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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紀實詩】杜甫兵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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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紀實詩】杜甫兵車行

想到睿宗李旦,李隆基面上不免帶出一絲尷尬。

他剛才光顧著代入“太上皇”的角色,卻忘記了自己也曾做過那“監國太子”。

當時太平公主擅權,幹預朝政,不僅明目張膽地要求宰相更易太子,就連在自己登基後都未曾收斂、意圖聯絡禦林軍謀反。睿宗雖早早禪位於己,但朝政大權仍然在他這位太上皇手中,而他對太平多有偏心……

不得已,李隆基被迫先發制人,誅殺太平。

自此大權歸己,皇權得固。

角色一旦轉換,李隆基瞬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自唐建國以來,已有兩次禪位之事,高祖禪太宗,睿宗禪自己,兩次禪位,莫不是青勝於藍,令大唐更進一步……難不成是自己將來年老昏庸,太子被逼無奈才如此行事?

不!這不可能!

李隆基立刻否決了這種恐怖的猜測,心頭卻難免動搖。

見亭外眾臣隱晦偷覷,李隆基頓時心煩意亂,忍不住拿一旁的高力士洩火:“朕剛才讓你去喊人,怎麽太子現在還不到?”

高力士心領神會,立刻遞上臺階:

“聖人恕罪!都是老奴蠢笨……老奴這就去東宮請太子殿下!”

……

太子李亨來得很快,一進花園,他便直奔小亭。

迎著父皇審視的目光,李亨直直下跪,面色馴服,心頭卻忍不住苦笑連連。

他知道父皇素來忌憚自己,如今水幕“肅宗”一出,他恐怕就要步廢太子瑛的後塵了。

李亨心如死灰,面上也難免帶出幾分蕭瑟和心冷,模樣看上去極為可憐。

眾臣在旁圍觀,李隆基不好直接發難。他定了定神,勉為其難地勾起一個笑,故作寬宏道:

“禪位之事,自古有之。堯禪舜,舜禪禹,皆為天下也……”

李亨猛地擡頭。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李隆基,面色驚疑不定,眼底卻不由自主地亮起希冀的光芒。

亭外那些恨不得隱身的大臣們此刻也是難掩驚訝,他們彼此互換眼色,幾個年老的臣子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示意眾人先聽聖上的下文。

“但是——”

果不其然,還有轉折。

“賢者相讓,能者居之,是為禪位。”

“若行事不正、無益於民……”

“那就是造反!”

李隆基瞇起眼睛,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微微俯身,在李亨耳畔陰惻惻道:“太子,既然仙子提到你,你就在這兒聽著吧!希望未來的你足夠機靈,要不然……朕只好再廢太子了!”

李亨眼底的光芒驟然熄滅,他面無表情地跪了回去。

亭外眾臣無聲嘆息,望向水幕時,終究忍不住替太子殿下捏了把汗——

【安史之亂中,雖有外敵作亂,但唐王朝內部亦發生了權力鬥爭。唐玄宗與靈武即位的肅宗在安史之亂的硝煙彌漫中進行了一場權力更疊的政治較量。】

【馬嵬坡一事,太子李亨擺脫了楊國忠的欺壓,但他卻沒能解除來自玄宗的猜忌。兵變後,父子倆的隔閡進一步加劇,玄宗繼續西逃,而太子李亨在宦官李輔國的勸諫下決定北上平叛。】

【盡管李亨並未在平叛中發揮什麽實質性作用,但他的到來無疑鼓舞了在前線戰鬥的將士和百姓。李亨北上後獲得了朔方軍的支持,並最終在靈武即位。次年,長安收覆、肅宗玄宗還朝。】

聽到這裏,李亨松了口氣。

心上壓著的大石頭頓然一卸,他只覺雲開月明、雪霽天晴。

自己居然做到了!

李亨心頭暗喜,眼眶不由濕潤:雖然不懂帶兵領將,但皇帝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鎮定軍心、安撫民心——自己做到了!

與興高采烈的李亨正正相反,李隆基臉色難看,僵在原地久久難以回神。

“聖人!”高力士小聲提醒,示意聖人留意亭外眾臣眼光:“太子殿下做到了,這也是您的榮耀啊!”

“是、是啊。”李隆基扯出一抹假笑,拍著李亨的肩膀幹巴巴誇讚:“不愧是朕的兒子,頗有朕年輕時的風範。”

李亨就坡下驢地站起身,裝模作樣地謙虛躬身:“仙人保佑,沒讓兒臣墮了父皇威風!”

亭中父子虛偽假笑,亭外眾人倒是真心高興:聽到“還朝”二字,眾人下意識以為戰爭已了。

臣子們不由開始盤算:兩年戰役,時間倒也不長,若是休養生息,大唐再盛也不是難事。首先就是要安定民心,稅賦要……

就在所有人緩緩放松之際,水幕突然傳來一聲男人的暴喝:

【“棄失兩都,亦何足言。爾為人子,殺父奪其位,天地所不容!吾為太上皇討賊,豈受爾佞媚乎!”】

眾人還未回過神,身體先於意識倒抽了一口冷氣——

殺、殺父奪位?

他們聽到了什麽?皇上殺了皇上?

哦不對,是皇上殺了……太上皇?!

李隆基臉色鐵青。

他原本輕撫李亨臂膀的手掌立刻用力,五指如鐵鉗般緊緊掐住了他的兒子。李隆基瞪著李亨,臉上恨痛交織,眼底卻浮現“果然如此”的快意:

“來人!快來人!”

李亨連連搖頭,眼神散亂。

他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李亨猛地回神,顧不得臂膀的刺痛,反身撲到亭邊。伴隨著高力士尖銳的“護駕”聲,李亨認出了水幕上那個說話的男人。他指著石潭,高聲呵道:

“這是史思明!這是史思明!”

對!安史之亂、安史之亂。

這安祿山倒是提了,那史思明呢?!

眾人心下一驚,李隆基三步並兩步,探頭望去——

只見水幕中,一個其貌不揚的突厥人身著戰甲,手提砍刀。他看上去約莫六十歲,一張面孔長得甚是平淡,此刻卻疾言厲色,橫眉怒目,正是平盧兵馬使、安祿山的同僚史思明!

安祿山“啊”得一聲,猛地撲到石潭邊。

就在他探出腦袋的那一刻,水幕再次發生變化——

鏡頭緩緩拉遠,露出全貌。這原來是在軍帳中,史思明站在帳子最前方,身側都是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看模樣正是他軍中的手下。

史思明的對面,正跪著一群人。

為首的男人身形肥胖,如一團融化的蠟油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縮著脖子哀求地望著史思明,聲音虛弱、不停發顫:“大聖周王……你不是來救我的嗎?看在太上皇的情面上,你、你就饒了我吧!我願上表稱臣、奉上玉璽,拜你為帝!”

“啊!我兒!”安祿山大喝出聲,既驚又痛。

那個跪在地上對史思明苦苦哀求的男人,正是他的兒子安慶緒。安慶緒此刻哪裏有刺殺安祿山時的得意傲慢,他畏縮在塵土裏,如一只哈巴狗般對著史思明奴顏卑屈、百般乞討。

安祿山又氣又恨。

他才從被兒子宰了的悲痛中恢覆過來,這會兒又要看著兒子被人宰!

賊老娘的,他老安家真是倒了血黴!

安祿山心痛如絞,但在場其他人卻松了口氣。

的確是皇上殺了皇上……不過都是偽皇,無人在意。

太子李亨激烈喘氣。

大起大落間,他像是被瞬間抽幹了力氣,手臂一軟,靠著亭欄的身子緩緩滑落……

或許是出於心虛,李隆基這次居然伸手撈住了兒子。

李亨恍恍惚惚地擡起頭,看到刺目的明黃,他虛弱地喊了一聲“父皇”。

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說些博得憐愛的話語,又或者幹脆哭幾聲……但不知為何,李亨卻覺得無比疲憊,像是肩上壓著山、嘴裏堵著繩,他無法開口,也不願開口。

他驀地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太子妃哭著收下和離書的夜晚。

韋氏攥著和離書,聲聲淒厲“我父兄清白”。而他背對著她,連說一句“我都知道”也不敢,只能沈默地望著窗外,在哀戚的哭聲中緊緊握拳。

他當時也很累,他現在也很累……他好像一直都這麽累!

父皇啊……父皇!

李隆基尷尬揮退上前“救駕”的侍衛,親自把李亨架到了椅子裏。

見兒子垂淚不語,李隆基訕訕坐到李亨身邊,拍著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李亨麻木地提起一個謙卑微笑,眼睛卻始終沒有望向李隆基,只是木然地盯著不遠處的石潭:“父皇,我們接著看吧。”

“好、好。”李隆基趕緊應聲。

見亭中父子氣氛僵硬,眾人心下嘆息。但天家之事,他們做臣子的哪好插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默契地調轉目光,將註意力放回了逆賊“史思明”身上……

水幕中,安慶緒苦苦哀求,但史思明卻不為所動。

他獰笑一聲,將手中砍刀丟進一旁的衛兵懷裏:“把他推出去,斬了!”

“周贄!周贄!”安慶緒被人架起,他急得兩腿亂蹬,朝著熟人的方向拼命揮手呼救。

周贄一身戎裝,如今身為史思明帳下宰相的他頗有地位。

聽到安慶緒求救,周贄居然當真上前一步,向史思明拱手“求情”:“大王,安慶緒雖殺父奪位,但好歹也是大燕國君,怎能斬首呢?”

“是、是!周贄說得對!我當過大燕皇帝!你不能殺我!”安慶緒頓時狂喜。

史思明眸色漸深,向周贄的方向走了一步,陰惻惻道:“丞相,那你說,我當如何?”

周贄不慌不忙,淡定轉身。迎著安慶緒感激的目光,他露出溫和笑容,慢悠悠道:

“理、應、賜、死!”

史思明仰天大笑。

“宰相說得對!那就賜死——”

“來人!拿根麻繩,幫我們的陛下自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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