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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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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文

過了幾天循規蹈矩的日子之後,時間又到了周末。李新離開了,許晨音的生活失去了大半樂趣。

周末是個陰天,曬不了太陽,許晨音只能躺在牢房裏發呆。劉月跟塊口香糖一樣黏在她身邊,大口吃著從她午飯裏扣下的蘋果。

“你在想什麽?”劉月突然問。

“沒想什麽。”許晨音打了個哈欠,翻身背對劉月。

“你來這裏一個多月了,想不想家?”劉月吃完了蘋果,隨手投進一旁的馬桶裏。

許晨音擡手捂住耳朵,不想搭理劉月。

劉月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喋喋不休:“你這麽大年紀了,真的沒有男朋友?老公孩子呢?一個家人都沒有嗎?”

“我有父母!”許晨音一字一頓地強調了一遍。

“父母……父母又不能陪你一輩子,最多再一二十年,你就成孤家寡人了。”劉月說。

“那這跟你有什麽關系?”許晨音瞥了她一眼。

“你怎麽不跟那個男的一起走啊?他挺好的啊,一表人才,長得不錯,能力也還行。”劉月又問。

“你到底操得哪門子心啊?”許晨音非常無奈,她直接坐起來,沖趴在自己身邊的劉月大發牢騷。

劉月嘆了口氣,“那男的走了之後你整個人都消沈了,都不喜歡說話了。”

許晨音幹笑一聲,“呵,我跟你有什麽好說的?”

“那你跟他有什麽好說的?你們從前認識?”劉月反問。

許晨音白了她一眼,重新背對著她躺下。“不認識。”許晨音憤憤地回。

“那不就行了?”劉月說,“你跟他不熟就能說得上話?跟我們就不行?”

“我跟你沒什麽共同語言。”許晨音淡淡地回。

劉月冷笑一聲,“得了吧,什麽共同語言不共同語言的,你就是不想搭理我們這些人罷了。你真的跟那男的說了什麽深奧的、我們普通人不能理解的話了?恐怕也沒有吧。你只是單純地瞧不上這裏,瞧不上我們,放不下你的架子而已。”

劉月說話向來不留情面,許晨音承認,她的這番話確實有點對。

“是,”許晨音承認了,“我就是不想跟你說話,怎麽了?因為你很煩,喋喋不休地說些無聊的話讓我覺得非常煩!”

劉月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懟許晨音。

許晨音白了她一眼,又道:“你自己玩你自己的去,別總是過來煩我。”

劉月被堵得啞口無言,躺在許晨音身邊好半天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就在這尷尬的時候,監獄長突然黑著臉出現在許晨音牢房前。

“出來。”她冷聲喝了一句。

許晨音滿腹疑惑,從睡眠艙裏爬了出來。

“你找我什麽事?”許晨音走到她跟前。

監獄長臉上陰雲密布,什麽都不說明,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許晨音也沒有追問,直接就跟著她離開了。

到了外面許晨音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原來又有人想要撈她出去了。

“這次是誰?”許晨音問監獄長。

監獄長瞥了一眼許晨音,“我怎麽知道?”

“好吧。”許晨音坐進駐軍的車裏,離開了監獄。

難怪監獄長會生氣,她剛跟許晨音談妥條件,就有人來截胡。這事擱在誰身上都會讓人覺得心堵。

這次找許晨音的人是一個女人,一個英氣又高傲的女哨兵。許晨音走進會客室那扇門的時候,對方坐在正對著門的位置,她身板挺得筆直,身上還穿著艦隊制服,整個人非常精神。

“你好,請坐。”女哨兵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奕文。”

林奕文?李新那個對女向導異常執著的前女友?許晨音震驚到幾乎挪不開腳步。

“你好,我叫許晨音。”許晨音坐到她面前,對她說。

林奕文氣場很足,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攻擊性。整齊的短發幹凈利落,更襯托她的幹練。

“我知道你叫什麽名字,這次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林奕文擡頭看向許晨音,“你先前在艦隊待過?”

“嗯。”許晨音點了點頭。

“那為什麽又離開了呢?”林奕文問。

許晨音深吸一口氣,“這……艦隊不太適合我,所以我就選了另外一條出路。”

說完許晨音忍不住腹誹:都調查過我的經歷了,那我在艦隊的那點事你還不清楚?我還能待的下去嗎?

“呵,有點意思。”林奕文冷笑了一聲。

“嗯?”許晨音眉頭微蹙,不太明白林奕文說這話的用意。

“在向導能力方面,你非常出色。這我得承認。但如果論責任心,你就有點太差了。唉~”林奕文看著她說。

許晨音更加困惑了,她看不太懂林奕文這是想做什麽?指指點點、品頭論足,這是在面試自己?

“林小姐,你到底想幹什麽,直說吧。”許晨音對她道。

“我來見你是想請你出去為我做事的。不對,”說著,林奕文突然糾正起自己的用詞,“不是為我做事,是為星球做事。你是一個S級向導,天生肩負比他人更重的義務跟責任,我希望你能明白這點。”

“……”許晨音楞住了,這個林奕文她是在教育自己嗎?

“林小姐,你來是為了給我做思想教育的?”許晨音滿臉疑惑。

“難道你不覺得‘離開艦隊、違抗塔的命令’這一系列行為非常不負責任?”林奕文皺著眉頭看許晨音,仿佛許晨音已經無可救藥。

“我為我的行為付出了賠償,星球都允許我走了,你又憑什麽來指控我不負責任?我違背了什麽責任?你給我定下的責任?”許晨音靠著椅背,冷臉看著林奕文,“還是說你覺得星球的制度存在問題?不尊重你個人意願?”

許晨音擅長文字游戲,純“講道理”的話很少有人能贏過她。林奕文看著精明強幹,但嘴皮子並沒有多厲害,許晨音這句話她沒能接上。

“看來你很擅長強詞奪理。”林奕文垂下視線,從一旁的手包裏取出了一個袖珍的投影儀,對著一旁的白墻打開。

許晨音微微楞了下,投影裏的內容都與她有關,是她發表成果之後各路媒體的報道匯總。

“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許晨音瞥著林奕文問。

“繼續看。”林奕文用近乎命令一般的強硬語氣對許晨音說。

許晨音抿了抿嘴,繼續看投影上切換、變動著的內容。

最後一頁,林奕文把各路報道下面的評論全都集中到一起。投影上大片大片的,全都是對許晨音的指責、攻擊、謾罵。

“你覺得你後來做的這些對嗎?”林奕文仍舊用那副居高臨下的態度跟許晨音說話,她的語氣、表情、神態,無一不在表達對許晨音的怨憤。

許晨音有些不耐煩了,就對林奕文道:“你到底在氣什麽,你直說吧,別繞彎子了。”

“如果說你離開艦隊只是沒有責任心,那麽你後來做的這些事就是泯滅人性,制造恐慌。看看這些人的真實想法,他們都在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害怕。”林奕文說。

許晨音睜大眼睛,看向林奕文。她有些理解不了這位大小姐的大腦構造,這位大小姐是怎麽從哪些人身攻擊裏看出那些人的恐懼的呢?

“你管那些叫害怕?”許晨音指著投影問。

“他們都在反對你研究的人工向導素,都在擔心人工向導素的危害,這難道不叫害怕?”林奕文理直氣壯地反問起許晨音來。

許晨音嘆了口氣,“退一萬步講,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承認這些人確實是在害怕。但你能客觀地分析一下他們害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嗎?是我的研究?還是媒體刻意扭曲誇張的不實報道?”

聽完這話,林奕文直接站起來拍桌子了,“你這時候還在強詞奪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所作所為的荒唐。”

“是,”許晨音點了點頭,“我確實沒意識到。完全不覺得荒唐。”

林奕文的臉微微發白,她冷哼一聲,道:“希望你在看完下面的這個視頻之後,態度依舊能如此堅定。”

許晨音臉色沈了下來,她的直覺隱隱報警,告訴她接下來的不會是好事。

林奕文把投影上的內容切換到下一幕,一個鏡頭搖晃的視頻出現在投影上。

視頻的鏡頭雖然非常不穩,但畫質是清晰的,拍攝內容許晨音看得很清楚,那是她的家!

許晨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拍視頻的人是誰?他為什麽要去自己的家?

視頻的背景音非常嘈雜,有一群男男女女喝醉後口齒不清的呼喊吵鬧聲。突然之間,鏡頭調轉,一張十幾二十歲的臉出現在其中。

是個青春期的男孩,臉上的青春痘還未完全褪去,他喝得醉醺醺的,兩眼、臉頰都泛著紅色。

“大家好,今天我們就要替天行道。”那個男孩對著鏡頭大喊了一聲,然後又舉起酒瓶子灌起了酒。

許晨音緊緊抿著嘴唇,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投影。

從視頻裏,許晨音直接看到的人有五個,但聽聲音卻又能聽出七八個不同的人聲。無一例外,全都是不大點的小孩,十幾歲左右。他們怒吼著砸開了許晨音家的大門,沖進了許晨音的家。

許晨音從他們的鏡頭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坐在沙發上,房門被破開的時候兩人臉上都帶著震驚。

那些“孩子”像魔鬼一樣撲向了那對頭發花白的夫妻,舉著攝像頭的人在哈哈大笑,叫喊著:打“狗”、打“狗”。

目睹這一切的許晨音,在一瞬之間涼透了身心。她握緊了顫抖的拳頭,強迫自己坐穩繼續看下去。

親眼看著那些小畜生實施暴行,看著那個維持三十年沒變過的房子被濺上主人的鮮血,看著房子被洗劫一空、被火苗吞噬。看過連續播放了兩個小時的暴/行視頻,許晨音記下了那些小畜生的臉……

“看完這些,你還覺得你的研究是無害的?”一旁林奕文的聲音依舊是那樣中氣十足,震得許晨音耳膜有點疼。

“這些人都抓到了嗎?”許晨音說話時的語氣平靜而冰冷,如同冬日裏的一灘死水。

“這些孩子因為沖動犯罪,需要背著汙點過一輩子,而那個導致他們犯罪的刺激源是你!”林奕文咬牙說,“是你把仇恨帶到他們心裏!”

“呵,”林奕文突然冷笑了一聲,“不過說來也諷刺,他們的恨最終報覆在了你的父母身上,這可能是上天給你的懲罰。”

“我問你,這些小畜生是不是都被抓到了?”許晨音扭頭看向林奕文。

林奕文被她看得楞了一下,隨後正了正聲色,回道:“你說呢?”

“判了什麽刑?”許晨音又問。

“我沒義務告訴你,這些都是未成年人,他們的檔案都是保密的。”林奕文說。

許晨音看著林奕文,長嘆一口氣之後問:“你今天來是為了讓我認識到自己的罪大惡極是嗎?”

“在聽到你說第一句話之前,我還以為你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頑不靈。”林奕文面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居然還打算帶你出去……”

那一剎那,許晨音腦中閃過片刻恍惚。這個林奕文,她說這些話是認真的嗎?

許晨音緩緩合了一下眼睛,然後騰地站起來,死死盯住了林奕文的雙眼。

林奕文竟被她看得瑟縮了一下,楞住了許久都沒能作出什麽反應。她不知道,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許晨音就已經替她的後半輩子做好了打算。

“你要是真的閑的話就回去找個好地方養老,吃點想吃的,喝點想喝的。人生苦短,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作死上。”說完,許晨音露出一個森森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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