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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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046
什麽玩意兒？
她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坐起身手指快速打字。
【明裊裊：飯你可以多吃，但話你可別亂說啊！】
【明裊裊：周明朗是我的同門師弟，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時曵就更加不用說了, 他是我的金主爸爸, 付我工資的，而且他把我當妹妹, 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還選誰透個底，透個大逼兜還差不多！
【齊溪：……】
【齊溪：你的自知之明很不錯，希望以後繼續發揚。】
【齊溪：這兩個人都不適合你，聽哥哥一句勸。】
她撇撇嘴，用得著你說嗎！
還有。
【明裊裊：哥哥你個大頭鬼啊！沒事我睡覺了。】
【齊溪：？？我等你回短信等了大半天, 你就這麽睡了？】
【明裊裊：啊不然呢？我吃了藥不睡覺幹嘛？眼皮打架？】
【齊溪：……行，跪安吧小蠢貨。】
【明裊裊：@#￥%……】
要不是救命恩人，拉黑你啊信不信！
她打了個哈欠, 縮小齊溪的短信頁面, 找到仇珍珍的, 發送下午看電影的邀請。
可惜等她在藥物作用下沈沈睡去，也沒能等到仇珍珍的短信回覆。
*
午休不出意外，又是反覆輪回的噩夢。
被時曵叫醒時, 額頭都被嚇出了冷汗, 偏偏問做了什麽噩夢，又一點也想不起來。
而且——
“時曵……”
“怎麽了？”
明裊裊望著手機上的短信回覆，忍不住朝身邊正在收拾桌面的男人投去同情的眼神。
“珍珍姐說，下午她沒空, 不過來看電影了, 而且還說……”
“還說什麽？”
“她被導師臨時叫去幫忙，接下來可能要一個星期不在學園。”
換句話說, 剛面基沒多的小情侶要分開一個星期。
自從上次被時曵察覺有意撮合他和仇珍珍吃飯後，她就沒敢找兩人詢問是否面基相認成功，生怕自己以前的行為暴露。
這會兒想問又不敢問，可把她的小心肝折磨得，就跟有貓撓似的。
好想知道他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
正當她心下扼腕，一旁的時曵已經收拾好桌面，轉頭幫她整理身上因正骨而淩亂了的毛毯，“那我多抽些時間出來陪你，除了看電影，還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
大哥，你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明裊裊無語，“不用，我不用你——”陪。
“好了。”男人做好一切，站起身，神色溫柔問：“要現在下樓看電影嗎？”
“不看了，我在房間看看書就好。”
女主角都沒來，她和時曵兩個人看什麽電影。
男人微微蹙眉，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可算算時間，負責打掃的阿姨準備到了，你待在房間，我怕阿姨會打擾到你。”
？
還真是，下午四點是寢室阿姨過來打掃房間的時間。
可不想和時曵看電影。
她糾結得眉頭抖了抖，“那我到樓下……看書？”
看書安靜，也不用怎麽交流。
反正就是電影不能看。
“好。”攙扶她下床，等她撐好拐杖，男人才松開手，柔聲說：“剛巧我找了幾本設計專業相關的書籍，你應該會感興趣。”
“誒？設計專業的書？什麽書啊？”
時曵不急不緩地一連說了幾個書名。
每提一個明裊裊的眼睛就明亮一分，直到最後翹首以盼，拄著拐杖行走的動作越來越快。
“慢一點兒，裊裊，不著急。”
“不急不急，我一點兒也不急。”
說不著急的人，拐杖都快拄冒煙了。
下樓梯時，時曵都看不下去，直接伸手將她拉住，失笑道：“早知道你這麽喜歡看書，我就讓人早點找來了。”
明裊裊嘿嘿直笑，“主要你剛剛說的這幾本書，我之前想買一直買不到，圖書館那邊也借不到，老師布置的作業又與這些書相關。”
其實她在設計專業上的天賦並不高，想要掌握這門技能，就只能走勤能補拙這條路。
前面兩年還能好好學習補充知識能量，第三年就不行了。一來噩夢纏身休息不好，二來隨著時曵回國倒計時，她壓力越來越大，很難靜下心來學習，即便靜下心來，也記不了太多東西，轉頭就忘了。
現在如果不抓緊時間掌握一門吃飯手藝，她實在擔心以後離開這裏，會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而淒淒慘慘。
看書，練習，一直學習到深夜，時曵再次敲門提醒，她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一天的充實生活。
*
晨醒時分，明裊裊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抹一把額頭，不出意外又是一把冷汗。
聽說經常睡覺出汗的人，是體虛血氣不足的表現。
但她明明每次體檢身體指標都達標，也不知道其中是什麽原因。
這個點時曵應該沒有醒，開燈也許會吵醒他。
明裊裊猶豫片刻，摸著黑起床。
又試著不用拐杖蹦跶幾下，確定腳上的傷穩了不少，才拐杖丟到一旁，拿著手機摸去陽臺，打算呼吸點新鮮空氣。
陽臺的推拉門很輕盈，幾乎不用費力就能輕松推開。
靜悄悄的寢室區域裏路燈通明，將晨曦的天空顯得暗淡無光。
適應晨曦的昏暗後，明裊裊趴在陽臺扶手上，幾番深呼吸。
如果是以前，她或許已經拿出瑜伽墊，瘋狂給自己加練，好發洩困卻睡不著的不甘心。
現在腳受傷了，只能憋屈著呼吸空氣。
不過不要緊。
她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把噩夢帶來的驚悸壓下，打算回屋繼續看昨晚沒看完的書。
突然，靜逸無人的路段，忽然照出幾束移動的燈光，迅速掠過一排排寢室門口。
明裊裊疑惑地擡起頭。
好像是一個車隊，正在往這邊的方向開來。
只是這個點……
淩晨五點，還沒到六點，誰家大少爺大小姐的車隊，剛從外面回來？
咦？
明裊裊楞住，望著逐漸慢下來的車燈，心下一緊，下意識蹲下，身體。
隔著欄桿空隙，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排長長的車隊正在慢慢停在23號寢室門口的街道上。
緊接著……
好幾個與暗色融合的影子忽然出現，快速聚集到門口的位置。
不僅是門口附近有黑影出現，就連寢室背後，也陸陸續續有黑影聚集在一起。
那是……
時曵安排在寢室周圍的保鏢？
他們現在這是要換班？
細細碎碎的對話聲若有若無地傳來，明裊裊忍不住探起腦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角度問題，看不見門口地段正在發生什麽，但門口之外的花園圍欄處，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道黑色身影迅速散開，不一會兒便與暗色融合在一起。
果然是在換班。
一頓，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跳了出來。
他們該不會白天黑夜都一直守在寢室外面吧？
又等了片刻，明裊裊見那些隱藏黑影的地方沒再有動靜，才重新將視線轉回門口的位置。
那些開著的車燈還沒有關閉，車隊也沒有開走。
換完班不走，還在等什麽？
難道是時曵要出門？
她忍不住扭頭看向隔壁的陽臺，黑暗一片，沒有任何動靜。
時曵是還沒起床，還是不在寢室？
正想著，樓下忽然傳來幾聲細碎的動靜，讓明裊裊下意識低頭，不想卻看到令她震驚的一幕。
“……動靜小點兒！”
“一哥，少爺現在這樣真的不用回時家堡嗎？”
“少爺做的決定，少多嘴！”
“可少爺現在人都昏迷了……”
“閉嘴，敢把裊裊小姐吵醒，你就等著扣工資吧！”
“嘶……我不說了！”
……
幾道黑影圍在一塊，從進門到沒入一樓入口，前後不過一分鐘。
但足夠讓明裊裊看清楚，也聽清楚樓下發生的一切。
她背過身緊緊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時曵受傷昏迷，剛被保鏢們背著送回來。
可時曵怎麽會受傷？覆仇文男主怎麽會——
她猛地驚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跌跌撞撞地回屋，朝門口蹦跳過去。
手剛放上門把，門外就傳來細碎的動靜。
“噓……”
“醫生過來的時候讓她動靜輕點兒。”
“可裊裊小姐早晚要醒，要是她發現少爺昏迷，會不會……”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慢點兒，別碰到少爺的傷口。”
“要我說這要害裊裊小姐的人也厲害，這樣都能被他跑了，也不知道——”
“閉嘴！”
關門聲傳來，片刻，外面恢覆靜悄悄一片。
明裊裊死死捂住嘴，才避免自己驚呼出聲。
時曵這個時間點從外面受傷回來，竟然是去找背後害她的人。
那個害她的人還跑了……
怎麽會。
明裊裊思緒混亂，猶豫了一下，放棄出去的念頭，背靠著門坐在地毯上。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再次傳來細碎的動靜。
“……來的時候怎麽不早說！去，幫我去校醫室拿多幾副止血帶。”
“好的陳醫生。”
校醫室……陳醫生？
明裊裊怔住，該不會是……陳瑜校醫吧？
還不等她解惑，又一個聲音響起。
“少爺昏迷前交代，一定要確保讓他早上八點前醒來。”
這個聲音明裊裊耳熟。
是喬昱知的聲音。
但他不是受傷住了院嗎？
“他說醒就醒，他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還有你，不好好在住院部待著，亂跑什麽？”
“這不是聽說少爺要出門，我坐不住嗎？陳醫生，您可得幫幫忙，少爺下了死令的，一定要讓他八點前醒過來。”
“他要做什麽？”
“做早餐……”
後面的聲音被門隔離，再也聽不到。
明裊裊顫顫放下捂嘴的手，神色怔忡。
後面的聲音雖然模糊，但她聽清楚了。
做早餐。
時曵八點要醒，是要做早餐。
堂堂時家小少爺，哪裏需要準時準點起來做早餐，早餐為了誰做，不用想也知道。
時曵這個人……
這個人簡直是——
她眼睛酸澀得厲害，忍了好一會兒，才壓下那股股陌生又來得激烈的情緒。
外面又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但這次外面沒有任何對話傳來。
明裊裊呆楞坐在地毯上，許久，爬起身，開門出去。
時間已經接近七點。
再過一個小時，時曵就會醒來，下樓做早餐。
她腦袋混亂得厲害，只能勉強得出一個結論。
不能讓受傷了的時曵做早餐。
他們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當作不知道。
一樓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明裊裊打開燈，踮著腳去廚房，圍上圍裙，開冰箱拿食材，開米缸拿大米，淘米，下鍋……
等米粥的香氣慢慢彌漫開來，明裊裊吊著的那口氣面前疏散了些。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害時曵受傷的就是背後那個要她命的人。
昨天晚上時曵最後一次提醒她睡覺，好像是十一點多的時候。自從寢室可落腳的地方都鋪上地毯後，時曵想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出門，非常簡單。加上她吃了藥又一心覆原學過的知識，根本沒有心思註意外面的動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幾點出的門。
“喝！！”
倒抽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明裊裊收斂思緒，扭頭看過去，就見拄著手杖的喬昱知身體後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幸好是喬昱知下來。
她故作驚訝，“小喬？你怎麽在這裏？”
被嚇到的喬昱知連忙回魂，幹笑幾聲，“哈哈我過來給少爺送點東西，裊裊小姐怎麽起來這麽早？”
“哦……”明裊裊轉頭繼續切肉丁，“被肚子餓吵醒了，忽然想吃芥菜瘦肉粥，就起床了。”
“原來是這樣，那……”喬昱知磨磨蹭蹭到廚房門口，翹首看了看她鍋裏煮的粥，噎了噎口水，“煮的分量多嗎？”
明裊裊眨眨眼，回頭看他的神色，心裏莫名一酸，“多，你要喝嗎？還有兩三分鐘就可以了，我還蒸了雞蛋，蒸鍋裏還有豆漿包子，你要的話我給你拿。”
“別別別，您腳還傷著呢。”喬昱知說著，又噎了噎口水，嘴上卻說：“我就不吃了，少爺昨晚熬夜通宵一晚，這會兒剛睡下，您忙，我就先上樓了。”
“小喬小喬，你先別走！”
“怎麽了？”
明裊裊放淺呼吸，試著揚起一個請求的笑容，“時曵睡著不吃的話，那我今天的早餐可能做多了，就算時曵起床和我一起吃，估計也吃不完，你就當做是幫幫忙，幫我分擔一些？”
喬昱知呆了呆，“做多了？”
“對，做多了，除了這鍋芥菜瘦肉粥，還有雞蛋豆漿，蒸餃，蟹黃包……”她掰著手指頭細數蒸鍋裏的東西，見喬昱知眼睛慢慢發亮，心裏的酸澀更重了一些。
喬昱知受了傷還跟著時曵在外面跑，他是這樣，可想而知其他保鏢也是這樣，時曵更是……
“這麽多？”喬昱知聽她說完，人都快驚呆了，“您一大早的，怎麽會做這麽多早餐？”
時曵也不知道從哪裏請的大廚，把一些做好的包點都放在速凍層裏，只需要蒸煮就能拿出來享用美味。剛剛魂不守舍，沒註意到拿出來的食物拿多了。
她摸摸腦袋，掩去自己真正的情緒，“忽然什麽都想吃，就什麽都放了一些進去。”
怕他繼續顧忌，明裊裊幹脆蹦跶到蒸鍋旁，掀開蒸鍋等煙霧散去一些，才回頭說：“這麽多，你還有沒有其他朋友啊，幫我分擔一點兒，不然等時曵起床，我怕他說我浪費食物。”
“不會不會！少爺肯定不會說您的，您別這麽想。”喬昱知又湊近兩步，見蒸鍋裏確實擺了好幾種包點，且這只是蒸鍋最底下的一層，上面還有兩層，估計食物也不會少到哪裏去，猶豫片刻，點點頭，“我和幾個值班的兄弟還沒有吃早餐，倒是可以幫您分擔一些，但……”
“但什麽但呀，謝謝你們，等我一下，我這就幫你拿出來。”
“別別別，我自己來就好，您的腳——”
“我的腳沒事兒，就腳趾頭受傷，不碰到都不疼。”
相比她的傷，喬昱知的腿傷估計更嚴重。
明裊裊從洗碗櫃裏拿出一個大平碟，將每種包點都拿出一些，又打開第二層重覆。
最上面那層蒸的是雞蛋和豆漿牛奶。
碟子裏已經裝滿了各種包點，明裊裊將其放到一旁，拿過夾子去夾豆漿出來，又將雞蛋夾出來放到冷水盤裏放涼，最後統統裝進一個籃子裏。
一旁的喬昱知幾番想上來幫忙，都被她利落的動作擋住，只能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等她把所有早餐都拿出來，說什麽都不敢再讓她提著，先一步接過籃子，“裊裊小姐，剩下的我來，我來就好。”
“……好。”明裊裊收回手，重新回到粥鍋前，見裏面的米已經開得差不多，將跺好的肉沫放進去，一邊攪拌一邊說：“你繼續忙吧，不用管我。”
“呃……裊裊小姐，”喬昱知猶豫片刻，不太自然道：“您吃完早餐，打算做什麽？”
這是怕我去找時曵嗎？明裊裊垂下眼簾，想了想，“昨天時曵給我帶了幾本書，今天應該可以把它們看完，怎麽了？有事嗎？”
“沒有沒有，那您先忙，我不打擾您。”說完拎起籃子，腳下生風般離開。
不出片刻，玄關處就傳來關門聲。
應該是把早餐帶到外面車上，和保鏢們一起吃了。
明裊裊皺了皺眉，回頭看向還冒著熱氣的蒸鍋，也不知道拿的分量夠不夠，他們忙活一晚，現在應該是又累又餓。
還有時曵……快八點了，應該不會醒——
“裊裊。”
？
明裊裊回頭，見門口聳立的高大身影，瞳孔一縮。
“你怎麽——”醒了。她話音一滯，急忙改口，“這麽早？我早餐都還沒煮好。”
時曵身著一身居家服，與平時無異，俊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柔，踩著棉拖無聲走到她身邊，低嘆道：“不是說好早餐讓我做嗎？”
“呃……我醒來餓了，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不停往男人身上掃視。
居家服是深色系，似黑不黑，似玄不玄，很難看出哪裏受傷。
他不說，她也不敢貿然開口，暴露自己早上偷聽到了一切。
正分神想著，耳邊又傳來男人滿含歉意的低沈嗓音，“是我不好，應該早點起來準備早餐的。”
“你幹嘛要說自己不好，我都說了是我自己餓了，才動手，而且我現在腳已經大好，可以做早餐了。”明裊裊心口堵著一口氣，想發洩什麽，又被男人的溫柔堵住，最終洩了氣，悶聲重覆：“我可以做早餐的。”
未著半分妝容的女孩兒，在廚房燈光下，精致明媚的小臉因郁悶的神情而顯得十分真實。
就在眼前，觸手可得的地方。
男人徐徐斂下眉眼，薄唇輕輕勾了勾。
“好，裊裊可以煮早餐，讓我看看，今天裊裊都準備了什麽早餐。”
帶著涼意的大手，輕輕在她頭頂揉了揉，帶著幾分安撫與寵溺。
好像在哄她。
她哼哼著拉下頭上的大手，側身露出一旁的粥鍋，“芥菜瘦肉粥，還蒸了一些包點，有你喜歡吃的蟹黃包，你要不要吃，我給你拿出來？”
“我拿。”男人說著，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在她拒絕前帶著她轉身，“裊裊到餐廳等我，剩下的交給我來。”
“可你——”身上有傷！
明裊裊繃緊身體，覺得肩膀上的大手壓得她格外沈重，連動一下都不敢，生怕一動就會牽扯到他身上的傷。
最終僵硬著身體被男人帶到餐廳坐下。
等餐廳只剩下她自己時，她才松一口氣，鼻子微動，仔細嗅嗅空氣中的味道。
她鼻子還算靈敏，有血腥味的話，能大概聞到一些。
但空氣裏只有淡淡的檸檬香。
不是那種顯得廉價的檸檬清潔劑，而是那種純純的檸檬香氣，仿佛置身在檸檬世界裏一般。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連廚房裏早餐的味道都滲透不進來，更別提男人身上有沒有血腥味。
時曵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怕是拿放大鏡觀察，都找不到一絲痕跡。
那就……當做不知道吧。
她輕輕趴在餐桌上，扭頭看向不遠處的落地窗外。
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只能看到鮮花艷麗的花園一角，和仍然烏沈沈的天空。
八點了天還這麽黑，十有八九會下雨。
外面還守著保鏢，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地方躲雨……
“裊裊，吃早餐了。”
她眨眨眼，遲疑地擡起頭，一頓，又把桌上的雙手放下。
雙手重疊放在桌上，像幼兒園的小朋友等飯吃一樣。
可我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將早餐端上桌的時曵在對面坐下，俊美絕倫的臉上不見半分受傷疼痛的痕跡。聲音神態再自然不過地說：
“芥菜粥我放了幾顆枸杞紅棗進去，你嘗嘗看有沒有破壞粥的味道。”
枸杞紅棗都是補血氣的食材。
明裊裊從時曵身上收回視線，看向推過來的粥碗，白米粥綠芥菜，粉色的肉沫，以及……一點紅的枸杞紅棗。
就配色而言，很符合設計系學子的審美。
就身體而言，這碗粥再適合不過時常用噩夢出冷汗的明裊裊。
這麽溫柔又體貼的時曵啊……
怎麽就，對她這麽好？
原劇情裏的時曵，是不是也這樣對原主好，才讓原主死心塌地的信任他，愛戴他，到死都不後悔？
“裊裊？”
明裊裊倉皇擡頭，正好看到時曵朝她臉上伸來的大手。
“臉色有些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說著，大手微微上移，落在她的額頭上，停留片刻，俊朗的劍眉輕蹙，“這麽涼。”
“我——”
“是不是剛剛做噩夢起床就去洗澡了？”時曵低頭看著她，極具耐心地說：“出了冷汗不要第一時間洗澡，很容易生病。”
“我……知道。”她喉嚨發堵，終究是受不住男人過於關切的目光，低下頭，儒儒嘴：“對不起……”
女孩兒臉色蒼白，神情低落，肉眼可見的不對勁兒。
時曵薄唇輕抿，黑眸迅速劃過一絲暗色，低聲諄諄誘導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裊裊，告訴我，好不好，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不許憋在心裏嗎？”
“……沒什麽。”她搖了搖頭，餘光註意到男人的大手就在眼前，心尖一顫，等回過神來時，手已經握了過去。
大手是溫熱的，摸起來很舒服。
“裊裊？”
“沒，什麽也沒發生，就是被噩夢嚇到了。”明裊裊胡亂說著，感受到對方回握的力道，急忙開口掩飾自己的失態，“不說啦，吃早餐，我好餓的……”
後面的聲音綿軟嬌脆，在餐廳裏格外清晰。
明裊裊僵了僵，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以至於沒註意到，男人瞬間暗沈深邃的眼睛變化，性感凸起的喉結微動。
這麽會撒嬌，不想說就不說吧。
“好。”
聲音低沈，仿佛從胸腔發出一般。
明裊裊耳尖輕顫，有些慌亂地收回手，努力將註意力放在粥碗上。
早餐如常進行。
擔心時曵身上還有傷，又是‘強行’醒來，明裊裊快速將自己的肚子填飽，先一步放下筷子，“時曵，我吃飽了，先上樓休息啦。”
說著就要起身。
對面的男人還在喝粥，聞言動作一頓，嘆息，“先吃了藥再休息。”
“……噢，忘記了。”起身的動作瞬間被定住，她訕訕坐回去。
一分鐘後，藥盒和溫開水同時出現在她手中，以及吃完藥後，出現在她手心的奶糖。
“試試這個糖，如果太甜，我再讓他們改進。”
？
奶糖含在嘴裏，立即散發出甜滋滋的奶香。
她歪了歪腦袋，含糊不清問：“糖還能改進嗎？”
“這是時家名下產業研制出來的最新款奶果糖，目前還在測試中，正急需體驗官的意見。”時曵也剝了一顆放在嘴裏含著，似乎被甜度甜到，劍眉輕蹙，“好甜。”
“呃……還好？”也可能是因她剛吃過藥的原因，所以並不覺得甜膩。
“你喜歡就好。”他三兩下把奶糖嚼碎吞下，起身將桌上的藥盒水杯收去廚房，再回來時直接過來扶她起身，“走吧，送你上樓。”
“好哦。”她的視線依然控制不住時不時在男人身上掃過。
沒見他哪裏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早上她明明聽到他受傷昏迷的話。
到底傷在了哪裏，要不要緊？
“怎麽不帶拐杖下來？”
“今天感覺不用拐杖也能走路……正骨醫生的手法很好，現在不動腳基本不會疼了。”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上下階梯的時候。”
“知道啦。”
“回房間好好看書，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心裏卻清楚，這個電話不可能會打。
回到房間的書桌前坐下，明裊裊目送時曵離開，才松懈下來，靠著背椅發呆。
受了傷不讓她知道，還裝得這麽好，為什麽？
怕她擔心？
他該不會打算一直這麽裝著，不讓她知道吧？
還有樓下守著的保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知道，寢室外面竟然有這麽多保鏢守著。
十有八九是為了保護她。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時曵為她做了這麽多事情，卻是只字未提。
嘩啦……
淅淅瀝瀝的雨點沖刷聲打在玻璃上，明裊裊心下一緊，連忙起身朝外面看去。
下雨了。
風大雨大，雨水直接被風吹傾斜打進來，陽臺都擋不住。
樓下的保鏢撤了嗎？
應該不至於會淋雨吧？
雨太大，又隔著玻璃，根本看不清樓下的情況。
明裊裊心緒不寧，在房間裏踱步片刻，最終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門，確保走廊靜悄悄的，才輕手輕腳下樓。
時曵應該回房間休息了。
她順利來到玄關，找到桶裏的雨傘撐開，拉開門。
雨似乎變小了一點。
明裊裊撐著傘往外面看了看，見花園盡頭的門是關著的，而兩側的圍欄被花草擋住，看不到外面。
低頭看了眼腳上的棉拖鞋，猶豫片刻，她張開嘴，小聲喊道：“有人在嗎？”
時曵曾經說過，有事喊一聲，也不知道外面的保鏢們能不能——
“裊裊小姐！”
大門被推開，一名穿著黑色長款帶帽雨衣的青年快速跑進來。
明裊裊一呆，望著青年來到眼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露出一張皮膚黝黑卻兩眼炯炯有神的臉，沖她禮貌又不失尊敬地笑問：“這麽大的雨，您怎麽出來了？是要出門嗎？”
她喉嚨有些發堵，眼睛也酸澀得厲害。
同樣都是打工人，她太了解這種惡劣天氣還要上班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為她遇襲受傷，他們也不會被臨時調來這裏，守在外面日曬雨淋。
或許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或許在其他地方，他們的工作會更危險。
但不可否認，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因為她淋雨。
她既不是他們的老板，也不給他們發工資，更沒有給過他們半分好處……
越想，她心情就越難受，握住傘柄的手也不自覺因用力過大而泛白。
直到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裊裊要出門？”
男人低沈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半是強硬地接過她手中的雨傘，撐在頭頂，另一只沈重有力的臂膀，輕輕搭在她肩膀上。
炙熱寬厚的胸膛覆過來，擋住大半的雨氣。
又是一聲低沈沈嘆息，“穿這麽少怎麽行。”
明裊裊的眼眶瞬間紅了。
“時曵。”
她聽到自己含糊染上哽咽的聲音。
“我想參加畢業旅行。”
只要她不在這裏，時曵就不用折騰來折騰去，外面的保鏢也不用守著什麽都不是她。
這樣挺好的。
至於背後那個想害她的人……
忍了這麽久，讓他躲了這麽久。
再忍下去，對所有人都不禮貌了。
*
“非去不可嗎？”
明裊裊拉行李箱拉鏈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嗯，要去，原本就答應過齊溪學長的。他已經派人過來接我，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
齊溪那邊一直在等著她的短信，雖然前不久她才以腳傷拒絕過，但剛剛短信一發過去，齊溪就立即回覆過來，並說已經派人過來接她。
“裊裊。”
拉鏈的手被按住。
“嗯？”她心跳漏了一拍，不敢擡頭，怕看到時曵那雙過於深邃的眼睛。
“外面雨太大，你腳上還有傷，不適合走動。”時曵聲音溫柔又極具耐心，勸說著，“你想參加畢業旅行也不急於這兩天，等你腳傷再好一些，我再陪你去，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
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問她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又沒有血緣關系，又沒有恩情驅使，就這麽平白無故對她這麽好，就算是妹妹，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都快被他的好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再不離開這裏，她真的害怕——
“罷了。”
低沈的嘆息聲滑落，男人的大手輕輕將行李箱拉鏈拉到尾，將行李箱放下來，提起拉桿。
“想去就去，我陪你。”
明裊裊一楞，猛地擡頭。
眼前落下一層陰影。
男人的手心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又縱容，“只是裊裊要等我一下，我回屋收拾收拾，安排好人手，下午六點出發。”
那怎麽不行？
她一急，連忙按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去！”
額頭上的大手動作瞬間停滯。
哪怕低著頭看不見時曵的反應，也能從周圍逐漸變化的空氣中感受出一些來。
好像生氣了。
但……
她離開就是為了讓時曵和保鏢們好好休息養傷，若他們也跟著一起，那她離開還有什麽意義，不是瞎折騰麽。
想著，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擡頭，“時曵，早上我都聽到了。”
俊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表情的時曵，聞言眸色微變，“裊裊——”
“你昨晚什麽時候出去的？”
她截住時曵的話，末了再次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問：
“是覺得我太笨，還是因為覺得我不足以信任，所以直到現在，你都不肯告訴我你受傷了？”
臥室裏的空氣不知何時染上外面的雨氣，沈悶又壓抑，透著冷意。
一如時曵的聲音。
“裊裊，不許胡說！”
我哪裏胡說，本來就是嘛。
什麽都不說，長嘴用來幹嘛的！
可實在經不住男人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瞳直視，她顫顫低頭，聲音小了幾分，“那你說清楚，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說完，便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對方的答案。
可沈寂，一點點在臥室裏蔓延開來。
還是不肯說嗎？
明裊裊抿抿唇，心口堵著的悶氣再次聚集，忍不住擡起手，握住另一半行李箱拉桿，試著拉過來。
紋絲不動。
男人的大手仿佛死釘的鐵索一般，按住行李箱，甚至——
“啊！”
被行李箱突然生出的拉扯力攥住，她根本來不及收手，整個人往前撲去。
又被張開手臂的男人接個正著。
撲面而來的醉人冷香灌入鼻息，明裊裊頭腦空白，直到背脊被按住，才猛然回魂。
“時曵你幹嘛——”
“想離開我了嗎？”
掙紮的動作頓時被按下暫停鍵。
什麽叫……想離開他？
她問的不是他受傷不說嗎？怎麽反問她是不是想離開他？
再說，他們又沒有在一起過，怎麽就算是離開了？
也不對！
他們現在是室友關系，她去參加畢業旅行，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離開他不錯。
但這也是為了他好，她也不想這種天氣折騰好嗎！
明裊裊腹誹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去參加畢業旅行避避風頭，對誰都好。你松手，齊溪學長派來的人真的快到了。”
背後按住的大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加重力道，將她死死控制在懷中。
就著她坐在床上，男人站在床邊的姿勢。
“齊溪護不住你，裊裊，我不放心。”
“才不會，齊溪學長也知道我的情況，他說了——”
“我也說了，我會保護你。”
明裊裊一噎，末了又振振有詞，“可你都因為保護我受傷了，我不能——”
“你能。”
沈穩有力的話音，讓她楞了一下。
“裊裊，為你受傷，我心甘情願。”
情願什麽啊。
聽著男人沈著有力的心跳聲，她眼睛發酸，眼前被一層淺淺的水霧覆蓋，悶聲道：
“你剛回國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臨近月底，掌控時遠學園的事情迫在眉睫。時曵，你不能這樣顧此失彼。我暫時離開，對你對我都好。”
背脊上緊按的大手猛地一用力，她始料未及，被壓制得倒抽一口氣。
還不等她發作，大手又快速松開。
改為按住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推開。
以為自己的理由說服他了的明裊裊心下一喜，連忙扭頭去拉行李箱。
不想，下巴忽然被灼熱的大手托住，被迫擡頭，撞入男人那雙幽深如寒潭的黑眸裏。
“擔心我？”
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逃避地扭頭，卻被下巴那只大手控制住。
“回答我，裊裊。”
低沈沙啞的嗓音裏，竟摻雜了幾分命令。
五官俊美不似凡人的男人，正低垂著眼簾，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
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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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玩意兒？
她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坐起身手指快速打字。
【明裊裊：飯你可以多吃，但話你可別亂說啊！】
【明裊裊：周明朗是我的同門師弟，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時曵就更加不用說了, 他是我的金主爸爸, 付我工資的，而且他把我當妹妹, 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還選誰透個底，透個大逼兜還差不多！
【齊溪：……】
【齊溪：你的自知之明很不錯，希望以後繼續發揚。】
【齊溪：這兩個人都不適合你，聽哥哥一句勸。】
她撇撇嘴，用得著你說嗎！
還有。
【明裊裊：哥哥你個大頭鬼啊！沒事我睡覺了。】
【齊溪：？？我等你回短信等了大半天, 你就這麽睡了？】
【明裊裊：啊不然呢？我吃了藥不睡覺幹嘛？眼皮打架？】
【齊溪：……行，跪安吧小蠢貨。】
【明裊裊：@#￥%……】
要不是救命恩人，拉黑你啊信不信！
她打了個哈欠, 縮小齊溪的短信頁面, 找到仇珍珍的, 發送下午看電影的邀請。
可惜等她在藥物作用下沈沈睡去，也沒能等到仇珍珍的短信回覆。
*
午休不出意外，又是反覆輪回的噩夢。
被時曵叫醒時, 額頭都被嚇出了冷汗, 偏偏問做了什麽噩夢，又一點也想不起來。
而且——
“時曵……”
“怎麽了？”
明裊裊望著手機上的短信回覆，忍不住朝身邊正在收拾桌面的男人投去同情的眼神。
“珍珍姐說，下午她沒空, 不過來看電影了, 而且還說……”
“還說什麽？”
“她被導師臨時叫去幫忙，接下來可能要一個星期不在學園。”
換句話說, 剛面基沒多的小情侶要分開一個星期。
自從上次被時曵察覺有意撮合他和仇珍珍吃飯後，她就沒敢找兩人詢問是否面基相認成功，生怕自己以前的行為暴露。
這會兒想問又不敢問，可把她的小心肝折磨得，就跟有貓撓似的。
好想知道他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
正當她心下扼腕，一旁的時曵已經收拾好桌面，轉頭幫她整理身上因正骨而淩亂了的毛毯，“那我多抽些時間出來陪你，除了看電影，還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
大哥，你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明裊裊無語，“不用，我不用你——”陪。
“好了。”男人做好一切，站起身，神色溫柔問：“要現在下樓看電影嗎？”
“不看了，我在房間看看書就好。”
女主角都沒來，她和時曵兩個人看什麽電影。
男人微微蹙眉，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可算算時間，負責打掃的阿姨準備到了，你待在房間，我怕阿姨會打擾到你。”
？
還真是，下午四點是寢室阿姨過來打掃房間的時間。
可不想和時曵看電影。
她糾結得眉頭抖了抖，“那我到樓下……看書？”
看書安靜，也不用怎麽交流。
反正就是電影不能看。
“好。”攙扶她下床，等她撐好拐杖，男人才松開手，柔聲說：“剛巧我找了幾本設計專業相關的書籍，你應該會感興趣。”
“誒？設計專業的書？什麽書啊？”
時曵不急不緩地一連說了幾個書名。
每提一個明裊裊的眼睛就明亮一分，直到最後翹首以盼，拄著拐杖行走的動作越來越快。
“慢一點兒，裊裊，不著急。”
“不急不急，我一點兒也不急。”
說不著急的人，拐杖都快拄冒煙了。
下樓梯時，時曵都看不下去，直接伸手將她拉住，失笑道：“早知道你這麽喜歡看書，我就讓人早點找來了。”
明裊裊嘿嘿直笑，“主要你剛剛說的這幾本書，我之前想買一直買不到，圖書館那邊也借不到，老師布置的作業又與這些書相關。”
其實她在設計專業上的天賦並不高，想要掌握這門技能，就只能走勤能補拙這條路。
前面兩年還能好好學習補充知識能量，第三年就不行了。一來噩夢纏身休息不好，二來隨著時曵回國倒計時，她壓力越來越大，很難靜下心來學習，即便靜下心來，也記不了太多東西，轉頭就忘了。
現在如果不抓緊時間掌握一門吃飯手藝，她實在擔心以後離開這裏，會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而淒淒慘慘。
看書，練習，一直學習到深夜，時曵再次敲門提醒，她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一天的充實生活。
*
晨醒時分，明裊裊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抹一把額頭，不出意外又是一把冷汗。
聽說經常睡覺出汗的人，是體虛血氣不足的表現。
但她明明每次體檢身體指標都達標，也不知道其中是什麽原因。
這個點時曵應該沒有醒，開燈也許會吵醒他。
明裊裊猶豫片刻，摸著黑起床。
又試著不用拐杖蹦跶幾下，確定腳上的傷穩了不少，才拐杖丟到一旁，拿著手機摸去陽臺，打算呼吸點新鮮空氣。
陽臺的推拉門很輕盈，幾乎不用費力就能輕松推開。
靜悄悄的寢室區域裏路燈通明，將晨曦的天空顯得暗淡無光。
適應晨曦的昏暗後，明裊裊趴在陽臺扶手上，幾番深呼吸。
如果是以前，她或許已經拿出瑜伽墊，瘋狂給自己加練，好發洩困卻睡不著的不甘心。
現在腳受傷了，只能憋屈著呼吸空氣。
不過不要緊。
她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把噩夢帶來的驚悸壓下，打算回屋繼續看昨晚沒看完的書。
突然，靜逸無人的路段，忽然照出幾束移動的燈光，迅速掠過一排排寢室門口。
明裊裊疑惑地擡起頭。
好像是一個車隊，正在往這邊的方向開來。
只是這個點……
淩晨五點，還沒到六點，誰家大少爺大小姐的車隊，剛從外面回來？
咦？
明裊裊楞住，望著逐漸慢下來的車燈，心下一緊，下意識蹲下，身體。
隔著欄桿空隙，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排長長的車隊正在慢慢停在23號寢室門口的街道上。
緊接著……
好幾個與暗色融合的影子忽然出現，快速聚集到門口的位置。
不僅是門口附近有黑影出現，就連寢室背後，也陸陸續續有黑影聚集在一起。
那是……
時曵安排在寢室周圍的保鏢？
他們現在這是要換班？
細細碎碎的對話聲若有若無地傳來，明裊裊忍不住探起腦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角度問題，看不見門口地段正在發生什麽，但門口之外的花園圍欄處，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道黑色身影迅速散開，不一會兒便與暗色融合在一起。
果然是在換班。
一頓，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跳了出來。
他們該不會白天黑夜都一直守在寢室外面吧？
又等了片刻，明裊裊見那些隱藏黑影的地方沒再有動靜，才重新將視線轉回門口的位置。
那些開著的車燈還沒有關閉，車隊也沒有開走。
換完班不走，還在等什麽？
難道是時曵要出門？
她忍不住扭頭看向隔壁的陽臺，黑暗一片，沒有任何動靜。
時曵是還沒起床，還是不在寢室？
正想著，樓下忽然傳來幾聲細碎的動靜，讓明裊裊下意識低頭，不想卻看到令她震驚的一幕。
“……動靜小點兒！”
“一哥，少爺現在這樣真的不用回時家堡嗎？”
“少爺做的決定，少多嘴！”
“可少爺現在人都昏迷了……”
“閉嘴，敢把裊裊小姐吵醒，你就等著扣工資吧！”
“嘶……我不說了！”
……
幾道黑影圍在一塊，從進門到沒入一樓入口，前後不過一分鐘。
但足夠讓明裊裊看清楚，也聽清楚樓下發生的一切。
她背過身緊緊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時曵受傷昏迷，剛被保鏢們背著送回來。
可時曵怎麽會受傷？覆仇文男主怎麽會——
她猛地驚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跌跌撞撞地回屋，朝門口蹦跳過去。
手剛放上門把，門外就傳來細碎的動靜。
“噓……”
“醫生過來的時候讓她動靜輕點兒。”
“可裊裊小姐早晚要醒，要是她發現少爺昏迷，會不會……”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慢點兒，別碰到少爺的傷口。”
“要我說這要害裊裊小姐的人也厲害，這樣都能被他跑了，也不知道——”
“閉嘴！”
關門聲傳來，片刻，外面恢覆靜悄悄一片。
明裊裊死死捂住嘴，才避免自己驚呼出聲。
時曵這個時間點從外面受傷回來，竟然是去找背後害她的人。
那個害她的人還跑了……
怎麽會。
明裊裊思緒混亂，猶豫了一下，放棄出去的念頭，背靠著門坐在地毯上。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再次傳來細碎的動靜。
“……來的時候怎麽不早說！去，幫我去校醫室拿多幾副止血帶。”
“好的陳醫生。”
校醫室……陳醫生？
明裊裊怔住，該不會是……陳瑜校醫吧？
還不等她解惑，又一個聲音響起。
“少爺昏迷前交代，一定要確保讓他早上八點前醒來。”
這個聲音明裊裊耳熟。
是喬昱知的聲音。
但他不是受傷住了院嗎？
“他說醒就醒，他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還有你，不好好在住院部待著，亂跑什麽？”
“這不是聽說少爺要出門，我坐不住嗎？陳醫生，您可得幫幫忙，少爺下了死令的，一定要讓他八點前醒過來。”
“他要做什麽？”
“做早餐……”
後面的聲音被門隔離，再也聽不到。
明裊裊顫顫放下捂嘴的手，神色怔忡。
後面的聲音雖然模糊，但她聽清楚了。
做早餐。
時曵八點要醒，是要做早餐。
堂堂時家小少爺，哪裏需要準時準點起來做早餐，早餐為了誰做，不用想也知道。
時曵這個人……
這個人簡直是——
她眼睛酸澀得厲害，忍了好一會兒，才壓下那股股陌生又來得激烈的情緒。
外面又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但這次外面沒有任何對話傳來。
明裊裊呆楞坐在地毯上，許久，爬起身，開門出去。
時間已經接近七點。
再過一個小時，時曵就會醒來，下樓做早餐。
她腦袋混亂得厲害，只能勉強得出一個結論。
不能讓受傷了的時曵做早餐。
他們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當作不知道。
一樓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明裊裊打開燈，踮著腳去廚房，圍上圍裙，開冰箱拿食材，開米缸拿大米，淘米，下鍋……
等米粥的香氣慢慢彌漫開來，明裊裊吊著的那口氣面前疏散了些。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害時曵受傷的就是背後那個要她命的人。
昨天晚上時曵最後一次提醒她睡覺，好像是十一點多的時候。自從寢室可落腳的地方都鋪上地毯後，時曵想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出門，非常簡單。加上她吃了藥又一心覆原學過的知識，根本沒有心思註意外面的動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幾點出的門。
“喝！！”
倒抽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明裊裊收斂思緒，扭頭看過去，就見拄著手杖的喬昱知身體後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幸好是喬昱知下來。
她故作驚訝，“小喬？你怎麽在這裏？”
被嚇到的喬昱知連忙回魂，幹笑幾聲，“哈哈我過來給少爺送點東西，裊裊小姐怎麽起來這麽早？”
“哦……”明裊裊轉頭繼續切肉丁，“被肚子餓吵醒了，忽然想吃芥菜瘦肉粥，就起床了。”
“原來是這樣，那……”喬昱知磨磨蹭蹭到廚房門口，翹首看了看她鍋裏煮的粥，噎了噎口水，“煮的分量多嗎？”
明裊裊眨眨眼，回頭看他的神色，心裏莫名一酸，“多，你要喝嗎？還有兩三分鐘就可以了，我還蒸了雞蛋，蒸鍋裏還有豆漿包子，你要的話我給你拿。”
“別別別，您腳還傷著呢。”喬昱知說著，又噎了噎口水，嘴上卻說：“我就不吃了，少爺昨晚熬夜通宵一晚，這會兒剛睡下，您忙，我就先上樓了。”
“小喬小喬，你先別走！”
“怎麽了？”
明裊裊放淺呼吸，試著揚起一個請求的笑容，“時曵睡著不吃的話，那我今天的早餐可能做多了，就算時曵起床和我一起吃，估計也吃不完，你就當做是幫幫忙，幫我分擔一些？”
喬昱知呆了呆，“做多了？”
“對，做多了，除了這鍋芥菜瘦肉粥，還有雞蛋豆漿，蒸餃，蟹黃包……”她掰著手指頭細數蒸鍋裏的東西，見喬昱知眼睛慢慢發亮，心裏的酸澀更重了一些。
喬昱知受了傷還跟著時曵在外面跑，他是這樣，可想而知其他保鏢也是這樣，時曵更是……
“這麽多？”喬昱知聽她說完，人都快驚呆了，“您一大早的，怎麽會做這麽多早餐？”
時曵也不知道從哪裏請的大廚，把一些做好的包點都放在速凍層裏，只需要蒸煮就能拿出來享用美味。剛剛魂不守舍，沒註意到拿出來的食物拿多了。
她摸摸腦袋，掩去自己真正的情緒，“忽然什麽都想吃，就什麽都放了一些進去。”
怕他繼續顧忌，明裊裊幹脆蹦跶到蒸鍋旁，掀開蒸鍋等煙霧散去一些，才回頭說：“這麽多，你還有沒有其他朋友啊，幫我分擔一點兒，不然等時曵起床，我怕他說我浪費食物。”
“不會不會！少爺肯定不會說您的，您別這麽想。”喬昱知又湊近兩步，見蒸鍋裏確實擺了好幾種包點，且這只是蒸鍋最底下的一層，上面還有兩層，估計食物也不會少到哪裏去，猶豫片刻，點點頭，“我和幾個值班的兄弟還沒有吃早餐，倒是可以幫您分擔一些，但……”
“但什麽但呀，謝謝你們，等我一下，我這就幫你拿出來。”
“別別別，我自己來就好，您的腳——”
“我的腳沒事兒，就腳趾頭受傷，不碰到都不疼。”
相比她的傷，喬昱知的腿傷估計更嚴重。
明裊裊從洗碗櫃裏拿出一個大平碟，將每種包點都拿出一些，又打開第二層重覆。
最上面那層蒸的是雞蛋和豆漿牛奶。
碟子裏已經裝滿了各種包點，明裊裊將其放到一旁，拿過夾子去夾豆漿出來，又將雞蛋夾出來放到冷水盤裏放涼，最後統統裝進一個籃子裏。
一旁的喬昱知幾番想上來幫忙，都被她利落的動作擋住，只能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等她把所有早餐都拿出來，說什麽都不敢再讓她提著，先一步接過籃子，“裊裊小姐，剩下的我來，我來就好。”
“……好。”明裊裊收回手，重新回到粥鍋前，見裏面的米已經開得差不多，將跺好的肉沫放進去，一邊攪拌一邊說：“你繼續忙吧，不用管我。”
“呃……裊裊小姐，”喬昱知猶豫片刻，不太自然道：“您吃完早餐，打算做什麽？”
這是怕我去找時曵嗎？明裊裊垂下眼簾，想了想，“昨天時曵給我帶了幾本書，今天應該可以把它們看完，怎麽了？有事嗎？”
“沒有沒有，那您先忙，我不打擾您。”說完拎起籃子，腳下生風般離開。
不出片刻，玄關處就傳來關門聲。
應該是把早餐帶到外面車上，和保鏢們一起吃了。
明裊裊皺了皺眉，回頭看向還冒著熱氣的蒸鍋，也不知道拿的分量夠不夠，他們忙活一晚，現在應該是又累又餓。
還有時曵……快八點了，應該不會醒——
“裊裊。”
？
明裊裊回頭，見門口聳立的高大身影，瞳孔一縮。
“你怎麽——”醒了。她話音一滯，急忙改口，“這麽早？我早餐都還沒煮好。”
時曵身著一身居家服，與平時無異，俊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柔，踩著棉拖無聲走到她身邊，低嘆道：“不是說好早餐讓我做嗎？”
“呃……我醒來餓了，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不停往男人身上掃視。
居家服是深色系，似黑不黑，似玄不玄，很難看出哪裏受傷。
他不說，她也不敢貿然開口，暴露自己早上偷聽到了一切。
正分神想著，耳邊又傳來男人滿含歉意的低沈嗓音，“是我不好，應該早點起來準備早餐的。”
“你幹嘛要說自己不好，我都說了是我自己餓了，才動手，而且我現在腳已經大好，可以做早餐了。”明裊裊心口堵著一口氣，想發洩什麽，又被男人的溫柔堵住，最終洩了氣，悶聲重覆：“我可以做早餐的。”
未著半分妝容的女孩兒，在廚房燈光下，精致明媚的小臉因郁悶的神情而顯得十分真實。
就在眼前，觸手可得的地方。
男人徐徐斂下眉眼，薄唇輕輕勾了勾。
“好，裊裊可以煮早餐，讓我看看，今天裊裊都準備了什麽早餐。”
帶著涼意的大手，輕輕在她頭頂揉了揉，帶著幾分安撫與寵溺。
好像在哄她。
她哼哼著拉下頭上的大手，側身露出一旁的粥鍋，“芥菜瘦肉粥，還蒸了一些包點，有你喜歡吃的蟹黃包，你要不要吃，我給你拿出來？”
“我拿。”男人說著，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在她拒絕前帶著她轉身，“裊裊到餐廳等我，剩下的交給我來。”
“可你——”身上有傷！
明裊裊繃緊身體，覺得肩膀上的大手壓得她格外沈重，連動一下都不敢，生怕一動就會牽扯到他身上的傷。
最終僵硬著身體被男人帶到餐廳坐下。
等餐廳只剩下她自己時，她才松一口氣，鼻子微動，仔細嗅嗅空氣中的味道。
她鼻子還算靈敏，有血腥味的話，能大概聞到一些。
但空氣裏只有淡淡的檸檬香。
不是那種顯得廉價的檸檬清潔劑，而是那種純純的檸檬香氣，仿佛置身在檸檬世界裏一般。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連廚房裏早餐的味道都滲透不進來，更別提男人身上有沒有血腥味。
時曵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怕是拿放大鏡觀察，都找不到一絲痕跡。
那就……當做不知道吧。
她輕輕趴在餐桌上，扭頭看向不遠處的落地窗外。
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只能看到鮮花艷麗的花園一角，和仍然烏沈沈的天空。
八點了天還這麽黑，十有八九會下雨。
外面還守著保鏢，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地方躲雨……
“裊裊，吃早餐了。”
她眨眨眼，遲疑地擡起頭，一頓，又把桌上的雙手放下。
雙手重疊放在桌上，像幼兒園的小朋友等飯吃一樣。
可我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將早餐端上桌的時曵在對面坐下，俊美絕倫的臉上不見半分受傷疼痛的痕跡。聲音神態再自然不過地說：
“芥菜粥我放了幾顆枸杞紅棗進去，你嘗嘗看有沒有破壞粥的味道。”
枸杞紅棗都是補血氣的食材。
明裊裊從時曵身上收回視線，看向推過來的粥碗，白米粥綠芥菜，粉色的肉沫，以及……一點紅的枸杞紅棗。
就配色而言，很符合設計系學子的審美。
就身體而言，這碗粥再適合不過時常用噩夢出冷汗的明裊裊。
這麽溫柔又體貼的時曵啊……
怎麽就，對她這麽好？
原劇情裏的時曵，是不是也這樣對原主好，才讓原主死心塌地的信任他，愛戴他，到死都不後悔？
“裊裊？”
明裊裊倉皇擡頭，正好看到時曵朝她臉上伸來的大手。
“臉色有些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說著，大手微微上移，落在她的額頭上，停留片刻，俊朗的劍眉輕蹙，“這麽涼。”
“我——”
“是不是剛剛做噩夢起床就去洗澡了？”時曵低頭看著她，極具耐心地說：“出了冷汗不要第一時間洗澡，很容易生病。”
“我……知道。”她喉嚨發堵，終究是受不住男人過於關切的目光，低下頭，儒儒嘴：“對不起……”
女孩兒臉色蒼白，神情低落，肉眼可見的不對勁兒。
時曵薄唇輕抿，黑眸迅速劃過一絲暗色，低聲諄諄誘導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裊裊，告訴我，好不好，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不許憋在心裏嗎？”
“……沒什麽。”她搖了搖頭，餘光註意到男人的大手就在眼前，心尖一顫，等回過神來時，手已經握了過去。
大手是溫熱的，摸起來很舒服。
“裊裊？”
“沒，什麽也沒發生，就是被噩夢嚇到了。”明裊裊胡亂說著，感受到對方回握的力道，急忙開口掩飾自己的失態，“不說啦，吃早餐，我好餓的……”
後面的聲音綿軟嬌脆，在餐廳裏格外清晰。
明裊裊僵了僵，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以至於沒註意到，男人瞬間暗沈深邃的眼睛變化，性感凸起的喉結微動。
這麽會撒嬌，不想說就不說吧。
“好。”
聲音低沈，仿佛從胸腔發出一般。
明裊裊耳尖輕顫，有些慌亂地收回手，努力將註意力放在粥碗上。
早餐如常進行。
擔心時曵身上還有傷，又是‘強行’醒來，明裊裊快速將自己的肚子填飽，先一步放下筷子，“時曵，我吃飽了，先上樓休息啦。”
說著就要起身。
對面的男人還在喝粥，聞言動作一頓，嘆息，“先吃了藥再休息。”
“……噢，忘記了。”起身的動作瞬間被定住，她訕訕坐回去。
一分鐘後，藥盒和溫開水同時出現在她手中，以及吃完藥後，出現在她手心的奶糖。
“試試這個糖，如果太甜，我再讓他們改進。”
？
奶糖含在嘴裏，立即散發出甜滋滋的奶香。
她歪了歪腦袋，含糊不清問：“糖還能改進嗎？”
“這是時家名下產業研制出來的最新款奶果糖，目前還在測試中，正急需體驗官的意見。”時曵也剝了一顆放在嘴裏含著，似乎被甜度甜到，劍眉輕蹙，“好甜。”
“呃……還好？”也可能是因她剛吃過藥的原因，所以並不覺得甜膩。
“你喜歡就好。”他三兩下把奶糖嚼碎吞下，起身將桌上的藥盒水杯收去廚房，再回來時直接過來扶她起身，“走吧，送你上樓。”
“好哦。”她的視線依然控制不住時不時在男人身上掃過。
沒見他哪裏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早上她明明聽到他受傷昏迷的話。
到底傷在了哪裏，要不要緊？
“怎麽不帶拐杖下來？”
“今天感覺不用拐杖也能走路……正骨醫生的手法很好，現在不動腳基本不會疼了。”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上下階梯的時候。”
“知道啦。”
“回房間好好看書，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心裏卻清楚，這個電話不可能會打。
回到房間的書桌前坐下，明裊裊目送時曵離開，才松懈下來，靠著背椅發呆。
受了傷不讓她知道，還裝得這麽好，為什麽？
怕她擔心？
他該不會打算一直這麽裝著，不讓她知道吧？
還有樓下守著的保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知道，寢室外面竟然有這麽多保鏢守著。
十有八九是為了保護她。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時曵為她做了這麽多事情，卻是只字未提。
嘩啦……
淅淅瀝瀝的雨點沖刷聲打在玻璃上，明裊裊心下一緊，連忙起身朝外面看去。
下雨了。
風大雨大，雨水直接被風吹傾斜打進來，陽臺都擋不住。
樓下的保鏢撤了嗎？
應該不至於會淋雨吧？
雨太大，又隔著玻璃，根本看不清樓下的情況。
明裊裊心緒不寧，在房間裏踱步片刻，最終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門，確保走廊靜悄悄的，才輕手輕腳下樓。
時曵應該回房間休息了。
她順利來到玄關，找到桶裏的雨傘撐開，拉開門。
雨似乎變小了一點。
明裊裊撐著傘往外面看了看，見花園盡頭的門是關著的，而兩側的圍欄被花草擋住，看不到外面。
低頭看了眼腳上的棉拖鞋，猶豫片刻，她張開嘴，小聲喊道：“有人在嗎？”
時曵曾經說過，有事喊一聲，也不知道外面的保鏢們能不能——
“裊裊小姐！”
大門被推開，一名穿著黑色長款帶帽雨衣的青年快速跑進來。
明裊裊一呆，望著青年來到眼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露出一張皮膚黝黑卻兩眼炯炯有神的臉，沖她禮貌又不失尊敬地笑問：“這麽大的雨，您怎麽出來了？是要出門嗎？”
她喉嚨有些發堵，眼睛也酸澀得厲害。
同樣都是打工人，她太了解這種惡劣天氣還要上班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為她遇襲受傷，他們也不會被臨時調來這裏，守在外面日曬雨淋。
或許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或許在其他地方，他們的工作會更危險。
但不可否認，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因為她淋雨。
她既不是他們的老板，也不給他們發工資，更沒有給過他們半分好處……
越想，她心情就越難受，握住傘柄的手也不自覺因用力過大而泛白。
直到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裊裊要出門？”
男人低沈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半是強硬地接過她手中的雨傘，撐在頭頂，另一只沈重有力的臂膀，輕輕搭在她肩膀上。
炙熱寬厚的胸膛覆過來，擋住大半的雨氣。
又是一聲低沈沈嘆息，“穿這麽少怎麽行。”
明裊裊的眼眶瞬間紅了。
“時曵。”
她聽到自己含糊染上哽咽的聲音。
“我想參加畢業旅行。”
只要她不在這裏，時曵就不用折騰來折騰去，外面的保鏢也不用守著什麽都不是她。
這樣挺好的。
至於背後那個想害她的人……
忍了這麽久，讓他躲了這麽久。
再忍下去，對所有人都不禮貌了。
*
“非去不可嗎？”
明裊裊拉行李箱拉鏈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嗯，要去，原本就答應過齊溪學長的。他已經派人過來接我，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
齊溪那邊一直在等著她的短信，雖然前不久她才以腳傷拒絕過，但剛剛短信一發過去，齊溪就立即回覆過來，並說已經派人過來接她。
“裊裊。”
拉鏈的手被按住。
“嗯？”她心跳漏了一拍，不敢擡頭，怕看到時曵那雙過於深邃的眼睛。
“外面雨太大，你腳上還有傷，不適合走動。”時曵聲音溫柔又極具耐心，勸說著，“你想參加畢業旅行也不急於這兩天，等你腳傷再好一些，我再陪你去，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
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問她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又沒有血緣關系，又沒有恩情驅使，就這麽平白無故對她這麽好，就算是妹妹，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都快被他的好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再不離開這裏，她真的害怕——
“罷了。”
低沈的嘆息聲滑落，男人的大手輕輕將行李箱拉鏈拉到尾，將行李箱放下來，提起拉桿。
“想去就去，我陪你。”
明裊裊一楞，猛地擡頭。
眼前落下一層陰影。
男人的手心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又縱容，“只是裊裊要等我一下，我回屋收拾收拾，安排好人手，下午六點出發。”
那怎麽不行？
她一急，連忙按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去！”
額頭上的大手動作瞬間停滯。
哪怕低著頭看不見時曵的反應，也能從周圍逐漸變化的空氣中感受出一些來。
好像生氣了。
但……
她離開就是為了讓時曵和保鏢們好好休息養傷，若他們也跟著一起，那她離開還有什麽意義，不是瞎折騰麽。
想著，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擡頭，“時曵，早上我都聽到了。”
俊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表情的時曵，聞言眸色微變，“裊裊——”
“你昨晚什麽時候出去的？”
她截住時曵的話，末了再次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問：
“是覺得我太笨，還是因為覺得我不足以信任，所以直到現在，你都不肯告訴我你受傷了？”
臥室裏的空氣不知何時染上外面的雨氣，沈悶又壓抑，透著冷意。
一如時曵的聲音。
“裊裊，不許胡說！”
我哪裏胡說，本來就是嘛。
什麽都不說，長嘴用來幹嘛的！
可實在經不住男人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瞳直視，她顫顫低頭，聲音小了幾分，“那你說清楚，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說完，便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對方的答案。
可沈寂，一點點在臥室裏蔓延開來。
還是不肯說嗎？
明裊裊抿抿唇，心口堵著的悶氣再次聚集，忍不住擡起手，握住另一半行李箱拉桿，試著拉過來。
紋絲不動。
男人的大手仿佛死釘的鐵索一般，按住行李箱，甚至——
“啊！”
被行李箱突然生出的拉扯力攥住，她根本來不及收手，整個人往前撲去。
又被張開手臂的男人接個正著。
撲面而來的醉人冷香灌入鼻息，明裊裊頭腦空白，直到背脊被按住，才猛然回魂。
“時曵你幹嘛——”
“想離開我了嗎？”
掙紮的動作頓時被按下暫停鍵。
什麽叫……想離開他？
她問的不是他受傷不說嗎？怎麽反問她是不是想離開他？
再說，他們又沒有在一起過，怎麽就算是離開了？
也不對！
他們現在是室友關系，她去參加畢業旅行，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離開他不錯。
但這也是為了他好，她也不想這種天氣折騰好嗎！
明裊裊腹誹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去參加畢業旅行避避風頭，對誰都好。你松手，齊溪學長派來的人真的快到了。”
背後按住的大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加重力道，將她死死控制在懷中。
就著她坐在床上，男人站在床邊的姿勢。
“齊溪護不住你，裊裊，我不放心。”
“才不會，齊溪學長也知道我的情況，他說了——”
“我也說了，我會保護你。”
明裊裊一噎，末了又振振有詞，“可你都因為保護我受傷了，我不能——”
“你能。”
沈穩有力的話音，讓她楞了一下。
“裊裊，為你受傷，我心甘情願。”
情願什麽啊。
聽著男人沈著有力的心跳聲，她眼睛發酸，眼前被一層淺淺的水霧覆蓋，悶聲道：
“你剛回國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臨近月底，掌控時遠學園的事情迫在眉睫。時曵，你不能這樣顧此失彼。我暫時離開，對你對我都好。”
背脊上緊按的大手猛地一用力，她始料未及，被壓制得倒抽一口氣。
還不等她發作，大手又快速松開。
改為按住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推開。
以為自己的理由說服他了的明裊裊心下一喜，連忙扭頭去拉行李箱。
不想，下巴忽然被灼熱的大手托住，被迫擡頭，撞入男人那雙幽深如寒潭的黑眸裏。
“擔心我？”
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逃避地扭頭，卻被下巴那只大手控制住。
“回答我，裊裊。”
低沈沙啞的嗓音裏，竟摻雜了幾分命令。
五官俊美不似凡人的男人，正低垂著眼簾，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
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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