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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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精神病
寒風呼嘯而過，卷起了一地殘枝落葉。
周遭門店的音樂還在繼續，周圍的人卻如同約好一般，鴉雀無聲。
程念突然覺得有些冷。
明明穿了保暖衣毛衣和羽絨服，風卻還是灌了進來。
凍得人打了個寒戰。
“什麽？”
她看向那個說話的小男孩，嘴唇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什麽身邊沒人啊……”
程念一臉莫名，把程知恩拉到身前。
“我朋友不是在這嗎？小孩子不可以亂說話的哦，這樣子會嚇到人的。”
隨即她又捏了捏程知恩的手，安撫道：“別怕，我們走，帶你去我家。”
說完，也不管周圍人的眼神便拉著程知恩繼續往人群外走。
小男孩歪了歪頭。
純真無邪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惡毒殘忍。
“可是你身邊就是沒人呀。”
“我就看你在和空氣說話。”
哢嚓！
腳下的小樹枝被踩斷了。
再微弱不過的聲音，這一刻卻猶如鍘刀落下。
“行了你閉嘴吧，”小男孩旁邊的女人一把捂住兒子的嘴，壓低了聲音，“那人一看就是有精神病，咱們可惹不起！”
女人的聲音不大，是剛好能讓小男孩和邊上的人聽到的程度。
但對程念來說，猶如炸雷一般。
她猛地停下腳步，下意識怒火中燒就想罵回去。
誰曾想扭頭就對上了一雙雙或驚恐或不解或好奇，甚至是厭惡的眼睛。
這讓她的心不停地往下墜，下墜。
她周身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一陣排山倒海的恐慌感瞬時將她籠罩了起來。
“我不是，我沒病，我……”
程念攥緊程知恩的手，有些慌亂地搖頭想解釋。
可話未說完，卻驚覺手中一片冰冷。
程念猛地低頭，便見手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她的瞳孔一陣緊縮，當即擡起頭找程知恩。
很快，她找到了對方。
幾秒前還站在她身旁的程知恩，此時卻出現在了人群之中。
她看著程念，眉宇間夾雜著濃濃的疲憊和憂傷，那雙不久前還溫和平靜的眼睛此時幹涸又空洞。
突然。
紅血絲蛛網一般爬滿了她的眼球，兩行清淚跟著無聲落下。
“程念，對不起……”
程知恩開口，聲音嘶啞無助又充滿愧疚。
轟隆——
程念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轟鳴陣陣。
頭頂仿佛被劈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暴風雪順著這道口子兜頭而下。
程念打了個哆嗦，顧不得周圍人的目光倉惶地朝對方跑了幾步。
她沒病。
她怎麽可能有病？
所以她要抓住程知恩，讓對方來解釋這一切。
於是程念來到了程知恩面前，伸手去拽對方的胳膊，“你別走，你快跟他們說……”
眼見手即將觸碰到對方，程知恩消失了。
然後，她出現在了人群之外。
依舊是那副絕望無助的模樣，依舊流著淚。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周遭的一切成了電影裏的慢鏡頭。
程念踉蹌。
圍觀眾人一張一合的嘴在她眼前不斷放大，耳邊充斥著數不清的雜音。
“我去，有點嚇人啊，不會是大白天見鬼了吧？”
“呃，她這不會是有精神病吧？”
“我剛剛一來就看到她在和空氣說話，嚇得我都不敢說話了。”
“第一次見，不行，我得拍下來發網上！”
“她到底在跟誰說話啊？這特麽妥妥的恐怖電影照進現實啊，”
閉嘴。
閉嘴……
“閉嘴——”
程念聲嘶力竭，臉上血色盡失。
周圍人被她這一聲嚇了一跳，紛紛拿出手機對著她。
孫艷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但她沒多大的反應，只撇嘴抱臂站在那，陰陽怪氣的。
“裝，你就裝！我倒要看看你搞什麽名堂。”
程念沒搭理她。
不遠處程知恩還在流淚，她變成了她們夏天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兩頰凹陷面色蠟黃，黑眼圈占據著眼下大片皮膚，渾身爬滿了絕望和郁氣。
程念一個激靈，轉身就跑。
似一條掙紮著逆游在暗河裏的魚，拼了命地逃竄。
孫艷在原地跺腳，面目可憎地指著她在罵些什麽。
但程念已經完全聽不到了，她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回頭。
絕不能回頭！
程知恩的事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是程念，她只是她的主治醫生的助理。
難怪大學第一堂課老師就一再強調不能跟患者共情，不能和患者在醫院以外的地方產生聯系。
她錯了。
程念心想。
她錯得太離譜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共情程知恩。
不該給對方糖，不該聽她閑聊，不該來看什麽電影，更不該因一時之氣介入他們的家庭糾紛裏。
不該不該不該！
程念追悔莫及，用盡力氣逃離。
等再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氣喘籲籲滿頭大汗，映入眼簾的是一家醫院。
江市銀和第二醫院。
是她工作的醫院。
看著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程念清楚地記得平時到這上班的每一個細節，也更加堅定了自己沒病的念頭。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服和頭發，強忍著心底深處莫名的恐懼勾起一個淺淺的笑踏入了醫院大門。
“您好，請先到門口掃碼簽到哦。”
心理精神科診室門前，小護士笑容溫柔地提醒道。
程念對上小護士溫和含笑卻明顯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身體一僵。
她緊捏著挎包帶子扯出一抹笑，道：“別逗了曉曉，今天沒我的班，我就是來拿點東西。”
說罷，提步往裏走。
動作熟稔得像是以往做過了很多次。
小護士伸手攔住她，好脾氣道：“什麽沒你的班？你要拿什麽？你是覆診的？覆診也要重新簽到的，你掛號的單子或者截圖呢？”
說著她笑了一聲，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之前來過？”
小護士的笑很溫和聲音也輕柔好聽。
對於看病的人來說，這樣的態度很容易讓人的情緒也跟著平靜下來。
可對此時的程念來說，對方的態度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得她頭暈目眩。
而不等她答話，小護士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表情忽然一變。
“啊，我想起來了，程知恩，你叫程知恩對不對？”
你叫程知恩對不對？
對不對？
程念的視線定格在小護士的眼睛上、嘴上，心底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崩裂坍塌。
“我前段時間還跟付醫生說怎麽沒來覆查，你的情況……”
小護士還在絮叨，不料察覺到了眼前人的不對勁。
“誒？”她忙上前攙扶，“你怎麽了？沒事吧？”
程念臉色慘白搖搖欲墜，卻是一把甩開了小護士的手。
小護士楞在當場。
程念極力克制著瀕臨爆炸的情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抱歉，突然想起一件事。”
說完，也沒等小護士再說話便轉身跑了。
“誒？等等！”
小護士回過神來追過去，可惜轉個彎的功夫就沒看見人了。
“跑什麽呢？”差點被她撞上的護士問。
小護士道：“沒，就我們診室的一個病人，付老師之前給她檢查的時候情況挺嚴重的，但一直沒見她來覆查，我還以為她去別家醫院了，沒想到今天見著了，我還想問問她情況怎麽樣呢，結果人跑了。”
“今天不是付老師的班吧？”
小護士點點頭。
“那估計是看付老師沒在才走的，沒準會再來。”
小護士撓撓頭，覺得不太對。
但想到剛才那人確實說了什麽沒班，難道是自己當時聽漏了？
程念出了醫院後一路狂奔。
小護士和小男孩的話不停地在她耳邊交替回響，如同魔咒。
她慌亂、無措、驚恐，捂著耳朵一邊跑一邊喃喃道：“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是程知恩，我是程念，我是程念！”
話音剛落，經過某個街角的一瞬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餘光裏。
像是有人掰著她的頭，強制她回頭。
於是程念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程知恩。
大冬天的，程知恩卻穿著那件她們初見時的灰色大T恤站在原地，幹枯的身子像極了撐衣服的桿子。
天地茫茫，人來人往。
她是那麽渺小那麽孤單，宛如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初來這世間，惶恐無助。
程念的瞳孔裏倒映著那道人影，幾欲窒息。
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程知恩與她對望。
一如她們在暴風雨的那天四目相對。
“對不起……”
程知恩的眼裏寫滿了悲傷，風把她的聲音送到了程念耳畔。
程念渾身上下的血液好似都冷了，一幕幕陌生的畫面毫無預兆地在腦海裏閃現。
某個夜裏，醫院病房裏。
一道身影在病床邊坐下，輕撫著她的臉龐，“真可憐，要我救你嗎？”
她轉動幹涸的眼球看向來人，“你救不了我，沒人能救我……”
“不，我能救你，只要你……”
“那個，姐姐……你沒事吧？”陌生的女聲讓程念腦子裏的畫面戛然而止。
程念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不少人在看她。
說話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小姑娘，而不遠處的程知恩已經又不見了蹤影。
程念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眼光，對那好心的小姑娘匆匆說了句“沒事，謝謝”後便跑開了。
從下午到傍晚，從天亮到天黑。
到家的時候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可程念管不了那麽多，她拿出手機，翻出和她媽的通話記錄撥了過去。
她想起來了，要問她媽關於改名的事。
嘟、嘟……
半分鐘後，電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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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打了個哆嗦，顧不得周圍人的目光倉惶地朝對方跑了幾步。
她沒病。
她怎麽可能有病？
所以她要抓住程知恩，讓對方來解釋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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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出現在了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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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周遭的一切成了電影裏的慢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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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她這不會是有精神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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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程知恩還在流淚，她變成了她們夏天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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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的笑很溫和聲音也輕柔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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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此時的程念來說，對方的態度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得她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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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想起來了，程知恩，你叫程知恩對不對？”
你叫程知恩對不對？
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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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段時間還跟付醫生說怎麽沒來覆查，你的情況……”
小護士還在絮叨，不料察覺到了眼前人的不對勁。
“誒？”她忙上前攙扶，“你怎麽了？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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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極力克制著瀕臨爆炸的情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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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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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麽呢？”差點被她撞上的護士問。
小護士道：“沒，就我們診室的一個病人，付老師之前給她檢查的時候情況挺嚴重的，但一直沒見她來覆查，我還以為她去別家醫院了，沒想到今天見著了，我還想問問她情況怎麽樣呢，結果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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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和小男孩的話不停地在她耳邊交替回響，如同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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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經過某個街角的一瞬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餘光裏。
像是有人掰著她的頭，強制她回頭。
於是程念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程知恩。
大冬天的，程知恩卻穿著那件她們初見時的灰色大T恤站在原地，幹枯的身子像極了撐衣服的桿子。
天地茫茫，人來人往。
她是那麽渺小那麽孤單，宛如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初來這世間，惶恐無助。
程念的瞳孔裏倒映著那道人影，幾欲窒息。
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程知恩與她對望。
一如她們在暴風雨的那天四目相對。
“對不起……”
程知恩的眼裏寫滿了悲傷，風把她的聲音送到了程念耳畔。
程念渾身上下的血液好似都冷了，一幕幕陌生的畫面毫無預兆地在腦海裏閃現。
某個夜裏，醫院病房裏。
一道身影在病床邊坐下，輕撫著她的臉龐，“真可憐，要我救你嗎？”
她轉動幹涸的眼球看向來人，“你救不了我，沒人能救我……”
“不，我能救你，只要你……”
“那個，姐姐……你沒事吧？”陌生的女聲讓程念腦子裏的畫面戛然而止。
程念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不少人在看她。
說話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小姑娘，而不遠處的程知恩已經又不見了蹤影。
程念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眼光，對那好心的小姑娘匆匆說了句“沒事，謝謝”後便跑開了。
從下午到傍晚，從天亮到天黑。
到家的時候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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