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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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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

姜燁就像一陣雷雨席卷了大景宮。姜煊多了個害怕的人,每每求助裴頤之,都會得到冷嘲熱諷。

王甯雖不喜姜燁,可樂得見到裴頤之權勢受損。兩人不停在姜煊念叨裴頤之裴頤之,又說些冷嘲熱諷姜煐的話。

前線來報,大景打了敗仗。姜煊惱了,在乾福宮大發脾氣,摔了盤子,連最愛的小通房都勸不過來。

“大不了我不做這太子了!”

王甯拍桌怒道:“你瘋了!”

姜煊淚眼汪汪道:“煩死了,累死了,我都沒時間寫字畫畫。”

王甯恨鐵不成鋼道:“你是太子,寫什麽字,畫什麽畫?這些事你都不用管!”

“那我管什麽?我根本不想當太子,我又沒說我要當太子,誰愛當誰當!”

王甯沈了臉不再說話。小通房嚇得一顫,忙跪在地上,姜煊摔門離去,王甯轉手便扇了小通房一個巴掌。

“平日裏都怎麽辦的事?”

“奴婢……奴婢……”

皇後娘娘說的那些勸誡,她都有照做呀。不僅如此,她還定期來報,都有照做的呀!太子都漸漸不愛找他了……

“姜煐那邊呢?”

小通房吸吸鼻子:“娘娘,帝姬還病著。”

“呵,好。”王甯挑眉道,“小心些,萬一闖不過這鬼門關……就不好了。”

小通房不知她在說反話,似懂非懂。她問:“之前那兩份藥……”

“什麽藥?”

平煙睨道:“照做便是,若透出一個字,你全家老小每一個得活,快下去!”

“是、是。”

-

自姜煐病後,淩華宮份額時常被克扣。

一開始只是少了些許,後來送來的蠟燭炭火日益減少。靜芽去內侍省說過幾回,小黃門沒一個當回事,只說和往常一樣,淩華宮送去的和乾福宮是一樣的。

“那為何少了那麽多?”

“皇後娘娘宅心仁厚,體恤百姓,縮減開支。”

“可帝姬還病著!”

“都是給了最好的了。”

最好的?

靜芽哼了一聲,掃了一圈收拾得空空如也的內侍省,轉身離去。世態炎涼,連一朝帝姬也會遭此冷眼。實在可惡可恨。

回到宮中,她見小宮女把藥熬好了,端到殿內去。

淩華宮的海棠花微微□□,她不由心情轉好。殿下很快就會醒來的。

因此,她轉到屏風裏,不厭其煩地給姜煐餵藥。只不過剛端起來,小貍奴便湊上去聞了聞深不見底的一汪苦汁。

它面露難色地往後退,噗通一聲跳下床,情不自禁地露出作嘔的模樣。

靜芽噗嗤一聲笑出來,攪動手中的藥汁。藥苦,但有效。姜煐現在已經不發熱,不知為何遲遲不醒來。

遠遠看著就像美人臥榻,只是小寐罷了。

她剛要餵藥汁給姜煐,餘光瞥見小貍奴不耐煩地搖著尾巴,往她腿邊撲。

“怎麽了?”

“喵嗚。”

小貍奴趴在她裙擺上,伸出幹凈貓手猛打她蓮花碗,差點把藥打翻!

靜芽低呼一聲,忙穩住蓮花碗,不叫藥汁翻到金貴的被褥上。

小貍奴還在努力地撈:“喵嗚!喵嗚嗚……”

小貍奴一反常日乖巧,讓靜芽心生疑惑。她取來銀針一試,果然有毒!

她顫顫地探了探姜煐鼻息,又檢查了四體,松下一口氣,端著藥碗喊來方才的小宮女,小宮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殿前抱住她,說自己渾然不知。

“藥是太醫院送來的,沒有經過他人手呀!”

小宮女的確是淩華宮跟前當差許久的,她心裏頭知曉。眼下只怕是路上送來時掉包了。

靜芽不好走開,亦信不過別人,自己端了小爐熬過了一副藥。她略一思忖,找了張匣子裏裴大人慣用的空信箋,寫上戌時二字,喚那名小宮女去叫俞太醫。

到了戌時,俞太醫來診脈,靜芽三言兩語交代了,俞太醫說確實是這位小宮女來拿的藥。二人在屏風外等著,不過二刻,就看見門外有個人影在外頭晃蕩。

正是那小宮女。

靜芽氣得牙癢癢,打開窗戶道:“找什麽呢?”

她和顏悅色,把小宮女嚇得掀翻在地,怔怔道:“奴婢……奴婢怕殿下有什麽吩咐。”

靜芽跟在姜煐身旁久了,也慣會陰陽怪氣牙尖嘴利:“你再看幾眼,殿下性命都不保啦。”

“啊?”

“啊什麽啊?你以為這是哪裏?這是朝儀帝姬的居所,豈容得你在這裏放肆?來人,抓起來,好好拷打!”

“姑姑饒命,姑姑饒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聒噪,用這些下三濫的套數……”

小宮女被拉下去,靜芽坐在榻前流眼淚。俞遙楞了楞,遞上一方帕子:“姑姑……”

靜芽忍道:“讓俞太醫見笑了。”

她利落擦幹凈眼淚,俞遙道:“接到姑姑的信,我已認出是裴大人的信箋。近日前朝繁忙,我會派可信之人傳達,請姑姑放心。”

靜芽點頭:“有勞俞太醫了。”

她站起來,剛想將帕子遞還給他,見上頭淚跡斑斑,不好意思道:“奴婢幫太醫洗凈了再還吧。”

俞遙照顧她心思,並未推拒,為姜煐診了平安脈便離去了。

夜間亥時,門口有異動,靜芽還以為是裴頤之來了,聽見小宮女通報,才知道是姜煊來了。

太子穿著常服,還未及她高,但抿唇時已有不怒自威之相。他帶來一些生活所需用物,還有些釵啊環啊的,全放到西廂房去了。

靜芽行禮奉茶,姜煊坐在姜煐床邊,盯著她沈靜面容,一語不發。所有宮女,小黃門們都站在後頭,皆是一動不敢動。

只聽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他忽而在床前踱步,越來越急,越來越不安,爾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這個狀況,就連阿姐也不想面對吧。”

稅收法改革推行,前線就吃了敗仗。姜燁在朝堂上大放厥詞,批判裴頤之等人,指責其有異心,要他好生處置。

姜煊又嘆了一口氣。

打仗偶有敗仗不是很正常的麽?裴哥哥為他解決了這麽多麻煩事,怎麽會有異心……有異心指的是……裴哥哥要自己做皇帝?

不不不不。不可能。

就算他看不出來,爹爹還看不出來麽?就算爹爹看不出來,難道阿姐還看不出來麽!難不成大家眼睛都瞎了,就這個突然跳出來的讓人討嫌的世子哥哥長著眼睛?

姜煊負手再三思考。

爹爹早先說得沒錯,雍親王一家沒安好心。裴哥哥為國為民,是難得忠君清廉的臣子,不會有錯!現下時局變幻莫測,萬一前頭又吃了敗仗,那可怎麽辦才好?到時候割城、和親……

不行,他不能沒有裴哥哥,更不能沒有阿姐。

等等,裴哥哥和阿姐……

阿娘給裴哥哥找貴女,也該是比較欣賞……至於平煙姑姑說他對阿姐有意。所以才不接受任何貴女的青睞……

其實也不是不行!親上加親嘛!總好過去割城和親!

姜煊坐下,問道:“裴大人呢?”

靜芽一下楞了,不自在地看了看他的小黃門,小黃門一動不動地睜著眼睛看她,她清了清嗓子,問:“裴大人?”

……怎麽,姜煊也知道了?

姜煊嘖了一聲,說道:“裴大人從不來看阿姐麽?”

靜芽訕笑:“外臣……不得入西宮。”

“什麽外臣?哪裏有外臣?”姜煊甩著袖子,“裴大人待本太子如親弟,乃是親如一家。”

沒人敢接話。

裴哥哥忙得不行,又是處理政事,又是批折子,又是體恤下民,親赴城中。他不想做的事,裴哥哥都能做,而且百姓都喜歡他!

之前聽聞阿姐也廣濟百姓,他們也算是有共同的想法吧。這年頭,像裴哥哥這樣長得好,有學識,能書會畫又會撫琴的人可不多了,連他都覺得配得上驚才絕艷四字呢。

有這樣的男子貼身照顧著,一來二去,阿姐醒來可不得感動死!

姜煊見此,站起身命令道:“還不趕緊把裴大人找來!”

靜芽不知小祖宗發什麽瘋,也不知他是不是和王甯沆瀣一氣,連忙阻止:“殿下,帝姬還未婚嫁,裴大人是外男,使不得。”

姜煊直往外走,道:“你、你、我說你啊,你不給個機會,怎麽婚嫁嘛!唉!”

他小小年紀,恨鐵不成鋼地離去了。

小黃門把手擱在嘴邊,悄聲道:“姑姑,太子用心良苦,莫辜負了。”

靜芽皺眉:“是皇後娘娘的意思麽?”

小黃門搖搖頭:“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

子時將盡,天陰沈沈的,停了雨。

小貍奴正美美吃著小魚幹。靜芽困得睜不開眼,把燭火熄滅,打算歇息。

裴頤之便是這時候來的。

他身著玄衣,不知去處理了什麽事情,清雅身姿顯出幾分冷厲。靜芽福身請他進來,見他未帶傘,說道:“奴婢給大人拿傘。”

“不必了。”他冷道,“方才之事我都知曉。太子已經去過我處,方才一起見過那名宮女,她自盡了。”

自盡?靜芽道:“是皇後娘娘……”

“日後俞遙會親自送藥過來。”他眼下略有青痕,悄聲問,“殿下今日吃的什麽?”

“喝了些粥。餵也是難的,帝姬全無意識般,人都瘦了一圈。再這樣下去……”靜芽眼眶一紅,“大人進來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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