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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乖

畢業典禮結束,終於脫離痛苦折磨半年之久的苦海。

宿舍樓,陸陸續續有人拖著行李往外搬,有的實習期轉正、有的租好房準備找工作,還有的準備回老家備考。

每個人未來方向大不相同,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向前走。

整個宿舍裏,只有劉玥實習轉正且成功入職簽了合同,她此刻收拾好行李,等待著可能是分開前的最後一次聚餐。

“憧憧。”劉玥在手機上敲了一會兒,“你真不留下來?”

鐘憧憧用力壓行李箱,試圖一箱裝下所有:“不留,我要回去跟我媽養豬。”

饒是已經聽慣養豬的幾人,在這剎那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氣氛沈重的宿舍瞬間變得輕快了起來。

王流霞說她:“好好一個青春美少女天天想著養豬。”

“養豬怎麽了?”鐘憧憧不覺丟臉,反而光榮得很:“你們不得吃啊,能為我國市場生產供上一份力量,我養豬我光榮。”

幾人開著玩笑,各種變相的自嘲調侃,但對著空白的未來還是迷茫一片。

“你倆呢?怎麽弄,找工作還是繼續讀書?”劉玥轉過頭,宿舍僅剩時嘉穗和王流霞兩個沒收拾東西,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

“不行,連著高強度讀了這麽多年書,太累了,我要休息兩年。”王流霞不操心工作的問題,結業後的第一需求是放假。

她家人包容,室友也沒話說,劉玥當即把話茬遞給了時嘉穗:“啊稔稔,你呢,準備工作嗎?”

“嗯。”時嘉穗點頭,“還在觀望,再等等吧。”

鐘憧憧費勁兒拉上行李箱,站起身問她:“畢業了,你還要住學校嗎?”

“唔······”時嘉穗含糊地說:“學校也沒說現在就要搬嘛。”

鐘憧憧問:“那你留在學校幹嘛,你又不考研。”

“等男朋友唄。”劉玥嘲笑鐘憧憧的不解風情。

目的被拆穿,時嘉穗也沒有解釋最近陳遲忙,抿著唇笑了笑。

忙到什麽程度呢,忙的沒日沒夜蹲在實驗室,幾乎每天都是她去等著見他這一回事兒。

提到這兒,時嘉穗就含含糊糊地“嗯”了聲。

畢業散夥飯,位置選在大學城附近的烤魚店,烤魚店好巧不巧正是時嘉穗和陳遲之前來過的那一家。

服務員看她目光怪異,似乎對她著很深刻的印象,還特地給她們這桌送了酸梅湯。

“這是什麽情況?”王流霞受寵若驚,對著時嘉穗問:“你認識啊?”

時嘉穗想了想,腦子裏沒有印象,她搖了搖頭。

“那這是什麽情況?”

鐘憧憧說:“······不會是下藥了吧?”

“你們是不是傻?”劉玥聽不下去了,拎著大杯開始倒酸梅湯,“再怎麽也不會在店裏給你下藥吧,你擡頭看看,頭上都是監控呢姑娘們。”

王流霞小聲說:“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

聽罷,劉玥給了她一個沒救了的眼神,倒滿了一杯又問了她們要不要,結果一個個都推著杯子倒她跟前等著她倒。

一餐飯時間,幾人把大學四年的尷尬、丟臉、搞笑,從頭到尾盤點了一遍。

說著說著,又說到明明剛開學,怎麽眨眼就畢業了呢。

興許是畢業的原因,烤魚店內的氣氛也陷入陣陣低迷,似乎每一桌都在感嘆近在眼前的離別,為即將來臨的脫離學生身份而難過。

酒瓶堆了半個桌,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幾分酒氣,時嘉穗也不例外。

直至買完單,時嘉穗先從廁所出來,有名上次眼熟她們的服務員笑著對打了個招呼。時嘉穗記憶中雖然沒有這個人,但還是禮貌地笑著。

“你男朋友沒來接你嗎?”女生是個自來熟,就著打招呼跟時嘉穗聊了起來。

時嘉穗疑惑了一瞬,還是笑著說:“他還沒忙完。”

一番聊天中,時嘉穗從女生口中得知了上次在烤魚店的囧事,她對此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女生說出來,她或許一直都不會知道陳遲在那天那幾份時間裏,到底做過些什麽。

其他三人漸漸出來了,時嘉穗喉嚨澀澀地對女生道了謝。

晚上,劉玥搬進了租的房子裏,鐘憧憧也坐車離開嶺南了,宿舍裏只剩下了王流霞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夜風吹散熱氣,輕飄在實驗室樓道裏,裹挾著幾分幹燥。

樓下的燈隨著偶爾的輕響亮起,時嘉穗抱著膝蓋,蹲坐在一樓向上的階梯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色已經黑透了,陳遲這會兒將將下來。

陳遲下來,看見階梯上團著的人兒,他放輕了動作緩緩下樓,微小的動作仍舊吵醒了縮成團的人。

“陳遲。”時嘉穗側頭向上看,眼睛紅通通的,嗓音哽咽沙啞。

她聲音軟軟的,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陳遲心都化了。

陳遲快步下來,應答:“在呢。”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時嘉穗站起來腳還有點木,她單手撐著墻在陳遲靠近的剎那,雙手環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這一次,她在下方,陳遲在上方。

時嘉穗仰著腦袋,漆黑清明的眼透著樓道冷寂的白光,她就這麽盯著陳遲看著。

過了半晌,時嘉穗喉嚨沙啞地說:“謝謝你。”

“跟我不用客氣啊。”對突如起來的道謝不明所以,陳遲垂眸向下,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柔軟地告訴她說。

時嘉穗垂下眼,將腦門抵在他胸膛,悶悶地:“陳遲。”

“在呢。”陳遲掐了下她的臉,輕聲說:“我一直都在呢。”

“你聽我說。”時嘉穗抓住他手腕。

陳遲動作停下,安靜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

時嘉穗再次仰起頭,眸光幹凈又澄澈,圓圓的眸子裏似乎只裝得下陳遲一人。

陳遲心底軟的一塌糊塗,眼底笑意淺淺。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時嘉穗語氣輕輕地,又一字一字字正腔圓,軟軟的嗓音砸出的話卻是敲碎了一道又一道的銅墻鐵壁。

僅是幾秒間,空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裂了,最後猶如重物塌倒在地。

陳遲幾次張口,沒能說得出話來,喉嚨堵得澀啞。

“怎麽辦,”時嘉穗輕聲地說,“陳遲。”

陳遲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時嘉穗又說:“你一定要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聞言,陳遲用力點了點頭。

時嘉穗眨了眨眼,小聲地說:“你一定一定,不可以騙我。”

“好。”陳遲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嗓音沙啞又幹澀,眸光沈沈仿佛在克制著什麽。

“如果你欺騙了我,我一定一定不會原諒你。”

時嘉穗著重強調:“一定。”

陳遲聽完唇角繃的又直又緊,瞳孔定格在她臉上,一直沒說話。

時嘉穗被他緊緊抱住懷裏,削瘦鋒利的下巴抵在她肩窩骨,他鼻息間全是他的氣息。

經過體溫的加熱,檸檬的清香揮發的似乎到了極致,絲絲入鼻繾綣又纏綿。

直到晚風來襲,也是這時,時嘉穗聽見耳畔傳來一道話語。

只是那音,似是經歷過重重工序,錘錘敲打下來,而造損的音質,又宛若賴以生存的雀鳥的翅膀,一點點撕裂開來般。

——“知道了。”

時嘉穗徹底解脫,卻依舊是宿舍、食堂、實驗室,兩點三線的來回奔波,偶爾會在陳遲忙得不可開交時幫他們帶飯、送東西。

“你又要去等他啊?”王流霞收拾打扮了一番,回頭一看,見時嘉穗又打算出門。

時嘉穗拎著電腦包,“嗯”地應了聲,換上鞋就準備走。

“嗳,”王流霞捋了下頭發,挎著個腋下包,走上來挽上她手臂,“那什麽,我陪你一起吧。”

“你也去?”時嘉穗偏頭,覺得有點奇怪。

王流霞說:“嗯,反正我也閑著也是閑著嘛。”

不等時嘉穗繼續發問,她伸手在電腦包上點了下,不解地問:“你帶電腦做什麽?”

“打發時間啊。”

到了實驗室樓下,時嘉穗本能地找到位置坐下,她插上耳機打開書本,聽歌看書消磨時間。半個小時不到,王流霞已經坐不住了。

王流霞不自然地左顧右盼,刷了會兒手機,半點也坐不下來了。

“我們不上去嗎?”王流霞忍不住地摘下她的耳機問。

時嘉穗眨了眨眼,意識到她話裏的意思,搖了搖頭:“不可以上去。”

“家屬也不可以?”

時嘉穗點頭。

“靠啊,”王流霞放下手機,“你每天就這麽等?”

時嘉穗說:“嗯。”

“······”

王流霞服氣了,一邊感嘆她的耐心無敵,同時又問:“他們幾點下來啊?”

“不一定。”時嘉穗想了想,又說:“時早時晚。”

王流霞沒有這麽多耐心,熬了一個小時,她實在熬不下去了,直接對時嘉穗說:“要不,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催催唄。”

在王流霞的磨人下,電話倒是打了出去,只是沒人接。

當電話回過來,王流霞靠在長椅上睡得天昏地暗又腰酸背疼,對著電話那頭叨叨了大堆,最後限令他們三分鐘下樓。

一餐飯的空閑,吃飯幾人又往實驗室趕去,多餘的天也沒得半分聊。

再後來,等待在他們之間,仿佛成了某種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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