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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月光
路璐在曬月光。
某些玄學說法裏，月光是能夠降溫的。
夏夜的天氣實在太熱，而她租的老房子電路也老，一開空調就跳閘，路璐只能搬來藤椅，躺在上面，吹著風扇，在陽臺上曬月光。
蚊香的煙氣裊裊上升，組成她夢的一部分。
路璐一直睡到早上7點，掀開蓋在肚皮上的毛巾被，從躺椅上起來，洗漱之後就去上班。
路璐是個icu護士，供職於市第一人民醫院，工齡8年，剛剛考過中級職稱。
開完晨會，和熬了一個夜班的同事床頭交接後，路璐就要開始為自己管的病人清潔皮膚、改變體位、檢查床單位是否幹燥、遵醫囑配藥並用藥、記錄出入量、記錄各生命支持儀器上顯示的數據，每小時寫一次護理記錄，有病情波動或是醫囑則隨時記錄，實施搶救則再加寫一份搶救記錄，有時還要帶教實習生，幫護士長和科室做材料……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午飯時間是家屬探視時間，每個床位允許一個家屬穿上全套隔離衣後入內探視，有的家屬得到護士允許還會帶自己煮的營養米糊或是湯水給病人。
“路護士，你上次叫我買的白蛋白我買來了，”一個中年女人把一盒進口人血白蛋白註射液交給路璐，“無論怎麽樣，求你們盡量保住老人家的命。”
路璐接過白蛋白，寫上患者的姓名和住院號，放進藥品冷藏櫃內。
女人把白蛋白交給護士就走了，那位上了三個儀器、插了三條管、安了四個輸液泵的她的公公，她只往那個床位上看了一眼，並未近身，更沒有同對方說說話的意思。
路璐也懂，她公公是個老幹部，醫療費用全免且退休金不菲，家人當然就要千方百計吊著他一口氣，讓他繼續蔭蔽子孫……哪怕這個行為浪費了醫療資源，哪怕種狀態對他本人來說是痛苦的折磨。
但是，路璐想說，她看的這個床位上的並不是她的公公，這個床位上的是個新入科的患者，再隔一張床才是那位老幹部。
明明不能算活著的了，也還要蔭蔽子孫。
路璐今天沒有搶救、死亡，順利下班。下班後在醫院旁邊的店買了份炒飯回家，正邊吃炒飯邊看懸疑劇，她的手機突然打進一個陌生電話，她第一反應是裝修公司的電話，她買的房子剛交付，不知怎麽信息洩露，一天七八個裝修公司打來……
路璐很想把這個電話號碼拉黑，但又怕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接了起來。
“餵？媽媽，我是傑興，你還記得我嗎？”對面是個男孩的聲音。
路璐嘴裏咀嚼的動作隨之一停，心臟越來越快地在胸腔裏跳動……
半晌，她才說：“你打錯了。”然後迅速切斷了通話，並拉黑了這個號碼。
路璐一天的好心情因為這通電話的到來而毀了個幹幹凈凈，連吃到一半的飯，正播到精彩部分的劇都無法讓她心情好轉。
把殘羹剩飯收拾幹凈，手機退出視頻播放，路璐洗了個澡，把風扇搬到陽臺，點上蚊香，睡在躺椅上曬月光。
銀白色的月亮高懸於天空，周圍一圈兒薄薄的雲也被映照出一層漸染的光暈，像極了當時那個落後小山村躺在河岸上看到的月亮。
“路璐，曬月亮，曬月亮能降溫，曬月亮就不熱嘞……”
“路璐，你不能拖我後腿！”
“你要帶我去你家的呀！”
“路璐……”
嗚嗚的哭聲仍在耳畔，路璐被凍醒，摸了摸臉，摸到一手的眼淚，月亮已經看不到了，隱入樓宇之後。
接下來的幾天，路璐總是收到騷擾電話和騷擾短信，內容無非就是：我是當初你拋棄在占芒村的兒子，我過得好慘呀，我呆在你身邊，我想在市裏讀書，不想回去村裏，不答應我去你單位鬧，發到網上看你怎麽做人。
無論路璐發了多少次“你認錯人了”，他都不放棄。路璐覺得不可理喻，這人可真是個無賴，跟他那個十四年前就被毒死的爹一樣，就這種玩意兒也想來占她辛苦奮鬥出來的成果？
不過到了這會兒，路璐反倒不擔心了，把他發的短信全部截圖保存，通話全部錄音，若他再有進一步行動，比如跟蹤、到醫院鬧事，那就更好了，加上存下來的證據，她能把對方送進局子裏。
說來，他應該滿十四歲了，需要承擔民事責任和部分刑事責任了。
就在路璐買好防身用的□□，隨身攜帶以防萬一時，母親給她打來了電話。
相互問候之後，母親吞吞吐吐地說：“呃，那個占芒村來人了，你兒子……”
路璐氣笑了，道：“媽，那人就是個精神病，他也騷擾過我，他再出現你們就報警。”
“他畢竟也是一條命，還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麽這麽冷血呢？他就剩你一個親人了……”
路璐才不信母親會這麽同情心泛濫，冷冷揭穿道：“媽，你是嫌他上門找你們，害你們沒臉了才想把這個麻煩丟給我吧？”
母親索性也不裝了，厲聲道：“他本來就是你惹出來的麻煩！我們把你找回來，養你到二十多歲，你難道還想讓我和你爸幫你養你生出來的小畜生嗎？！我們是倒了什麽黴啊攤上你這麽個女兒……”
說到最後，母親開始哭起來，路璐只能一語不發，她覺得自己本就累累傷痕的心又被劃了一刀，鮮血淋漓。
他們居然不覺得愧疚，也不覺得虧欠……
十四年前，占芒村。
劉小花又被她奶罵了，逛蕩逛蕩又走到表叔家來，這個表叔四十多了，一年前他媽才湊夠錢幫他娶上了媳婦，那媳婦與其說是表嬸，不如說是個小姐姐，比劉小花大不了兩歲。
聽說是從外面買來的。
一開始也不安分，總想跑，後來被打多了，就老實了，上個月剛給表叔生了個兒子，本以為她從此以後會老實過日子，可聽說前兩天一對夫妻來探望過她之後，她又開始鬧了，想跑。
結果可想而知，她還在月子裏呢，就被表叔打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生孩子的傷口又崩開了。
劉小花進了門，見姑婆抱著個嬰兒正在哄，打了聲招呼就說要去看路璐。
“喲，路璐~”姑婆陰陽怪氣地學著她的話，“她還跟你說她的名字呢。”
劉小花不理她，徑自往屋裏走，姑婆當然跟了過來，抱著孫子監視她們的交流。
屋裏一股血腥腐爛的味，熏得人簡直要厥過去，一個面色灰敗、傷痕累累的女人躺在床上，頭發蓬亂油膩，破舊的毯子蓋在她身上卻蓋不住血液氧化後散發出的臭味。
劉小花捏著抱怨了一聲“好臭”，姑婆立馬不樂意了，孫子也不哄了，扯開嗓門就罵：“你個爛嘴的小賤貨，被爹媽丟在老家裏，還以為你是個什麽大小姐呢嫌這嫌那，學了幾個字就了不起噻，以後還不是嫁給爛弔的老光棍給你弟換彩禮！”
劉小花平常這麽被自己奶奶罵得多了，面色平靜如常，反而是床上的女人氣得咬牙。
劉小花撇姑婆一眼，反問三連：“我罵你了嗎？你急什麽？你下面不會也爛了吧？”
姑婆急得要打她，卻礙於手裏有個嬰兒，且嬰兒被她扯開嗓門罵人的聲音嚇到，哭得更大聲了。
姑婆只得踢劉小花一腳，就退到房門口哄嬰兒，也不知道踢沒踢中劉小花。
劉小花坐在床邊，問床上的女人為什麽又被打了。
“沒、沒什麽。”一提到這個，女人別過臉去，聲音帶上了哭腔。
劉小花才不相信沒什麽，她說出了她聽來的流言：“我聽說你爸媽來噻，那兩個跟忠哥一起來的夫妻倆就是你爸媽嘞？”
女人不回答，身體微微發著抖，眼淚越流越多，沾濕了整張布滿傷痕的臉。
“為什麽哭噻？”劉小花看著她的臉疑惑道，“因為他們不帶你走嗎？”
聽到這句話，女人終於放聲大哭，哭得口齒不清：“他們……他們，他們說……我在這裏，既然生孩，孩子了，就，就留下，好好……過日子……”
“喏，你自己也聽到撒，”姑婆幸災樂禍地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風涼話，“你爸媽嫌你生過崽，帶出去也沒人要，還讓別人笑話，根本不想要你！”
“你一輩子，都得跟我們家綁一起！”
“閉嘴！”女人爆發出了一聲嘶吼，食指緊緊的抓著那破舊的被子，想坐起身來。
“喲，好兇哦，我說的不對嗎？”姑婆的語氣裏都是得意，“不是你爸媽親口跟你說讓你留下的嗎？”
女人像是被戳到痛處，低頭嗚嗚哭起來。
劉小花面上並無波動，垂下的手卻捏成了拳頭。
“其實我也想離開這裏，這裏太落後嘞，”劉小花不著痕跡地握住女人的手，轉頭看了那個姑婆懷裏那個嬰兒一眼，說，“等他長大，我也上高中嘞，我去縣城找我爸媽，你也帶你兒子去找你爸媽，大地方的人有錢，活得才舒服呢。”
姑婆得意洋洋：“對對，過兩天就讓我兒子去拜訪岳父母去，讓親家幫幫忙……”
劉小花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直到她奶提著掃把來找，她才被奶奶擰著耳朵提回去，臨走前，劉小花的奶奶提醒了姑婆一句後天誰誰家吃席要去幫忙做飯。
姑婆跟出去送了送，女人趁機打開了手裏那個卷成一小根的紙，看了一眼後放嘴裏吞了下去，上面寫著：後天吃席，我帶你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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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璐在曬月光。
某些玄學說法裏，月光是能夠降溫的。
夏夜的天氣實在太熱，而她租的老房子電路也老，一開空調就跳閘，路璐只能搬來藤椅，躺在上面，吹著風扇，在陽臺上曬月光。
蚊香的煙氣裊裊上升，組成她夢的一部分。
路璐一直睡到早上7點，掀開蓋在肚皮上的毛巾被，從躺椅上起來，洗漱之後就去上班。
路璐是個icu護士，供職於市第一人民醫院，工齡8年，剛剛考過中級職稱。
開完晨會，和熬了一個夜班的同事床頭交接後，路璐就要開始為自己管的病人清潔皮膚、改變體位、檢查床單位是否幹燥、遵醫囑配藥並用藥、記錄出入量、記錄各生命支持儀器上顯示的數據，每小時寫一次護理記錄，有病情波動或是醫囑則隨時記錄，實施搶救則再加寫一份搶救記錄，有時還要帶教實習生，幫護士長和科室做材料……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午飯時間是家屬探視時間，每個床位允許一個家屬穿上全套隔離衣後入內探視，有的家屬得到護士允許還會帶自己煮的營養米糊或是湯水給病人。
“路護士，你上次叫我買的白蛋白我買來了，”一個中年女人把一盒進口人血白蛋白註射液交給路璐，“無論怎麽樣，求你們盡量保住老人家的命。”
路璐接過白蛋白，寫上患者的姓名和住院號，放進藥品冷藏櫃內。
女人把白蛋白交給護士就走了，那位上了三個儀器、插了三條管、安了四個輸液泵的她的公公，她只往那個床位上看了一眼，並未近身，更沒有同對方說說話的意思。
路璐也懂，她公公是個老幹部，醫療費用全免且退休金不菲，家人當然就要千方百計吊著他一口氣，讓他繼續蔭蔽子孫……哪怕這個行為浪費了醫療資源，哪怕種狀態對他本人來說是痛苦的折磨。
但是，路璐想說，她看的這個床位上的並不是她的公公，這個床位上的是個新入科的患者，再隔一張床才是那位老幹部。
明明不能算活著的了，也還要蔭蔽子孫。
路璐今天沒有搶救、死亡，順利下班。下班後在醫院旁邊的店買了份炒飯回家，正邊吃炒飯邊看懸疑劇，她的手機突然打進一個陌生電話，她第一反應是裝修公司的電話，她買的房子剛交付，不知怎麽信息洩露，一天七八個裝修公司打來……
路璐很想把這個電話號碼拉黑，但又怕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接了起來。
“餵？媽媽，我是傑興，你還記得我嗎？”對面是個男孩的聲音。
路璐嘴裏咀嚼的動作隨之一停，心臟越來越快地在胸腔裏跳動……
半晌，她才說：“你打錯了。”然後迅速切斷了通話，並拉黑了這個號碼。
路璐一天的好心情因為這通電話的到來而毀了個幹幹凈凈，連吃到一半的飯，正播到精彩部分的劇都無法讓她心情好轉。
把殘羹剩飯收拾幹凈，手機退出視頻播放，路璐洗了個澡，把風扇搬到陽臺，點上蚊香，睡在躺椅上曬月光。
銀白色的月亮高懸於天空，周圍一圈兒薄薄的雲也被映照出一層漸染的光暈，像極了當時那個落後小山村躺在河岸上看到的月亮。
“路璐，曬月亮，曬月亮能降溫，曬月亮就不熱嘞……”
“路璐，你不能拖我後腿！”
“你要帶我去你家的呀！”
“路璐……”
嗚嗚的哭聲仍在耳畔，路璐被凍醒，摸了摸臉，摸到一手的眼淚，月亮已經看不到了，隱入樓宇之後。
接下來的幾天，路璐總是收到騷擾電話和騷擾短信，內容無非就是：我是當初你拋棄在占芒村的兒子，我過得好慘呀，我呆在你身邊，我想在市裏讀書，不想回去村裏，不答應我去你單位鬧，發到網上看你怎麽做人。
無論路璐發了多少次“你認錯人了”，他都不放棄。路璐覺得不可理喻，這人可真是個無賴，跟他那個十四年前就被毒死的爹一樣，就這種玩意兒也想來占她辛苦奮鬥出來的成果？
不過到了這會兒，路璐反倒不擔心了，把他發的短信全部截圖保存，通話全部錄音，若他再有進一步行動，比如跟蹤、到醫院鬧事，那就更好了，加上存下來的證據，她能把對方送進局子裏。
說來，他應該滿十四歲了，需要承擔民事責任和部分刑事責任了。
就在路璐買好防身用的□□，隨身攜帶以防萬一時，母親給她打來了電話。
相互問候之後，母親吞吞吐吐地說：“呃，那個占芒村來人了，你兒子……”
路璐氣笑了，道：“媽，那人就是個精神病，他也騷擾過我，他再出現你們就報警。”
“他畢竟也是一條命，還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麽這麽冷血呢？他就剩你一個親人了……”
路璐才不信母親會這麽同情心泛濫，冷冷揭穿道：“媽，你是嫌他上門找你們，害你們沒臉了才想把這個麻煩丟給我吧？”
母親索性也不裝了，厲聲道：“他本來就是你惹出來的麻煩！我們把你找回來，養你到二十多歲，你難道還想讓我和你爸幫你養你生出來的小畜生嗎？！我們是倒了什麽黴啊攤上你這麽個女兒……”
說到最後，母親開始哭起來，路璐只能一語不發，她覺得自己本就累累傷痕的心又被劃了一刀，鮮血淋漓。
他們居然不覺得愧疚，也不覺得虧欠……
十四年前，占芒村。
劉小花又被她奶罵了，逛蕩逛蕩又走到表叔家來，這個表叔四十多了，一年前他媽才湊夠錢幫他娶上了媳婦，那媳婦與其說是表嬸，不如說是個小姐姐，比劉小花大不了兩歲。
聽說是從外面買來的。
一開始也不安分，總想跑，後來被打多了，就老實了，上個月剛給表叔生了個兒子，本以為她從此以後會老實過日子，可聽說前兩天一對夫妻來探望過她之後，她又開始鬧了，想跑。
結果可想而知，她還在月子裏呢，就被表叔打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生孩子的傷口又崩開了。
劉小花進了門，見姑婆抱著個嬰兒正在哄，打了聲招呼就說要去看路璐。
“喲，路璐~”姑婆陰陽怪氣地學著她的話，“她還跟你說她的名字呢。”
劉小花不理她，徑自往屋裏走，姑婆當然跟了過來，抱著孫子監視她們的交流。
屋裏一股血腥腐爛的味，熏得人簡直要厥過去，一個面色灰敗、傷痕累累的女人躺在床上，頭發蓬亂油膩，破舊的毯子蓋在她身上卻蓋不住血液氧化後散發出的臭味。
劉小花捏著抱怨了一聲“好臭”，姑婆立馬不樂意了，孫子也不哄了，扯開嗓門就罵：“你個爛嘴的小賤貨，被爹媽丟在老家裏，還以為你是個什麽大小姐呢嫌這嫌那，學了幾個字就了不起噻，以後還不是嫁給爛弔的老光棍給你弟換彩禮！”
劉小花平常這麽被自己奶奶罵得多了，面色平靜如常，反而是床上的女人氣得咬牙。
劉小花撇姑婆一眼，反問三連：“我罵你了嗎？你急什麽？你下面不會也爛了吧？”
姑婆急得要打她，卻礙於手裏有個嬰兒，且嬰兒被她扯開嗓門罵人的聲音嚇到，哭得更大聲了。
姑婆只得踢劉小花一腳，就退到房門口哄嬰兒，也不知道踢沒踢中劉小花。
劉小花坐在床邊，問床上的女人為什麽又被打了。
“沒、沒什麽。”一提到這個，女人別過臉去，聲音帶上了哭腔。
劉小花才不相信沒什麽，她說出了她聽來的流言：“我聽說你爸媽來噻，那兩個跟忠哥一起來的夫妻倆就是你爸媽嘞？”
女人不回答，身體微微發著抖，眼淚越流越多，沾濕了整張布滿傷痕的臉。
“為什麽哭噻？”劉小花看著她的臉疑惑道，“因為他們不帶你走嗎？”
聽到這句話，女人終於放聲大哭，哭得口齒不清：“他們……他們，他們說……我在這裏，既然生孩，孩子了，就，就留下，好好……過日子……”
“喏，你自己也聽到撒，”姑婆幸災樂禍地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風涼話，“你爸媽嫌你生過崽，帶出去也沒人要，還讓別人笑話，根本不想要你！”
“你一輩子，都得跟我們家綁一起！”
“閉嘴！”女人爆發出了一聲嘶吼，食指緊緊的抓著那破舊的被子，想坐起身來。
“喲，好兇哦，我說的不對嗎？”姑婆的語氣裏都是得意，“不是你爸媽親口跟你說讓你留下的嗎？”
女人像是被戳到痛處，低頭嗚嗚哭起來。
劉小花面上並無波動，垂下的手卻捏成了拳頭。
“其實我也想離開這裏，這裏太落後嘞，”劉小花不著痕跡地握住女人的手，轉頭看了那個姑婆懷裏那個嬰兒一眼，說，“等他長大，我也上高中嘞，我去縣城找我爸媽，你也帶你兒子去找你爸媽，大地方的人有錢，活得才舒服呢。”
姑婆得意洋洋：“對對，過兩天就讓我兒子去拜訪岳父母去，讓親家幫幫忙……”
劉小花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直到她奶提著掃把來找，她才被奶奶擰著耳朵提回去，臨走前，劉小花的奶奶提醒了姑婆一句後天誰誰家吃席要去幫忙做飯。
姑婆跟出去送了送，女人趁機打開了手裏那個卷成一小根的紙，看了一眼後放嘴裏吞了下去，上面寫著：後天吃席，我帶你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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