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十一章

關燈
第六十一章

裴璇璣的姑姑裴護法, 在侄女嘴裏是最最聰慧沈穩的天師,修為高深,十分可靠。

上京之前, 她的兩位天師同伴偶爾從她嘴中聽到裴護法的名字,都伴隨著各種溢美之詞。

沒來京城前, 李摯與張鶴關於裴護法的印象就是如此了。

若是不來京城的話。

聽到裴璇璣說,裴護法要親自來一趟時, 李摯與張鶴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在本朝中, 異人寺是個特殊的衙門。

異人寺下, 設置卿一位,少卿三位,另有寺丞若幹。

作為當朝t官員, 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科考出身的文臣,讀四書五經長大, 與斬妖除魔的天師們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因此, 為了防止外行指揮內行,影響天師們破案,異人寺裏的諸位大人,通常只抓門中大事, 如門中撥發經費幾何、天師破案率多少、威脅江山社稷的大案要案等等。

具體如何降妖、如何除魔,如何指派天師們行動,都歸屬沒有官職的各地天師總司、副總司負責。

另外,還有一位超然於所有天師的國師,是名義上異人寺的領導者。

除卻負責天師們庶務的總司們,異人寺另有七位護法, 乃是當今修為最高,又不願插手具體庶務的天師, 他們專職負責天南海北地解決尋常天師們解決不了的案子,和各地總司任命。

裴璇璣的姑姑裴江平,就是七護法之一,擅長陣法符咒,號稱符陣一絕。

按道理來說,這樣厲害的天師,若是能親自出馬,李摯和張鶴應當感到慶幸才是。

可來到京城後他們方才知曉,裴護法,符陣一絕,為人處世也是一絕。

當天師的,多是窮苦出身,各自有師承,隱隱以民間師承為派系,互相抱團。

像裴護法這般出身武官世家,哥哥當大將軍,侄女做貴妃,做天師前並無任何傳承的,是鳳毛麟角。

只要是她出手的案子,若是地方天師能力不足,與她配合的不好,導致哪裏出了疏漏,裴護法一定會不留情面地與地方總司理論清楚,甚至有直接越過另外幾位護法,單方面去信與異人寺卿,要求將某位總司革職的。

上回嵇仁在裴護法眼皮子底下失蹤,聽聞她已經發了很大的脾氣,與其餘諸位護法們例會時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導致後續底下天師們追蹤嵇仁時,各有各的心思,事情推進處處受制,十分艱難。

如今這案子牽扯地越來越大,在京城旁,竟然發現了這種程度的妖魔作祟,若是由裴護法負責處理這個案子,少不得要在京中掘地三尺,鬧個天翻地覆。

水越渾,魚越容易隱藏,那背後的黑手,會不會躲藏得更深?

李摯在暗自思考著,不防眼前一花,一個中年女子背著一柄劍,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一驚,定睛看去,卻發現正是裴護法。

只見裴江平背著手,皺著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這人間地獄般的慘狀,冷不丁地回頭對另一位中年天師道:“看到了嗎鄒總司?這就是你治理下的京郊,距離京城不過百裏的地方,竟然有人做下這樣的惡行,我都弄不明白了,你做了這麽多年了,竟然做成這樣,我瞧你這總司也是做到頭了。”

她身後那位中年男子,想來就是異人寺京城總司了,這樣一位極有權勢的男子,被裴江平當著幾個小輩的面一頓呵斥,臉上已經有些勉強。

李摯與張鶴只覺頭皮發麻,默默拉著不明所以的裴璇璣退到了不起眼的地方。

這鄒總司擦了擦額上了汗,只當沒有聽見裴護法的訓斥,憂心忡忡道:“這罪魁禍首,深谙陣法之道啊。”

裴護法冷笑一聲,說道:“這不是廢話嗎,我以為你說的我呢。”

鄒總司一時語塞,沈吟片刻,嘆息道:“此事,回去我就上報到……”

“上報上報,事情上報了,然後呢?上回我說了我要單獨關押嵇仁,你們偏說不合規矩,結果呢?”裴護法眉毛倒豎,指著嵇仁的屍首道,“被人從你的大獄中弄走了,死在這兒了。”

鄒總司聞言,終於克制不住,語氣中帶上了情緒:“裴護法這話就偏頗,此地,難道只有你一位護法嗎?我確實是總司,可京城這地兒,我上頭有多少人能越過我說話,你也想一想!”

裴護法先是一怔,然後狐疑道:“你這是在暗示我,誰給你施壓了,護法當中有鬼?這話你先前怎麽不早說?”

鄒總司幾乎厥過去,他大汗淋漓地瞥了一眼遠處三位默不作聲低頭盯著泥巴的後輩,崩潰道:“我可沒有這樣說過!”

此時,山中又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氣喘籲籲的天師們,想來是追著兩位修為高深的天師疾馳而至,裴護法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她一甩袖子,回頭沖著李摯三人道:“那個誰,過來一下。”

李摯三人面面相覷,裴璇璣遲疑地指著自己道:“大人說的可是我?”

“不是,是那秀才!”裴護法嫌棄地朝裴璇璣搖搖頭,又沖李摯招手,“我聽聞你很會寫呈狀,回頭你寫一份給我,我直接去找異人寺卿談談。”

李摯聞言,頂著鄒總司意味不明的視線,頷首稱是。

十來位天師此時已經按照章程開始清理現場,鄒總司親自加入其中,沈著臉動作。

裴護法站在一旁插著腰,出神地看著他們,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開口道:“除卻我外,其餘五位護法都是積年的老人了,唯有雲如風年紀最輕,性情不穩,這些年一直神出鬼沒,在嵇仁職位調動這件事上,雖然他與另兩位護法都說了話,但我覺得你方才就是暗示的他,對嗎?”

裴護法說起話來堂堂正正,眾天師聽在耳中戰戰兢兢,只恨自己聾了。

鄒總司忍無可忍,回頭指著裴護法大罵道:“你有毛病!你閉嘴!”

且不論後來裴護法是如何與鄒總司理論自己沒有毛病的,在諸位天師還未趕到虎嘯山時,外頭幾個凡人在林中尋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他們的人力車。

算盤連忙發力將小滿擡上了車,又把賽雪也放在車中,他此前很少與天師們打交道,對天師的畏懼刻在了骨子裏,聽聞等會兒天師將至,嚇得激發了無窮的潛能,獨自一妖拖著二百斤的小滿往山下狂奔。

三個凡人幾乎被他甩得瞧不見人影。

直到算盤拉著車轟隆隆地離開了虎嘯山,他方才松了一口氣,放緩了腳步,邊走邊等著身後的凡人們。

走了幾步後,算盤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僵在了原地。

他的腦袋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背上也瞬間被冷汗浸濕。

犬妖算盤,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一般出過這樣多的汗,幾乎變做了一條狗幹。

他緩緩回頭,看著虎嘯山,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寶珠啊,你跑哪兒去了!”算盤哀嚎。

此時算盤拖著小滿,已經離開了虎嘯山一段距離,若是又要返回山上去尋寶珠,恐怕會與天師們迎面撞上。

算盤思來想去許久,最後,他咬咬牙自言自語道:“對不住了寶珠,我先將小滿送到鼠婆婆那兒,再回來尋你。”

於是乎,掉入了山中縫隙的寶珠,就這樣被同伴落在了虎嘯山中。

在算盤拉著小滿狂奔回京城時,可憐的寶珠,正縮在地洞的邊緣,小心地觀察著眼前這只沈睡中的巨大老虎。

這是一只非常美麗非常威武的妖怪,她有著極為強大的妖力,之所以寶珠在跌落縫隙時,感受到了一陣無法擺脫的吸力,是因為沈睡的虎妖在呼吸。

只是尋常的吸氣,就讓已經大有長進的寶珠難以逃脫,讓她跌落的那條縫隙,也已經緩緩合上了。

這就是虎嘯山中那只許久沒有出現的老虎嗎?

頭頂上的縫隙合上了,但地洞中也隱隱有光。

寶珠一邊想著,一邊謹慎地打量著地洞,試圖找到另外一個出口,趁著虎妖毫無知覺地還在沈睡,從這裏逃出去。

找了許久,她都沒能發覺一條出口,好似這只虎妖將自己封閉在了洞中,並不打算再出去了一般。

寶珠輕輕嘆了口氣,卻不死心,雙手變做利爪,想要挖出一條通往外頭的道。

只是,她剛剛伸手比劃了一下,洞中便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你出不去的。”

寶珠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去。

這個地洞只有一片可供虎妖沈睡的平地,其餘地方空空蕩蕩,並不能藏下什麽東西,寶珠方才四處打量時,並未察覺有第三只生靈的存在。

此時她回頭看時,卻有一個小小的人兒,蜷縮在地洞的邊緣,抱著雙腿,出神地看著她。

寶珠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試圖看清楚這個小人兒的模樣。

在昏暗的光線下,寶珠反覆看了許t多次,終於在心中確認——

那是一只幼小的半妖。

他有著瘦弱的四肢,淺灰色的瞳仁和頭發,在身上裸露出來的一些地方,覆蓋著片片純白的羽毛。

寶珠睫毛輕顫,小心地開口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只虎妖,還有你,你們是誰?”

小小的半妖歪了歪頭,楞楞地看著寶珠,開口道:“這裏是山君大人的地盤,我沒有名字。”

“我叫寶珠,那,我能從山君大人的地盤離開嗎?”寶珠一邊問,一邊慢慢朝著半妖移動。

半妖盯著寶珠,眼見她靠近自己,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回答道:“你出不去,需要山君大人的允許。”

他揚起頭,看著寶珠緩緩來到了自己身旁,又靠著自己坐下,補充道:“山君大人並不兇,只是你要聽話。”

靠得近了,寶珠才發覺,小半妖蜷縮成一團時,手中還緊緊地攥著什麽東西,她瞥了一眼後,輕聲道:“可是山君大人何時才能醒來呢?”

“山君大人前不久才醒過一次,或許要等一段日子。”小半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寶珠離他似乎有些近,這認識讓他有些惶恐,“你是壞妖怪嗎?”

寶珠搖了搖頭,稍稍讓出了一點距離,好讓小半妖覺得好受些,她笑道:“你若是去問我的朋友們,他們一定會說我是個好妖怪的,你莫怕。”

小半妖懵懂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東西攥地更緊,喃喃自語道:“什麽是朋友……”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場景,寶珠闖入了一只正在沈睡的強大虎妖的地盤,可她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在安慰一只同樣身處地洞的小小半妖,讓他不要害怕自己。

寶珠想著,莫名地笑出聲。

“你為什麽笑?”小半妖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寶珠。

“無事,既然出不去,就苦中作樂咯。”寶珠笑道。

“苦中作樂。”小半妖一字一頓地覆述著寶珠的話。

看著他學話的模樣,寶珠生出了些好奇,小半妖有父母嗎,他為何會跟寶珠一樣出現在這裏。

他看上去非常木訥,像是很少與人交流的模樣。

寶珠回想了起了不久之前,她與裴璇璣一同殺死的那只假河伯。

妖怪與凡人結合,是無法誕下孩兒的,除非如同那只金鯉魚精一般,用妖氣,將凡人女子變做盛放妖氣的器皿——或者說變成半個妖怪後,才能生下不完全的妖怪。

在河伯賴三曾經守護的那片水域中,寶珠見過許多與這只小半妖相似的半妖們,他們或是魚頭人身,或是身上有著無法收起的鱗片,就像眼前這只小半妖身上的羽毛一樣。

他們並不是完全的妖,也不是完全的人,只能落得這個模樣。

寶珠心中想著事,不知不覺看了小半妖太久。

這讓他止不住地害怕起來,他瑟縮著將身子盡可能地變小,顫聲道:“你不要這樣看我。”

小半妖將頭埋在膝蓋間,猛地發起抖來。

寶珠一怔,連忙偏開了頭,哄道:“我沒看你了,別怕,我已經看向別處了。”

小半妖沒有再說話,他沈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寶珠又開始在心中盤算著,她並不能真的等到這只虎妖清醒後才離開,她一定要想到一個什麽法子時,小半妖才緩了過來,他小聲道:“山君大人對我很好,我不小心掉進來,她沒有怪我,她還要教我妖術。”

小半妖頓了頓,期盼道:“或許她也會教你呢。”

寶珠忍不住看向小半妖。

小半妖瞪大了淺灰色的眼眸,正在看著寶珠,觀察她的臉色。

不忍拒絕小半妖,寶珠的面上流露出了一絲遲疑。

小半妖立即發覺了,他改口道:“你跟她說,你要離開,應當也是可以的。”

說完,他自顧自地安慰自己道:“沒事,沒事。”

他將額頭抵在手中攥地緊緊的那個東西上。

寶珠看了好幾眼,仍舊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麽,猶豫了許久,方才道:“你手中拿的是什麽呀?”

小半妖聽了,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而後飛快地將手打開給寶珠看了一瞬。

“是禮物。”小半妖不住眨著眼,一字一頓地說著,“我娘,給我的。”

狐妖的眼神很好,即便只有短短一瞬,寶珠也看清楚了小半妖說的禮物是什麽。

是一顆在常見不過的鵝卵石。

什麽樣的母親,會送孩子一顆鵝卵石當做禮物呢。

她似乎想得太了許久,唯恐小半妖不安,寶珠下意識地笑道:“很好。”

可小半妖卻回過了神來。

她知道了,小半妖心想,她知道這不應該是一個禮物。

他又顫抖起來,將自己蜷縮起來。

小半妖喃喃道:“她知道我是騙她的了。”

可這一次,他沒有顫抖很久。

他感到了一陣暖意,是那只叫寶珠的妖怪將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上,他聽到寶珠柔聲說:“沒事的。”

第一次,他被人帶著善意觸碰。

小半妖露出了半張臉,看著寶珠道:“你不討厭我嗎?”

寶珠笑了,她輕輕摸了摸小半妖的頭,堅定道:“我不討厭你。”

頓了頓,寶珠又道:“我認識一些其他的半妖。”

她說出這個詞後,小半妖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們都不壞。”寶珠趕緊違心地說道。

“他們都跟我一樣嗎?”小半妖天真地問道。

“差不多。”

“他們有娘嗎?”

寶珠楞了一會兒,遲疑道:“有。”

“他們的娘,也討厭他們嗎?”小半妖小心地說道。

寶珠呃了一聲,反問道:“你娘……?”

小半妖攥緊了手中的鵝卵石,咬了咬牙,終於鼓足勇氣對寶珠開口。

他的母親,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子,她家中富有,嫁了一個待她極好的丈夫。

只是,他並非是母親與她丈夫結合生下的孩子。

他誕生在一個雷雨天,生下來時,母親看見他的第一眼,便開始歇斯底裏地尖叫。

因為他身上的絨毛幾乎遮蔽了他的長相,他這樣醜陋,這樣令人作嘔,母親並不能接受自己生下了一個怪物。

在場所有的人都用憎惡的眼神看著他。

半妖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他太過孱弱,太過笨拙,看著眾人的目光,他嚇得發抖。

他母親的姐妹,和母親的丈夫,都走過來看了他一眼。

半妖看到了他們的眼神,他意識到,他們想要殺掉他。

但他還不想死。

趁著母親尖叫造成的混亂,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從繈褓中掙脫開,逃進了瓢潑的大雨中。

他太幼小了,短短幾步路,這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只能把自己藏在宅子裏無人的角落中。

這間宅子外頭,到處都是走來走去的人。

他逃不出去。

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縮在那個角落中,他發現自己不動時,即使有人從他面前走過,也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於是,慢慢的,他開始大膽起來。

到了晚上,宅子裏靜下來時,他終於鼓起勇氣,悄悄地來到母親的房間前,透過門縫,靜靜看著裏頭的她。

那是生下他的母親,她是那樣美麗,又是那樣虛弱。

他一瞬不動地看著她,默默地落下了此生第一滴淚水。

於是,他每一天晚上都要去看看母親,確認她還存在著,確認她的身體在慢慢恢覆。

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去看母親時,不小心動了一下,被床上的母親發現了。

母親瞬間變得極其恐懼,她看著他,瘋狂地尖叫起來。

他不知所措,只得趕緊把自己藏回了角落中。

那一夜,宅子裏的人來了又走,母親一直到天亮,方才安靜下來。

他也蜷縮著,睜著眼直到天亮。

那時他已經流不出淚了,他後知後覺地發覺,母親恨他。

母親在宅裏整夜不睡,她說她要離開。

母親的丈夫答應了她的要求。

可他怎麽辦呢,他能不能從此不再出現在母親眼前,但仍然待在她身邊。

母親離開她的丈夫的那一日,他藏在車底,跟著車隊一塊兒離開了那間宅子。

母親開始一個人住在山腳下。

這讓他也變得快活了,這裏不再有許多人,他一日日長大,山中有許多食物可以讓他果腹。

但他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了,即便他每日覓食後,都會縮t在母親的房子後頭睡覺。

幻想著一墻之隔的母親,如今的模樣。

有一日,母親的姐妹,與母親的母親過來探望她。

他小心地躲在一旁,聽著被攔在門外的她們交談。

那一日,他知道了一個詞。

晚上,他貼在母親院子的墻外,第一次張開了嘴,試圖發出聲音。

他的舌頭抵著上牙,慢慢往後滑。

他生澀地道:“娘……”

“娘。”

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個字,他把頭靠在墻上,仿佛靠在母親的懷抱。

母親恨他,可他愛她。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渴望,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去看望母親。

母親安靜地坐在院中,她還是那樣美麗。

他將自己從山上摘來的最好看的野果,悄悄放在了花園中,然後心跳如鼓地離開。

他靠著墻,等了一會兒。

他聽到母親發出了尖叫,他的母親胡亂地將野果扔出了墻外,又朝外頭使勁地扔了一塊石子。

石子砸破了外頭僵硬的他的額頭。

他慢慢低頭,將石子撿起,握在手心中。

他該走了,帶著她贈與唯一的禮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