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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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渾身濕透的渺渺把程掠嚇了一跳。
幹燥的毛巾落在渺渺腦袋上, 跟擦狗頭似的用力揉搓。程掠臉上帶著社畜特有的疲憊和睡不飽的表情，語氣暴躁：“大早上的你去游泳？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感冒了有你受的。熱水修好了，你快去把這身衣服換掉！”
渺渺：“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門口了, 又不是我故意的！”
程掠被氣得心肝疼：“大小姐, 你要取材我也陪你來了, 倒也不用編出這樣的謊話來搪塞我。”
一覺醒來，發現荀渺渺不見蹤影。程掠嚇得心臟病都要出來了。餘淮山勢險惡, 要是迷了路，就連專業的救援隊也不一定能有把握找得到人。
渺渺：“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沒有說謊，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覺醒來就在門口了。”
她被程掠質問的語氣弄得很不爽, 本來想跟他聊聊夢中的少年，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白色系帶的涼鞋蔫扁地附在腳上，她的腳踝還勾著幾根水草。看著地磚上宛如被蛞蝓爬行過的水跡, 程掠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渺渺用力甩上了浴室的門。
溫暖的水流將身上的陰冷沖刷幹凈。她眨眼，將停在睫毛上的水珠掙落。
和頌……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有些耳熟, 像是在哪裏聽到過。
她草草擦幹了身體，換上幹凈的衣服, 拎著畫板出了門。
程掠見她的身影如蝴蝶般輕飄飄掠過, 急忙喊住她：“你剛回來, 又要去哪裏？”
“去寫生。”渺渺說，她隨手指了個方向：“就在那裏。”
遮天蔽日的森林遮掩了房屋的全貌，只露出一點灰色的尖尖角。
程掠瞇了瞇眼：“我跟你一起去。”
渺渺抱怨：“我又不會丟。”
程掠好聲沒好氣：“你確定？早上不見蹤影的人可不是我。”
渺渺：“都說了我不知道！也許是我晚上夢游了呢！”爭執間，她看到一個灰撲撲的人影經過, 連忙叫住她，“淩絮姐, 你評評理！”
淩絮手裏抱著一個籃筐，裏面裝滿了青澀的果子。她不緊不慢地擡起眼：“出了什麽事嗎？”
渺渺劈裏啪啦講了一大堆，而後期待地看著她：“……所以可不可以陪我去那邊？我會給報酬的。”
有個本地人帶路再好不過。渺渺也知道程掠的擔憂並不無道理。寺廟眼看著很近，但實際上要過去需要走很長一段路。可渺渺才不會對他低頭。
淩絮稍一思索，擡起兩根手指：“兩張。”
渺渺飛快應下：“成交！錢就找站在那邊那個笨笨傻傻渾身老人味的男的拿吧。”
程·笨笨傻傻渾身老人味的男的·掠：“……”
有事一口一個哥，無事就是內男的。他真養了個好妹妹。
淩絮放下了籃筐。
“走到那邊可以抄近路，走吧。”
渺渺一點防備心也無，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後：“籃筐裏的果子還沒有熟，怎麽這時候摘下來？”
“摘掉上面的果子，下面的才有成熟的機會，況且有些已經被鳥啄了，不能吃了。”
“這是什麽果子？好吃嗎？”
“是桃子。現在還小，等到它再長大一點，就變甜了。”
渺渺不免有些可惜：“那時候我都不在這裏了。”
淩絮：“外面什麽都能買到，不稀奇的。”
說話間，他們意外經過了一棟華麗富貴的山間別墅。渺渺看看別墅，再轉頭看看別家的瓦屋，視覺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正當她疑惑之時，微微打開的窗戶裏突然傳出了幾聲駭人的哭喊。
淩絮捏著她的下巴轉回來：“不要看。”
渺渺被她身上的氣勢震懾，小聲問道：“……這家怎麽了？”
淩絮只說了簡單的四個字：“孩子丟了。”
那對夫妻對獨子疼愛進了骨子裏，真是怕含在嘴裏化了。這樣的寵法，使得那個男孩小小年紀就無法無天。偏偏仗著家裏有錢，身邊全是一些淳樸的村民，學了一身壞毛病，誰也管不了他。
淩絮已經知道丟失的那人是誰。只要扔下骰子就能肯定他所在的方位。但她只是冷眼旁觀，絲毫沒有幫忙的念頭。原因只是他該死，不值得淩絮浪費記憶尋找一個人渣。
埋頭苦走了半日，渺渺將畫板支在了寺廟門前。陽光恰好，將精致的門雕映得透亮。從鏤空的邊緣透進來的光線美不勝收，就連地上的影子都帶著一股驚心動魄的美感。
門壞了半扇，隱約可見屋內的陳舊。
“這裏之前是有人在維護嗎？”
“我不是很清楚。”淩絮搖頭，“也許吧。”
渺渺心說，是有人的，那個叫做和頌的人。
“裏面供奉的是什麽神？”
淩絮：“……我也說不上來。”
上一條支流中他們得到的情報可知，這裏供奉的一定是貓神，洪水中拯救兒童婦女的神貓。然而餘淮的本地信仰並沒有得到大部分的認同，鮮少有人知道貓神，供臺都已經雕敝了，從縫隙中隱約能看到之前人放置的水果食物都已經腐爛，嗡嗡叫的蒼蠅擠成了一堆。
渺渺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她皺著鼻子，之前的興趣都散了，草草勾勒了輪廓，幾筆之後，寺廟的輪廓躍然紙上。
“這裏太臭了，還是換個地方吧。”
程掠說了聲好。
只是剛過了幾秒，鼻尖就滴了一滴水。
他看了看天色。剛才還明媚的陽光一下子消失不見，天氣變得陰沈，烏雲在頭頂上凝聚，下一秒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在屋檐下躲雨。
降落的雨水使得土腥味升騰。渺渺胃裏翻滾著想要嘔吐的欲望，捂著鼻子繼續將草稿落實。從房門中可以看到褪了色的供臺，香爐裏堆滿了灰……鉛筆沙沙地在紙面上塗畫。
渺渺有些出神。
她其實算不上非常喜歡畫畫。只是在落筆的時候，不斷變得完整的畫面會給她一種異常的充實感。
鉛筆的筆尖斷在了供臺下的一塊陰影上。
渺渺伸手向程掠討要小刀。
“什麽時候你才能自己想到帶這些東西，而不是每次都向我要，”程掠說著，自然地接過了鉛筆，碎屑被他抖在了垃圾袋裏，“這是最後一次，你下次記得帶啊。”
渺渺：“知道啦——”
她皺著眉對比畫紙和真實看到的場景。
“這塊的反光怎麽是這樣的……說不通啊……”
有影子的地方必有反光，。就算是影子，也不是全然的黑。而供臺之下，本該是灰蒙蒙的陰影，渺渺的畫紙上卻有兩點白色的反光，如同畫紙上爬了兩條白白胖胖的蛆。
渺渺刷的一下站起來，把畫板扔給程掠，冷靜說道：“我要進去看看。”
程掠攔住她，“裏面臭的要死，你進去幹嘛。就在這裏等等吧。”
“不弄明白我會睡不著的！”她拍開程掠的手，執意推門入內。
第一感覺就是臭。
直沖天靈蓋的臭。
一窩蜂圍在那處叮咬的蠅蚊哄散，烏壓壓地重新聚攏。
渺渺用袖子甩開它們，逐漸向供臺走去。
腐肉的臭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越靠近越濃。
她幹嘔了幾聲，不得不把袖子籠住口鼻，用馬上要捂死自己的力道按住，以阻隔那股臭氣。
供臺放著的絲絨紅布沾了灰，乳白扭動的蛆蟲從金色的穗子上落下，變成影子裏的白色。
她用鉛筆挑起桌布，這才看到底下的模樣。
地面上積了很多灰，亂七八糟的劃痕蜿蜒，蟲蠅的屍體在灰堆裏打滾，撥開就能看見乳白色的蟲卵。
臭味的來源是一具腐爛的屍體。不知道祂在暗無天日的桌下待了多久，身上能爛的東西已經爛完了，甚至露出森森的骨頭。
頭t顱扭曲地歪在一邊，沒爛完全的半張臉就這樣看著她。
渺渺踉蹌著後退，鞋根踩到了凸起的木板。
“吱呀——”令人牙酸的聲音。
老鼠圍著他打轉，渺渺望過去時，它們還在飽餐被咬得坑坑窪窪的內臟，絲毫不膽怯。
她看到的白色，原來是屍體的鞋底的反光。
沖進來的程掠急忙將人護在身後。
報警。
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而擡手一看手機，信號居然是零格。
淩絮看了他一眼，表情是司空見慣的漠然。
“下雨了。”她說，“下雨天餘淮的信號很差。”
程掠：“那……你先在這裏看住屍體，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去找警察！”
淩絮：“按照往年來看，下山的路應該已經被堵住了。警察大概率是過不來的。”
程掠有些崩潰：“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警察不在，當然要請這個村落最有話語權的人——村長。
村長姓宋。
是淩絮去通知的。
程掠和荀渺渺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等待。
原本只是來兩三個探查情況的人，沒想到淩絮身後跟了烏壓壓的一大片。
為首的中年男女眼眶通紅，在看到屍體的一瞬間，就已經失態撲了上去。
“昱文啊！！”
“到底是誰殺了你！昱文！！”
貢臺被掀翻，露出整具屍體的全貌。在血肉模糊的人類骨骼初見天日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嘔吐。
只有最前方的父母哭天搶地，惡毒詛咒著把他們獨子變成這副模樣的犯人。
在莫大的悲痛下，他們甚至將仇恨對準了發現宋昱文的荀渺渺，雙目赤紅，神情激動，“是不是你幹的！”程掠的手牢牢的鉗住了打下來的巴掌。
他冷冷警告：“註意你的言行。”
渺渺升起的同情心被這對夫妻一巴掌拍散，她扯了扯嘴角：“我才是倒黴呢，好端端地畫著畫，突然冒出來一個死人，真晦氣。”
宋家夫妻更加癲狂。
“你這小娘養的，滿嘴噴糞，小心老子——”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對父女。父親穿著較為體面的休閑裝，女兒則是一襲長裙，窈窕的身形是擋不住的青春。她眼圈微紅，聲音哀傷：“昱文哥哥……”
據說這是死者的青梅竹馬，馬上就要訂婚那種。奇怪的是，她的眼珠卻冷漠無比，絲毫沒有對屍體的一絲一毫憐憫。
渺渺的耳邊隱隱傳來了鈴鐺聲。
“叮。”
她以為自己聽見了幻覺。
程掠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他放開荀渺渺，主動掏出了口罩和一次性手套。
“我是醫生，我能幫忙尋找他的死因。”
他說這話是在征詢宋昱文父母的請求。他們當然忙不疊地點頭，絲毫沒有剛才的氣焰，連連哀求：“可一定要把殺掉昱文的兇手找出來啊！”
他們似乎確信，一定有人殺掉了宋昱文。
程掠掰開宋昱文僵硬變形的手指，從裏面捏出來幾根頭發。
細長的發絲，柔軟順滑，像是女孩子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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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濕透的渺渺把程掠嚇了一跳。
幹燥的毛巾落在渺渺腦袋上, 跟擦狗頭似的用力揉搓。程掠臉上帶著社畜特有的疲憊和睡不飽的表情，語氣暴躁：“大早上的你去游泳？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感冒了有你受的。熱水修好了，你快去把這身衣服換掉！”
渺渺：“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門口了, 又不是我故意的！”
程掠被氣得心肝疼：“大小姐, 你要取材我也陪你來了, 倒也不用編出這樣的謊話來搪塞我。”
一覺醒來，發現荀渺渺不見蹤影。程掠嚇得心臟病都要出來了。餘淮山勢險惡, 要是迷了路，就連專業的救援隊也不一定能有把握找得到人。
渺渺：“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沒有說謊，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覺醒來就在門口了。”
她被程掠質問的語氣弄得很不爽, 本來想跟他聊聊夢中的少年，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白色系帶的涼鞋蔫扁地附在腳上，她的腳踝還勾著幾根水草。看著地磚上宛如被蛞蝓爬行過的水跡, 程掠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渺渺用力甩上了浴室的門。
溫暖的水流將身上的陰冷沖刷幹凈。她眨眼，將停在睫毛上的水珠掙落。
和頌……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有些耳熟, 像是在哪裏聽到過。
她草草擦幹了身體，換上幹凈的衣服, 拎著畫板出了門。
程掠見她的身影如蝴蝶般輕飄飄掠過, 急忙喊住她：“你剛回來, 又要去哪裏？”
“去寫生。”渺渺說，她隨手指了個方向：“就在那裏。”
遮天蔽日的森林遮掩了房屋的全貌，只露出一點灰色的尖尖角。
程掠瞇了瞇眼：“我跟你一起去。”
渺渺抱怨：“我又不會丟。”
程掠好聲沒好氣：“你確定？早上不見蹤影的人可不是我。”
渺渺：“都說了我不知道！也許是我晚上夢游了呢！”爭執間，她看到一個灰撲撲的人影經過, 連忙叫住她，“淩絮姐, 你評評理！”
淩絮手裏抱著一個籃筐，裏面裝滿了青澀的果子。她不緊不慢地擡起眼：“出了什麽事嗎？”
渺渺劈裏啪啦講了一大堆，而後期待地看著她：“……所以可不可以陪我去那邊？我會給報酬的。”
有個本地人帶路再好不過。渺渺也知道程掠的擔憂並不無道理。寺廟眼看著很近，但實際上要過去需要走很長一段路。可渺渺才不會對他低頭。
淩絮稍一思索，擡起兩根手指：“兩張。”
渺渺飛快應下：“成交！錢就找站在那邊那個笨笨傻傻渾身老人味的男的拿吧。”
程·笨笨傻傻渾身老人味的男的·掠：“……”
有事一口一個哥，無事就是內男的。他真養了個好妹妹。
淩絮放下了籃筐。
“走到那邊可以抄近路，走吧。”
渺渺一點防備心也無，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後：“籃筐裏的果子還沒有熟，怎麽這時候摘下來？”
“摘掉上面的果子，下面的才有成熟的機會，況且有些已經被鳥啄了，不能吃了。”
“這是什麽果子？好吃嗎？”
“是桃子。現在還小，等到它再長大一點，就變甜了。”
渺渺不免有些可惜：“那時候我都不在這裏了。”
淩絮：“外面什麽都能買到，不稀奇的。”
說話間，他們意外經過了一棟華麗富貴的山間別墅。渺渺看看別墅，再轉頭看看別家的瓦屋，視覺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正當她疑惑之時，微微打開的窗戶裏突然傳出了幾聲駭人的哭喊。
淩絮捏著她的下巴轉回來：“不要看。”
渺渺被她身上的氣勢震懾，小聲問道：“……這家怎麽了？”
淩絮只說了簡單的四個字：“孩子丟了。”
那對夫妻對獨子疼愛進了骨子裏，真是怕含在嘴裏化了。這樣的寵法，使得那個男孩小小年紀就無法無天。偏偏仗著家裏有錢，身邊全是一些淳樸的村民，學了一身壞毛病，誰也管不了他。
淩絮已經知道丟失的那人是誰。只要扔下骰子就能肯定他所在的方位。但她只是冷眼旁觀，絲毫沒有幫忙的念頭。原因只是他該死，不值得淩絮浪費記憶尋找一個人渣。
埋頭苦走了半日，渺渺將畫板支在了寺廟門前。陽光恰好，將精致的門雕映得透亮。從鏤空的邊緣透進來的光線美不勝收，就連地上的影子都帶著一股驚心動魄的美感。
門壞了半扇，隱約可見屋內的陳舊。
“這裏之前是有人在維護嗎？”
“我不是很清楚。”淩絮搖頭，“也許吧。”
渺渺心說，是有人的，那個叫做和頌的人。
“裏面供奉的是什麽神？”
淩絮：“……我也說不上來。”
上一條支流中他們得到的情報可知，這裏供奉的一定是貓神，洪水中拯救兒童婦女的神貓。然而餘淮的本地信仰並沒有得到大部分的認同，鮮少有人知道貓神，供臺都已經雕敝了，從縫隙中隱約能看到之前人放置的水果食物都已經腐爛，嗡嗡叫的蒼蠅擠成了一堆。
渺渺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她皺著鼻子，之前的興趣都散了，草草勾勒了輪廓，幾筆之後，寺廟的輪廓躍然紙上。
“這裏太臭了，還是換個地方吧。”
程掠說了聲好。
只是剛過了幾秒，鼻尖就滴了一滴水。
他看了看天色。剛才還明媚的陽光一下子消失不見，天氣變得陰沈，烏雲在頭頂上凝聚，下一秒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在屋檐下躲雨。
降落的雨水使得土腥味升騰。渺渺胃裏翻滾著想要嘔吐的欲望，捂著鼻子繼續將草稿落實。從房門中可以看到褪了色的供臺，香爐裏堆滿了灰……鉛筆沙沙地在紙面上塗畫。
渺渺有些出神。
她其實算不上非常喜歡畫畫。只是在落筆的時候，不斷變得完整的畫面會給她一種異常的充實感。
鉛筆的筆尖斷在了供臺下的一塊陰影上。
渺渺伸手向程掠討要小刀。
“什麽時候你才能自己想到帶這些東西，而不是每次都向我要，”程掠說著，自然地接過了鉛筆，碎屑被他抖在了垃圾袋裏，“這是最後一次，你下次記得帶啊。”
渺渺：“知道啦——”
她皺著眉對比畫紙和真實看到的場景。
“這塊的反光怎麽是這樣的……說不通啊……”
有影子的地方必有反光，。就算是影子，也不是全然的黑。而供臺之下，本該是灰蒙蒙的陰影，渺渺的畫紙上卻有兩點白色的反光，如同畫紙上爬了兩條白白胖胖的蛆。
渺渺刷的一下站起來，把畫板扔給程掠，冷靜說道：“我要進去看看。”
程掠攔住她，“裏面臭的要死，你進去幹嘛。就在這裏等等吧。”
“不弄明白我會睡不著的！”她拍開程掠的手，執意推門入內。
第一感覺就是臭。
直沖天靈蓋的臭。
一窩蜂圍在那處叮咬的蠅蚊哄散，烏壓壓地重新聚攏。
渺渺用袖子甩開它們，逐漸向供臺走去。
腐肉的臭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越靠近越濃。
她幹嘔了幾聲，不得不把袖子籠住口鼻，用馬上要捂死自己的力道按住，以阻隔那股臭氣。
供臺放著的絲絨紅布沾了灰，乳白扭動的蛆蟲從金色的穗子上落下，變成影子裏的白色。
她用鉛筆挑起桌布，這才看到底下的模樣。
地面上積了很多灰，亂七八糟的劃痕蜿蜒，蟲蠅的屍體在灰堆裏打滾，撥開就能看見乳白色的蟲卵。
臭味的來源是一具腐爛的屍體。不知道祂在暗無天日的桌下待了多久，身上能爛的東西已經爛完了，甚至露出森森的骨頭。
頭t顱扭曲地歪在一邊，沒爛完全的半張臉就這樣看著她。
渺渺踉蹌著後退，鞋根踩到了凸起的木板。
“吱呀——”令人牙酸的聲音。
老鼠圍著他打轉，渺渺望過去時，它們還在飽餐被咬得坑坑窪窪的內臟，絲毫不膽怯。
她看到的白色，原來是屍體的鞋底的反光。
沖進來的程掠急忙將人護在身後。
報警。
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而擡手一看手機，信號居然是零格。
淩絮看了他一眼，表情是司空見慣的漠然。
“下雨了。”她說，“下雨天餘淮的信號很差。”
程掠：“那……你先在這裏看住屍體，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去找警察！”
淩絮：“按照往年來看，下山的路應該已經被堵住了。警察大概率是過不來的。”
程掠有些崩潰：“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警察不在，當然要請這個村落最有話語權的人——村長。
村長姓宋。
是淩絮去通知的。
程掠和荀渺渺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等待。
原本只是來兩三個探查情況的人，沒想到淩絮身後跟了烏壓壓的一大片。
為首的中年男女眼眶通紅，在看到屍體的一瞬間，就已經失態撲了上去。
“昱文啊！！”
“到底是誰殺了你！昱文！！”
貢臺被掀翻，露出整具屍體的全貌。在血肉模糊的人類骨骼初見天日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嘔吐。
只有最前方的父母哭天搶地，惡毒詛咒著把他們獨子變成這副模樣的犯人。
在莫大的悲痛下，他們甚至將仇恨對準了發現宋昱文的荀渺渺，雙目赤紅，神情激動，“是不是你幹的！”程掠的手牢牢的鉗住了打下來的巴掌。
他冷冷警告：“註意你的言行。”
渺渺升起的同情心被這對夫妻一巴掌拍散，她扯了扯嘴角：“我才是倒黴呢，好端端地畫著畫，突然冒出來一個死人，真晦氣。”
宋家夫妻更加癲狂。
“你這小娘養的，滿嘴噴糞，小心老子——”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對父女。父親穿著較為體面的休閑裝，女兒則是一襲長裙，窈窕的身形是擋不住的青春。她眼圈微紅，聲音哀傷：“昱文哥哥……”
據說這是死者的青梅竹馬，馬上就要訂婚那種。奇怪的是，她的眼珠卻冷漠無比，絲毫沒有對屍體的一絲一毫憐憫。
渺渺的耳邊隱隱傳來了鈴鐺聲。
“叮。”
她以為自己聽見了幻覺。
程掠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他放開荀渺渺，主動掏出了口罩和一次性手套。
“我是醫生，我能幫忙尋找他的死因。”
他說這話是在征詢宋昱文父母的請求。他們當然忙不疊地點頭，絲毫沒有剛才的氣焰，連連哀求：“可一定要把殺掉昱文的兇手找出來啊！”
他們似乎確信，一定有人殺掉了宋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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