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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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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難道不是賞賜嗎?

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她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

那他給她的首飾, 不是賞賜是什麽?

雲晴心裏既害怕,又惶恐,趕緊從櫃子裏拿出他上回給的檀木匣子。

裏頭裝著的是田產與鋪契。

她知曉自己要走, 所以連看都沒看, 還保持著原樣。

她顫抖著手遞給他,小心翼翼, “這些, 沒賣,都還給, 公子!”

許鳳洲緊緊盯著她匣子裏的票據,眼睛愈發地紅, 喉結不斷地滾動。

她出身不好, 這些田產與鋪子,是他特地讓管家從中挑了最好的來,就是想要給她下半生有個依靠。

至於那對鐲子, 本來是母親留給他的妻子。

他偏偏舍不得拿給趙萱,鬼使神差地一並贈與她。

原本想著將來他們有了孩子,也好留給孩子。

可她卻說, 她不能生孩子。

那晚她說治不好了,他心裏不知為何, 心裏十分難受。

那種叫他無法排解的陌生的情緒, 折磨了他好幾個晚上。

但是他想著, 那也不是她的錯。

畢竟,她沒有騙他, 她是真的去瞧了。

沒有孩子不要緊, 只要她乖乖地,他下半輩子定會好好地照顧她。

他原本念著她年紀小, 又乖順了好些年,就由著她鬧過這陣兒也就算了。

可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敢將那對鐲子拿去賣了!

若不是他今晚特地過來瞧她,恐怕要等她收拾好行囊,然後再來通知他。

許鳳洲真恨不得掐死她!

他怒不可遏,“我再問你一遍,東西究竟賣給誰了?”

雲晴瞧著他暴怒的模樣,怎敢開口,眼圈憋得通紅,

許鳳洲一把捏住她的下頜,“說不說?”

他用了力,她只覺自己的下頜都要被他捏碎了,眼淚頓時湧出眼眶,順著白皙的面頰滑落。

可若是這話說出來,必定會連累崔世子。

他願意幫她,她已經很感激了,怎好出賣他。

許鳳洲瞧著她的神情,知曉她這是不肯說了。

他收回手,把銀票遞給春明,冷冷吩咐,“把這些銀票拿給嚴亭,叫他去查一查這些銀票都是從哪兒流出來的。”頓了頓,又道:“嚴查崔錦年!”

嚴亭是他豢養的部曲首領,除非大事,否則他甚少動用嚴亭。

雲晴一聽便慌了,捉著他的衣袖,哽咽,“那些,不是,公子,送奴婢,的嗎?”

許鳳洲垂下眼睫,眸光落在她細白的手指上,啞聲道:“你若是主動說,我就原諒你這一回。”

“公子,”她搖頭,凝噎,“別逼我……”

許鳳洲聞言,一把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到床邊,像是洩憤一般將她疊放整齊的衣裳全部丟到地板上。

丟完衣裳,他瞧著桌上擱著一盞兔子花燈,微微瞇起眼睛,“哪兒來的燈?”

雲晴哪裏敢說是顧蘭時送的,抽噎,“上元節上,買的。”

許鳳洲拿起兔子花燈看了看,說了句“醜死了”,隨手丟出門口。

小兔子花燈一落地,裏頭的蠟燭就滅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濕了身體。

雲晴瞧著那只兔子花燈,怎麽都覺得像極了自己。

許鳳洲仍是還不解氣,又將那只盯著他的小貓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弄著它腦瓜子上的虎頭帽。

雲晴心疼得不得了,伸出手想要抱回來,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她只好收回手,提心吊膽地站在一旁。

小貓脾氣不大好,被許鳳洲弄煩了,擡起爪子在他手背上撓了一爪子。

饒是它還小,仍撓了兩道深深的血印子出來,殷紅的血珠子瞬時從傷口處溢出。

他頓時眉頭緊蹙。

雲晴生怕他盛怒之下要遷怒小貓,一臉緊張地望著他。

誰知他卻只是將它丟到一旁去。

雲晴想要上前替他包紮傷口,卻又不敢,尋了個角落坐下。

雖然這會兒已經停雨,可春寒料峭,濕冷的氣息不斷地往屋子裏蔓延,沖散了屋子裏的暖意,冷得雲晴直打哆嗦。

許鳳洲起身關了房門。

屋子裏濕冷的氣息弱了些,雲晴仰頭望著他,淚水模糊了眼眶。

許鳳洲輕哼一聲,在一旁坐下。

時間靜靜地流逝,桌上的油燈似乎也快燃盡,火苗忽明忽暗,愈發顯得這間逼仄的屋子寂寥孤冷。

等待的時間是那樣漫長,雲晴簡直如同受刑一般,心裏不斷地祈求著著嚴亭千萬莫要尋到銀票的來路。

平日裏不愛搭理人的小貓這會兒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在它身旁。

雲晴伸手把它抱在懷裏。

它身上很暖,她的心裏也得到一絲安慰。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外頭t突然傳來敲門聲。

是春明。

春明低聲道:“嚴亭說這些銀票都是靖國公府流出來的。”

靖國公府,除了崔錦年還能有誰?

果然是他!

許鳳洲睨了一眼雲晴。

那一眼裏藏著的怒意,讓雲晴不寒而栗。

他冷聲問:“那只花燈是不是他送的?”

“不,不是!”她聲音顫抖地解釋,“我只是,同他,做買賣!”

他這才作罷,吩咐春明,“去把我的馬鞭拿來。”

雲晴一聽徹底慌了神,跪坐在他腳邊,捉住他的衣袖,哀求,“公子,全都是,我的錯,不關崔世子,的事!我只是,想拿來,贖回,賣身契!”

許鳳洲聽見她竟然到了這種時候,還護著崔錦年了,潔白的指骨一把攏住她的下頜,嗓音沙啞,“忘記告訴你,我許鳳洲碰過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會留給旁人。想要贖身,這輩子你就死了這條心!這個妾,你不做也得做!”

言罷,看也不看她煞白的面色,站起身來,從春明手中拿過馬鞭,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踏出門口時,像是故意的,一腳踩在那只被雨水打濕的兔子花燈上。

雲晴看著那只被踩得稀碎的兔子花燈,無力地癱軟在地板上。

她足足坐了一刻鐘的功夫,才回過神來,流著淚將散落一地的衣物收拾好。

撿著撿著,她捂著臉抽噎起來。

不是他自己說,只要她攢夠錢就把賣身契還給她嗎?

她原本都已經想好,等到了江南,先去一趟秦淮河,拿出一百金給魏行首,剩下的錢她先留著,先試著去找一找自己的家裏人。

若是實在尋不到,那她就先去顧蘭時的醫館學醫。

等學成了日後也好開一家醫館。

不用太大,能夠養活她自己就好。

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

靖國公府。

崔錦年今日回來的早,剛一回屋子,茶都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府裏的管家匆匆過來,急道:“世子,那個許侍從氣勢洶洶地帶著人來了!”

醉醺醺的崔錦年頓時酒醒了大半。

上一回,許鳳洲讓人帶著金吾衛闖到他家裏來,害得他被他老子打了一頓不說,還去大理寺獄那種又臭又臟的地方呆了幾日,被全長安的人恥笑。

今晚他竟然親自帶著人來,真當他好欺負!

崔錦年大概從知曉他為何而來,問:“我父親還沒回家吧?”

管家搖頭,“侯爺這幾日在玄真觀與紫陽道長論道,要過幾日才回來。”

“去叫那廝進來!”崔錦年一臉乖戾,“剛好新仇舊恨一塊算了!”

管家眼看著這是要出大事兒,可主子的話也不敢不聽,只好去請許鳳洲入內。

一刻鐘的功夫,許鳳洲孤身一人出現在園子裏。

崔錦年掃了一眼他手裏的馬鞭,“嘖嘖”兩聲,“什麽風兒把許侍從吹來了?”

許鳳洲一句廢話也無,嗓音陰冷,“把鐲子還來!”

崔錦年笑盈盈地望著他,一臉得意,“本世子做買賣,一向講究童叟無欺,我與小晴妹妹之間你情我願。”

“童叟無欺?”

許鳳洲握緊了手中的馬鞭,微微瞇起眼睛,“崔世子所謂的童叟無欺,是說將一對價值半座城池的玉鐲,以一萬金的價格買去嗎?”

崔錦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天底下哪個做買賣的不想賺錢,入了我的口袋,那便是我的本事。許侍從若是想要,那就拿錢來換!看在小晴妹妹的份上,我收你十萬金好了。”

他一口一個“小晴妹妹”,簡直是在故意激怒許鳳洲。

許鳳洲拳頭捏得咯吱作響,眸光陰冷地盯著他瞧了片刻,勾起嘴角,“聽說崔世子已經攪黃了華陽縣主至少不下五莊婚事,想來,長安的人一定很樂意知曉,風流多情的崔世子,心裏實則——”

話音未落,崔錦年眥目欲裂,“許二你這瘋狗!”

*

相府裏。

自打許鳳洲離開後,雲晴就忐忑難安。

她在床上輾轉至半夜,仍是睡不著,覺得有些口渴,只好起來吃茶。

這會兒都已經半夜,桌上的茶水早已經涼透。

她這兩日癸水已經遲了,小腹總是酸痛,不敢吃涼茶,左右睡不著,拎了茶壺架在炭盆上煮水。

窗外這時傳來沙沙聲,好像又下起雨來。

她徑直走到窗前去,一打開窗子,水汽倒灌進屋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果然又下雨了。

密集的雨幕敲打著屋頂,震耳欲聾。

這樣大的雨幕,今年還是頭一回。

她不知怎得,想起在江南時,有一回,也是這樣大的雨幕,她倚靠在許鳳洲的懷裏賞雨。

大雨滂沱,連成一片白線,珠玉落盤一般敲打著水面,水霧繚繞著整個秦淮河。

許鳳洲含了酒水餵到她嘴裏,在她耳邊嗓音低啞地說著叫她臉紅心跳的私密情話。

那時在她眼裏,這天底下簡直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她也一直以為,他們能夠好合好散。

她餘生都會懷念那個叫許鳳洲的男子。

是他將她從刺骨寒冷的秦淮河裏撈出來。

他帶她看這世間的繁華,嘗試了這世間美味,見識這人世間的情愛。

盡管短暫,但足以她銘記一生。

為何會弄成如今這般境地呢?

雲晴怎麽都想不通。

這時,水壺裏的水沸了。

雲晴擦幹眼淚,趕緊關了窗戶。

她剛沏好茶,外頭突然傳來敲門聲。

這麽晚是誰?

她放下茶盞去開門。

竟然是許鳳洲。

走時輕裘緩帶,豐神如玉的男人此刻成了落湯雞,烏發上的水順著白皙的面頰往下淌,一張白皙的面龐泛著青,嘴角還有血痕。

雲晴跟在他身邊兩年,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何曾這樣狼狽過。

她也不知他怎麽就弄成這樣,一時忘記他臨走前的惡劣行徑,趕緊將拉坐在爐火旁坐著,又拿手巾給他擦拭烏發上的雨水。

待擦幹了頭發,她顫抖著手解去他身上濕噠噠的衣裳。

任由她服侍的許鳳洲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不知哭了多久,眼睛紅腫,臉頰與鼻頭透著薄紅,可憐得很。

明明這樣柔弱的一個女子,骨子裏卻執拗的不得了。

許鳳洲從前一直認為,養著她也不過是因為喜歡她乖巧,溫順,聽話,會討他歡心,用著極為順手。

但是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溫順聽話,甚至讓他恨得牙癢癢。

可他還想要養著她。

許鳳洲知曉自己這樣很不妥。

他不該把太多心思花費在一個玩物身上。

但是有一點他心裏清楚得很。

那就是他絕不會放她離開!

她為何會變得這麽不聽話?

是因為崔錦年?

若不然那麽膽小的一個人,怎敢跑到鬼市上同人去交易!

雲晴察覺到他像是有實質的視線,緩緩地擡起濕潤的眼睫,對上他深黑的眼眸,眼眸裏不受控制的浮出水汽。

她擡起手,指尖輕撫著他嘴角的血漬,哽咽,“公子,的臉,怎麽了?”

話音剛落,許鳳洲一把將她摟進懷裏。

他身上涼浸浸地,雲晴下意識想要掙脫,去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裏。

“輕輕。”

他在她耳邊嗓音沙啞地說道:“別再惹我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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