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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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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權利

窗外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作響。斑駁的光影透過玻璃落在鄭雲天的臉上,讓他面無表情的眉目變得有幾分模糊。

他和江盡帆都是陷入迷茫又極度缺愛但自尊心極強的人。

所以江盡帆不會因為對方的冷漠而多作埋怨,只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蘇雨澤沈默了一會兒,幹笑了兩聲:“說起來,學長你……你和盡帆,真的只是朋友?”

鄭雲天一時被他的話問住了。

蘇雨澤緩緩放下手裏的杯子:“你們是戀人吧,她已經談戀愛了?”

鄭雲天垂眸。

“不,我們……只是朋友。”

坐在側面的沈舟不緊不慢地拿起了那杯楊梅冰沙,對著吸管喝了一口:“前夫哥終於反應過來了嗎?一個朋友,還是異性的朋友,到底是以什麽立場來過問他和盡帆的那一段過去的呢?”

鄭雲天蹙眉:“盡帆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怎麽就不能問了呢?”

半晌,蘇雨澤幽幽開口:“學長啊,你喜歡盡帆吧。”

鄭雲天一時語塞。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喜歡盡帆嗎?

蘇雨澤沒有等到鄭雲天的回答。他沈默地拿起冰塊已經化了一半的咖啡,持續地吸了好大一口。葡萄的果汁混在濃郁的咖啡液中,又甜又苦。而他一口氣喝了太多,那一點甜味兒早就沒了,只剩下滿嘴的苦澀。

“太苦了。”

蘇雨澤喃喃自語著,卻還是大口大口地將自己杯子裏的咖啡喝了下去。

沈舟像個旁觀者一般,吸溜吸溜喝著楊梅冰沙。她仔細端詳著蘇雨澤的表情,嘖嘖道:“晚了,早幹什麽的,撞上墻了知道拐了,孩子餓了知道奶了。嘖嘖,看前夫哥這苦的,閑著沒事喝什麽美式啊,像我這樣點個楊梅冰沙多好。”

鄭雲天被她的話逗笑了。鼻尖的酸澀壓了回去,他低下頭,嘴角終於揚起來了一點。

半晌,蘇雨澤放下了已經空了的杯子:“我在學校裏見過盡帆。”

鄭雲天擡起頭來看他。

蘇雨澤笑得有些苦澀:“差不多就是上個學期剛開學的那段時間吧。我在學校裏看到了盡帆。當時我覺得看背影和發型都很像,但是我沒見過她穿冬裝的樣子,所以不確定是不是她。”

“我想著她怎麽會在學校裏呢,就以為是認錯了。”

鄭雲天也記起來了,那是他和盡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想到是我帶她進了學校。”

蘇雨澤苦笑:“我和她在一起那麽長時間,竟然都沒想過要帶她進C大看看。”

沈舟放下了杯子,聲音輕的就像外面的風一樣:“因為你根本不在乎她。”

蘇雨澤喉頭一梗,面上一片灰敗。

鄭雲天活動了一下肩膀,話鋒一轉:“警察都問了你什麽?”

蘇雨澤楞了一下:“嗯?”

鄭雲天抱著手臂:“按理說你應該和案件無關的,警察問你話的時間應該也很短。所以……他們問了你什麽?”

蘇雨澤回憶了一下:“感覺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們問我是不是膠州人,還問了我的身高,然後就是學校年級和專業……”

說著他面露疑惑:“他們問這些幹什麽?”

沈舟打了個哈欠:“警察是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盡帆父母口中說的男朋友吧?”

鄭雲天恍然大悟:“江盡帆的父母也來秣陵了。盡帆之前跟父母說過她談戀愛的事情,但是並沒有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她父母以為她是因為失戀了想不開,所以說了很多盡帆告訴他們的你的特征。”

蘇雨澤楞了楞:“盡帆還……把我告訴她父母了?”

“別高興太早,”沈舟的手指摩挲這冰涼的杯子,“她在你們快分手的時候告訴父母自己談戀愛了,別是家裏給她安排了相親什麽的拿出來當擋箭牌吧。”

鄭雲天垂眸看著咖啡杯上凝結的水珠:“……有可能啊。”

他沈默良久,重新擡眸,將視線凝聚到蘇雨澤的臉上:“之後如果有空的話,你要不要見一見……盡帆的父母?”

半晌,蘇雨澤點了點頭。

他們掏出了手機,打開V信。

“滴——”

好友加上了。

鄭雲天認真地備註了三個字:“前夫哥。”

蘇雨澤離開了。

鄭雲天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握著自己點的那杯厚乳拿鐵發呆。

他想起來了自己前段時間暑假實習的日子。閉上眼睛,仿佛就能身臨其境地回到那個夜晚一般。

因為諸多的煩心事,在來到商申市的第一個夜晚,鄭雲天完全睡不著。恰好江盡帆第二天休息,也在習慣性熬夜,於是兩人幹脆打了語音電話。

鄭雲天躺在床上,聽著手機裏江盡帆的聲音,感覺心情平靜了許多。

看著近在咫尺的天花板,鄭雲天聽到江盡帆講她小時候的事情。

“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一樣的情況。我小時候因為摔了一跤或者被其他人搶了東西之類的委屈而哭,我爸媽就會板著臉說不許哭。”

“他們不問我為什麽哭,他們只說不許哭。”

“和一些沒見過的親戚吃飯,那些親戚掐的我的臉很疼,於是我一看見他就哭。我爸媽會很生氣,讓我閉嘴不準哭。”

江盡帆的聲音有些落寞:“我從來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說法,我只知道一旦我憋不住要哭出來了,就會被他們謾罵。”

鄭雲天愕然,可想到自己時似乎確實也是這樣。

他還在幼兒園的時候,摔了一跤,膝蓋破了皮,當時他就哭了。然而爸爸抱著手臂站在他面前,說:“你是男子漢,不許哭。”

他原以為因為他是“男子漢”所以才不能哭的,沒想到江盡帆也是這樣。

江盡帆輕聲笑了:“因為孩子哭了就需要哄,需要把她哄到不哭。我父母哄我的辦法就是命令和恐嚇,如果再哭就打我一頓。所以之後我就只會藏起來偷偷哭了。”

“畢業之後自己住了。備考的那段時間確實痛苦,但是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房間裏大哭。我覺得很慶幸,至少這次終於不用避著人偷偷哭了。”

“所以你應該因為自己可以哭而高興。至少我們在長大之後,終於擁有了能夠大膽哭泣的權利啊。”

“所以,想哭就哭吧。”

洶湧的淚水從眼眶汩汩而出,沾濕了那個夏夜裏鄭雲天身下的床榻。

只是如今,他的眼眶幹涸,再也哭不出來了。

好久之後,他把已經喝完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中央,轉頭對沈舟道:“我們走吧。”

沈舟點了點頭:“正好我也喝完了。”

她把杯子放到了鄭雲天那個杯子的旁邊,隨後也站起身來。

他們也離開了。

咖啡廳的店員走過來收拾桌面,將塑料杯子扔到垃圾袋裏。然而他拿起那杯楊梅冰沙時楞了一下:“嗯?”

“怎麽了?”另一個店員問他。

“嗯……這兩杯咖啡都喝完了,但是楊梅冰沙幾乎一點沒動啊。”

“確實挺奇怪的,兩個人怎麽點了三杯喝的。”

店員搖了搖頭,將桌面擦幹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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