聲。

葉星奕耳朵不能更精了,只花了不到半秒鐘就分辨出來人是白槿,盡管道德上不想偷聽,可他實在很討厭這個女人,自我嫌棄一番後還是遵循內心停在了門前——

“淩哥,我說了這麽多,你能明白嗎?”

房間裏,淩恒聲音明顯刻意壓低過,隔著一段距離,葉星奕聽得並不真切,又不好直接湊過去貼著門,只能模糊聽個大概。

“……”

“當然算了解,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這些都不是顧慮,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非常認真,你……”

白槿離門很近,大概是情緒波動竟然順手將門給推上了。

這下是一點聲也聽不著了,葉星奕本來就很不爽,現在又突然被毫不留情地關在外面,簡直就想一腳把門蹬開,再大搖大擺晃到白槿面前朝她耀武揚威,甚至還能直接開淩恒的冰箱找巧克力奶喝。

葉星奕自詡精心學術,他最近來淩恒辦公室次數特別多,頻率高到但凡除開飯點以外在教室看不到人,柳泊寧要找他都幹脆直接上五樓等。

除了沙發旁邊的一整箱巧克力奶外,淩恒辦公室茶幾上還多了十幾袋堅果和肉脯,雖然班裏同學都能拿,可葉星奕還是覺得自己對於淩恒而言總歸是不一樣的。

只是這些都是空想,現實就是葉星奕此刻被堵在這,連淩恒辦公室的門都進不去。

僅憑剛才的寥寥數語,他已經能猜到大概,再聯想到之前在班上聽到的傳聞,不悅到快要將面前嚴絲合縫的門盯穿。

葉星奕突然就很不高興了,但他不得不承認,白槿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性,以前在莘城讀書時學校甚至來過二線女明星拍戲,都沒有這樣驚艷的。

私下裏,班上男同學幾乎沒有誰不誇白槿好看,有的甚至被她批評過數次卻依舊舔得很。

葉星奕越想越來火,淩恒正值當年且審美在線,還是單身,面對白槿這樣出眾的女性示愛,怎麽可能會不心動,怎麽能夠把持得住。

可這女人確實性格品行欠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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