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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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蘇瑞死的消息, 還是傳到了沈佑京院子中。聽聞時，沈佑京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此時已經能下地走上幾步，胸口也不再總是隱隱作痛。
只是行走之間總是覺得有些許的虛弱，提不上力氣來。
晉二在一旁時刻看護著, 活把沈佑京看成了什麽易碎玉瓶。
沈佑京緩緩活動著, 詢問晉二：“這些日子禦史臺那邊如何了？”
“都在按著郎君的準備來，那侍郎已經查出了最關鍵的罪證, 在刑部那邊上了案卷。”
那家人在查的時候, 從外頭查倒還很是艱難, 許多證據都已經被填沒了。
但是先前用來彈劾對方的那個借口，在這時候卻格外的好用。那位夫人傾力相助, 不僅如此到後頭, 竟然那妾室也主動將她所知曉的事情通通上報。
說是只求能在那侍郎獲罪的時候不牽連於她。而仔細查證過後, 她也確實未曾參與到那侍郎貪汙的事情中。
一夫一妾, 到最後竟然還一齊離開了長安。不過這些都是案子之外的事情，聽了也就算了。
晉二這時候臉色有些為難, 語調中也帶了幾分。
沈佑京往他這邊看了幾眼，“怎麽了這是？還說不出口？想說什麽就說。”
晉二這才開口, “郎君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名聲有多臭？”
沈佑京停了腳步, 若有所思。
“倒也大致能猜出來幾分。”
先前他只是鏟除竇尚書，還有辦案，雖然名聲大，但實際上在整個朝堂上來說, 其實沒有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
但是這次不同。
在沈佑京的刻意為之下, 從六部到門下省中書省沒有一個部門逃過了沈佑京的彈劾。也就意味著, 但凡他們私下聚，每個部門都是身涉其中的。
再加上這次不少彈劾理由都是現成找的, 難免在那些人眼中沈佑京就是為了在聖人面前刷分，而不顧朝中官員。更有不少人言語間嘲諷他就是個書呆子。這一論調還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晉二說起這些就覺得氣憤難耐。要不是那些人自己有錯，難不成禦史臺還能憑空捏造嗎？
沈佑京聽著這些卻笑了。晉二正氣著，這下子連正主自己都不關心，他就更氣憤了。
前者笑完，眼瞧著晉二是真氣惱，這才道：“這麽氣呢？可這就是我所想要達成的目的。”
太子想把他當成一把排除異己的刀，可沈佑京如果真這樣做了，那他身上可就牢牢的釘上了太子的印記。
沈佑京可不願意就這樣被太子隨意當刀子使，就算當，也不能讓太子全都稱心如意。
更何況，這樣雖然名聲差了些，但是對於太子來說卻更好用。一個被朝野上下排斥的臣子，自然不會對太子有任何的威脅。
並且，這樣還會有一個好處。
不過這個好處所發揮的時候，就要等到後頭去了。
晉二聽完了沈佑京所說的，但他心裏頭還是憋著不服氣的那一股子勁兒。
心中對於那位太子的怨氣無以覆加。
隨即他則是像想起了什麽一般，“對了，這些日子是不是可以準備著和通州那邊聯系聯系？”
說到此處，沈佑京停住。
通州啊。
但旋即他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
這行為不合常理，若是被太子抓住，他和唐策都不會有好下場。
若是想要唐策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現，除非太子不再是太子。
“通州關家照顧一個腿折了的人，應當是不會有問題的。”
晉二卻在想，“我們這裏肯定瞞不過太子，但是二皇子一定能瞞得過。郎君多少還是寄一封信去吧，讓唐郎君也能多一些安心。”
沈佑京著重看了一眼晉二，“可以嗎？”
晉二連連點頭，“肯定能行。”
前者神思不屬，沈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想給唐策寫信的心占了上風。
“那我問問。”
唐策被晉二留在通州關家，而關家也確實未曾辜負晉二的信任。
關家原本就對沈佑京和唐策二人很是感激，之前因著地理距離無法表示感謝。
如今唐策遭難，他們自然是義不容辭。
於是唐策在通州關家，受到的待遇可謂是最好的。只是可惜，唐策那雙腿卻是因為毀得太嚴重而無法再行走了。即使找了最好的大夫也無能為力。
說起來其實關家將唐策養在家中，其實風險不可謂不大。畢竟唐策和晉二來的時候傷成那樣，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但是轉念一想，當初沈佑京和唐策不也是冒著風險來救人的。
若是他們關家見有風險，便作出如此行徑，那豈不是和那些小人也沒有什麽分別了。
自然，唐策在通州的日子還算好過。但是他卻始終憂心著沈佑京。
他既擔心沈佑京知曉了真相，又擔心沈佑京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
偏偏長安之中還沒有消息傳來，他有些想傳消息過去，但是憑著他如今的消息手段，只怕還沒傳到沈佑京手中，先把自己給暴露了。
所以想要和沈佑京聯絡的心只能壓抑再壓抑。
他如今反思，也覺得自己當初實在是太過於激進，也太過於相信聖人。只是當時被情緒裹挾著，又沒有人能在身邊勸著，所以才那樣沖動。
那可是太子…
唐策想到此處，忍不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唐先生！”
關文自外面進來，就瞧見唐策又仰著頭看著天，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不佳。
唐策聽到呼喚，轉頭看去。就見關文大跨幾步過來。
“先生又在想那些事兒了？”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陳述句的語調。
這些日子都是關文在照顧唐策，言語也從一開始的恭敬變成了如今的熟稔。
唐策自己都沒註意到自己的神色變了，只道：“只是一時間有所觸動。”
“你今日怎麽過來了？”
關文，也就是關小娘子。自從唐策到通州以來，就一直是由著她來照顧。
而她的身份也不用多說，正是當初帶著一個仆從就敢單身闖長安的關小郎君。
她如今在家中說話的分量可不比從前。她以往雖然是個嬌嬌小姐，但是到底在家中地位不比她大哥。但是自從救回了她大哥以來，她現在在家中可是中流砥柱。
連家中一部分的生意都分給了她，由她來料理。
關文跨步走過來，行走間不帶扭捏，也不過分大步。
“過來看看先生可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這就是很明顯的說笑了。唐策也隨她所說的話笑了笑，眉眼間幾分郁郁之氣散去。
“哪裏的話。”
關文看出來了他不大想說話，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如此。能讓他有些波動的，也就只有沈佑京的消息亦或者是他父母那邊的消息。
於是她也不再多話，將手中的信拿出來。
唐策一怔，錯眼去看關文。
只見對方一笑，“長安那邊送來的信。”
長安送來的信？！
唐策幾乎是將那封信從關文手中抽了過去，後知後覺才發覺自己失禮了，剛要擡頭卻被關文的話制止。
“先生先看看信吧。”
恰如其分的言語。
唐策無法拒絕這個建議。於是他極快的將那封信展開，而關文則是選擇了往後退去。偷看別人的信件並不合禮。
更何況她應該給予對方尊重。
唐策知道這些日子長安之中大致發生了什麽，但是這都是在沈佑京遇刺之前。
太子遇刺一事，並不適合天下皆知。所以唐策並不知曉沈佑京如今重病。
沈佑京的信中自然也不可能專門提起這些，這封信更多寫的是有關於沈佑京對於太子一事的看法，還有對於唐策關心。
讓他暫且忍耐著，只待日後。
唐策從上而下，從右到左將一封信看了又看，直到將上面每個字都熟悉，這才終於放下了那封信。
關文在一旁已然等待許久，唐策猛的想起對方，趕緊轉身看去。
“多謝了。”
關文搖搖頭，其實他們關家沒做什麽。這封信是長安遞過來的，他們也只是傳遞者。並不知曉這封信是怎麽傳來的，又是誰寫的。
其實在觀察到對方反應的時候，關文就已然猜到了這封信會是誰遞來的。不過她還是開口問到：“是沈禦史嗎？”
唐策頷首。
“讓我放心在你們關家繼續住，長安的事情，他去解決。”
關文對於長安中發生的事情，其實隱隱有所猜測。只是她不敢在唐策面前問起，t如今見對方依然是含糊其辭，便知道這件事情只怕牽扯不小，他們小小一個關家承擔不起。
就也不再多言。
“需要回信嗎？”
關文走到唐策身後去握著他的輪椅，把他推到了書案前。
唐策思索良久才緩緩下筆，其實說實話，剛得知自己下半輩子都要坐著的時候，他心中憤懣不平，怨懟世間一切。
但現在，唐策早已經想明白。缺了雙腿不能再繼續做官，卻不代表他不能繼續做事。
唯一遺憾的就是他這個“已死之人”不能幫著沈佑京一起對付那位太子。
就也只能祈禱著對方一切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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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瑞死的消息, 還是傳到了沈佑京院子中。聽聞時，沈佑京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此時已經能下地走上幾步，胸口也不再總是隱隱作痛。
只是行走之間總是覺得有些許的虛弱，提不上力氣來。
晉二在一旁時刻看護著, 活把沈佑京看成了什麽易碎玉瓶。
沈佑京緩緩活動著, 詢問晉二：“這些日子禦史臺那邊如何了？”
“都在按著郎君的準備來，那侍郎已經查出了最關鍵的罪證, 在刑部那邊上了案卷。”
那家人在查的時候, 從外頭查倒還很是艱難, 許多證據都已經被填沒了。
但是先前用來彈劾對方的那個借口，在這時候卻格外的好用。那位夫人傾力相助, 不僅如此到後頭, 竟然那妾室也主動將她所知曉的事情通通上報。
說是只求能在那侍郎獲罪的時候不牽連於她。而仔細查證過後, 她也確實未曾參與到那侍郎貪汙的事情中。
一夫一妾, 到最後竟然還一齊離開了長安。不過這些都是案子之外的事情，聽了也就算了。
晉二這時候臉色有些為難, 語調中也帶了幾分。
沈佑京往他這邊看了幾眼，“怎麽了這是？還說不出口？想說什麽就說。”
晉二這才開口, “郎君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名聲有多臭？”
沈佑京停了腳步, 若有所思。
“倒也大致能猜出來幾分。”
先前他只是鏟除竇尚書，還有辦案，雖然名聲大，但實際上在整個朝堂上來說, 其實沒有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
但是這次不同。
在沈佑京的刻意為之下, 從六部到門下省中書省沒有一個部門逃過了沈佑京的彈劾。也就意味著, 但凡他們私下聚，每個部門都是身涉其中的。
再加上這次不少彈劾理由都是現成找的, 難免在那些人眼中沈佑京就是為了在聖人面前刷分，而不顧朝中官員。更有不少人言語間嘲諷他就是個書呆子。這一論調還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晉二說起這些就覺得氣憤難耐。要不是那些人自己有錯，難不成禦史臺還能憑空捏造嗎？
沈佑京聽著這些卻笑了。晉二正氣著，這下子連正主自己都不關心，他就更氣憤了。
前者笑完，眼瞧著晉二是真氣惱，這才道：“這麽氣呢？可這就是我所想要達成的目的。”
太子想把他當成一把排除異己的刀，可沈佑京如果真這樣做了，那他身上可就牢牢的釘上了太子的印記。
沈佑京可不願意就這樣被太子隨意當刀子使，就算當，也不能讓太子全都稱心如意。
更何況，這樣雖然名聲差了些，但是對於太子來說卻更好用。一個被朝野上下排斥的臣子，自然不會對太子有任何的威脅。
並且，這樣還會有一個好處。
不過這個好處所發揮的時候，就要等到後頭去了。
晉二聽完了沈佑京所說的，但他心裏頭還是憋著不服氣的那一股子勁兒。
心中對於那位太子的怨氣無以覆加。
隨即他則是像想起了什麽一般，“對了，這些日子是不是可以準備著和通州那邊聯系聯系？”
說到此處，沈佑京停住。
通州啊。
但旋即他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
這行為不合常理，若是被太子抓住，他和唐策都不會有好下場。
若是想要唐策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現，除非太子不再是太子。
“通州關家照顧一個腿折了的人，應當是不會有問題的。”
晉二卻在想，“我們這裏肯定瞞不過太子，但是二皇子一定能瞞得過。郎君多少還是寄一封信去吧，讓唐郎君也能多一些安心。”
沈佑京著重看了一眼晉二，“可以嗎？”
晉二連連點頭，“肯定能行。”
前者神思不屬，沈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想給唐策寫信的心占了上風。
“那我問問。”
唐策被晉二留在通州關家，而關家也確實未曾辜負晉二的信任。
關家原本就對沈佑京和唐策二人很是感激，之前因著地理距離無法表示感謝。
如今唐策遭難，他們自然是義不容辭。
於是唐策在通州關家，受到的待遇可謂是最好的。只是可惜，唐策那雙腿卻是因為毀得太嚴重而無法再行走了。即使找了最好的大夫也無能為力。
說起來其實關家將唐策養在家中，其實風險不可謂不大。畢竟唐策和晉二來的時候傷成那樣，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但是轉念一想，當初沈佑京和唐策不也是冒著風險來救人的。
若是他們關家見有風險，便作出如此行徑，那豈不是和那些小人也沒有什麽分別了。
自然，唐策在通州的日子還算好過。但是他卻始終憂心著沈佑京。
他既擔心沈佑京知曉了真相，又擔心沈佑京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
偏偏長安之中還沒有消息傳來，他有些想傳消息過去，但是憑著他如今的消息手段，只怕還沒傳到沈佑京手中，先把自己給暴露了。
所以想要和沈佑京聯絡的心只能壓抑再壓抑。
他如今反思，也覺得自己當初實在是太過於激進，也太過於相信聖人。只是當時被情緒裹挾著，又沒有人能在身邊勸著，所以才那樣沖動。
那可是太子…
唐策想到此處，忍不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唐先生！”
關文自外面進來，就瞧見唐策又仰著頭看著天，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不佳。
唐策聽到呼喚，轉頭看去。就見關文大跨幾步過來。
“先生又在想那些事兒了？”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陳述句的語調。
這些日子都是關文在照顧唐策，言語也從一開始的恭敬變成了如今的熟稔。
唐策自己都沒註意到自己的神色變了，只道：“只是一時間有所觸動。”
“你今日怎麽過來了？”
關文，也就是關小娘子。自從唐策到通州以來，就一直是由著她來照顧。
而她的身份也不用多說，正是當初帶著一個仆從就敢單身闖長安的關小郎君。
她如今在家中說話的分量可不比從前。她以往雖然是個嬌嬌小姐，但是到底在家中地位不比她大哥。但是自從救回了她大哥以來，她現在在家中可是中流砥柱。
連家中一部分的生意都分給了她，由她來料理。
關文跨步走過來，行走間不帶扭捏，也不過分大步。
“過來看看先生可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這就是很明顯的說笑了。唐策也隨她所說的話笑了笑，眉眼間幾分郁郁之氣散去。
“哪裏的話。”
關文看出來了他不大想說話，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如此。能讓他有些波動的，也就只有沈佑京的消息亦或者是他父母那邊的消息。
於是她也不再多話，將手中的信拿出來。
唐策一怔，錯眼去看關文。
只見對方一笑，“長安那邊送來的信。”
長安送來的信？！
唐策幾乎是將那封信從關文手中抽了過去，後知後覺才發覺自己失禮了，剛要擡頭卻被關文的話制止。
“先生先看看信吧。”
恰如其分的言語。
唐策無法拒絕這個建議。於是他極快的將那封信展開，而關文則是選擇了往後退去。偷看別人的信件並不合禮。
更何況她應該給予對方尊重。
唐策知道這些日子長安之中大致發生了什麽，但是這都是在沈佑京遇刺之前。
太子遇刺一事，並不適合天下皆知。所以唐策並不知曉沈佑京如今重病。
沈佑京的信中自然也不可能專門提起這些，這封信更多寫的是有關於沈佑京對於太子一事的看法，還有對於唐策關心。
讓他暫且忍耐著，只待日後。
唐策從上而下，從右到左將一封信看了又看，直到將上面每個字都熟悉，這才終於放下了那封信。
關文在一旁已然等待許久，唐策猛的想起對方，趕緊轉身看去。
“多謝了。”
關文搖搖頭，其實他們關家沒做什麽。這封信是長安遞過來的，他們也只是傳遞者。並不知曉這封信是怎麽傳來的，又是誰寫的。
其實在觀察到對方反應的時候，關文就已然猜到了這封信會是誰遞來的。不過她還是開口問到：“是沈禦史嗎？”
唐策頷首。
“讓我放心在你們關家繼續住，長安的事情，他去解決。”
關文對於長安中發生的事情，其實隱隱有所猜測。只是她不敢在唐策面前問起，t如今見對方依然是含糊其辭，便知道這件事情只怕牽扯不小，他們小小一個關家承擔不起。
就也不再多言。
“需要回信嗎？”
關文走到唐策身後去握著他的輪椅，把他推到了書案前。
唐策思索良久才緩緩下筆，其實說實話，剛得知自己下半輩子都要坐著的時候，他心中憤懣不平，怨懟世間一切。
但現在，唐策早已經想明白。缺了雙腿不能再繼續做官，卻不代表他不能繼續做事。
唯一遺憾的就是他這個“已死之人”不能幫著沈佑京一起對付那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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