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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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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若是只有小滿一人, 以他皮糙肉厚的程度,只要不被許許多多的樹蠅圍攻,埋著頭使勁往山下沖, 想來也能囫圇出去。

只是樹洞中有一行三位凡人。

一位是此次雇傭他的客人,人到中年, 身子也不強壯,一位是客人帶的侍從, 另還有同樣被雇傭的小滿工友, 他們想著抄近路去往朝雲縣, 快去快回,沒想到一上山就遭了。

凡人們沒有絲毫的自保能力,如若小滿離開他們久一點, 他們身上的氣息被這些紅眼樹蠅發覺了,不到片刻, 就會變成三具白骨。

這讓小滿想不到任何能帶著他們平安下山的辦法。

一邊在腦中思考, 小滿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心中焦急不已。

他從幻境中醒來時,隨意尋了一個方向,略跑了幾步, 便將幾個凡人塞進了這個巨大的樹洞中。

他們離樹蠅本體的位置很近。

一路跟賽雪摸爬滾打到了京城,小滿的腦子也變得好使了許多,他想著在葛家堡遇見的種種,見到如此相似的情景,心中肯定,這裏一定也有可怕的、邪惡的妖怪。

甚至, 有可能是失去蹤影的葛夫人本人。

這個想法讓他毛骨悚然。

所以小滿屏氣凝神,盡可能地收斂一身的氣息, 生怕被此地主人發覺。

一片落葉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讓小滿警覺起來。

這座山中充斥著各種尋常的聲音,小滿緊繃的神經將要放松一會兒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落葉被踩碎的沙沙聲。

有人來了。

小滿深吸一口,不敢再有一絲呼吸聲,樹洞口被他堵得嚴嚴實實,不教裏頭的凡人氣息流露出一點。

“過來有何事?”從樹蠅聚集處走出來了一個妖怪,看著樹上說道。

“我正巧路過,便過來瞧瞧你,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一個少年笑嘻嘻地聲音在林間回蕩著。

小滿聽著兩者的對話,只覺頭皮發麻。

果然是他們,竟然真的是他們,離開葛家堡後,小滿的每個噩夢中都有他們在交談,少年細碎的笑聲,男妖低沈的聲音。

他還會夢見他們的樣子。

夢中,葛夫人如同小滿第一次見她一般,臂彎上挎著籃子,步履蹣跚地穿過迷霧走向小滿。

而她身旁那個眼睛細小的強大男妖,無時無刻都在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小滿。

小滿會整晚整晚的被困在他們的視線中,直到天亮。

如今再次聽見他們的聲音,小滿有些分不清噩夢與現實。

或者現實中,噩夢已經降臨。

“什麽消息。”眼睛細小的夜魘沈聲道。

少t年終於從樹上一躍而下,看著夜魘嬉皮笑臉道:“你啊你,你看守的這最後一片牧場,也被人察覺了。”

夜魘臉上抽了抽,片刻後,他嘆道:“這是遲早的事,異人寺知曉了?”

“樹蠅什麽都吃,太過分了些,凡人們只能上報咯。”少年聳了聳肩,像是想起什麽,補充了一句,“我知道的時候天師已經出發了,想來現在快到了吧。”

夜魘又沈默了一會兒,細小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試探道:“主上不許我們與天師爭鬥,若是遇見,只許撤退。可他已經有許久沒有找我們了,他不來,樹蠅越發難控制,我也是沒辦法。”

夜魘訴苦了一會兒,話鋒一轉道:“你說我殺了來的天師,會怎麽樣?主上當真會懲罰我嗎?”

“不知道,不如試試看?”少年興致勃勃地說著,“反正你已經動過一次手了,有一就有二,主上一直喜愛你,無所謂啦。”

“你說嵇仁的話,那可是當真毫無辦法的下下策,並且,那是我們倆一塊兒動的手。”

夜魘一瞬不動地看著少年,一字一句強調道。

“行,你說的對。”少年滿不在乎地回答著,“嵇總司如何了?想到他不知被誰重創,修行跌落成那樣,我就難過,早知道當時就與他打一架試試了。”

“他養的那顆樹,樹妖最為強大。”夜魘笑道。

少年啊了一聲,雙手合十,虔誠道:“嵇仁總司,生前有用,死後光榮。”

夜魘嘁了一聲,隨即面色凝重道:“自從六月過後,我們便再也沒見過主上了,牧場一個接著一個出事,真是很難辦,你沒有試過去給他請安嗎?”

少年收起了玩世不恭,沈郁道:“我去過好幾回,都在閉關,不見人。”

夜魘聞言,憂心忡忡地嘆了一聲。

這兩個神秘人物沒頭沒尾地說了這樣一大通,彼此相對沈默了一會兒後,少年回過神來,又笑了起來,說道:“那我就走啦,這次來的天師,就要麻煩你好好招待了。”

夜魘正點頭,少年又咦了一聲,轉頭看向小滿的位置,嘖嘖稱奇道:“夜魘啊夜魘,這樣大一只蟲子躲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竟然沒有發現。”

夜魘轉頭看向小滿的樹洞,不耐煩道:“快些走吧。”

“那我就先走啦,大蟲子,下輩子再見了。”少年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山中。

樹洞中的小滿此時已經渾身冷汗、心跳如鼓,他聽見夜魘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來,剎那間,腦中無數的回憶踏至紛來。

從母親溫暖的懷抱,到幼時山間的青草香氣,再到揮汗如雨時,他在碼頭上見證的每一個日出日落。

最後,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瘦小的凡人女孩的模樣。

她頭發枯黃,面容尋常,瘦弱的像只小雞仔,她的一顆門牙在冬日時因為路滑摔掉了,於是她喜歡抿著嘴看著小滿微笑。

“小妹,你看著我吧,我不要再退了。”小滿眼中落下淚來,喃喃自語道。

夜魘心煩意亂地朝著樹洞走去,腦子裏都是該如何招待即將來到的天師們,壓根沒有將小滿放在心上。

直到小滿從樹洞走了出來,站在原地,雙手握拳看著夜魘的眼睛。

夜魘一楞,打量著小滿,疑惑道:“我好似在哪兒見過你。”

“你不必記起,反正今日,我們當中總要有一個要死去。”小滿臉上掛著淚痕,冷靜道。

夜魘失笑,稍微將註意力給了小滿一些,點頭道:“的確,馬上就要死去的蟲子,沒有回憶的價值。”

話未說完,小滿倏地握緊雙拳,仰天長嘯,他身上的筋肉暴起,衣裳被寸寸撐破,沖天的妖氣從他身上迸發,連帶著頭發絲也根根豎起。

夜魘見狀,嗤笑道:“本事不大,花樣挺多。”

說罷,夜魘右腳輕點地面,極快地朝著小滿攻去。

小滿石破天驚地大吼一聲,猛地伸手接住了夜魘揮來的一拳。

他的手心處,瞬間湧出了鮮血,原本在周圍混亂轉圈的樹蠅們聞到了鮮血的氣息,一齊掉頭轉向小滿。

小滿心中一凜,想起了樹洞中的三位凡人。

心念電轉間,他抓住了夜魘的拳頭,用盡全力朝外頭一甩。

巨力傳來,即使是夜魘也無法控制地飛向遠處,他在空中重新控制住了身體,看著小滿蠻牛一般咆哮著,帶著漫天的樹蠅朝他奔來,瞇起了本就細小的眼睛,不耐煩道:“真是夠了。”

小滿鬧出來的驚天動靜,吸引了這座山中正在苦苦找尋他的朋友們。

三只妖怪、三位天師,猛地擡起頭,從虎嘯山不同的位置奔向小滿所在的地方。

寶珠這輩子都未曾跑得這樣快過,她使出了渾身本事在叢林中穿梭,可即使她跑得再快,不過幾瞬後,小滿的聲音便弱了下來。

寶珠有一瞬的麻木,她聽見後頭不遠處,跑得氣喘籲籲地賽雪帶著哭腔道:“小滿怎麽沒聲了,他會不會……”

賽雪沒把話說完便不小心被樹樁絆倒,小小一只骨碌碌地滾出去好遠,被後頭地狂奔的算盤低頭銜住了後頸,叼在嘴中,跟著寶珠一陣疾馳。

他們仨心系小滿,拔足狂奔,比三位天師到的快了許多。

寶珠穿過一片草叢,眼前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樹蠅——以及一個渾身爬滿了樹蠅,搖搖欲墜的高壯男妖。

小滿面門上全是鮮血,引得無數樹蠅爭先恐後地要去啃食他,他徒勞地揮手,想要將樹蠅趕走,卻毫無作用。

在寶珠終於發現他的這一瞬間,小滿像是忽然失去了操縱的木偶,在寶珠眼前,緩緩地停下了動作,慢慢地軟倒在地上。

寶珠腦海中一片空白,本能地使出妖法,狂風裹挾著泥石,將小滿身上的樹蠅統統卷起,在風卷中碰撞,化作了一團血霧。

她不敢看地上的小滿,心跳如鼓,大喘著氣,回頭來,看向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樹蠅們進食的夜魘。

“是誰準許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珍貴的朋友?”寶珠將夜魘的表情看在眼中,腦中的弦瞬間斷裂,難以置信地說道。

她雙目通紅地變身人形,指尖變成銳利的尖爪,足尖輕點,朝著夜魘攻去。

電光火石間,寶珠與夜魘交手了十餘次,金屬碰撞地鏘鏘聲回蕩在山林間,不時還有火花濺起。

寶珠的速度極快,空中甚至留下了她的殘影,四面八方地包圍著夜魘。

而在她與夜魘纏鬥之時,算盤叼著賽雪,出現在小滿身旁,算盤放下賽雪,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小滿,哆哆嗦嗦地變成人形,艱難地將衣裳撕碎,想要給小滿止血。

可小滿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口子,他捂住了這裏,那裏的鮮血仍舊在噴湧。

“怎麽辦,怎麽辦啊。”算盤已經有許多年沒有直面過這樣的場面,語無倫次地發問,也不知在問誰。

一旁的賽雪像是傻了,眼神空洞地盯著著小滿,嘴中喃喃說著什麽。

“別怕,一定有辦法的,等會天師們就來了,他們肯定有辦法。”像是安慰賽雪,又像是安慰自己,算盤滿頭大汗地強調著。

天師們的身影,終於在算盤的召喚下出現了,李摯眼神掃過眾人,一言不發地加入了寶珠與夜魘的纏鬥中,裴璇璣跟上去在一旁掠陣,張鶴則快步走到小滿身旁,蹲下身子掏出了傷藥,皺著眉給小滿塗上。

天師們使用的傷藥,自然是極有效的,小滿漸漸地不再流血,可依舊沒有意識。

張鶴皺著眉,看了一眼賽雪,又與一旁不停擦汗的算盤交換了一個眼神。

算盤的汗流得很多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賽雪,在心中拼命組織著語言。

小小一塊空地,那邊一位妖怪加兩位天師打得火熱,這邊一位天師加兩位妖怪沈默不語。

賽雪看了看面前兩位的臉色,遲鈍道:“小滿不好了,對嗎?”

算盤一顫,猶豫道:“或許……”

“或許,我可以救他。”賽雪下定了決心似得,喃喃說著,她輕輕俯下身子,湊近小滿。

賽雪張嘴,在旁邊兩位的震驚中,她身體中貓妖的精氣不斷地湧向小滿。

片刻後,賽雪的臉色變得慘白,她搖搖欲墜地偏開頭,打算走幾步,卻差點摔倒在地。

算盤連忙伸手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愈發幹瘦的背脊。

地上的小滿,在他們的註視中,輕輕抽動了一下。

算盤t長舒了一口氣,對賽雪道:“好了好了,小滿活過來了了。”

賽雪覺得困頓極了,在算盤懷中嗯了一聲,便陷入了沈睡。

張鶴心中有些疑惑,但卻未曾說出口,只是一言不發地掏出紗布,將小滿身上的口子盡可能地包紮好。

過了一會兒,見到小滿呼吸平穩一些了,他才遲疑地對算盤道:“我此前從未聽過妖怪可以分享自己的精氣。”

算盤見賽雪已經睡著了,才小聲對張鶴道:“我也是很久以前,聽我們鼠、我們長輩說過一嘴,妖怪之間的體質也各不相同,有極少數的同胞,是所謂的純元體質,精氣都比旁的妖怪……”

他說道這裏,忽然停了下來,訕訕道:“天師,這事,你知道就好,能不能不要與旁人說。”

張鶴心中了然,算盤說的這件事,他最好爛在肚子裏,不然這本就不太平的世間,恐怕又要起紛爭。

“你放心,你說的話,我決計不會說給第三個人知曉。”張鶴面色凝重道。

他們這邊說,寶珠那邊的夜魘以一敵三,仍然不落下風,只是他眼前瞧見裴璇璣一只又一只地疊紙鶴,不住地呼叫著援手,心中暗道倒黴。

夜魘認出了眼前的三位對手,也察覺到了與之前相比,他們的實力增長得十分誇張,攻守之間極有章法,即使合起來無法奈何自己,可自己也不能短時間內,立即將其中某一個擊斃於掌下。

夜魘心中湧起了萬分的不甘,同為世間的生靈,為何妖怪想要在修為上更近一步,除卻靠日積月累外,全是些極刁鉆艱難的路子,而凡人們,只要有悟性、有天賦,短短一二十年年,就能修得妖怪們百年才能得來的力量。

這就是主上要求他們不要與天師爭鬥的原因吧,夜魘心中長嘆,曉得這一回,他辛苦看守的牧場只能放棄,心不甘情不願下,他心中生出了一個此前從未有過的念頭。

他們不斷退縮之下,他的主上,可還好嗎?

夜魘這樣想著,身形一頓,猛地脫離了戰鬥,在寶珠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消失在了山林間。

寶珠身子一晃,想要去追,被李摯眼疾手快地攔住,倒在了他的懷中,她身上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傷痕,李摯瞧在眼中,即便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也心疼極了。

“此妖極強,你單獨對上他,不是他的對手。”李摯皺著眉,面上十分凝重,“上一回,我們三人在仙渡府外遇見他時,他也是戰了一會兒,立即撤退。”

裴璇璣接話道:“似乎是特意不與天師交手一般。”

李摯點了點頭,疑道:“他是妖怪,為何不願傷害天師?”

寶珠也不明白,但她此時牽掛著朋友,要李摯扶著她去看小滿。

算盤為了方便,已經破罐子破摔地變成了人形,見兩位天師過來,懷抱賽雪,訕訕拱手道:“若是城中相見,還請天師們行個方便。”

李摯與裴璇璣自然同意,寶珠見小滿已經有氣進有氣出,但賽雪在算盤懷裏一動不動,驚呼道:“賽雪怎麽了?”

算盤沖她招了招手,兩只妖怪背著天師們低聲咬耳朵。

寶珠聽完後,五味雜陳道:“原來如此。”

“也不知道賽雪會如何。”算盤長嘆。

“她會好起來的。”寶珠摸了摸賽雪的頭,篤定道。

她語氣太肯定,讓算盤一楞。

見他們都聚在了一塊,張鶴便獨自去查看林間的樹蠅。

這塊空地往後,越往裏走,樹蠅便越密集,嗡嗡嗡地、無頭無腦地亂飛著。

張鶴嚇出一身冷汗,又多往身上貼了幾張符咒。

又往裏頭走了一段路,許許多多顆大樹,與他們樹根下裸露的屍骸出現在張鶴眼前,他的瞳仁一縮,在正中間最大的那顆樹下,發現了一個熟人。

茫然張嘴的嵇仁,剖開的腹部中刻上了怨毒的惡咒,大樹的根部纏繞著他的身軀,不斷地從這位曾經的強者身上汲取著力量。

張鶴站在看不到頭的大樹之間,陰毒的怨氣與血腥氣環繞著他,他的背脊陣陣發涼,叫他忘了呼吸。

他的聲音傳來了裴璇璣的聲音,她不讚同道:“你不該一個人過來。”

過了許久,張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艱難道:“這樣多的樹蠅,他們的本體應當已經妖化了,樹妖在哪兒呢?”

裴璇璣不安地移開不由自主看向嵇仁的視線,在大樹之中找尋著。

半晌,她輕聲道:“那裏。”

裴璇璣指向半空中。

張鶴擡頭,看見半空中吊著一個巨大的樹籠。

樹籠外頭刻畫著數不清的法陣,裏頭像關牲畜一般,重重疊疊關著許多已經化形的樹妖。

它們似乎不會動、不會說話、沒有神智,留在它們身上的,只剩饑餓的本能,讓它們操縱著樹蠅,漫山遍野地找尋著一切可以下肚的食物。

張鶴茫然道:“是誰在豢養它們,他想做什麽。”

裴璇璣無法回答,跟上來的寶珠與李摯也停下了腳步。

他們一起擡頭看著籠中的樹妖,心中都生出了無盡的疑惑,似乎有一個陰謀被從頭至尾地串聯起來了,謎底擺在他們眼前,眾人卻看不到謎面。

在他們楞神時,幾只紙鶴,穿過重重困阻出現在了裴璇璣面前,她接過紙鶴,回過神來道:“我姑姑說,她要親自過來一趟。”

說罷,裴璇璣略帶歉意地看向寶珠。

寶珠領會到了裴璇璣的意圖,滿不在意地揮手道:“無事,我們是妖怪,出現在這裏確實說不清,我跟我的朋友們先走。”

寶珠拉著一言不發的李摯退到一旁,背著天師們的視線,拉下他身子,狠狠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你們小心些,我先帶著小滿回去。”

李摯臉上終於緩和了一些,點點頭,輕輕摸了摸寶珠的臉頰,小聲道:“你們也要當心些。”

“知道了,一定當心。”寶珠保證道。

寶珠說著,與李摯道了別,回到了朋友們身旁,她低頭看著動彈不得的小滿,皺眉道:“該怎麽將他運出去呢。”

算盤剛想說話,忽然聽到一旁的樹洞中,有人小聲道:“諸位,在下有一架人力車,似乎遺失在附近了。”

一個中年男子從樹洞中鉆了出來,後頭跟著幾個雙腿打顫的凡人,戰戰兢兢地對幾個妖怪說明了自己是誰。

“小滿兄弟救了我們,若是找到我的那架車,恐怕能將他好好的運出去。”中年男子惶恐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分頭找找吧。”幾位天師似乎在裏頭做了什麽,漫天的樹蠅漸漸地消失了,寶珠觀察了一會兒,出聲對三個凡人道。

他們自然是應了。

幾人正要分頭找車,在原地守著小滿和賽雪的算盤忽然道:“對了,你雇小滿運貨,許他多少價錢?”

中年人聞言老臉一紅,聲若蚊蠅道:“來回四百文錢。”

算盤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我跟你說,我兄弟人傻,我可不傻,回來後你不僅工錢要翻三倍給他,還要給治病的價錢、誤工的價錢,這還不算,另外還有營養費、感謝費若幹,回城後我算個清楚,把賬給你,你可認?”

中年男子訕訕點頭道:“就是要將我全數身價拿走,我也不能不認啊。”

寶珠聽著算盤在後頭跟中年男子磨嘰,勾了勾嘴角,自己鉆進林中找那架他們遺失的人力車。

因為他們之前的打鬥,這片地方一片狼藉,滿地都是折斷的大樹、落下的石塊,寶珠艱難地在其中穿梭著,一時不防,左腳踏空,跌進了某個縫隙中。

這縫隙似乎有吸力似得,寶珠方才用光了力氣,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只能不住地下落。

不知多久,她終於止住了下落,踩在了一處軟綿綿的東西上。

借著頭頂上微弱的光,寶珠瞇起眼見低頭一看。

她踩在一處橙黃色的、帶條紋的、會動的生靈上,寶珠正要再仔細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滾帶爬地縮到了角落中。

這是一只沈睡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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