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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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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人一直低著頭,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擡起頭來。

他看了一眼蘇瑞,卻沒那麽快著急說正事。他聲音因為久未說話而變得有些沙啞。

“需要有這麽多的人嗎?”

他看向唐策和沈佑京的眼神很是警惕,很是不相信他們。十多年的好友都會背叛他,更何況如今。

他除了臺端之外,不願意將事情講給太多外人。

畢竟先前若不是有人幫他逃了出來,此時只怕已經死在北陽縣。

對於這話,蘇瑞倒沒說什麽他沒有提出要求的資格。這些話明顯沒有任何的意義,如今需要的是盡快問出關鍵信息。

他只是指了指沈佑京和唐策。

“這兩位都是此次的新科進士,一位是狀元一位是探花。你不願意說,是你擔心我們有可能偏向任何一位皇子,但他們二人是剛入朝不久的。”

“即使那幾位想要拉攏,他們也是沒有機會的。”

唐策和沈佑京點頭,表情坦坦蕩蕩,看著就像是剛入朝的官員。

新科進士前三甲的年紀自然是天下皆知的,對方這才終於卸下了防備。開始講述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栽到他頭上的。

他名叫肖青,是北陽縣縣令,乃是四年前上任的。前些年則是在慈化縣當縣丞。這次評定因著他的政績一般,所以此次仍舊是繼續留在了北陽縣。

北陽縣乃是上縣,人口眾多,其間的銀兩也實在不在少數。

前些日子,他被一位老友邀去茶樓喝酒,那位老友是和他同一科登上榜的朋友,交情也快二十年了。

當時那位老友說因著官職的調動,需要將家中銀錢全都換個地方存放,想要將那些錢暫時放到他的府衙之中。事成之後,還能給他一筆辛苦費。

那數量不少,他從小家境貧寒,成縣令之後也兢兢業業從不敢有所謀取。所以即使是如今,在上縣,家中也只有薄田幾畝。再想著他們可是老友了。

所以就答應了。但誰知道,那些錢的來歷根本就不幹凈,當時府兵破門而入直沖著他家銀錢庫去的時候他心裏就暗叫不好。

隨即抄家,落獄,斬首,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一般,不到半月,他的罪責已經板上釘釘。

那肖青一邊說,一邊後悔到泣淚。

唐策看一眼後也有些同情。

蘇瑞卻不愧是久經磨煉的臺端,他將事情經過寫的差不多之後,將筆遞給了沈佑京讓他繼續記錄。

沒有什麽神色上面的變化,他開始提問,“他所托給你的銀兩大致有多少?”

肖青趕緊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差不多有十萬兩那麽多。我瞧著量不少,當時心裏面也在犯嘀咕。”

蘇瑞繼續問,“你保管了這些銀兩幾天?”

“不到一天,當天到的錢,當天就有府兵前來了。”

“你所謂的那位老友是何人?”

對方在這個問題上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才給出一個答案,“南勝。”

這個人從沒聽過,唐策和沈佑京摸不著頭腦。蘇瑞只一點頭。

就這樣一問一答,蘇瑞將自己想要了解的情況了解清楚。

“你們倆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問的沒有。”

沈佑京是記錄的人,自然最清楚問了些什麽。他盯了幾眼寫過的那些,遲疑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唐策見他沒問,自己也就沒問。

蘇瑞讓臺獄的人將人關起來,仔細看管著。

隨即領著兩人出去。

回到臺院,剛坐下,就開始詢問兩人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

唐策先開口了,“我瞧著這肖青講的挺詳細的,如今所需要查的,就是到底怎麽才能找到證據證明那些銀錢不是他的。”

“他剛才說,那些錢不到一天之內就被發現了。我想這麽多的錢,肯定不是一日之內就能運好的,從周邊是否有人看見可以證明。”

唐策已經將自己的立場完全轉到肖青那邊。

蘇瑞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將目光轉向了沈佑京。

沈佑京盯著方才所記下的那些話,沈默片刻後再開口道,同唐策說得不在一條線上。

“我認為這件事情上,那肖青也不一定真的全然無辜。”

蘇瑞一點頭,讓沈佑京繼續說下去。

“首先就是,方才那肖青說是十萬兩臟銀。這不是個小數目,即使全是成色極好的銀子,只怕所需的存放地方也不小,他說自己家不過薄田幾畝,這樣子,對方如何會將這些錢放到他家去,又如何放得下。”

唐策聽了這話,本來想反駁,但是仔細想了想之後卻覺得有道理。

蘇瑞看他們二人說到此,才開口道,

“不僅如此,那肖青雖然渾身風塵仆仆,但是腳上的鞋卻沒有破損。北陽縣到這裏極遠,一個滿心想要洗脫自己冤屈,且不能暴露蹤跡的人,有可能還有心思去換鞋嗎?”

唐策也繞過彎兒來,看來這肖青還真是瞞下不少事兒。

“你們倆日後就是要專管這刑獄訴訟的,萬不能因為前來喊冤之人瞧著可憐就覺得道理盡在他身上。什麽時候也別忘了多疑。禦史臺是站在公理一方,而不是前來上訴的一方。”

唐策沈佑京點頭受教。唐策尤其,甚至有些羞愧。他一見那肖青形容可憐,就自然而然的信了,從而忽視掉許多細節。

若不是方才蘇瑞和沈佑京之言,只怕此時還被那肖青的可憐蒙蔽了眼。

他們二人正要說話,卻聽蘇瑞先開口了。

“那這件事情就先交給你們倆了。”

唐策一呆,交給他們?可他們現在也才將將“出關”呢。

他想推脫掉,起碼讓蘇瑞帶著他們先理幾個案子。沈佑京也是這心思,但蘇瑞卻堅定,“這件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你們倆就先負責這一個。”

瞧對方很是堅決,唐策和沈佑京也沒法子。只好拱手答應下來。

蘇瑞讓他們倆先去看看這個案子先前的記載,也不多,對如今的兩人自然是簡簡單單。

兩人去取案卷,正巧到了下值的時辰。

因著要梳理案件突破口,於是兩人就去了沈府沈佑京的院子。

沈湖天還沒回來,府中安靜得很。沈母見兩人忙碌,就沒來打擾,只是讓仆役送了兩碗雞絲湯面過去。

用完膳,兩人又拉出板子。

這件案子並不覆雜,也並不多麽特殊。不過就是查賬的時候,發現慈化縣缺賬,查了現任的縣令,並沒有問題。於是懷疑對象就放到了以往的縣令身上。

這個肖青便是其中之一。慈化縣也是個上縣,人數不少,算是個好去處。再往前一任的縣令如今已經順利升成刺史,名叫李雲山。是個官途通達的。

沈佑京盯著這個名字看了半天,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某位大人的案卷裏面看到過這名字。

唐策繼續畫圖,嘴巴裏面念叨不斷,“你說這二皇子也是慘,我聽說他完全就是被連累進來的。不過倒也不能完全說是連累,這貪汙也確實是實打實的。”

對了!二皇子。

這李雲山是二皇子伴讀夏鶴之父的女婿。

不t過這關系遠了些,一般人想不到這一層去。

沈佑京沒搭理唐策絮絮叨叨,直接在關系表上加上一筆。

唐策瞥見,也將將想起來,“我說呢,原來是這層關系。”

恰逢唐策也將這件事情的經過梳理的差不多。二皇子手下人被三皇子揭發,揭發之後自然得查,就查到那肖青身上,因著抄出來錢,這件案子便在這肖青身上結束。

那李雲山處半點沒被查。

梳理到這裏,再加上親戚關系,基本上就能確定嫌疑最大的就是這李雲山。

只是懷疑對象是有了,但是這該如何找出證據證明那十萬兩是李雲山的,卻難。

李雲山是梧州刺史,梧州遠離長安。先別說兩人能不能順利過去,就算是過去了。兩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又該如何查當地刺史府的以往行為。

兩個人看著板子上寫的東西陷入沈默,這和解題可不一樣,尋常解題總會給個線索,但是這朝堂上的人做事情,那是將線索埋在地裏,非掘地三尺絕找不到的。

兩人在書房中待上半晌,實在沒有可突破的方向,唐修遠便不再多留,先回去了。他還得回去寫奏文上奏呢。

沈佑京沒顧得上招呼他,他繼續坐在書房中盯著板子。從上頭各個人的關系處都分析了,仍未果。

他再將之前問詢時候的本子翻出來,開始仔細查看其中細節。

一行一行的看過去,沈佑京終於找到了個之前一直沒註意的人名。

他早該註意到這個名字的。

“南勝。”

他看到此處,心中想著,嘴上也不由自主念出這兩個字。

這個南勝,或許尚可一查。只是不知道這般明顯的突破口,會不會配合。

唐策晚上熬夜將有關於肖青上訴的奏文寫好,其中有對於肖青逃獄的處罰,還有對於這件案子的疑點闡述。以求讓聖人知道這案子很是重要,免得以後人人皆以如此手段逃脫罪責。

張瓚粗略翻了翻,朱筆寫下一字,“允。”

奏文發下來,兩人得了允,卻也還是愁眉苦臉的模樣。

重新查,難度之高,哪裏是兩個新人就能查出來的。二皇子的伴讀夏家,那雖不是世家,卻是近些年來格外得勢的家族。

在長安查夏家不太可能,去梧州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個。

南勝。

他們二人本來是想要去找肖青直接問他,被蘇瑞攔住。

“你們想要做什麽,我勸你們別透露給那肖青知道。他能來長安,背地裏面定有旁人相助。這人是敵是友尚不得知。”

這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雖說很想問臺獄不是一般人進不去的嗎,但兩個人都沒開口。

這話問了,只怕只會讓蘇瑞覺得他們倆太天真了。

他們去吏部,一本本翻出來南勝如今的所在。

“南勝,東都諸宮苑總監①。”

這可不是個閑職,能管著的事情不少。

看到官職的時候,無論是沈佑京還是唐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一旁的蘇瑞挑唇笑笑,“這麽緊繃做什麽,這證據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的。”

他如今還不知道這兩人多麽能惹禍,還笑得出來,等他之後多經歷一些之後便會知道,這就是二人肆意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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