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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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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觀

一周後。

她們坐上返程的飛機。

範詩這幾天變得好奇怪, 人突發冷淡,就是少了些熱情。

她沒怎麽主動跟步茸說話,正常溝通無法避免, 但肢體接觸近乎為零,看起來非常客氣, 時不時找蹩腳借口遠離步茸和寧萌。

“妹妹,你們倆冷戰吵架怎麽還殃及我這條魚了?”寧萌坐在步茸旁邊, 範詩隔了好幾排,倒不是說這樣不好, 但總覺得怪別扭,更加坐實兩個小情侶吵架,讓她格外不舒服。

“吵架?冷戰?沒有啊。”步茸反應遲緩, “我以為是你們倆....前任關系....鬧得不愉快了。”

寧萌喜上眉梢,嘟囔道:“範詩難道想清楚了?餵餵,漂亮妹妹, 你最好一直保持這樣, 別跟範詩聯系了, 既然你喜歡男人,把她讓讓我唄。”

步茸眨著眼睛:“我當她是朋友。”

“是是是, 咱倆也是朋友。”寧萌伸出小拇指孩子天性的要跟她拉鉤鉤。

步茸湊過去勾了勾對方的手指頭。

下飛機後,取走行李,手機鉆進好幾條微信和未接來電。

其中有魯箏的、哥哥和助理小哥的、苗雲的、徐言西和陳星元的,還有....傅意舅母的?

步茸一條條看。

魯箏消息:「到雅貢了麽,有急事找你。」

魯箏消息:「最近雅貢市的氣溫忽高忽低, 白天能達到45度, 夜裏直降零下,太不正常了, 剛才看到一米長的大老鼠,我還以為是小野豬跑到城市裏來了。」

配圖:

黑色長毛鼠類,兩顆獠牙外翻。

它在地下室的窗戶邊沿外面逃竄,熱的哈出水汽悶頭往窗戶上撞。

魯箏消息:「剛才打你電話沒接,應該是在飛機上吧,我說的急事不只是上面的,昨天出去囤冰袋,居然看到了死去的鄭思!我確定以及肯定,真的是鄭思,因為她旁邊還跟著喬元明!喬元明死的那麽慘,他怎麽會出現在雅貢呢?等我偷偷跟上前追到巷子裏的時候發現他們居然憑空消失了......」

助理小哥未接來電,21通。

助理小哥消息:「步茸小姐,先生最近總是發高燒,我陪他去了雅貢市中心醫院,地址和號碼在截圖上,收到後請速速回撥。」

步越消息:「我沒事了,不用來。」

再往後是苗雲從微信上說:「瑤寨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多客流量,好多人來我們這裏避暑,聽說雅貢氣溫變化不定,我剛才用退鬼術篩了一下發現雅貢好像出現禍事了。」

這段信息間隔幾分鐘之久。

苗雲又發來一則:「步茸,鬼術顯示禍端逐漸擴大,除了瑤寨沒有被波及到,周邊城鎮也不受控制了。哦,對了,陳星元教授有沒有聯系過你?他跟我說在507所看見過賀濤,當時把他嚇了一跳,但是只停留短暫幾秒就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看完後,步茸的眉頭越蹙越緊。

苗雲微信頭像下面就是陳星元,他們說的大差不差,只不過陳星元補充了很多細節。

「賀濤形態只是一組影像,並非真實存在的人,從捕捉到的數據分析,出現死者覆活可能和驟然變溫有關,也有可能和山隱有關,因為其他成員均未見過離世的親人或者朋友出現過。」

好像是為了證實什麽。

仿佛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bug。

對話、社交、互聯網被實時監聽。

他們這群人就像是池塘裏的魚永遠游不出去,還以為自己身在大海。

幾條信息都在佐證陳星元的那句話“和山隱有關,其他成員均未見過離世的親人或者朋友出現過。”

就連不怎麽使用微信的徐言西也在這時候找到她,好像所有人都提前串通好了口徑,掐準時間在她登機回國後,帶著大批量的信息湧入。

「步茸姑娘,我用蠟燭餵養的權杖有了動靜,在白燭堂裏居然看到了威爾金!」

她微微嘆了口氣。

最後點開傅意舅母的頭像。

“你好,步茸同學,我是傅意的舅母,高一新生入學時加了你的微信,雖然沒怎麽聯系過,但常聽意意說起他的同桌,知曉你們的關系非常好。他說他想跟你去山隱村旅游,但那天晚上接到了醫院的病危通知丟下了你,心裏頭愧疚。阿姨想告訴你,意意的情況,他是個好孩子,勤工儉學,考上了不錯的本科,性子有點文縐縐非常內向。他父親在他3歲那年酒駕出事故死了,打那起他母親大病一場後身子就一直不怎麽好,前陣子病逝下葬。本以為這孩子無父無母成為孤兒很可憐,我和他舅舅商量要不要過繼到名下,讓他有個完整的家庭,但誰知造化弄人,老天爺收走了傅意......他參加完葬禮失足落水,就死在火葬場附近的河裏,手機裏存著一條沒發送出去的短信,覆原後的內容應該是要發給你的。”

第二條消息是張照片。

舅母拿著手機在警局拍下的。

其內容很簡短:

【謝謝你沒放棄我。】

謝謝沒放棄帶他進村治病對麽.....

謝謝最初在墳場拼命將想要留在那裏當人骨架的傅意拖出去是麽......

到底,到底在謝謝她什麽!!!

步茸握著手機的指節不停發顫,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害怕過。

即便早就知道傅意不是以前的同桌,那個文質彬彬一講話就會臉紅的幹凈男孩在某天突然脫掉了眼鏡,紳士又斯文卻總是高傲的昂著頭顱俯視萬物,這個傅意是禍神假扮的。

她知道的。

而且她還感覺出,禍神占據了傅意的身體,可傅意本人的靈魂仍然在裏面,好好地、安穩地縮在那個角落裏,不爭不搶地旁觀。

所以她一開始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同桌去山隱村治病。

可是....忽略了一點。

最最最至關重要的一點。

禍神能占據的身體必定都是將死之人,或者說已經死掉的。否則活著的人觸碰了禍神那就等同於謀殺,形神俱滅,只有做過交易、心甘情願才能像賀濤和董經理那樣一體雙魂!他們胡僧之前有陰陽影可以這樣實施,那禍神和傅意之間又是通過什麽維系呢!

禍神.....

她不離身的那個瓶子此刻靜悄悄的。

“漂亮妹妹?”寧萌沖著她眼前晃了晃,“你看什麽這麽入迷。”

“沒什麽。”步茸收起手機,聲音低沈,臉上沒有笑意,說話時嘴唇還在顫抖。

寧萌嚇了一跳,她演戲這麽久,通常露出這種表情就是開哭的前兆,她趕緊拍拍她的背:“其實,其實你要是想跟範詩玩也...也行的,畢竟我只是她前女友。”

“寧萌姐,跟範詩沒有任何關系。”步茸攔下出租車,“在羅國的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們了。”

範詩偷偷看她,最終還是妥協道:“步茸,就算我的項鏈被退回來,以後有需要幫忙的來找我,我也認。”

步茸微怔,她點點頭,然後上了出租車。

第一個電話撥通。

對方聲音有些疲憊:“餵,你好。”

“我是步茸。”

“意意的同桌?”

“嗯。”

“我們在等你,現在過來,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好.....阿姨,麻煩您把地址發給我。”

電話掛斷。

司機嚇了一跳,連t忙說:“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麽,小姑娘?”

後視鏡裏,漂亮如瓷娃娃精致的女孩瞪著滾圓的雙眼流著傾盆大雨般的眼淚,她不發出任何聲音,就那麽半張著嘴唇,絕望又無助的捧著一個看起來黑漆漆的瓶子。

好半晌,少女混著淚水的嘴裏吐出幾個字。

“城北,隍廟區,新郊殯儀館。”

... ...

步茸來不及換下鮮艷的衣服,她狂奔向殯儀館,外面早就有一對夫婦等著。

傅意的舅母當初新生入學時見過,所以步茸一眼就認了出來。

“還沒有火化,被安置在靈堂裏,就是屍檢過而且面容不太好,你....做好心理準備。”

步茸點點頭,眼眶通紅像只兔子。

她一步步走進。

快要到了的時候——

“小茸啊,還是別看了。”舅母拉住她的手,“別看了。”

步茸搖搖頭,態度堅決:“我不怕。”

少女面朝被花環圍繞的棺材,裏面躺著一位白花花還帶著黑青色的身軀,面部被泡的已經辨別不出五官,生前那麽消瘦高挺的同桌此時膨脹成了幾百斤的胖子,壽衣也穿不上,皮膚被大面積撐開像一只註水的豬。

她見過他。

這並不是第一面。

17歲生日那天晚上,她眼皮很沈,感覺到旁邊有陌生人在喘氣,非常微弱。

先是聞到藻類和水腥味被臭醒,拼命掙紮著睜開眼,隱約間瞥到天花板有處鼓鼓囊囊的凸起。

上面貼著一個男人。

他的手和腿被藻類緊緊纏住,身形肥碩,模樣嚇人,因為有著頭發和四肢還有臉,勉強辨別出是個人,是個....泡發了的巨人觀屍體。

而這個屍體跟眼前失足掉進河裏的傅意一模一樣。

唯有不同之處,天花板上的巨人觀,兩側肩胛骨被黑色釘子錘進去,身上寫滿了梵文,他聲音柔和,緩緩逼近,卻忘記現如今這副駭人的模樣會嚇壞了她,極力想要表現得無害。

“步茸,別怕。”

“有人要我帶你回家。”

步茸鼻酸,忍不住對著棺材裏的同桌唰唰流淚。

“我當初應該早點認出你的。”

“你說有人要帶我回家,是他對不對,所以之後我能感覺到你,是因為你把自己的身體借給他用了麽。”

步茸低語,完全沒有嫌棄之色,在外人眼裏就好像是密友隔著陰陽見最後一面的談話。

“同桌,你說,我死了就能回家,回的是山隱村嗎?”

“我現在該聽誰的.....到底是留下來,還是進去。”

她知道自己在哭,也認了,從威爾金死去的時候,她不需要別人教就學會了哭、學會了悲傷、學會了難過。

這次。

步茸甚至品嘗了絕望。

身為半個福神,福澤降臨不到好朋友的身上,眼睜睜看著同桌死掉,她可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舅母上前攙扶起步茸,替她拍走裙子上的灰塵:“咱們不看了....我帶你出去。”

步茸就這麽被領著離開,突然間,她眼睛劃過傅意耳朵後面的黑色記號:“阿姨,你能看到同桌右耳後面的花紋麽。”

舅母眼睛仔細瞧著,忽而擔心起來,邊走邊勸慰:“人要是太難過會出現幻覺,我沒看到,所以步茸啊,你眼花了。怪我,不該多事把你叫過來,你跟意意的感情要比我想的還要好.....真是對不起。”

步茸擠出一抹笑:“我們兩個是朋友,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的。”

她握緊手裏的瓶子,快要捏爆了。

同桌耳朵後面的黑色記號,步茸比誰都要清楚,15歲差點被賀濤害死的時候,她也在耳朵後面出現過這樣的符號,16歲從賀濤手裏逃過一劫,也是出現過這樣的符號。

可是哥哥後續查了監控,只有賀濤進出記錄,中間的那部分錄像被抹掉過,嫌疑人鎖定在他身上,不排除利用幻戲控制人的意識篡改。

傅意是被賀濤害死的!!!

步茸咬著腮幫子,她恨當初在公交車上沒能真的把他搗成肉糜!

“阿姨,傅意他是什麽時候失足掉入河中的?有具體時間麽。”

“一周前,他丟下你去醫院的第二天參加母親葬禮的時候,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屍檢結果,說他泡成這個程度至少死了有三年,經過比對確認,傅意的死亡時間是在高一下學期。”

“高一下學期?”

算算日子,應該是她畏光癥發作不再來上課的時候,高一下學期沒過多久,傅意跟沈邵言還有餘渺渺三人組團來家裏陪玩。

這樣的確符合她天花板看到的狀態和現在的狀態,剛死的屍體打撈上來不會泡成這個樣子,三年前傅意被賀濤這個變態盯上,死在了城北,隍廟區,新郊殯儀館。

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以同桌本人的性子,不會來城北找她。

能讓傅意跨區的只有......

步茸點開日歷,翻找到三年前,高一下學期往前推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她是5月末呆在家裏,那麽3月份的時候傅意到過城北!

“阿姨,3月份對於傅意來說是什麽重要的日子麽?”

舅母眼裏劃過一絲戰栗:“有!是他父親的忌日,每年3月份意意都會獨自去新郊墓園上墳,就在殯儀館後面,前面隔著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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