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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矯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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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矯正的答案

“栩牡神官。”步茸目光冷厲, 衣袖下的手指攥緊拳頭,“倘若弒神真的能夠改變禍神的命運,那麽雅貢....是不是也可以保留下來。”

“禍神隕落後, 所有受過禍力影響或者他曾創造出的東西都會消失,當然包括一直以來分散神力用來維持運轉的雅貢市, 否則你以為到了最後你接受不住光照和雅貢市出現異端是為何呢?因為神力快沒了。”栩牡頓了頓,伸手制止步茸欲想問出的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福神和禍神不同, 如果福神隕落會有新的福神誕生,那個人便是你,你繼承了她的神力, 她曾經所庇佑的萬物生靈享有的福運都不會消失。”

他好似引誘她的陷阱。

步茸明知道弒神不是對的,可眼下又沒有別的辦法去拯救那個為她犯下罪狀累累的禍神。

只能先答應,這邊穩住栩牡, 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明白了。”少女垂眸, 略微思考後開口, “你是掌管時間秩序的神官,既然能夠穿梭在這麽多場景中, 應該也能助我回到福神最虛弱的時段?”

栩牡微楞,大概沒有想到步茸能這麽快答應,仔細估量著對方,犀利的目光掃射過去,怎麽看怎麽不像個人類......

步茸在栩牡眼中, 理智, 冷靜,情緒平和, 除了淚腺經過種種畫面沖擊後液體奪眶而出之外,對於弒神的這件事表現不出驚訝、沒有氣憤,甚至毫無半點....難過。

她在知道福禍相依的命格有一部分是靠福神庇佑下,才能夠在無數次意外死亡時成功覆活,卻沒有生出愧疚之心啊。

頗有種,餵不熟的白眼狼既視感。

栩牡些許發怔,緩了會兒才輕咳一聲,說道:“你想讓我送你去哪?”

少女眉眼皆淡淡:“有黑咒陰像的時空。”t

如步茸所說,福神的確在這條主線中最虛弱,也最不堪一擊,想要替代祂成為真神將會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栩牡嚴肅地點頭:“好,我會送你過去,剩下的便自求多福吧。”

他已經對此女子失去信心。

栩牡老態龍鐘地佝僂著背脊,變換出比公交車司機還要年邁的模樣,搖晃著手裏多出來的扇子,輕輕一揮就像丟垃圾那般把少女扔到了神築上空巨大的漩渦中。

連親自相送,saygoodbey的機會都沒有,神明失去表面上的客套,這派作風倒所見不多,恰好都被步茸碰到了。

一次是議事廳裏的禍神。

一次是在神築當著來來往往眾神官的面,將她一扇子扇飛了。

重新回到主線裏的步茸,以自己的身體來到了山隱村。

邪修逼迫福神,如果對方不將長生不老的福澤庇佑給他們,就將黑咒陰像澆築,她便再也出不來了。

露著半張臉的神明仍然面不改色地笑著。

那張臉跟步茸長得一模一樣。

大概是戴上了面具的緣故吧。

可步茸根本不想破壞任何環節,改變任何走向,那都是禍神哪怕分裂神力,葬送生命換取的。而今,在改變後的山隱村中,水族活著,世界和平!雖有天災和禍端,但也沒有繼續像最初那樣霍亂紛紛,民不聊生,數座城池堆滿死氣。

弒神麽。

或許曾經某個平行時空的自己真的那樣做了。

但現在的步茸,不會。

親眼所見被威脅的福神在最後一秒仍舊慈眉善目。

保持著步茸流露不出來的表情。

即便是受到了折磨,即便知道會被消耗吞噬神力,她依舊保持著微笑。

福神......

步茸改變了想法。

福神祂是個合格的神明,平等的尊重每個生靈,惡人也會有福運的時候,遵從了那句惡有惡報,時候未到。好人也有福運如海的時候,卻也遵從了那句好人不長命。

可能這才是福禍相依的意思吧。

步茸的眼睛看穿了黑咒陰像周圍的禍力,福神神力被克制後完全沒有辦法靠福力離開這個囚籠,陰像屬陰多煞視作禍端,本著福禍兩股力量互相吸引的原則,把一個擁有福力屬性的神明困在裏面,一點點耗盡力量,除非有比陰像更兇的東西....宇宙萬物中,只有禍神親自來開,否則徒勞無功。

少女低下頭。

邪修給了福神思考的時間,兩分鐘為限,如果改變想法,陰像頭部的缺口就不會封上,用旁邊丟在破廟中的開天斧把剩下的像劈開就能將神明放出來。

步茸見人群消失,只留下這座熟悉的廟宇,她匆匆跑過去,牙關死死咬著,眼眶微微泛紅,看到擁有著自己臉龐的神明,胸腔裏有種難以描述的情緒湧上心頭。

一神一人。

兩張相同的面孔對視。

福神突然釋然地笑了笑,摸著臉上帶著的面具:“沒想到阿殷真的把你養大了,也不枉費他遭受的刑罰。”

步茸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她只得彎腰撿起斧頭稍做試探,結果困在陰像中的福神看著眼前出落大方的少女搖了搖頭。

很快,時間到了,邪修帶著眾弟子過來。

步茸卻被福神用法術隱去味道和身形。

福神側臉微笑,無聲開口:“福澤庇佑。”

話音將落,陰像被封,一切皆成定局。

臨走前,邪修咕噥句:“既然沒辦法長生不老,那我要修習禍力最強的邪術,取代禍神!!!”

步茸額角流下一絲冷汗。

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禍神主動送死,將他們永遠困在那個把山隱包裹起來的酒店副本裏吧。

好像所有的閉環在此刻全都明了。

步茸面容堅毅地跪在那座澆築成功的黑咒陰像前,這是她第二次主動下跪拜見神明。

同樣在山隱村那座熟悉的廟宇中,陰陽廟被區分出來,第一個副本裏,她曾在臨別時跪在陽廟的無臉神像前祈求願望是需要神明的雙眸該是多麽殘忍啊……

“福神在上,信女步茸請求神魂快要消散的您日後入住在您的信徒吳靈兒的人身上,那時得您神魂得以完整,毀壞的人身將以涅槃的形式再現人神兩界。”

隨著步茸體內混雜的福禍命格,陰差陽錯地讓本已經停滯的命運齒輪開始倒轉,當吳靈兒的名字從她嘴中說來的那刻起,步茸已經明白了,為什麽吳靈兒最後會被選擇成信徒留在陽廟裏。

“啪嗒——”

未見栩牡卻聞其聲。

步茸又被傳送回來,只不過這次是在完好無損的山隱村,廟宇前站著吳靈兒,她沖少女招招手:“好久不見~”

也不知道是喜悅的淚水還是淚腺又不受控制了,步茸極啞地哽咽著,然後抱住吳靈兒,她手中還提著那把開天斧,兩人默契對視後,吳靈兒拍了拍步茸的肩膀:“去吧。我們等一個完整的茸茸,有著人類感情而不是死木頭臉的菩提木好久了。禍神失敗那麽多次,這次終於在自己創造出的雅貢裏把你養的....非常好。”

步茸拿著水族的兵器開天斧,高舉半空,用力一揮,她是繼承了福禍兩種力量的命格,禍神雖然已經隕落感受不到氣息,但她身上還存在著禍力,破得開同宗的黑咒菩提木,壓制陰煞!

碩大的神像被摧毀如塵。

步茸隱約看到了一個白色影子,人身血腥模糊的頭,這應當是福神吧?

祂出來以後,感受到已經被改變的世界又重置般成為可怕的怪物模樣,下一秒便寵溺地揉了揉步茸的腦袋:“看來我和他都可以隱退了。你在陰像前拜了我,我覺得吳靈兒挺不錯的。”

吳靈兒站在廟外,揉了揉剛才連打好幾個噴嚏的鼻頭。

福神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也只是笑笑,將現狀告知給步茸:“救我,不殺我的話,禍神可就註定是這個隕落的結局了,他現在已經沒有神格,只是一介氣若游絲的普通人。阿殷把自己的全部力量散去,幸好最後一滴精血在你心頭。”她頓了頓,“你呢,想好了麽?不殺我,禍神隕落,而你.....”

步茸點頭:“我想好了。”

繼承禍神的衣缽、神格、神力,當新的禍神,這樣才能在數萬條刑罰中將他救下來,將一個瀕死的人類留住。

福神聳聳肩:“那好吧,我撿回一條命呢!如你所願!”她伸出指尖召喚自己的信徒吳靈兒。

吳靈兒得到感應沖著神明跪拜行禮。

福神微微驚訝,大概眼睛在步茸這,她從陰像出來後才能徹底看清吳靈兒的模樣,不由感嘆出聲:“長了張漂亮的好面孔。”

步茸也在淺笑。

她知道福神尚存,福禍相依!那麽,禍神肯定死不了!

福神洞察到步茸的想法:“我和阿殷的關系沒有傳聞中那麽僵,當初是他推波助瀾,邪修才會撕掉我臉皮,而我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圖,索性如願吧。畢竟,阿殷欲望少,總是克制自己,因為自身緣故只能呆在仙洞中,除了我去水族的時候才會跟著,他的活動場所屈指可數,不僅僅是人類懼怕忌憚他,神官之間也幾乎沒有接觸。我這個同源同根生出來的姐姐實在不想看他難過,孤獨,甚至有時候也在想,為何不能用我們兩個人的神力制造出能夠容納福禍的新神呢?等到遇見你的那刻,我便知道,或許能等來這一天。所以,步茸,我並沒有記恨任何人,任何事,包括那群入侵者。”

“我知道。”

“你知道?哪個?”

“您喜歡漂亮的東西,所以一定不會討厭禍神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呢,可愛的孩子。”

福神直爽笑過後,湊近打量著吳靈兒的臉:“我神魂損傷嚴重,沒辦法直接用你的身體,可能要先借助她的識海休息一陣子了。你要好好守著這座廟,等我回來呀!”

那團白影沖著步茸攤開雙手。

“暫住的報酬,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個禮物好好培育。”

一枚頂大的‘鴕鳥蛋’擱置在步茸掌心。

步茸感受到禍神四散的神力被收回來溫養在蛋裏面。

福神打了個哈欠,鉆入步茸的神識中,跟縮在角落裏的福神力量混合後沈沈睡去,閉眼前調侃道:“如果實在不願意當禍神,等等那枚蛋也好。也許時間很快,一年,兩年,也可能頃刻間就會破殼而出。”

*養鳥蛋的第一天*

碎成紙片的雅貢市有重新拼合好。

裏面熟悉的朋友仍然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時間按部就班地發t展著。

*養鳥蛋的第七天*

這蛋邦邦硬,仙洞裏的小刻刀都劃不出半點痕跡。

嗯,要不要用熱水煮一下?

算了,萬一把那家夥煮熟了怎麽辦。

但洗澡總是得洗的吧。

神築七天相當於人類的七十年,會臭成臟臟蛋的。

不過好在!

咦?

步茸戳了戳那枚蛋,之前淡淡的茉莉香怎麽此刻濃郁地充盈在她周圍.....

“醜話說在前,這哪能成為不洗澡的理由呢!”

*養鳥蛋的半個月*

雅貢市,除夕。

今年不知為何,大年夜下了雨,烏雲壓頂,密密麻麻聚集在整片天空中,夾雜著蛇形的雷電,實在觸目驚心。

步茸仍在找尋哥哥的蹤影,也不知道他還能逃竄在哪個時空中,但最終依舊每年赴約。

曾經他們約好無論多忙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一起過新年,吃水餃,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可是太久了,步越失約太久了。

步茸在雅貢熟悉的人經歷著生老病死,平凡的人類死去,只剩下有異能的幾個夥伴,但結局改變後,他們也都不記得有她這樣一個“人”。

如此也好,以她現在說禍神也不是禍神,說福神也不是福神的命格做不了什麽。

“老板,來兩份麻辣燙。”步茸走進路邊攤,拉開椅子,朝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拿過菜單:“您勾選吧。”

“好。”步茸禮貌地開口,“麻煩了。”

年輕的女老板笑了笑:“不麻煩不麻煩,今天除夕,街上都沒有人了,咱們遇到算咱們有緣分!”

步茸把勾好的菜單遞過去:“謝謝,不要辣椒,換成黑胡椒醬和蒜蓉的湯底,滴8滴麻油,加醋和菌菇。”

女老板聽到這句說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好半晌後開口:“您是步茸的什麽人?”

步茸沒有回答。

女老板神情有些激動:“不瞞您說,我這手藝是祖上流傳,其實我也不靠這東西掙錢,光吃老本根本揮霍不完。但祖上有條規矩,要等有緣人!您就是我的有緣人!居然真的被等到了。”

步茸也模棱兩可,不清楚在這個虛幻的雅貢,自由度高的時空中發展成什麽樣子了,畢竟現在能如此,也說明禍神的力量在壯大,她養的鳥蛋養得很好。

女老板滔滔不絕:“我祖宗之前是個窮小子,他攤位上經常有兩個學生來光顧,叫步茸和傅意。哎,天妒英才啊,傅意當時是咱們雅貢唯一考出去的學霸,可惜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自殺了,投河自盡。而步茸在中了1000萬樂.透.票後,把錢留給了我祖宗,所以祖宗一直記得他們兩個的口味,並傳承子孫,喝水不忘挖井人,要求我學會怎麽調制,萬一某天能遇上故人或者故人的孩子呢。”

烏雲閃電似乎又大了些,形成暴雨的趨勢,掀翻了路邊的樹,吹壞了玻璃,唯獨這間小攤沒有任何糟糕的事情發生。

步茸笑笑:“巧了,我是步茸,步茸的傳承人。”

女老板撓撓頭,聽得有些奇怪,想必應該和自己一樣吧,閑聊幾句後就開始調制醬料了,隨著暴雨水位上升,她震驚得看著外面嘟囔道:“竟然這麽神奇,雨水還知道避讓原則麽。”

緊接著,狂風大作,雷電轟鳴。

一雙赤腳踩在水中卻沒有沾染分毫,在這淒冷的冬天傳出銀鈴的碰撞聲,令人心生敬畏。

輕飄飄的三句話從步茸的頭頂降落。

第一句,他站在她面前:

“推波助瀾是我的錯,對不起。”

第二句,他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

“沒以為你會選擇救一個禍神。”

第三句,他動作熟練地抽出一次性筷子搓了幾下毛刺,像傅意那時似的遞過去:

“我聽栩牡說,你會常常讓她幫你回溯都有我的時間線在仙洞裏一呆就呆很久。”

步茸擡頭,接過筷子,沒有吃麻辣燙,反而放在碗邊,然後沖男人伸出手去:“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步茸。”

那人托起臉龐,微挑眉毛:“在做什麽,茸茸。”

步茸繼續向前伸了一下:“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們都稱呼你為禍神和阿殷,所以你是誰。”

某個不請自來的男人像濕漉漉的蛇,冰涼的手指裹住她的手指,交纏了一遍又一遍,他緊緊盯著她,齒舌勾住軟腮,頂了下,目光燃燒著濃密的深情:“單殷,你若是不喜歡,我也可以成為步茸的同桌,傅意。”

怎麽會不喜歡呢。

她那時候是怎麽要求栩牡回溯到單殷有自己記憶的仙洞中去的呢?

死纏爛打都不足為過。

後來無動於衷,只能使用點小手段威脅。

起初,望著仙洞裏的禍神,她感動更多,久而久之產生了心疼的情感,面對那道虛影,重覆著那些歷歷在目的場景。

怎麽會不喜歡阿。

很多人都在詛咒他、討厭他,嫌棄他,排斥他、恐懼他。但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他孤立無援的報應。因為,從今天起,他將會擁有唯一的信徒、永生的愛人。有她在背後推著他前進,一如當初他溫養她那樣,福禍常相伴。

過了很久很久,單殷都沒有再說話,等步茸肯定答案脫口而出時,一股屬於福禍相依命格的力量印在他唇上。

單殷的睫毛顫抖不已,手臂遮住害羞的眼眸,耳畔聽到了少女好聽的聲音。

“你賭贏了,我這塊朽木,學會了人類全部的情感。”

“茸茸,我也沒想過,身為神明卻先一步愛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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