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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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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6 章

第146章

在場的人, 從未見過這樣好的稻穗。

放在手裏很有分量,粒粒飽滿不說,光澤也極好。

有人預計了下, 這樣的稻穗, 是普通稻穗的三四倍重量。

三四倍?

如果一畝地, 都是這種稻穗, 那豈不是一畝地能產一千多斤的糧食?

大家都有些站不穩。

可眼前的稻穗實在是太少了。

也有人適時地潑冷水:“便是都種上了,也不可能有那麽高的產量。”

這個確實如此。

而且眼前的稻穗,也不算占城稻,生長周期要稍微長一點,二月份種下的,如今六月份還未徹底成熟。

估計能在七月收獲。

但這樣能高產的稻種, 已經不強求它的生長周期了。

大家來來回回數了數,又在所有試驗田裏尋找,最後找到了十二株這樣的稻子。

這十二株稻子被大家圈起來,認真養護。

不出意外的話, 這就是下一季的稻種, 而且是最優質的那種。

田地終於有了新進展, 看著就讓人高興。

紀元在田地裏忙碌,程家則在講最近幾年發生的事。

程教諭從那麽遠的地方過來,還要留在滇州府任職,確實是為了程家其他人。

“反正訓導這職位,十幾年不換也是常有的,以後我就留在這, 咱們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你嬸子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不日會到武新城。”

“今年過年,我們還能一起在寧安州過年。”

這話是給程亦珊, 還有程亦珊母親說的。

目光到程亦淮這裏,見他年紀很小,如今皮膚有些像本地人,看樣子經常在外面風吹日曬。

“書呢?還在讀嗎?”

意外的是,程亦淮點頭:“在讀的。”

“紀大人說,他小時候一邊放牛一邊讀書,我可以一邊打魚一邊讀書。”

“好小子。”程教諭滿意。

在這家裏,他該被喊一句程家二爺,他今年整四十,比程大人,也就是程家大爺小兩歲。

程大人則是程家大爺,程夫人也是程大夫人。

以前離得遠,分得也不清楚,現在都在一個地方,還是區分開比較好。

程教諭手下的人一一拜見,偷偷看了看這一家子,方才他們也聽到了程家大爺最近發生的事。

誰不說一句可憐。

但程家二爺的學生倒是不錯,看在程家二爺的面子上,幫著做了許多事。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這位程家大小姐。

她自己支撐起這個家。

戴罪之身,還能管理本地州學,更能開一家印書的作坊,這份心性,不是誰都能有的。

程家人敘舊用了一整天,晚上請紀元過來吃飯,又是暢聊一晚。

而這件事,自然被寧安州官學眾人得知。

程家這次,有了正兒八經撐腰的人。

程亦珊的叔叔可是在府學做右訓導的,有這層身份在,更沒人敢欺辱她。

紀元聽到這話,忍不住摸摸鼻子。

這話說的,好像人家叔父不在,你們就能欺負了一樣。

程家二爺這次並未著急離開,反正他家人還在路上,也不著急去任職。

算下來,等到年底之前報道即可。

故而這段時間,程教諭竟然格外悠閑,但他根本不去寧安州的官學。

那是他侄女一手操辦起來的。

他若過去,必然會搶侄女的功勞,還有些人也會另有他想。

這種情況下,他要麽陪堂哥說說話,要麽去找紀元。

四十歲的他,悠閑下來,還是如當初一樣。

看到紀元在田間,倒是忍不住想笑。

紀元啊紀元,還是跟當初一模一樣。

等看到紀元培育出來的稻子,程教諭也覺得稀奇,跟著一起研究。

程教諭讀過的書多,去過的地方也不少。

不過他並未多加指點,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根本不多開口。

研究當中,自然也不會忘了其他事情。

紀元把程大人畫的寧安州道路規劃圖拿出來,還道:“通往外面的兩條路就要修好。”

“修好之後,這些也能動工了。”

東邊昌鹽郡,西邊永臨縣。

兩條道路同時動工,現在也差不多要同時結束。

原本不會那麽迅速。

但誰讓兩者一起動工,雙方的官吏,莫名其妙卷起來了。

從去年十二月,到如今的六月份,算是提t前完工。

兩地甚至去其他縣城借了囚犯過來。

他們這種偏遠之地,別的都缺,但流放的犯人,是不缺的。

說到流放的犯人。

紀元眉頭一皺。

近些年,流放的犯人似乎越來越多了。

不過他們這兩地修道路,並不會虧待修路的人,這點可以放心。

那麽多銀子,人力,全都砸下去,就是為了讓大家沒那麽苦。

程教諭道:“你也發現了?”

紀元點頭。

不過他到底在天齊國最西南邊,雖然知道朝中風雨欲來,但具體發生了什麽,卻還是說不好。

程教諭從外面過來,卻是明白的。

“皇上這些年,愈發糊塗。”

這也就是在紀元面前,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否則程教諭不會這麽說。

程教諭繼續道:“如今的他,愈發剛愎自用,太子起起落落多次,五王爺也一樣。”

“下面的大臣都沒好到哪去。”

“李首輔,甚至楚大學士,基本都是一樣的。”

人老了,又不服老,肯定會折騰幾年。

可偏偏他身體雖然弱,卻一直不死。

程教諭本就不喜京城,否則當初也不會跑那麽遠去當一個小教諭。

如今是更不喜了。

“但應該不會波及滇州府。”

“我聽說,很多人家的子弟,都在往外面送。”

“京城風雨飄零,總要過了這個勁,才會讓家裏有出息的孩子回去。”

所以這幾年在外面,甚至在偏遠的地方,根本不算壞事。

那些勳貴清流都是這樣做的。

大概意思就是。

惹不起,我還躲得起!

同時,也算傳遞出一個消息。

都希望皇上趕緊死。

沒算錯的話,皇上今年六十四,太子今年三十三。

三十三歲的太子,年齡也不小了。

但看起來,皇上還有年頭可活,太子就只能熬著。

程教諭說完,又道:“你這裏打理得實在是好,當年你極會讀書,如今又會治下。”

“真真是厲害。”

程教諭說得真心實意,眼神裏都透著欣賞。

紀元無奈:“老師,咱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了吧。”

程教諭哈哈一笑,拍拍紀元肩膀:“好,不說了。”

但程教諭心裏,卻還是這樣想的。

特別是看到昌鹽郡跟永臨縣兩條道路通車,只覺得紀元確實厲害。

寧安州的三條路通車,東西北,三個方向,全都可以通行。

本地的指揮使張將軍,還安插了幾個據點,用來保護本地百姓。

雖說外敵不敢過來,倒是幫忙捉幾次野獸,也算讓當地更安全了。

寧安州跟紀元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現在各地的貨商,通過這條道路,甚至直接可以從西邊的永臨縣到東邊的昌鹽郡。

這條商路也派上大用場,沒辦法,誰讓這裏是新修的官道,道路相對平坦,還最省力。

寧安州,單是作為中轉站,便能繁華起來。

更別說本地還有許多特色產品,比如稻香鴨這種,還沒長成,就會被各個商家預定。

甚至有人說,江南那邊的貴人們,都想吃一口新鮮。

說是稻香鴨運到西邊永臨縣,再過一地,就能上船,幾經輾轉之後,可以到江南一帶。

雖然折損率極高,但架不住有人花上千金要吃。

紀元默默把稻香鴨的飼養方法,寄給應天府的聶世鳴聶大人。

你們當地自產自銷不行嗎。

再說了,應天府的鴨子也很好吃啊!

給聶世鳴寫信的時候,程教諭還有些奇怪:“你跟他還有聯系?”

聶世鳴,當初在正榮縣亂搞的青瓜蛋子。

程教諭覺得他被家族保護的太好,所以不知世務艱難。

之後雖然成長了,但跟他們其實不是一路人。

紀元跟當初的這位知縣,還有聯系?

紀元笑:“有的。”

紀元跟聶世鳴原本約好,要一起去應天府。

那邊畢竟還有一個人。

自己被調到滇州府,那邊的情況卻是一定要了解的。

通過聶世鳴,紀元可以掌握很多信息。

不過聶世鳴到底不是傻子,紀元寫信,總問一個叫xxx的人,他肯定會留意。

不留意就罷了。

留意之後,便知道這位的品行極差,平時偷奸耍滑,可惜上面有人,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這就算了,聶世鳴甚至偶然知道,這位曾經也在正榮縣任職。

看樣子,對方還想隱藏著段過往。

但聶世鳴提起正榮縣的時候,他明顯臉色不對。

應天府官員關系錯綜覆雜,對方想要徹底隱瞞,自是不成的。

聶世鳴暗地裏打聽,才知道xx的過往。

再稍稍推算。

聶世鳴深吸口氣,他也知道了原因。

紀元跟這位,有仇。

怪不得他要來應天府。

可後面出了變故,紀元調到其他地方。

在知道這個“驚天秘密”之後,聶世鳴也想過,要不然不跟紀元有聯系了?

可紀元的信件可不是單純的問候,有時候在講如何治下,有時候給了好策。

甚至橡膠制法都有他一份。

聶世鳴甚至還在叔叔那邊,知道紀元已經是李首輔實際意義的弟子。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xxx的消息,都由聶世鳴遞過來。

而越查xxx,聶世鳴便越惱怒。

這樣的人,如何能一路升遷?

就因為他會撈錢?

對方撈錢的手法極為老辣,無論什麽樣的賄賂,什麽樣的好處,都能收得“清清白白”。

這樣的人,會因為銀錢害死別人父母,那是絕對有可能的。

聶世鳴還在信裏跟紀元抱怨過,紀元卻只是讓他不要著急。

等會,他沒著急啊。

可說實際的,聶世鳴還真的有些期盼這人被收拾了。

程教諭聽說其中原因,眼神更為震驚。

他還以為紀元會把那件事暫時擱置,沒想到這近四年來,他一直在籌劃。

聶世鳴調查的那些東西,分明就是證據。

紀元一邊在這邊發展當地基建農業,一邊在報仇?

紀元也是頭一次說給別人聽,他倒沒覺得有什麽。

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一旦放下,那就很容易遺忘。

兩人聊著,程教諭忽然道:“算下來,你這次的任期,是不是要到了?”

天齊國四年一個任期。

紀元從化遠三十八年被任派,如今是化遠四十二年,到年底,剛好四年。

不止程教諭想到此事,寧安州很多官員也意識到這件事。

紀元在官田等著收獲稻子時,不少人都看過來。

以前雖然知道,他們紀知州早晚要走,卻沒什麽真實的感受。

現在猛然告訴他們,就不到半年時間,這讓人如何心裏不難受。

寧安州的劉同知,便是其中之一。

劉同知心裏萬般不舍。

現在的寧安州全靠紀大人,他要是走了,那本地怎麽辦?

要是來個不好的知州,又怎麽辦?

想到這,他就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

本地的官員大多都是如此,倒是一些外面來的官吏,其實已經習慣了。

他們甚至在想,要不要走走關系,跟著紀大人一起走?

只要跟著紀大人,那是絕對能做實事的。

但這些擔憂,在官田收獲那十二株稻穗之後,消散了一點點。

十二株稻穗,比平常的稻穗重了足足三倍!

多了兩倍的種子,但重量重了三倍!

說明什麽?

自然因為這些稻子長得飽滿啊。

“如果田地裏的稻子,都長成這樣就好了。”

是啊。

要是都能長成這樣,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寧安州絕對會是天底下最富足的地方。

“有了良種,就有希望。”

雖然只有十二株稻子,但他們得到了近三千稻種。

有了這三千稻種,一定能培育出更多稻子。

為了這三千稻種,田老農他們,特意又開辟一塊地方。

畢竟長出來一季,可能是偶然,必須多培養幾季才行。

話又收回來,幸好這裏是寧安州,氣候適宜,否則試錯機會更少。

好消息接連傳來。

其中一塊地,占城稻十九號二代,裏面的稻子有了十足的進步。

說是總結了之前的經驗教訓,這才培育出來的。

一畝地的糧食,竟然高達三百五十斤,跟普通稻子差不多了。

當然也有本地農人精心養護的結果,所以放到普通百姓那,差不多是三百斤左右。

畝產三百斤的占城稻,足夠讓勤勞的農戶們動心。

一年多種一季這種稻子,等於多幾百斤的糧食。

多種一次田地,累嗎?累啊!可是有糧食吃!

寧安州的新寧人們,幾乎第一時間去申請。

他們要種占城稻!

他們不怕辛苦!

寧安州本地的農戶則默默看看自家的牛。

那些新寧人們,家裏大多數沒有牛,還那麽積極,他們這些寧安州本地人有牛有農具,怎麽能落後啊。

紀元培育出來的占城稻,心裏一陣激動。

這距離t現代稻子自然相差甚遠,甚至跟普通稻子比,那也是不行的,產量絕對沒有寧安州日常種植的稻子產量高。

如今寧安州普通稻子,已經能達到一畝地四百多斤,水渠肥料農具的提升,一畝地四百多斤,甚至只是均產。

可占城稻的好處就是,能讓一年之內,多種一季稻子。

對當地來說,抗風險能力也增強了。

手裏有糧,心裏不慌,這在什麽時候,都是真話。

別看外面正在卷橡膠。

但卷來卷去,還是要回歸耕種的。

“繼續培育。”紀元道,“我們一定能種出來更好的稻子。”

“是!”

“沒錯!”

“一定可以的!”

官田眾人激動道。

他們一群人在農田裏忙了許久,忙到很多人都說他們不像官吏。

還說田老農他們,被官府調過去,還是要種田。

現在呢?

現在看看,他們到底做出什麽貢獻!

種田怎麽了,種田才是萬物根本!

他們試驗田都標註到五十多號了。

以後說不定還有五十多代。

總之,他們會一直種下去。

紀元看著,對劉同知道:“只要有他們在,寧安州就會安穩。”

以後的寧安州,不在於他,也不在於任何某個單一的人。

只在此地的稻種,在此地的百姓,此地的農人。

劉同知則道:“不用安慰下官。”

“您確定什麽時候走了嗎?”

“下一個任期會去哪?”

紀元並不知道。

他可以提前選。

但他準備回京城再說。

一般來說,有兩個選擇,他把自己想去的地方告訴李首輔,李首輔幫他處理好調令的,到時候直接從這個任地去往另一個任地。

期間不用回京城,對官員來說很是方便。

但紀元準備回去一趟。

可能,還會回來?

不一定是寧安州。

但可能會回來滇州府某個地方。

不過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劉同知嘆口氣,他還是發愁啊。

也就是寧安州百姓們還不知道這回事,等他們知道了,只怕要鬧翻天。

其實不光本地官員們關註這件事,就連附近幾個州府都在打聽。

紀元雖然在寧安州當知州,但對他們周圍都有影響,還是積極正面的影響。

武新府跟滇州城那邊,一邊擔心紀元一走,橡膠作坊還會有變故。

另一邊則是別的心思。

紀元如果不排斥滇州府的話,要不要到他們那做事?

直接做個府衙的同知,絕對也是高升。

寧安州的百姓都不知道,他們的知州大人任期還沒到,已經被各方“預定”了。

如今寧安州百姓要面對的。

便是本地有史以來,第一次夏稅。

此次夏稅,收的是人頭稅。

等到秋稅的時候,要交的便是田稅。

就在各家準備好銀錢,糧食,布匹的時候。

本地的橡膠作坊,染布作坊忽然宣布。

本地一部分人的人頭稅,由他們來交。

當然了,必須是家裏種田的。

準確來說,所有農戶的人頭稅,這兩方包圓。

程亦珊所在的印刷作坊在聽說這件事後,也來湊了一份。

她們的印刷作坊剛剛開始盈利,但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經商的,做買賣的,賺取大利潤的,要自動讓利。

為的,大概還是穩定本地的農業。

他們這些人不事農業,不種糧食,還要吃糧食,便要有自知之明。

寧安州上下百姓,都覺得不敢置信。

人頭稅就這麽免了?

不對,是有人代交了?

啊?

這也太好了吧。

此事自然有紀元插手。

他過手本地賬目,自然知道本地橡膠盈利綽綽有餘。

讓本地橡膠作坊,染布作坊割肉,他們肯定心疼。

可此事也必須要做,你們掙大錢,做大買賣。

另一邊,農戶們提高糧食產量,糧食價格又便宜了,那不種田的人,豈不是過得很爽?

所以,這個人頭稅,他們必須出。

或者說,想要在本地做橡膠買賣,他們就要出。

甚至滇州府的所有橡膠作坊,以後都要如此。

他們或許有不滿,但全都淹沒在農戶們歡呼的浪潮當中。

這些農戶們可不是松散的一個個人。

裏面還有伐木會的各個成員,所以即使紀元走了,同樣能彼此牽制。

秋日的田稅或許沒辦法,也只能提高產量,減少農戶們的損失。

但這些雜稅,紀元要想辦法給免了。

此事饞得周圍百姓都想來寧安州。

別說什麽景國人,河輝國的人。

便是昌鹽郡,乃至永臨縣,甚至鎮南關的人,都想來寧安州鼎定居啊。

急得當地長官趕緊聯合本地商會。

不說全出,你們也補一部分吧?

不補?

不補本地人可全都跑了,你們貨物賣給誰?

有些官員,甚至隱晦責問紀元。

但紀元的回覆只有一句。

“寧安州研究出新稻種,有興趣嗎?”

“種植周期三個月,畝產四百斤那種。”

一句話,這些官員瞬間變臉。

責問?

什麽責問?

我罵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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