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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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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第73章

岳昌一離開, 學生們忍不住議論紛紛。

魏夫子說了幾次,眾人才回過神,繼續練習騎射, 也有人看向紀元。

他連學騎射都這麽快?

等大家知道, 他是在大家鄉試前後練的, 震驚又變成敬佩。

這時間都能被他抓住嗎?

紀元卻知道, 他只是剛入門而已,想要真正地學會騎射,這才哪到哪。

蔡豐嵐拍拍他:“反正一定會比我好就對了。”

他根本看不清面前的靶子啊!

眾人忍不住笑,就聽武營道:“先學會怎麽拉弓即可,或者學習劍術,那樣不用管視力。”

這倒是不錯的選擇。

蔡豐嵐還未說, 武營就道:“最近不行,等我們蹴鞠隊從慶蘭府回來吧。”

慶蘭府?

這不是隔壁的府嗎?

他們蹴鞠隊?

李錦知道一些:“真的要去踢比賽了?這也太厲害了吧,什麽時候出發,什麽時候回來?”

紀元也不知道這些事, 武營李錦他們介紹道:“是每年九月份的蹴鞠比賽t。”

“咱們相鄰的四個州府所在的府學, 州學, 相約去一個地方比賽,為時半個月。”

“若咱們的隊伍進了決賽,學政都會去看。”

蹴鞠比賽!

紀元之前聽說過一點。

建孟府府學外面就有兩個蹴鞠場,經常有人在踢球。

武營,還有幾個衛籍的,以及府學踢球不錯的十幾個人都是府學蹴鞠的球員。

沒想到秋天的時候還有比賽。

再聽他們說才知道, 每年蹴鞠比賽的舉辦地點都不一樣, 今年是慶蘭府。

相鄰的四個州府蹴鞠隊,要在九月二十前到達指定的地方。

九月二十開賽。

第一輪比賽兩兩對決, 選出積分前三的。

這前三再比,淘汰最後一名,積分前二的進行最後的決賽。

反正為期十五天,看誰家的蹴鞠隊厲害。

放在現代,應該叫學校之間的友誼賽。

武營等人明日就要出發了。

他們興致勃勃,一定要拿個好成績出來。

這事也就紀元不太清楚,大多數學生最近見了蹴鞠隊的人都要問幾句,一直給他們加油打氣。

同時也很遺憾,今年不是在建孟府辦,不然他們上學之餘就能看熱鬧了。

太可惜了。

紀元聽著都覺得遺憾,這種熱鬧,誰不想看啊。

還有人好奇道:“見你每日學習,你也對蹴鞠感興趣?”

“當然了,蹴鞠多有意思。”紀元笑著道。

誰料武營摸摸下巴:“等你再年長幾歲,說不定可以來蹴鞠隊。”

啊?

他可以嗎?

武營一本正經道:“紀元聰明,踢球也是要腦子的,而且他體力不差的。”

說著還道:“比一般的書生有力氣多了。”

那弓都拉得不錯。

說到弓,紀元再次想到覆合弓。

可張張嘴也沒提。

改進弓箭是可以,放在現代,這或許多少算個靶場裏的玩具,但在古代,那就是槍,是真正的武器。

一開口就是改造武器?

還算了吧。

紀元把玩著手裏的弓箭,想著有機會再試吧。

岳昌的事很快被大家拋到腦後。

也有人說,他明日還會來上學嗎?

答案是,來了。

但沒來第十堂。

他家裏不知道怎麽安排的,好像是托了掌印教官的關系,去了第九堂讀書。

建孟府府學分為十個教室。

第一堂到第十堂。

最新進來,還未分班的,就全在第十堂。

每一個堂都有一個班主任,這裏稱呼為教官。

而掌印教官,相當於教導主任,統管十個學堂不說,十個教官也在他們手底下做事。

說動了掌印教官,給他調個班級還是輕而易舉。

不過自然也有人不忿。

這可不是現代的班級,每個班級的老師水平有差別,但不算特別大。

府學的學堂一個比一個好。

第九堂的夫子,絕對比第十堂好。

紀元倒是猜測著,岳昌家裏給他轉班,應該不是為了好老師。

像是在躲著他?

紀元也不是自戀啊。

但那日岳昌看他的眼神,好像格外崩潰。

反正岳昌遠離他是沒錯的。

所以紀元對此並無太大的想法。

現在都九月中旬了。

等到十一月便是歲考,按照歲考成績分班,他總不會還留在這?

紀元身邊人也這麽想的。

李錦本就覺得自己是求進學過來,在哪讀都一樣。

蔡豐嵐是酷愛讀書的,根本不管這些。

白和尚?

他都叫白和尚了,還在乎這些外物嗎?

本來以為自己會被非議,岳昌卻意外發現,第十堂的人雖然有些介意他去了更好的學堂,但也沒說什麽。

這讓本來準備好難堪的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實也不想想,整個府學大部分人都是求進學的,大家區別都不大。

大家都是掏錢的,掏多掏少而已。

而對於本就考進來的學生來講,他們的目標也不是第九堂,而是前三,甚至前二。

又怎麽會在乎一個人去了第九堂。

大家心中似乎都有自己的目標,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

岳昌消失在大家視線之後,大家生活還是一如往常。

偶爾有慶蘭府傳來的消息,說是四個府學蹴鞠隊比賽,他們已經進了前三,就等著繼續比呢。

除此之外,紀元的生活一如往常,倒是那本《陳家詩詞格律感悟》,他竟然提前抄完了。

一萬多字的書,並不算厚,紀元寫字本來就快,一得空就寫。

本來說十一月初五之前交稿即可,現在剛到十月,他已經寫完了。

因是自己第一次潤筆,紀元還特意讓白和尚,蔡豐嵐幫自己看看,有無什麽疏漏,字的大小一樣不一樣。

兩人都是讀過很多書的。

白和尚還接觸過不少印刷極好的佛經,一眼就道:“很好,字形統一,結構極好,若能按這個印出,單著字就會讓人買。”

紀元學的就是館閣體,本就是清晰優美的字形。

如今用在印刷上,再合適不過了。

蔡豐嵐也湊近看了看,點頭稱是。

話是如此講,三人還是找到幾處可以改進的地方,務必精益求精。

十月初十,這本書也就徹底抄完了。

蔡豐嵐見紀元把抄好的書收起來,反而去研究原本的文章,看樣子是想讀一讀如何寫詩的書。

蔡豐嵐奇怪道:“你作詩的水平,還用再讀?難道是在給他找疏漏?”

又道:“今日正好休息,幹脆把抄好的送過去,那就能拿尾款了。”

紀元抄一本書十五兩銀子,定金五兩,抄完給下面的十兩。

蔡豐嵐知道,紀元為了買叆叇,身上沒多少銀錢。

要不是靠著童試文章有些稿費,估計荷包都要見底。

但即便如此,手裏多些銀子還是好的,在府城處處都要銀錢。

這種情況下,怎麽不提前交稿,提前拿錢?還能繼續接新的。

紀元聽著前面那個問題,耳朵一紅,轉而回答下一個問題:“說好的十一月初五之前交,我不能給得太早。”

白和尚一聽,明白怎麽回事:“是了,交得太早,以後就要這麽早了。”

而且周家書坊不止自己一個潤筆先生,他寫字快,自己是知道的。

這又不是讀書,拿了第一,也就是拿了第一。

這是賺錢,自己卷得飛起,那其他正常做事的人,是會被牽連的。

難免有人會說,人家寫得又快又好,你怎麽是這個速度。

沒必要,不如按部就班,對大家多好。

紀元也是因為岳昌的原因,對此多思慮了一層。

單是名聲,就夠讓人抓狂,若牽扯到銀錢,那便更不同了。

蔡豐嵐也若有所思,最後道:“上學難,為人處世更難。”

誰說不是呢。

至於銀錢,紀元感覺自己身上夠用,童試文章賣了三十六兩,做潤筆先生還有五兩定金。

雖說平日吃喝都要銀錢,又買了些日常用品。

但如今也還有三十兩銀子,錢已經很多了!

偶爾需要多用錢,紀元也不怕的。

他可是有羅博士的五十兩銀票,還有房老夫子的兩幅畫。

實在不行,他就去當敗家子,去換銀票用!

倒是那本《陳家詩詞格律感悟》,他確實想研究研究。

也就是現在課確實滿,否則他真要花時間專門學習如何寫詩詞。

手頭這本格律感悟,不愧在兩廣賣得很好,裏面說的很多東西通俗易懂,還挺適合入門。

第一章節還簡單說了詩歌起源發展,以及到天齊國是什麽情況。

裏面的基礎知識,如韻,平仄,對仗等等,都有涉獵。

可惜這些知識應該太過基礎,書裏草草略過,並未多寫,主要是把平仄講了講,以及後面的對仗規則。

紀元認真閱讀,至少先把基礎知識給學了。

以後再慢慢來。

紀元沒想到的是,抄書的事,確實牽扯到銀錢,又變得十分不同。

十月十五,紀元剛下學,就見周家書坊的人在外面站著,見到他過來,連忙小跑到跟前,對方臉上還帶著不好意思。

“元哥兒最近可忙。”書坊管事為表親近,熟悉之後,一直喊紀元元哥兒。

紀元看看他,直接道:“是有什麽事嗎?”

“元哥兒果然聰明,您還記得那本《陳家詩詞格律感悟》嗎。”

紀元點頭,管事繼續道:“此書能不能快些抄完,書坊務必給您一些緊急的費用。”

說著,管事甚至把餘下的銀錢也拿出來了,共計二十兩。

十兩是尾款,另外十兩是加急的錢t。

紀元愕然:“這是怎麽了?為何如此著急?”

“沒辦法,居然有些人不守規矩。”周家書坊管事咬牙,又不好多說,只道,“不知現在抄到多少了,緊急的話,還有多少日完工。”

管事知道,不少潤筆先生都愛拖時間,不到最後的關頭不肯寫的。

就是不知紀元是不是這個習慣。

見紀元疑惑,管事只好把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是這麽回事。

《陳家詩詞格律感悟》是從兩廣拿來的,這些紀元都知道。

裏面還刪減了筆者本地的用語,替換成如今的版本。

這本也正常,各地不同俗,語言也有些不同,換成更容易懂的詞語,本地學生也願意買。

但事情就出在不同版本上。

周家書坊小道消息得知,那岳家書坊竟然也買了這本《陳家詩詞格律感悟》,又出了個不同的版本。

那岳家竟然緊急趕工,一定要在他們之前出售。

若真讓岳家做到了,那周家買書以及一系列制作的費用全都打水漂。

“我家選書先生眼光毒辣,他看中的書一般都不會太差。”

“也不知道岳家怎麽知道我們這批新書,竟然想辦法也買了回來,《陳家詩詞格律感悟》就是其中一本。”

書坊行業發展到至今,已經有很完善的產業鏈。

其中選書先生,有些像現代的實體書編輯,他們在許多書當中選擇可能暢銷的。

也會在各地的書籍裏面挑選合適的。

挑選的書籍,一般都是行業秘密,畢竟你家千辛萬苦選出來的潛力股,被對方買去了,你是什麽想法?

看來周家的書單洩露,讓岳家撿便宜了,根本不用自己去選書,直接照著書單買即可。

紀元道:“這也不對吧?跟這本書簽契約的時候,應該不會讓原書作者賣兩份吧?至少不會在咱們建孟府賣兩次。”

“契約是契約,追責是追責。”周家書坊管事道,“建孟府距離兩廣兩三千裏地,每次帶回來的書都是一批批的,對方估計也知道,咱們不會為了一本書去追究那邊的責任。”

“再說,這也是競爭,若真的爭輸了,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生意場上是這樣的。

紀元點頭,對白和尚和蔡豐嵐道:“我帶周伯去拿書,你們先去吃飯吧。”

紀元讓白和尚他們先去李錦那吃飯,一會給自己帶兩張餅子回棲巖寺即可。

那管事見此有些奇怪,直接去拿書?

紀元道:“書我已經抄完了,你們取來直接印即可。”

“也不是,一會你檢查一下,若哪張問題,我當場重新寫。”

什麽?!

已經寫完了!?

被喊周伯的人滿臉高興,太好了!

本想到交稿日子是在十一月初五,今日才十月十五,還差二十天呢!

周伯召來自家馬車,開口道:“走走走,坐馬上更快。”

說著,又把二十兩銀子一起給了紀元:“元哥兒幫了大忙,這提前的緊急費用,你也收下。”

周伯恨恨道:“岳家近來做事越來越離譜,他那大兒子也是不成器的,真以為這麽下三濫的手段能搶了第一的名頭?”

這話紀元不好插嘴,他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很快,馬車到了棲巖寺,周伯在產房院子裏檢查了紀元抄的書,第一眼就覺得這字實在好。

用現在的話來說,跟現代印刷品差不多。

主要是,紀元見過現代印刷品是什麽樣子,更知道方方正正的字跡印出來就是好看。

而古代從未有過這種概念,自然模仿不出。

紀元估計都不知道,他現代對印刷品的理解,已經影響了如今的抄書。

周伯看過的書多了,只覺得紀元這寫得實在好,印出來絕對整齊漂亮。

周伯再滿意不過,想了想道:“二十號你們休息,記得再來後街書坊,到時候開始抄第二本。”

說著,紀元開口道:“第二本的時間,還是兩個月左右吧?”

周伯稍稍思索,笑了:“放心,絕對不會以你的時間,你的質量去要求其他潤筆先生。”

“更不會強行把預留的時間減少。”

不用紀元多說,周家的人竟然明白他的意思?

周伯哼笑:“你以為我們是岳家?不顧質量,不顧潤筆先生,只當他們是廉價的抄書匠?”

紀元撓頭:“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伯搖搖頭,他現在愈發喜歡紀元了。

周伯並未多聊,帶著人連忙離開,趕緊把書印出來!

印出來之後,搶先一步售賣!

到時候虧空的,就是岳家了!

兩邊商戰打得有來有往,周伯也沒忘記讓車夫給紀元帶份晚飯回來。

這麽好的潤筆先生,只吃餅子怎麽能行?

車夫給紀元帶回來的飯菜,跟蔡豐嵐帶回來的飯菜正好重了。

以李錦的話說,紀元怎麽只能吃餅子!

給他裝了吃食,用飯盒帶回去!

紀元忍不住笑,有這群朋友著實不錯。

白和尚照例晚上去誦經,蔡豐嵐倒是坐下來又吃了點,想了想道:“紀元,你說我的字練到什麽程度,可以去做潤筆先生?小作坊的都行。”

蔡豐嵐想做潤筆先生,倒不意外,畢竟是個賺錢的買賣。

今日過後,紀元口袋就有二十三兩銀子,夠他花一段時間。

紀元知道蔡豐嵐的字,想了想道:“小作坊可以去試試,從話本子開始?”

說著,紀元毫不藏私,把自己的技巧跟經驗說了下。

蔡豐嵐深吸口氣,他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努力練習,一定要學做潤筆先生。

紀元道:“我二十號會去後街的周家作坊,要不然先去周家試試?如果不行的話,我記得有幾個小作坊價格還算公道。”

說著,紀元翻出自己之前做的筆記,他可是跑遍所有作坊的,明白各自管事的脾性。

“好,這幾日我再努力努力。”蔡豐嵐還說了他為何想做潤筆先生,“上次見你買了叆叇,我就也想買,你知道的,我這眼睛近視,還是要買副叆叇的。”

要說平日的花銷,蔡豐嵐家裏還是承擔得了,他家爹娘哥嫂都在,他考上秀才之後,家裏不用交稅,攢出來的銀錢不少的。

可要是想買幾十兩的叆叇,蔡豐嵐怎麽都張不了這個口。

還是自己賺吧。

紀元表示理解,又把自己的心得講了,蔡豐嵐統統記下,最近幾天一定會惡補。

蔡豐嵐準備當大小書坊的潤筆先生,東市第一街的書坊也在鬥法。

要說都是競爭,互相有點什麽很正常。

但這種競爭,還是讓人很是不爽。

竟然偷他們周家的書單,還要先一步印出,怎麽會有這麽無賴的人。

周家大公子冷著臉,約莫知道一點。

岳家一直想超過周家,成為第一書坊。

第一書坊的名頭可不是白來的,書籍行會裏,要比出版的數量出版的質量。

更要比印了多少官方書籍。

那岳家今年拿到《童試錄》的印刷權,所以就想往上走一走。

今年童試錄的售賣數據也好。

既是沾了小三元的光,也是因為監臨官徐大人誇過。

所以今年這書賣得比往年要好。

估計對方是想趁著如今的風頭,再推出幾本好書,好讓今年的岳家占據上風。

當然了,也是為了掃去之前的汙名晦氣。

可你們想要出好書,自己去找啊。

他們周家滿天齊國地找好書,距離兩三千裏兩廣的書都被他們翻出來,還不是為了書籍的質量。

你們竟然偷書單,還真有你們的。

周家大公子這幾年才跟著他爹一起經營書坊,終於明白,他爹為什麽那麽討厭岳家了。

但岳家跟府學的關系極好,他們也沒辦法。

要不是周家書坊確實厲害,質量一直極好,今年的《鄉試錄》,估計也會給岳家。

越是這樣,周家就越看重質量。

算了,暫時不理岳家,等他們這批書印出來,讓他們血本無歸。

此刻的岳家還以為,他們會按照原定的時間印刷賣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加班加點提前印出。

到時候,有些人就要自討苦吃了。

這批書裏面,周家大公子最滿意的就是《陳家詩詞格律感悟》印刷。

主要是潤筆先生厲害,寫出來的字大小一致,甚至一撇一捺都一樣。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竟然不像館閣體,要比館閣體還要小巧方正。

給t現代人來看,一眼就能說出。

這不就是較為拙劣的印刷體。

但畢竟是紀元手寫的,現在還沒方正到極致。

就算這樣,已經是潤筆裏面較為突出的。

周老爺來的時候,周家大公子就把書給遞上。

周老爺嘖嘖稱奇:“紀元還真是當潤筆的奇才,他第一本書,就抄出自己的風格了。”

是的,周老爺覺得這是紀元的風格,方方正正的,格外好看,還格外清晰。

也有一些書法家會說,此字太過死板,不夠優美。

但這是供人閱讀的書籍,並非書法作品。

能讓人看清楚,就是第一要務。

反正周老爺是這麽認為的。

許多字確實挺好看的,但卻不能用來印刷,否則看都看不懂。

對於印刷的書籍來說,一個要內容好,二要字跡清晰,甚至最後才是紙張優劣。

周家書坊能經營至今,是有自己的門道的。

作坊裏忙個不停。

雕刻的匠人也覺得紀元這字好,加上東家給了加急的銀錢,在紀元,蔡豐嵐二十日去東市第一街的時候,《陳家詩詞格律感悟》竟然已經上市了。

他們兩個今日的主要目的,都是後街的作坊,但去之前,來前街逛了一圈。

無他,一個是紀元抄的書上市了。

另一個則是《童試錄》也在售賣。

紀元他們先去的岳家書坊,只聽門口的夥計道:“官學指定印刷,唯有岳家書坊印出今年的《童試錄》,小三元的優選文章盡在此處,各家子弟可買來閱讀!”

好家夥,紀元跟岳家不算和睦,但他家賣個東西,還是借著紀元的名聲。

從監臨官徐大人離開,今年的《童試錄》開始售賣。

到如今的十月二十,都兩個月過來了,願意來買此書的人還是不少。

中間要說沒有紀元的緣故,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人就算不看,也要買回去一本,“沾沾”神童才氣。

類似於祈福香囊的作用?

蔡豐嵐的文章也在其中,提到他的人也不少。

蔡豐嵐忍不住搖頭,算了吧,自己才懶得看之前的文章,他才不會買。

那岳家書坊夥計熱情推銷不成,只好作罷,見他們兩個年輕得很,順手送了紙張。

這算是東市第一街的老規矩了。

兩人從這裏出來,又去了對門的周家書坊。

此地的夥計熱情依舊,看著他們手裏拿著岳家的紙張,立刻奉送更多的,讓紀元哭笑不得。

好在管事看到紀元後,笑著道:“元哥兒來了,快來看。”

看他抄的新書嗎?

還未走近,就有人道:“這本《陳家詩詞格律感悟》的字極好,你們看。”

“明明應該很死板的字,怎麽又能看出筆力。”

“寫成這樣的字,確實清晰,買一本吧?”

“買,如今寫詩寫得好,也不錯呢,看看紀元就知道了。”

“算了吧,紀元那詩,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來的。”

兩個書生說著,又道:“周家書坊不是出了今年的《童試錄補遺》,去買一本,看看紀元的文章吧。”

兩人一人買了一樣,準備回去慢慢讀。

周家書坊出版的《童試錄補遺》,自然是給過學生們銀錢的,跟之前那家小作坊不同。

沒想到連補遺都賣的不錯。

蔡豐嵐看著就高興。

這可不是官方出版的,完全是其他書生的個人行為。

周家書坊管事周伯道:“你們接下來要去後街吧?東西可以暫時放在我這,等你們回去的話再拿走即可。”

兩人手裏都有紙張,確實不方便。

周伯對紀元格外殷勤,沒辦法,誰讓他的字太好了。

《陳家詩詞格律感悟》賣得好,不單是內容好,字也是一大亮點。

這種字市面上還未見過。

周老爺已經直接喊這叫“紀體”,還說這種字體,太適合印刷。

紀元對此並不知曉,他同蔡豐嵐已經去了後街。

後街沒有前街人多,他們多半都是做事的人。

蔡豐嵐深吸口氣。

希望他可以賺夠買叆叇的錢,不然看書真的費勁啊!

紀元帶著他直接去了徐家書坊,那書坊管事一聽來意,還是先讓蔡豐嵐寫幾個字看看。

正寫著,周老爺正好過來,聽說紀元來了,笑著道:“來來來,我也看看他同窗的字。”

這麽一說,多半是要把蔡豐嵐收下了。

能交好紀元,多收個潤筆先生算什麽。

只是周老爺一看那字,就道:“本來想給你們走個後門,沒想到壓根不用,這絕對夠格了,只是要先抄話本,可否能行?”

意思就是,字合格的,但要先從最低一級的話本抄起,價格在七兩到十兩之間。

蔡豐嵐松口氣:“當然可以,我的字並不算太好,我知道的。”

“但有紀體的意思了。”周老爺摸著胡子,見紀元,蔡豐嵐一頭霧水看他,笑著道,“紀元的字體,不就是紀體嗎,他的抄書的字,太適合印刷了。”

這就是紀體?

紀元頗有些不自在,他就是按照上輩子看書的習慣寫的啊。

總之,蔡豐嵐學了四五分像,抄話本肯定可以的。

蔡豐嵐跟著後院管事去簽契約,紀元則跟著周老爺去了印刷作坊內部。

之前不管簽契約,還是跟管事談事情,基本都在作坊的外部。

內部則格外不同。

周家大公子就在作坊裏面,看到父親和紀元過來,笑著行禮:“紀元來了。”

紀元則被作坊內部震驚了。

眼前整齊劃一的流水線般印刷規模,既有雕版印刷,也有活字印刷,按照印刷的書籍類型,還能選擇不同的印刷方法。

整車整車的紙張從後院運過來。

一部分放在倉庫裏,另一部分等待制成書本。

作坊另一部分,則是幾十位男工女工,大家分工合作,有的裁剪,有的裝訂。

這種規模的作坊,不愧是府城第一書坊。

原來內部是這樣的啊。

見紀元驚訝,周家大公子道:“回頭帶你去看看郊外的紙張作坊,那地方規模更大,晾曬紙張的地方都不小。”

周家大公子今年不過十八九,也有些少年心性,他不知為何,就是喜歡紀元的性格,對他也如朋友一般。

紀元點頭,他真的有點好奇古代造紙廠是什麽樣的。

聽著工人們做事的事情,紀元還看到幾位衣著不同的工匠,他們每個人身邊都有弟子伺候,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事。

這些工匠,便是書坊的雕刻匠人了,看似在摸魚,也確實是在摸魚。

當著老爺跟少東家的面也無所謂。

為什麽?

人家是技術工種,不管紀元他們這些潤筆先生的字有多好,都要依靠他們雕刻出來,那手絕對穩得很。

見老爺,少東家過來,五六個雕刻匠人才起身,看向紀元的時候也帶了好奇:“這就是紀元?”

紀元拱手,有三個匠人避開:“我們不過是白衣,受不得禮。”

剩下的三人則是秀才,他們沒說什麽,看向紀元的時候同樣有些喜歡。

有人還道:“回頭你要是刻章,盡管找我們,想要什麽章子,我們都能刻。”

不是對自己手藝絕對自信,說不出這種話的。

紀元感謝過後,其實還真的心動了。

如今的讀書人,一般都會有自己的私章,可惜買印章的石料玉料的價格不菲,他還要再攢攢。

從作坊內部出來,紀元就接到第二本書的任務。

竟然也是話本。

但這話本似乎有些不同?

周老爺去忙,留下周家大少爺一起聊,他道:“前幾年,朝廷把前朝編纂的書庫開放了,裏面有不少前朝編纂好的書籍,文學,詩詞,史書,醫書,雜類,數不勝數。這一套《夢蝶令》,算是話本類的佳品。”

紀元聽完,明白了。

哦,官方修訂過的言情小說,還是前朝宮廷裏面收錄的,朝廷開放書庫之後,各大書商就拿來印刷。

算是,這算是經典名著類?

裏面用詞更加典雅,講的雖然是才子佳人,卻也是想以微言大義,以故事來教化世人。

總之,故事性有,教育性也有。

《夢蝶令》一套共計十本,一本三四萬字,故而價格在一本二十四兩。

這差事給到紀元,抄完一本,結一本的尾款,再給下一本的定金。

等全部抄完,差不多二百四十兩進賬。

當然了,用的時t間也會很長,至少也要大半年時間。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

可周家大少爺親自來說,那就是有所不同,周家大少爺輕咳:“那個,我爹是在想,既然是情情愛愛的故事,不如加些插圖。”

插圖?

紀元雖然馬上明白過來,但他在天齊國看過的書也不少了,似乎還未有插圖的出現?

說著,周家大少爺偷偷摸摸從後面拿出幾本劣質書籍:“內容就不看了,只看裏面的圖畫。”

“這是一些非法書商私印的,雖然說制作粗糙,內容也不像樣子,可這種創新卻是極好的。”

建孟府大小作坊十幾家。

天齊國的作坊更是成百上千家。

像江南一帶的書坊就極多,而且非常密集。

一些小書商在這種環境下,經營自然比不過同行,他們就另辟蹊徑。

質量上卷不過,那創新上卷吧?

周家在江南一帶的人,敏銳捕捉到這個“市場動向”,發現了帶插圖的書籍。

而且沒過多久,江南,甚至閩地的許多書上,都開始配上插圖。

那他們建孟府第一書坊怎麽能錯過。

周老爺不假思索,要在這本《夢蝶令》裏加上插圖。

不僅要配圖,還要配美女圖!

紀元聽著周家大少爺說話,忍不住插一句:“怎麽不配青年男女同游圖。”

???

更好啊!

周家大少爺看向紀元:“說得好!俊男美女作插圖!肯定更多人喜歡。”

周家大少爺也說出最終目的:“紀元,你可是會畫畫的,若是願意給這本書配圖。”

“一張圖,給你二十兩銀子,一本書畫三張吧,你覺得如何?”

怪不得講了那麽多,原來這才是周家書坊的想法!

想讓紀元幫忙畫畫。

一本書三張,十本書三十張,也就是六百兩?!

周家大少爺又說出另一件事:“但是,咱們一本一本地出,先賣《夢蝶令》的第一本,如果賣得好,咱們再來畫第二本,”

也就是說,計劃中是十本書,三十張插圖。

從第一本開始賣,賣得好,才有後續,賣得不好,那就沒了。

這也是書坊合理考量,否則一口氣出那麽多東西,單給紀元的銀錢都要八百多兩,放在哪都不是小數目。

紀元道:“你們真的要我畫配圖?你家是不是還沒看過我畫畫?”

周家大少爺一頓。

他確實沒看過。

但府學右訓導在鄉試宴上都誇啊,他們本能就信了。

說著,紀元開始翻看江南來的書籍,這書確實質量一般,裏面多是妓女跟才子的故事,一看就是給窮書生看的。

裏面的配圖,讓紀元忍不住皺眉。

這,這配圖也太雲裏霧裏了吧。

他以為是後世常見的仕女圖,沒想到卻是水墨色的花叢中,影影綽綽看著女子的裙擺,根本不見真人。

知道了。

這到底是古代,配圖甚至剛剛開始,大家還不好意思畫真人。

怪不得他說青年男女同游,周家大少爺那麽興奮。

紀元翻了全本,大概知道天齊國如今的配圖水平了。

跟後世自然沒法比。

那他就有信心了。

紀元點頭:“那就抄第一本,一本書,三個配圖,是吧?”

這本書給的周期是三個月,算下來,等到明年交即可。

書籍的制作時間一般都很長。

因為周家書坊也是頭一次做這種類型的雜書,周家大少爺點頭:“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反正一直是江南書商們引領風潮,不行的話,等他們那邊做的成熟了,我們照著學也行。”

???

照搬經營模式是吧。

紀元笑了下,或許,這次不用學別人了。

接下這本書後,紀元跟蔡豐嵐都抱著話本離開。

同時,還有每個人的定金。

紀元一本書連書帶插圖,一本得八十四兩,定金為二十四兩。

蔡豐嵐只抄書,一本為七兩銀子,定金為二兩。

即使這樣,蔡豐嵐還是很感激。

他距離自己的叆叇又近一步!

紀元盤算了下自己手頭的銀兩,幹脆道:“要不你先買吧。”

紀元直接道:“我之前掙的銀錢,加上這次的定金,手頭有五十多兩銀子,先拿出一部分給你買叆叇,等你掙到了再還我即可。”

紀元不是隨便說說。

他是心裏早就有打算的。

再說,借給蔡豐嵐之後,自己手裏還有不少銀錢,對他來說,足夠花銷了。

蔡豐嵐搖頭:“你這本書的尾款要等明年才能拿到,身上要留錢的。”

“那也夠了的。”紀元又道,“你又不會跑,回頭給我就是。”

“叆叇對你來說是必需品,否則這麽長時間,你怎麽看書?”

紀元雖然沒有近視過,卻知道對現代近視的學生來說,沒有眼鏡別說看書了,就算是生活都有些麻煩。

這種必需品,還是早買早享受。

說著,紀元還指了幾家,他給夫子買叆叇的逛過的鋪子。

蔡豐嵐一方面真的想買,一方面又覺得不好意思。

還是紀元拉著他過去。

最後蔡豐嵐借了紀元二十五兩銀子,加上他甚至自己的銀錢,購買個三十兩左右的了,並承諾道:“等潤筆先生的錢一到,我立刻還你。”

“還用你說?”紀元好笑,“我還信不過你嗎?”

回到棲巖寺,白和尚看著蔡豐嵐的叆叇嘖嘖稱奇,自己也試著戴了下。

白和尚不近視,帶上只覺得頭昏眼花,他也為蔡豐嵐高興。

有這個東西,學習效率都能提高,等到歲考的時候,他們說不定能考到一個學堂。

蔡豐嵐好幾天裏都興奮得睡不著。

對這叆叇也是寶貝的不行。

除此之外,就是加緊練習書法,甚至被書科杜夫子誇了幾句,說他進步神速。

這當然了!

有眼鏡了!

還有紀元指點呢!

大家興奮之餘,又聽到另一個消息。

去慶蘭府比賽的蹴鞠隊回來了。

掌印教官黑著臉帶他們回來,蹴鞠隊的學生們臉上烏青,好像是打架導致的。

一時間,府學議論紛紛。

其中內情也說了出來。

建孟府府學蹴鞠隊進入了決賽。

他們九月二十開始比賽。

一路打敗三個對手,跟最後一個隊伍在十月初五進行決賽。

蹴鞠隊輸了比賽就算了。

竟然在比賽結束,跟對面球隊的人打起來了,最後出動周圍的捕快才把兩方分開。

這實在丟人。

幸好建孟府府學的學政未去。

但專門去一趟的掌印教官丟了面子,全程對蹴鞠隊的人都沒好臉色,幹脆提前回來。

踢了半個月比賽的蹴鞠隊,則被當地留下問話。

他們走到哪都被笑話,一直被問了五六天,差點又發脾氣。

還是建孟府學政見掌印教官自己回來,又給慶蘭府學政寫了信,才把學生們要回來。

等他們回來,已經是十月二十二了。

按理說得了第二名,應該被表揚才是。

現在卻成了幾個府學的笑話。

紀元在射科看到武營的時候,他發狠練習射箭,咬牙道:“什麽破學校,老子不上了。”

紀元聽得眼皮直跳,這裏面還有原因?

紀元其實並不信武營他們是特別沖動的人。

而且把自己學生扔到外面不管,那掌印教官估計也沒說什麽好話。

戴著眼鏡的蔡豐嵐也走過來,詢問道:“武營那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們可不信你們真的無緣無故打人。”

“是啊,有什麽原因嗎,你說出來,我們能幫你看看。”紀元也答。

同一個射科的同窗們也在偷偷聽。

說實話,以前沒跟衛籍的人接觸過,會以為他們是粗俗無禮的,但接觸後都知道。

武營他們講義氣,人也爽朗,誰都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要說他們無緣無故打人,大家都是不信的。

武營憋氣,咬牙道:“跟我們踢決賽的是慶蘭府的蹴鞠隊,他們買通了裁判,那裁判一直偏向他們!”

“要不然我們怎麽會輸!”

而且裁判偏袒得太明顯,甚至慶蘭府蹴鞠隊進球的時候,他們自己的觀眾都竊竊私語。

就算這樣,最後的冠軍還是給了慶蘭府的人。

慶蘭府的人還嘲諷武營等人,這哪能忍,直接打了起來。

武營他們本就會拳腳功夫,對方十幾個捕快都沒攔住他們,要不是掌印教官開口,估計他們能打遍所有人。

好強的武力值。

紀元默默道,原來對方主場踢假賽,還嘲諷,怪不得t武營等人生氣。

但凡有血氣的,肯定打起來了。

果然,聽到這些話後,射科同窗氣得要命。

那慶蘭府也太無恥了。

還有掌印教官,遇到這種事也不攔著嗎,任由別人欺負人嗎。

武營他們沒說話,看來還在憋悶,又有種想要退學的沖動。

紀元他們勸了又勸,總算勸好了。

就在大家松口氣,以為這事總算過去的時候,掌印教官竟然直接下了命令。

衛籍學生武營,直接退學。

不是不想上了嗎,那就別上了,退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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