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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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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甲板上, 直升機螺旋槳蕩起的風呼嘯聲極大,將周圍細碎的議論聲掩蓋幹凈。

周明朗死死抓住扶手,哪怕臉上被繃帶纏繞, 也難以掩飾他的不甘心。

鄭赫在一旁低嘆, 緩聲說:

“明朗,我早就跟你說過, 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是不會被選擇。直升機隊,龐大的保鏢隊伍,其中還不包括岸上的車隊,這只是他們豪門貴族的普通出行。說句不好聽的話, 如果我是明學妹,我也會選擇與齊大少爺他們,而不是選擇你, 一個出生於普通家庭、被綁架也只能灰頭灰臉獨自出院的平民。”

“學長, 我知道選擇他們是人之常情, 但我原本以為,裊裊學姐是不一樣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從來沒有因為我平民的身份而遠離我, 也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那些貴族。這半年來她的身邊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人, 我不明白,這一切好像都是從時曵回國開始就變了。”

周明朗說到最後,聲音已經變了一個語調,難掩怨恨。

“都是時曵引起的, 還有齊溪、傅景臣!如果不是他們, 裊裊學姐不會受人欺負,更不會在那場活動上大出風頭, 引起那麽多人的註意。他們明明都害了裊裊學姐,我不明白,裊裊學姐為什麽還要和他們在一起。”

甲板上的直升機緩緩起飛,在眾目睽睽之下,向遠處海岸線邊緣的高樓大廈飛去。

“也許……這就是貴族的魅力,寧願坐在寶馬車上哭,不願坐在自行車上笑。”

“裊裊學姐太讓我失望了……”周明朗忽然重重拍了一巴掌扶手欄桿。

鄭赫微不可覺地勾了勾唇角,在周明朗察覺之前,收斂得一幹二凈,“走吧明朗,趁這個機會,咱們去好好查一查這條船上到底藏了什麽秘密。這麽著急換船的原因,究竟是為了防止綁架,還是為了更好地綁架。”

“可是我……”他欲言又止。

鄭赫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明學妹就是受他們所騙,只有找出真相,明學妹才會回心轉意,不是嗎?”

周明朗神色微變,遲疑道:“可就憑我們兩個人能做到嗎?他們雖然下了船,但船上的保鏢還在,他們還配有槍。”

“放心好了,我有辦法。”

“可……”

“明朗,如果你甘心眼睜睜看著明學妹被他們騙走,從此成為貴族的玩物,那我們現在就回房間好好休息。如果你不甘心,那我就陪你冒險,找出真相,揭露幕後之人真正的面目。”

沈著而堅定的話語,字字句句敲在周明朗心中,令他內心最後一絲不確定消失。

他重重點頭,隨即揚起一個燦爛而布滿感激的笑容,“謝謝你學長。”

“說什麽傻話,走吧,現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不會在意我們在做什麽。”

“嗯嗯,好。”

“小心點,我扶著你……”

*

傅景臣風評被害似乎已經成為一個既定事實。

明裊裊心虛又理虧,再三確認傅景臣身邊沒有什麽危險,才鼓足勇氣推開門。

“那個,傅景臣,我來了,你先……別沖動。”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確定傅景臣的姐姐和他的弟弟都只是昏迷倒在地上,還有明顯的呼吸,暗暗放下心。

在前往出發的路上,突然收到傅景臣的短信,只要求明裊裊一個人上樓,其他人一概不許靠近。

,時曵派去的人發回報告,說傅景臣帶著他的姐姐弟弟出現在大廈頂樓,並且就在大廈頂樓邊緣,隨時可以一躍而下的位置駐足。

幾乎不用猜想也知道,傅景臣的姐姐與弟弟的消失,都是因為他,且動機不純。

只是這樣一個冷清的貴公子,忽然間綁架至親到頂樓一副要想不開跳樓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

“你一定要我一個人上來……為什麽?”

即便是表白過的關系,也沒道理堅持讓她一個人過來。

她來做什麽?勸他別想不開?

又不是心理專家,怎麽可能……

“坐,陪陪我聊聊。”

明裊裊一噎,偷偷瞥了眼傅景臣那兩條垂落到樓下的腿,再看看他身邊放著的酒瓶,莫名有種他喝醉了的錯覺。

但實際上,那酒瓶裏的酒看起來還是滿的,甚至瓶蓋都沒有打開。

“坐……還是不必了吧,我有些恐高,你坐的那個位置不適合我。”她幹笑兩聲,在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位置站住,保險起見,幹脆就地盤腿坐下,“我坐在這裏陪你聊聊吧,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勸導一個想不開的人,明裊裊這事兒也沒有經驗,只能等待對方主動開口。

“明裊裊,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嗎?”



明裊裊被他的問題問住。

她哪裏知道他第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眼睛又沒有長在他身上。

但要說她第一次見傅景臣……

好吧,她也想不起來。

便老老實實地搖頭,又意識到他沒有回頭看,連忙出聲說:“我不知道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要不你跟我說一說?”

傅景臣沈默了一下,清冷的聲音在開口時,已然多了幾分笑意。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開學當天。”

這一副充滿懷念的語氣,讓明裊裊有些驚訝,驚訝過後更多的是忐忑,“我可能沒有什麽印象了。”

更準確的來說,她十分確定開學當天,她沒有見過傅景臣。

“你當然沒有印象。那時候我坐在車裏,你……應該並沒有見到我。”

就說吧,她開學當天沒有見過傅景臣。明裊裊暗暗松一口氣,“怪不得我說我沒有印象呢。”

一頓,剛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我當時……在做什麽?”

明裊裊可還記得她剛開學第一次見識到時遠學園的貴族氣派,可沒少傻眼。傅景臣見她的時候,該不會她正在傻楞楞的——

“你正在校道上,很是費勁地拖著行李箱。”傅景臣輕笑出聲,回想到美好的回憶,聲音有些深遠,“那條綠意蔥蔥的主幹道上,只有你一個人在艱難行走,在你身旁是一輛又一輛的豪車經過。”

不用回憶也能想象,在眾多豪車之中,有一個人正拖著行李箱艱難行走,該有多麽顯眼。

明裊裊一想到自己當時狼狽的樣子,禁不住窘迫,“這有什麽好看的,你的關註點真奇怪。”

“確實挺奇怪,當時路上不算堵,只是行進有些緩慢,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我剛好轉頭,而你剛好出現。在當時一派的繁華景象中,獨獨出現一個異類,這個異類並不僅僅甘於平凡。身上還有一股寧屈不折的勁兒,讓人一眼可辨。”



等等,這劇情怎麽聽起來這麽熟悉?

明裊裊傻眼,下意識脫口而出問:“我當時應該沒有撞樹或者撞到人之類的吧?”

傅景臣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沒有印象嗎?”

她幹笑著搖頭,“……畢竟開學的時候,我好像是拖著行李箱往宿舍區走,前往女生宿舍的路這麽長,我哪裏知道,你是在什麽時候見到的我。”

“也是。不知道你後來有沒有撞到人或者撞到樹,但我見到你的時候,你似乎在望著天空笑,也似乎是望著樹木笑,抑或者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傅景臣重新回頭看向樓下的虛空,聲音重新染上幾分笑意,“總之就是在笑,一邊還在艱難地拖著行李箱,臉上卻掛著奇怪的笑容,很難讓人不註意。”

但大概也就是這種一邊艱難前行,卻一邊笑容滿面,引起了他的註意。

“原來是……這樣。”明裊裊捂了捂額,簡直不敢想自己當時為什麽要笑。

無非是第一次見識到貴族學院的氣派,又身在小說劇情之中,苦中作樂吧。

為了減緩尷尬,她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最終放下手,“開學那天雖然挺辛苦,但我也沒有一個人走很遠,沒多久我就遇到了左宜。”

當時還多虧了左宜教她怎麽使用共享車,才不至於讓她繼續苦兮兮的自己拖行李箱走路。

“知道我確定喜歡上你是在什麽時候嗎?”傅景臣忽然將話題一轉。



明裊裊懵了一臉。這個問題讓她怎麽回答?

“是在大一新生晚會那天。”

??

明裊裊驚愕地張大嘴巴,“這麽早?”

不對。

“可你不是前不久才向我……”表白?

不用回頭也能猜出她的疑惑一般,傅景臣自嘲地笑了聲,“是啊,大一的時候喜歡上你,大二才向你表白。”

“呃……這、這也挺正常的。”明裊裊眼皮連跳,偷偷窺視傅景臣那雙放在外面似乎晃動了一下的雙腿,不自覺緊張地捏了捏口袋裏的監聽器。

樓下到底準備好了沒有,她真的擔心傅景臣一個想不開,直接跳下去,到時候就不僅僅是她一腳害得傅景臣精神失常,還成為見證傅景臣跳樓的唯一目擊者,傾家蕩產都賠不起了。

“是挺正常的,畢竟……我以前只是暗戀。”

明裊裊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找到接話的問題,“那你為什麽忽然想開了,向我提出……交往?”

傅景臣卻反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喜歡上你?”

“呃……”她一噎,她又不接受他的心意,問為什麽喜歡這種問題,沒必要吧?

“大一新生晚會那一天,是我第二次見你。”

她捂了捂額,有些艱難地開口問:“我又做了什麽蠢事兒?”

“蠢事兒?”傅景臣奇怪地回頭看她,“你為什麽會覺得你正在做奇怪的蠢事?”

難道是因為精神不正常,所以才那麽的問題?明裊裊幹笑兩聲,含糊道:“如果做的事情不是很奇怪,又怎麽會引起你的註意。”

傅景臣仔細思考片刻,嘴角勾了勾,“仔細想想,你當時做的選擇也確實挺奇怪。”

“還真是啊?”明裊裊訕訕放下手,一臉壯烈,“你說吧,我經得住。”

“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奇怪。大一新生晚會那天,也是各世家貴族子弟第一次公開露臉,時遠學園雖是名門貴校,但私底下其實就是各貴族之間相互拉攏的一個平臺。拉幫結派,針鋒相對,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屢見不鮮。那天的我身邊,幾乎都是想要巴結傅家的人,或是有貴族子弟,或是企圖往上攀爬的平民男女,每個人都對著我噓寒問暖,阿諛奉承……”

“懂了,難道我是因為我當時無視了你?”按小說套路,一般都是男主身份高貴,而女主不僅不去巴結,還不屑一顧。

等等,不對啊,她又不是小說裏的女主角。

明裊裊連忙甩掉腦子裏的廢水,改口道:“我瞎說的,你繼續。”

傅景臣默了默,“……你當時確實無視了我,不僅無視了我,還在眾多貴族子弟之間,選擇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平民女孩。”

在那樣奢侈處處透著機遇的場合裏,一朵人間富貴花悄悄綻放,吸引無數人的註目。

就在眾人紛紛好奇這朵富貴花會選擇什麽樣的高枝攀爬時,驚奇的一幕發生了。

這朵玫瑰花沒有選當時在新生中最為出眾的傅家二少爺,也沒有選擇當時還作為學生會會長一手遮天的齊家大少爺,更沒有選擇任何一位貴族子弟。

而是盛開著媚而不妖的笑容,小心翼翼、嬌艷欲滴地擠到一個身著服務員服飾的女生面前,拿出手機,詢問電話號碼。

明裊裊的腦海中不由得浮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仇珍珍的場景。

那時候見到仇珍珍,確定仇珍珍就是決定自己未來命運的女主角,她整個人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想主動接近,又害怕被拒絕,更怕會被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那晚仇珍珍作為志願者參加新生晚會,因為是平民的身份,又長相出眾,哪怕是大一屆的學姐,也沒少挨人眼球惡語相加戲弄。

明裊裊也是借著這個機會,接近仇珍珍,幫她擺脫好幾個人的惡意刁難。

但——

“就因為這個你就喜歡上了……我?”

不是吧不是吧?

要不要這麽狗血??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傅景臣輕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俊臉上的冷清越發明顯,“如果你當時選擇我,或者選擇在場的隨便一個什麽男人,我都不會記憶深刻至今。”

“那我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原著居民,不想拉幫結派將自己攀附在誰誰家門下享受庇護。

相反,她無比清楚,能真正拯救她命運的人,是仇珍珍。

這種情況下不選擇仇珍珍選誰?

傅景臣等待了一會兒,沒得到她的下半句話,主動說:“我知道,你和那裏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呃,你要這麽理解,我也……”

“哪怕到現在,我也清楚的知道,你和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一楞,一股警惕莫名油然而生,“什麽意思?”

“說不清是什麽信念讓我始終堅定地認為,你和我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因為她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然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她自認為這幾年來一直隱忍扮演得很好,即便是另一個穿書者擁有穿書者輔助系統,也沒有察覺到她也是穿書人的身份,不是嗎?

傅景臣怎麽就會有這種她是不一樣的想法?

難道是因為……戀愛腦使人盲目清醒?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忐忑地噎了噎口水,“那應該是你想多了,我其實和大家沒什麽不同。只不過大家都是選擇強者抱團取暖,而我選擇同類相聚……”

“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不是嗎?這兩年來你的身邊唯一出現最多的異性是周明朗,但哪怕是周明朗,也頂多一周見一次面。”

??

不是,你的關註點是不是過於奇怪了?連一周見一次面你都知道。

明裊裊張了張嘴,到底忍住了沒有直接吐槽出聲,“他是我的一個同門師弟,同門之間見面不是很正常嗎?”

傅景臣徐徐回頭,清冷的視線裏多了幾分深沈,“如果你的身邊不是一直來來回回只有那麽幾個人的話。”

“什麽……意思?”

“你沒有什麽親人,在家庭背景方面如同白紙,雖然在時家做兼職工作,但很少會過去。左宜是你的同班同學,又是舍友鄰居,仇珍珍是你的學姐,對你極好。還有你的導師,從你大一的時候就欣賞你的才華,破格收你為徒。剩下幾個都是你的同班同學,與你都有同組作業的合作關系,剩下一個能叫得出名字的,就只有周明朗,還是……偽裝成平民身份的官家之子。”

明裊裊這下徹底傻眼了,“等等,傅景臣,你是不是對我的交際圈太過了解了?”

這不正常吧?

“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擅自監視你的生活。”傅景臣沈聲說著,話題再次轉換,“說來好笑,新生晚會那天過後,我聽信了屬下諫言,以為那只是你……的一種手段,於是一直在暗中觀察你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這一觀察,就是長達一年之。

“知道你在偷偷餵養學園裏的流浪小動物時,我就知道,是我們想錯了。”

明裊裊都快被傅景臣那毫無歉意的話氣笑了,脾氣差點兒沒憋住。直到聽到他說他想錯了,才勉為其難壓制住脾氣,“什麽意思?”

傅景臣擲地有聲,“你是不同的。”

她憋了憋,沒忍住,“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的確,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但你……最特別。”

不同不同,說了這麽久的不同,她也沒聽出自己到底哪裏不同。

明裊裊又忍不住捏了捏兜裏的監聽器,另一個兜裏還有009,她來的時候偷偷和009通過氣,只要有危險,就立即提醒她。

現在009雖然還是靜悄悄地沒有什麽動靜,但保不準拖越久就越危險。

便起了結束這個尷尬的話題的念頭,“傅景臣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想說什麽?”

傅景臣沈默了許久,才緩聲說:“大概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喜歡是認真的,抱歉,在篷車裏,差點對你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說了這麽多,原來是為了道歉啊?

明裊裊恍然大悟,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那用盡全力的一腳,心虛一瞬,“那個……你不用向我道歉,畢竟當時的情況緊急,你又中了藥,而且我也做出了自保行為,誰也沒占誰的便宜,不是嗎。”

“無論如何,當時是我不對,如果我能更好地控制自己……”

提起在棚車裏發生的事情,明裊裊就按捺不住了,連忙出聲制止道:“罪魁禍首是躲在幕後的人,不是嗎?傅景臣,我這次來找你,也是想更多地了解當時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我們誰都無法改變,不如想想怎麽把幕後黑手揪出來。”

傅景臣沈默,“……對不起。”

“沒關系——!!”明裊裊大驚失色,下意識跟著站起身,“傅景臣,你別——”

沖動兩個字,又因為傅景臣站起身後轉身下臺階而停止。

傅景臣面無表情地邁開長腿朝她走來,對她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把你嚇到了嗎?抱歉。”

“呃……沒關系。”只要你別重新回到邊邊,隨時一步要跳下去就行。

明裊裊暗暗捏一把冷汗,眼見傅景臣就要來到她面前——

??

她一頭霧水地視線追向從身邊經過的傅景臣,見他只是來到倒在地上的傅大小姐和傅小少爺身邊,一口氣剛想松下,下一秒又被高高吊起。

“傅景臣!!”

“怎麽了?”

一手掐在傅小少爺脖子上的傅景臣神色淡淡地回頭,看著她,語氣正常得仿佛掐別人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樣。

明裊裊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擡了擡手,道:“你先別沖動,不然你跟我說一說,你為什麽要把你的姐姐和弟弟……綁架到這裏來。”

“理由很簡單,他們都想和我爭傅家。”傅景臣說著,擡起手,就這麽將四歲大的小孩兒掐著脖子單手提起,吊在半空中,“相信你也有耳聞,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我的弟弟作嫁衣。”

明裊裊頓時楞住,繼續阻止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我在你心裏如何,我不太確定。但我可以肯定,在外面那些人心裏,無論我再怎麽優秀,成為傅家獨當一面的繼承人,也無法阻止,他們對我的嘲弄。”

“等等,別敢嘲弄你啊?你可是——”冷清校草,時遠學園裏的風雲人物。

“那只是你不了解那些人,等你有機會接觸貴族圈子,就會知道,這些人有多勢力。”

“我是不了解你們這些所謂的貴族圈子,但我知道,人不能因為別人的想法而活著。 ”

“哪怕你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別人鋪路,也不用在意嗎?”

明裊裊被堵住話,一時間啞口無言。

傅景臣自嘲地笑了聲,忽然將臉色發青的傅小少爺放下來,視線轉移到傅大小姐身上,“我大姐從小就告訴我,在傅家,只有自己強大才不會被家族放棄。但等我強大起來了才發現,她是騙我的。我再怎麽強大,也仍然是會被家族放棄的棋子。”

“這——你姐姐其實說的也沒有錯,只不過……”

“只不過,我終究不是傅家真正的血脈。”

明裊裊被這個驚天秘密震驚得不由後退一步。

所以小道消息都是真的?傅景臣真的不是傅家真正的孩子?

也是因為傅景臣不是傅家真正的孩子,所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傅小少爺鋪路,等傅小少爺長大,傅景臣就得把傅家還給傅小少爺?

這……

也難怪傅景臣要發瘋,換她她也發瘋好不好?

不。

也不對。

明裊裊遲疑了片刻,終究沒有控制得住心中那抹潛藏極深的異動,出聲問:“傅景臣,我不知道你們家裏的那些恩怨仇長,我只想問一問,你的姐姐和你的弟弟……有害過你嗎?他們有沒有想要害你的行為?”

傅景臣緩緩回頭看她,“你也想勸我大度,放過他們?”

明裊裊抿抿唇,搖頭,“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在動手之前,起碼先分清楚,他們到底有沒有害過你。”

傅景臣沈默了幾秒,“沒有。”

明裊裊一怔,下意識說:“那你就不能害他們。”

“……為什麽。”

“他們沒有害過你,證明他們是真心把你當成家人來看待,你如果要害他們,就成為你理虧了。”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姐姐弟弟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你在傅家究竟承受了多少委屈與壓力,”明裊裊低下頭,放在身側的手在監控器的開關上摸了摸,遲疑片刻,又移開,只是再開口時,聲音輕了幾分,“但如果我是你姐姐,我想要傅家,你根本沒法手腳完好的活到現在,你的弟弟,也不可能會出生。”

“你……”傅景臣冷清的面具,因為她過於驚世駭俗的話兒破裂。

“是不是沒想到我會有這種危險又可怕的念頭?”明裊裊微微擡眸,看向倒在地上妝容狼狽的傅大小姐,敏敏之中,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心下一動,脫口而出說:“我以前也有個弟弟,比我小十二歲,但他運氣沒有你好。”

傅景臣神色微變,“你說什麽?”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傅景臣,以前聽他們說你的事情時,我就知道,你的處境和曾經的我很相似。所以怎麽說呢,如果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想不開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並不反對,畢竟未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但如果你不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反而想結束你姐姐弟弟的命……那我可能需要勸勸你。”

明裊裊嘆氣,被自己突如其來地想傾訴的沖動控制住,雙腿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轉身來到樓層邊緣,坐上去,微微探頭俯視底下。

時間已經接近夜晚,高樓底下燈火通明,車輛的燈光也形成一道道極速的流星,是大城市慣有的繁華景象。

這個時候要是有個身影從頂樓一落千丈,摔在這樣的繁華景象裏……

“如果你姐姐弟弟想要害你,想要將你趕出傅家,甚至是想要你的命,那你就現在即便立即將他們丟下樓,我都不會吱一聲阻止你。但相反……他們什麽都沒做,甚至始終把你當成親人對待,那我必須勸你……三思而行。真傷害了真心關心你的人,你即便現在不後悔,未來也會後悔。”

傅景臣沈默,許久,才聲音沙啞地問:“……你後悔了,是嗎?”

“是啊,後悔了。”明裊裊擡頭遙望頂上沒有盡頭的天空,輕聲說:“不僅後悔,甚至有些痛恨當時什麽都想爭一爭的自己。因為覺得自己那麽努力地去迎合所有人的要求,結果到頭來卻說,我所有的成就都是為了給弟弟鋪路。我的命運只有一條,那就是去聯誼,為弟弟尋找更有幫助的靠山。”

“後來呢?你怎麽做?”傅景臣的註意力已經徹底從自己的姐姐弟弟身上轉移開,遲疑片刻,走到明裊裊身邊坐下。

原本是上來勸說的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同夥。

就在沒有護欄的情況下,坐在高樓邊緣,雙腳垂在外面,任由底下的風灌入褲腿。

“我當時……都快瘋了。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體驗到那種全世界都是黑暗的絕望感。大概就是沒有人願意站在你身邊,一個個都指責你不懂事,不懂得顧全大局,自私自利,白費這麽多人對你的培養。”

“沒有,至今為止,沒有人敢這樣對我。”傅景臣在虛空中握了握拳頭,一抹不甘快速閃過。

可越是這樣沒人敢直接說出來,而是都瞞著他,騙著他,看著他站在巔峰之上,等待著他摔下來……才更叫他難堪。

“那你……比我可憐一些些。”在傅景臣開口之前,明裊裊嘆了一口氣,“但起碼你比我幸運一點兒,沒有做出讓你後悔終生的事情。”

傅景臣遲疑,“你是說……你弟弟?”

明裊裊拍了一巴掌他還停留在虛空中的拳頭,大概是這段時間被齊溪和時曵經常說,一看到拳頭就忍不住拍。等他松開拳頭放下,才接著說:“嗯,是他。”

“他死了?”

“死了。”

因為她的私心死的。

只不過……

明裊裊拍拍手,話題一轉,“你知道上一個在我面前從這麽高的樓跳下去的人是誰嗎?”

傅景臣一楞,“誰?”

“我的母親。”怕他多想,明裊裊還不忘主動解釋,“抱歉,可能是因為觸景生情,所以我現在話可能有些多,你就當隨耳一聽吧。”

“等等,明裊裊,你剛剛說你的母親……”傅景臣神色凝重,側頭看她,再三確定她臉上沒有開玩笑的跡象,“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你家人方面的信息,原來……”

當然沒有聽說過,畢竟這些都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不過……隨口說說也無所謂,反正現在,她只是一個充當心理醫生角色的人。

想到這點,明裊裊難得一臉真誠地說:“不然你聽聽我的故事,或者你聽說完我的故事之後,就不會有什麽想不開的念頭了。”

傅景臣微微蹙眉,猶豫兩秒,點頭,“好,我……洗耳恭聽。”

“其實也沒有多驚世駭俗,就是因為我爸爸忙於工作忽略了我媽媽,我媽媽又受人蠱惑,長期吃安眠藥造成精神錯亂,被確診成了一名精神病患者……治不好的那種。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女人,結局可想而知,被離婚,被失去女兒撫養權,被永久關在精神病院裏接受看護保守治療。而我爸爸,和所有的男人通病一樣,為了事業再娶,並生下一個正常的、合法的繼承人。也就是我弟弟,比我小十二年,他出生的時候,我已經被一所知名大學破格錄取,成為少年班裏年紀最小的學生。”

“明裊裊,你——”

“你就當聽故事,讓我再編一會兒。”

明裊裊快速打斷傅景臣的話,接著說:

“因為學習上的壓力很大,所以我和這個弟弟其實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一直等到他上大班了,我後媽才帶他來學校見我。我後媽是個人精,過來就是想探探我有沒有奪家產的底兒,但我那個弟弟卻是個憨傻的,一看到我就抱著我的大腿不肯撒手,活像我大腿掛件一樣,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又甜又膩。把他媽媽氣得不行,所以嘛……後來也不怪我心狠,畢竟你也有過體會,不是嗎?我那麽努力那麽認真的學習,舍棄原本美好的童年時光,放棄我所有的喜好,就是為了能讓大家滿意。這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很難不讓人發瘋吧?”

明裊裊說著,同情地拍拍傅景臣的肩膀,在他震驚的註目下,站起身,邊說:

“我母親聽說我弟弟死了的時候,從精神病院跑了出來,見到我後也沒說什麽,就在我面前跳了下去。我到現在都揣摩不透,我媽媽到底想對我說什麽。只不過……”

她擡手比了比樓層高度,最後肯定地說:

“我媽媽跳的那棟樓好像是二十八樓那麽高,她跳下去的時候我跑去邊緣看了看,根本看不見她的身影。等我下樓去時,現場也已經被人清理幹凈,但我聽殯儀館的人說,我媽媽當場手腳頭都斷出來了,腦花炸了一地,就連眼球都炸出來,說是粉身碎骨也不為過——”

“明裊裊,你別胡說!”

這次是傅景臣再也控制不住,出聲打斷她的話。

又在她疑惑的註目下,將她一把拉下來,遠離樓層邊緣。

“怎麽了?坐在那邊看看風景也挺好的……”她不滿地摸了摸鼻子,見傅景臣的俊臉上不知何時布滿了嚴肅,撇撇嘴,“都說是編故事了,你還當真了。”

傅景臣深吸一口氣,“就算是編故事,也別胡說八道。”

“好吧,但說真的,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命運,你聽我一句勸,別用跳樓這種方式。我媽媽在沒瘋之前,可美得跟天仙似的,如果她沒有發瘋,根本就不會有我後媽的事情。那麽美的一人結局竟然是跳樓摔得粉身碎骨,想想都覺得挺惋惜——”

“夠了!”

忽然提高音量的呵斥聲,讓明裊裊不得不閉上嘴。

閉了閉眼睛,將腦海裏那鮮艷明亮的畫面一層層塗鴉掉,才重新睜開眼,長長舒一口氣,“好了,傅景臣,說了這麽多,你現在還想要想不開嗎?”

“不。”傅景臣冷哼一聲,拿出手機,當著明裊裊的面打電話,“查查明裊裊的母親。”



手機確實顯示的是通話,並且後面還顯示通話結束。

見他說完掛斷電話,明裊裊忍不住瞪了瞪眼,“傅景臣,你這不講武德啊,我好心編故事給你聽,你倒好,當著我的面要查我母親??”

“如果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別如果了,我剛剛瞎說的啊。”

傅景臣也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放回口袋裏,“……你說了這麽多,你總該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都說是瞎說——好吧好吧。”

明裊裊撇撇嘴,走到昏迷不醒的傅大小姐身邊蹲下,不免有些驚嘆他們傅家人的顏值,仔細觀察片刻,忍不住驚奇道:

“傅景臣,你確定你真的不是傅家血脈嗎?我看你和你姐姐長得挺像的呀,別的不說,你就看看你們這鼻子眼睛嘴巴,哪裏不像了。至於你弟弟嘛,這麽小一個,不是我說,教育從娃娃開始抓起,你都多少歲的人了,難道還教不會一個小孩子尊重兄長,孝敬兄長,以和為貴嗎?”

傅景臣面無表情,朝她走近後也不蹲下,而是就站立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她以及一旁的傅大小姐,“別轉移話題。”

“行,我其實也沒做什麽,畢竟弟弟死了就死了,以為我遺傳了我媽媽的精神病,我爸爸也不肯再要我。所以我就順理成章地遠離了原有城市,到另一個地方從頭開始。還真別說,到新的城市重新開始,我發現這世界到處都是美好。你也可以試試,別爭什麽傅家了,從剛剛你的話裏我聽出來了,你很討厭貴族圈子裏的那一套。既然討厭,幹嘛還要去爭傅家那種貴族圈頂流?像我這樣的人都能自己創出一片獨有的天地,你這麽完美優秀,肯定比我厲害一些,創建自己的商業帝國也不一定。”

“明裊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傅景臣再次截住她的話,視線微微移動,落在她因為蹲著身側露出一角的黑色監控器,嘴角扯了扯,“齊大少爺,時小少爺,出來把人帶走。”

明裊裊猛地扭頭,一臉錯愕,“你怎麽知道……”他們也在?

傅景臣輕哼一聲,“我不蠢。”

橫著說我蠢唄?她不滿地反駁,“你不蠢那你還來這裏跳樓?”

“明裊裊,我從來沒有想跳樓的想法。”

“那你剛剛還坐在那裏?腳還伸出去?”

“那是我需要冷靜。”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不冷靜,不冷靜的人說不定一個沖動就跳下去了,或者失足也不一定。我剛剛都想好了,你這麽冷冷清清的一個美男子,如果摔下去炸開花,肯定也很淒慘——”

“明裊裊,你給我閉嘴!!”

傅景臣額頭青筋連跳,冷清的聲音因為染上憤怒而破音了幾分。

嘶……

她猛地回魂,連忙捂住嘴巴。

都怪她這嘴,一沖動就口無遮攔。

不過這樣一看……她今天這個‘心理醫生’,算是當成功了吧?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傅二少爺,抱歉抱歉,家裏的丫頭沒拴好繩子,我們這就把她帶走。”

齊溪和時曵真過來了。

就是什麽叫沒拴好繩子?!

她扭頭怒目相視,但視線觸及齊溪身側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時,又快速冷靜下來,恢覆正常神色。

這個人她在新聞報道裏見過,是傅家當家人,也是傅景臣的父親傅容藺。

看他一副怒氣沖沖要吃人的樣子,該不會……

明裊裊下意識擡頭看向身邊的傅景臣,小聲問:“那是你爸爸吧?你——”

“混賬東西!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暴怒的話音落下,一個響亮的巴掌聲也在天臺上格外清晰。

明裊裊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暗暗往旁邊挪開。

傅容藺過來擡手就是給傅景臣一個耳光子,指著他恨鐵不成鋼說不出話來,再看傅景臣,被打了臉後人踉蹌兩步,便低頭一言不發。

這……

她看了看地上還昏迷不醒的姐弟倆,再看看傅景臣,最終頂著巨大的壓力,主動開口說:“那個……傅先生,要不您還是先讓人送傅大小姐和傅小少爺去醫院?”

這兩人在地上躺了這麽久都沒有醒來的征兆,也不知道傅景臣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麽。

“我傅家的事情,還用不到明小姐提醒。”傅容藺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來人,把二少爺押回去!”



明裊裊這才註意到,傅容藺帶了不少人過來。

還是用押的方式,傅景臣這回去該不會……

“裊裊,還好嗎?”

時曵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還不等她回答,肩膀就被他攬住轉了小半圈,與朝傅景臣走來的黑衣保鏢們背地而行。

“等等時曵……”

“裊小明,該說的該做的我們都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讓傅景臣自己處理。都是成年人,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齊溪往她身側一站,正好擋住後面的視野,見她還不死心,冷哼道:“現在是他們傅家家務事,我們再插手,就是多管閑事了。”

“……好吧。”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確實不太好。

明裊裊只好放棄查看傅景臣結局的念頭。

直升機停放在另一棟大樓頂樓。

進入電梯後,明裊裊才後知後覺感到一股後怕,背靠著電梯墻。

時曵觀察甚微,第一時間將她扶住,關切道:“怎麽了?”

她幹笑,“……腿軟。”

“這時候才知道腿軟,剛剛腿放出去的時候不是挺能的嗎?”齊溪說完,又陰陽怪氣地補充一句:“編故事的時候也挺能的。”

“那不是當時我看傅景臣情緒不對嗎?”她心虛地摸摸鼻子,又將兜裏的監聽器拿出來,還給齊溪,“這東西還給你,人家傅景臣一早就發現了。”

“發現又如何,他不也故意說話刺激我……”

齊溪後面的聲音有些小,明裊裊聽不太真切,剛想問他說了什麽,時曵便順勢握住她的手,將手心攤開。

白嫩的手心中,又出現幾道明顯的指甲印。

時曵嘆息,輕輕揉了揉那幾個指甲印,又捏捏她手心,“回去再剪剪指甲好不好?”

又剪指甲?她噎了噎口水,看向自己指甲上好不容易冒出來的一點點白邊,“可它們才長一點點……”

齊溪冷笑,“不想剪指甲也行啊,把你手給砍了。”

她一噎,又振振有詞地反駁,“只是一點點指甲印,幹嘛要大驚小怪,都沒出血呢!”

“可我會心疼。”時曵又捏了捏她的手心,隨即放開,“腿還軟嗎?要不要背你?”

背她?

在這種地方?

她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過一會兒就好了。”

“實在走不動就告訴我,好嗎?”

“嗯嗯,好呃——”

明裊裊猛地蹙眉,被額頭突如其來的驟痛刺激到,原本就發軟的雙腿瞬間被抽離所有的力氣,往一旁倒去。

“裊裊!”時曵連忙將她扶住,察覺到她渾身重量都壓過來,神色微變,不再遲疑地將她打橫抱起。

齊溪見狀,連忙問:“怎麽回事兒?”

明裊裊還被頭疼壓著兩眼發黑,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力氣,難受道:“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一定是在頂樓被風吹到了。”齊溪惱怒地拍拍電梯,“我就說不能讓你單獨出去!”

那電梯墻被拍動發出的聲音格外清楚。

曉是頭疼中的明裊裊都禁不住被這個聲音弄得心驚膽戰,連忙制止道:“你說就說,拍什麽電梯,電梯故障了怎麽——!!”

嘭!

幾乎只在眨眼之間,電梯忽然劇烈下降,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這是……

明裊裊驚恐地擡頭,隨著哢哢兩聲,頭上的燈光瞬間熄滅,而角落裏的綠色應急燈也應聲亮起。

竟然!

真發生故障了??

“明裊裊!你這個烏鴉嘴!!”

齊溪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腳下傳來,明裊裊下意識低頭看去,借著微弱的應急燈光,才發現齊溪和另外兩名保鏢都倒在了地上,姿勢狼狽。

而她一直被時曵緊緊抱著貼著墻,只感覺到一陣失重感,但時曵……

“時曵,你有沒有受傷?快放我下來——”

“我沒事,裊裊,別擔心。”

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還不忘拍拍她的背脊安撫。

但這個人,即便是受傷了也不會告訴她。

明裊裊緊張而不自知,“你放我下來,快點。”

“……好,小心腳下。”

“嗯。”

等雙腳落地,確定自己能站穩後,她立即轉頭去看時曵的狀態。

幸好,真如他所說。

時曵摸摸她的腦袋,聲音溫柔又夾了幾分笑意,“因為抱著裊裊,所以一直靠著墻,電梯失控時剛好。”

“那就好,那就……好。”她臉上隱隱發燙,又因為頭時不時疼一下,不得不轉移話題,“你們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沒事。”齊溪在兩名保鏢的協助下站起身,默了還不望拉他們起來,確定都沒有受傷後,才開始研究電梯裏的應急設備。

“這裏沒有信號。”

“應急室無人應答。”

明裊裊剛想拿出自己的手機,就聽到保鏢嚴肅地說:“少爺,我們中計了。”

她心下一緊,“什麽意思?”

“電梯裏被人裝了信號屏蔽器,我們無法聯系外界。”

這話如同一個驚天噩耗,讓明裊裊再也站不住,四處摩挲起來。

齊溪和時曵也反應過來,開始研究電梯裏的構造。

時曵來到她身邊,按住她想要扒拉開門的手,“裊裊別急,聯系不到外面,我們可以自救。”

“……我知道,抱歉,我剛剛不應該這麽說。”如果她沒有這麽烏鴉嘴……

時曵低嘆,緊緊握住她的手給予她足夠的力量,“不是你的錯。也許從我們下船開始,躲在幕後的人就猜到了我們的目的,早就設好圈套等我們。”

“明裊裊,你是誠心氣我是不是?剛剛電梯是我拍的,關你的烏鴉嘴什麽事情!”齊溪怒氣難掩地說著,擡手想拍電梯,又在中途硬生生忍住,“等著,不就是個破電梯嗎?待會兒我門都給你卸了!”

一旁的保鏢也沈聲說:“裊裊小姐您放心,這電梯門能開,只是要費一些時間,您少安毋躁。”

“我——”

“裊裊來。”

時曵牽著她的手走到門對面的角落,將更大的空間留給保鏢他們,“現在我們要做的是保持體力,調整呼吸。”

時間越久,電梯裏的空氣就越稀薄,電梯裏還有這麽多人,只怕撐不了多久。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明裊裊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等等!

009怎麽沒有反應?

明裊裊神色一緊,忍不住抽回被時曵握住的手,摸向兜裏的玉鎖。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想法,腦海中頓時出現一個冷靜的聲音。

【抱歉,裊裊小姐,沒能及時提醒您電梯存在危險性,我正在對電梯進行故障排除,請您稍等片刻。】

故障排除,然後呢?

她咬咬牙,險些脫口而出問009是不是另一個穿書者幹的好事。

“裊裊?”

“……沒什麽,我沒事兒。”

明裊裊擡頭沖時曵試圖笑了笑嗎,發現有些艱難,只好放棄,“我們要不一起看看,怎麽打開電梯門——”

嘀!

隨著一聲器械重新啟動的聲音響起,頭頂的燈光也驟然亮起,新鮮的空氣重新從排氣孔中循環。

保鏢驚喜地說:“少爺,電梯好像恢覆了。”

與此同時……

【裊裊小姐,故障已排除,很抱歉,讓您受到驚嚇。】

明裊裊一楞,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009竟然還能……插手現實中的事情?

不,不對。

難道這次電梯故障,是巧合?不是另一個穿書者弄的?

那信號被屏蔽是什麽原因?

偏偏現在有時曵他們在,沒辦法直接問009。

明裊裊不得不憋著一肚子疑惑,一直到回到直升機朝游輪飛去,沒再節外生枝,提著的心才放下一半。

又在回到游輪上時,一顆心再次高高掛起。

“……抱歉,少爺,游輪上的信號被屏蔽,我們無法將消息及時發出,但經過排查可以肯定,對方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保鏢匯報完畢後,時曵擡了擡手讓人下去,轉頭看向臉色難看的明裊裊。

“裊裊,房間還保持被翻過的情況,要不要去看看?”

明裊裊立即點頭,“要!當然要!”

他們離開游輪沒多久,負責輪守房間安保的保鏢就莫名被人迷暈,等醒來時,他們住的套房裏已經被人翻找了一通。想給時曵發信息匯報時,又發現游輪上的信號早已被屏蔽,一切消息都發送不出去。

最奇怪的,還是連接的兩艘游輪上人這麽多,楞是沒有一個人發現船上沒有信號。

光是這一點,明裊裊的整顆心就禁不住一直往谷底墜落。

套房裏的每一處地方幾乎都有翻找過的痕跡,翻箱倒櫃,尤其是明裊裊住的房間,無論是行李箱還是衣櫃,都被翻得亂七八糟堆成一團。

如果猜測得沒有錯,是另一個穿書者所為,那十有八九是沖著她而來。

或者更準確來說……

明裊裊站在房間門口,一手緊緊握住兜裏的玉鎖。

對方沖009而來。

傅景臣出事,包括電梯故障,說不定都在對方的計劃中。

只是這樣一來,是不是可以說明……對方身份特殊,不能直接和她面對面質問?

不然怎麽會用這種冒進的方式將他們引開,把保鏢迷暈了搜查房間?

“裊裊,怎麽了?是丟了什麽東西嗎?”

時曵擔憂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讓明裊裊從思緒中回過神,剛想說沒丟東西,一杯散發著熟悉氣味的藥便送到她面前。

“頭還疼不疼,這是剛開好的安神藥。”時曵說著,擡眸看了眼裏面亂七八糟的房間,滿是歉意道:“對不起裊裊,我沒有預料到對方會采取這種行動,沒能及時防備……”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別把錯攬在你自己身上。”明裊裊怕他開口又是他不好,連忙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安神藥,邊喝邊轉身往客廳走,“這個房間今晚還能住嗎?還是換一間?”

“新房間已經準備完畢,等他們檢查沒有異常就可以住進去。裊裊,你的新生活用具已經準備妥當,要不要現在過去看看?”

“呃……”想到自己那堆被翻亂在地上的衣服,心裏的膈應就算是重新洗過也不敢再穿,一時間對時曵的心思細密感激不盡,“謝謝你,時曵,如果沒有你……”

嘶。

手中的安神藥晃了晃,她連忙穩住腳步,皺緊眉忍耐額頭的陣痛過去。

“頭又疼了是嗎?”時曵拿過她手裏已經撒了一些的安神藥,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肩膀,“我先送你去新房間休息。”

“……好。”

屋裏還時不時有保鏢出入,對現場進行反覆檢查。

她現在這種情況,也不適合在這裏添亂。

離開時,時曵也沒忘記對還在自己房間裏的齊溪說:“裊裊身體不舒服,我送她去新房間,這裏就麻煩你了。”

後者見她臉色慘白,也沒多說什麽,擺擺手,“去吧,這裏交給我。”

“辛苦。”

“嘁。”

這聲冷嗤聲明裊裊耳熟,也讓她額頭的疼痛減輕了幾分,忍不住扭頭看向齊溪,“你嗤什麽?”

齊溪一臉嫌棄,“能有什麽,看看你那臉白得跟鬼似的,趕緊走,省得在這裏礙眼。”

明裊裊一噎,這下頭直接不疼了,就是沒能好好和齊溪掰頭掰頭,就被時曵攬著離開房間。

喝過安神藥,又看了時曵派人準備的新生活用品,不僅是她的,還有時曵和齊溪的。三個人的東西整整齊齊放在各自房間裏,該有的都有,誰也沒有特殊。

“困了?”

“嗯,安神藥很有用。”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一聲。”

“可外面……”

“外面的事情等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又折騰了這麽久,你先休息好嗎?”

“……那好吧,要是出事了,你記得一定要叫醒我。”

明裊裊打著哈欠目送時曵離開房間,確定他在外面沒有走,立即強忍著困意沖去衛生間。

安神藥的藥效很強,明裊裊強忍著困意將衛生間門反鎖上,重重掐了一把大腿,才拿出009小聲問:

“009,到底是怎麽事兒?來翻我房間的人是不是另一個穿書者?她是來找你的,是嗎?”

【……是的,裊裊小姐,很抱歉,因為涉及其他穿書者隱私,我無法告知您太多。】

“行,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傅景臣會想不開,和另一個穿書者有沒有關系,還有電梯故障,是不是對方動的手腳,目的就是為了引開我好拖延時間?”

【……是的,裊裊小姐,很抱歉——】

“好了好了,你告訴我這些就足夠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裊裊立即放開掐大腿的手,緊吊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那沒什麽事情了,我有些頭疼,其他事情等明天有機會你再跟我說說。”

【……好的,裊裊小姐。】

剛想把009放回兜裏的明裊裊一楞,總算察覺到了一絲異常,“009,你今晚說話,怎麽好像有些……”

猶猶豫豫的?

【抱歉,裊裊小姐。】

又是道歉。

明裊裊擰眉,警惕道:“009,你為什麽一直要跟我道歉,你該不會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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