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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抵達排練室門口,正好碰見了方指導。

方指導的右手臂還吊著固定帶。

他瞧見沈惜還不能肆意靈活的腳踝,說:“哎喲,我們這算不算老弱病殘劇組啊?”

“不。應該往好方面講,我們是全部馬上康覆劇組。”沈惜說。

方指導拍拍胳膊,說:“有道理。否極泰來,新劇一定會順順利利。”

今天是《風遙年》建組的日子。

沈惜和方指導隨意地聊著,走進排練室。

“小傅,已經來啦。”方指導率先驚喜道。

傅岑聽見聲音,直起身,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排練廳裏敞亮開闊,一面有窗戶,一面是鏡子。

傅岑正在幫劇組成員搬挪桌椅,光線似乎在他身上籠罩出一層虛無的白暈。

沈惜瞇起眼,恍惚以為他是在做保潔的值日生。

她想起高中放學後,學生要負責打掃教室衛生,傅岑總會主動打掃她要負責的部分。

每次,她都假裝先溜走了,徒留傅岑一個人幹活。

然後,等傅岑關好教室門,她再從走廊的轉角跳出來嚇唬傅岑,遞給他今日的小獎品,或糖果或小蛋糕。

她看愛傅岑板著臉,無可奈何的樣子,樂此不疲。

我以前可真是個歡樂小弱智。

沈惜癟了下嘴角,默默繞開傅岑,放好包,把劇本放在桌上。

方指導走過去,哥倆好似的拍了拍傅岑肩膀,問道:“小傅,你最近腿上的舊傷有去覆診嗎?這裏工作強度不低,你先試著適應。有不懂的都可以問。”

傅岑對方指導的關心道了謝,說:“沒有大礙了。”

腿傷?方指導說過的舊傷,難道不是傅岑跳海救人,被暗礁撞傷的後背嗎?

沈惜聽到方指導的話,看了傅岑一眼。

距離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排練廳裏人員尚未到齊。

沈惜看見傅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筆記本電腦。

他鄭重其事地看著屏幕,似乎準備一絲不茍地記錄《風遙年》第一次會議精神。

沈惜環顧四周,大家都在忙自己手頭的事。

她走到傅岑桌前,漫不經心地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傅岑立刻站起,跟在沈惜後面,走到排練廳後門。

沈惜倚靠著光潔的瓷磚墻,看見傅岑垂眸盯著她,認真乖巧,一言不發,像要接受老師訓話。

她沒有同意讓傅岑上下班接送,更沒想到傅岑會按時來劇組報道。

沈惜尷尬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問道:“真的不耽誤你工作嗎?”

“我帶電腦了。有郵件能處理,線上會議我會出去開。”

“我意思是,你不用太當真過來做動作指導。”

“我答應了方老師,不能食言。”

傅岑答得光明磊落,顯得他一心為戲,全無私心。

沈惜挖了坑就等著他跳。

“既然說到方指導,他問你的腿上舊傷是什麽?”

傅岑沈默不語。

她之前理所應當認為傅岑是去後背換藥的時候,偶遇方指導。

剛才重新一想,他為了皮肉外傷覆診,應當不會碰到骨裂的方指導。

沈惜擡眉,輕輕“嗯”了一聲,音調上揚,催他回答。

“鋼釘早就取了,已經恢覆了。”

“對生活沒影響。不嚴重。”

“再多的,我不能說。”

傅岑硬邦邦地講了三句話。

他看見沈惜抿緊嘴唇,胸膛呼吸起伏,瞪著他。

什麽任務?怎麽受的傷?你到底休養了多久才回來。

沈惜很想質問傅岑,為何這麽能瞞。

傅岑當然不願意多說,拿這些不足為道的受傷讓沈惜憐憫他。

沈惜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說:“涉密人員啊?退伍後有脫密期管理,對嗎?”

傅岑:“嗯。”

沈惜無奈了,看他眼睛一眨不眨,肯定沒法從他嘴裏撬出更多的內容。

她幹脆打趣道:“好吧。你是不是還不能出國?如果我們劇組有全球巡回演出,你就不能參與工作了。”

傅岑面上終於洩露出一絲慌張。

你不能拿這個缺勤,趕我走吧。

沈惜猜著他心裏的想法。

“開玩笑的。能在國內巡演,每場上座率超過三分之二,我就很開心了。沒出國的安排。”沈惜解釋道。

傅岑倒是思索起,如果沈惜要出國工作,他該怎麽辦。

“哇!許老師來了!歡迎歡迎。”

沈惜聽見排練廳裏的聲音,從後門望過去。

“對不起,我沒來晚吧。”許承小跑步從前門沖進排練廳,趕緊剎住車。

他最近在忙學校畢業的事,累得差點睡過時間。

他也看見站在後面的沈惜,伸手揮了揮。

“我請大家喝飲料。應該已經送到門口的外賣架上了。”

許承第一次和朝夕文化的老師們合作,想著要拉攏一下關系。

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許承,你先坐吧。找個人去拿一下。”

“哎,那個在後面的小哥,你也和我一起去幫忙拿。謝謝啦。”有人指揮道。

傅岑是方指導介紹來的,組內成員大多以為傅岑是道具組新來的同事。

於是,他們就讓傅岑先搬桌子,挪凳子,拿快遞,幹些雜活。

傅岑隨叫隨到,順從地跟著去了。

“不太好吧?”許承挪到沈惜身旁,努努嘴。

怎麽好意思讓那什麽陸氏總裁拿外賣。

“別管他。他樂在其中。”沈惜聳了聳肩。

“姐姐,你腳傷怎麽樣了,我都沒能上門探望你。”

趁傅岑不在,許承抓緊機會,問道。

“沒事,快好了。”沈惜說。

她想起前幾天,傅岑和蕭霖一起到她家。

顧維被她媽媽提了一句,人未到,勝似在場。

如果許承再來摻和,簡直要亂成一鍋粥。

為了將麻煩扼殺在繈褓中,沈惜決定絕對不能把公寓地址告訴許承。

傅岑提著咖啡和果茶進來,分發給眾人。

“會不會太苦。”他看沈惜拿了一杯冰美式,問道。

沈惜明明偏愛甜口。她高中時喝過一段時間中藥,每次苦得要死要活,和傅岑抱怨哭訴。

“上班嘛,哪有甜的。”沈惜一語雙關道。

工作需要清醒,需要控糖。

傅岑停頓片刻,問:“你們中午用餐怎麽安排?我請大家吃。”

沈惜分明從傅岑臉上看出了:如果他請客,五星級自助餐都能搬進來。

沈惜低聲道:“不允許。你要讓我劇組全員變胖嗎?”

“哦。”傅岑應了一聲,委屈地坐回學習觀摩的墻角位。

幼稚鬼啊。還要和許承在劇組比賽投餵?

沈惜好笑地搖搖頭。

沈惜很慶幸,《風遙年》劇組裏的每個人都對戲劇之神,懷揣尊崇敬畏的心。

她淺淺擔憂過,傅岑和許承會不會不對付,結果兩人各司其職,相安無事。

劇組第一次集合,沒有摳細節到很晚。大家一起拍了建組照片,提前散場。

劇組人員們三三兩兩搭夥去吃晚飯,沈惜婉拒了許承的邀請,還在收拾包。

“你回公寓嗎?我順路帶你。”傅岑問沈惜,語氣裏透著小心翼翼。

沈惜心念:能不順路嗎。你都搬我隔壁樓了。

“走吧。”沈惜背起包,說,“帶你去一個我常去吃飯的餐廳。”

“好。”傅岑的眼睛都亮了。

……

沈惜選的餐廳並不昂貴。她喜歡這家店,除了菜品不錯,更在於靠近一片河岸。

她在煩惱糾結的時候,常來這裏散步,放空靈魂。

四月底的春末,夜晚也漸漸暖和起來。

不像寒冷的冬夜,人們都躲進屋內,閉門不出。

晚風吹過河面,蕩起陣陣漣漪。路燈的水中倒影搖晃,像在黑色皺褶絲綢上的斑駁折射。

飯後,沈惜和傅岑沿著河岸,慢悠悠地散步,有一搭沒一句地聊著,好像回到了曾經在放學路上,大膽牽手的時光。

但,現在的她和他只是並肩走著,空了一段彰顯生疏的距離。

“你覺得劇組有意思嗎?”沈惜對新員工進行工作詢問。

傅岑說:“挺有趣的。”

“靈感碰撞,在玩的時候把工作做了。”沈惜淡笑了一下,說,“都是假的。真實是日覆一日地修改編排。再有趣的劇情,演上幾十遍也會枯燥乏味。我刷新自己的情感腦子,就會來這裏發呆。”

“今天算早的,排練到晚上九點多也是常有的情況。況且,一般演出結束都要十點了。我上班時候,更像夜貓子作息。”

傅岑安靜地聽著,沈惜語氣歡快,似乎心情不錯,但傅岑卻覺得不安。

“傅岑。”

果然,她停下了腳步,看向傅岑。

“我們都不是小孩了。我不想賭,我也不喜歡輸。”沈惜說。

她在和陸悠諾的訪談上,說得滴水不漏。

實際上,她害怕了。

她很清楚傅岑要追她。

但她不確定傅岑究竟是不是執念大於喜歡。

她怕她真的答應覆合以後,兩人徹底回不到以前。

一切過往變得面目全非,融進混沌的夜色裏,就像與面容模糊的行人,短暫擦肩而過。

她不喜歡曾經珍藏的東西,再次打開,變成了一團爛泥。

傅岑瞬間明白了。

“沈惜,我……”

我當然還喜歡你。我不會再一聲不吭地離開。

說比行動,總是容易。

言語如此蒼白無力,傅岑收了聲,選擇壓抑住剖白。

悠揚的琴聲從不遠處傳來。

“哎?有人拉小提琴,好像還是音樂劇的曲子。”

沈惜生硬地岔開話題,化解兩人間驟然沈悶的氣氛。

“慢點。”

傅岑伸手要扶,沈惜已經不顧腳傷,又跳又跛往前移動。

剛說著已經不是小孩的人,聽到音樂,雀躍地蹬腿就上。

傅岑趕緊追在她身後。

“你是……沈惜!”

拉小提琴的女生看見走過來的人,驚訝地放下琴。

沈惜問她怎麽在這裏拉琴,有無掃碼投幣點歌。

女生回答說:“不收費。閑著沒事,鍛煉膽量。搞音樂劇的,就會突然發作。”

沈惜理解地點頭。

女生突發奇想,問:“惜姐,可以唱一首嗎?”

“沒問題。”沈惜說。

兩人敲定了《月斕》裏的歌曲,立刻配合獨奏和清唱。像在演出結束後的sd現場。

琴聲和歌聲吸引了行人駐足拍攝,沒有人講話,都在安靜欣賞。

傅岑站在邊緣,註視著沈惜。

一如曾經在學校的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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