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序

遠處傳來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平日歡快的聲音，大抵因為初冬的高寒夜，伴隨著岸邊人焦灼的內心，此刻聽在耳裏只讓人感覺刺骨的寒，淩冽到仿若把人拉向無盡的黑夜…

透過月色海面的反光隱約看到岸邊站著一人，夜風吹著她飄散的發絲，那一頭烏黑垂長的發絲幾近和這夜色融為了一體，帶帽的黑色長袍似乎也即將難以抵擋時下的寒風咧咧，一雙杏仁眼望向遠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才慢慢轉身，借著手中燈籠散發的微微光亮，小心翼翼避開腳下的碎石，緩步朝著夜幕中遠方深處些許光亮的村落走去，最後消失在村落之中，遠去…

只留下幽幽的一句"該來的，總是會來，終究無法改變也躲不過去…"

"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

"阿爺，船！是我們的船！你看！是阿爸他們吧？！阿爸他們回來了！"

"太好了！終於回來了。"

海岸邊一片歡呼沸騰，族長帶領一眾人遠遠的看到海面上一艘古木船緩緩向岸邊駛來。

船上的人此刻也同樣難掩各自激動的內心。五天了，他們足足在海上飄蕩了五天。

突如其來的天氣轉變迫使他們遠比預計的時間在海上多飄蕩了整整三天。如今望著近在咫尺的部落和家人，內心更是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原本是深冬來臨前慣例去見各合作商，殊不知這一趟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暴雨，又因為時節已到，隨著暴雨海浪過後緊接著就是更深的一層寒天。可想而知這三天有多難捱。

"小舜！小航！我大哥怎麽樣了？！"船頭甲板上站著三個男子。喊話的男子一雙深棕色，張揚淩冽的眼睛眸底盡是焦急。他蹙著眉頭焦灼的望向船艙的方向對裏面人高聲詢問著。古銅色的皮膚不知附著的是海水還是汗水，在清晨的陽光下隱隱的透著金色光亮，渾身散發著原始而又張揚的野性氣息。

怎麽可能不急，出海第三天返程的路上他們就遇到了暴雨。這木船雖算得上十分結實沈穩的了，但哪禁得住這雷雨交加海風驟起，船只頓時搖搖晃晃失去方向，船上人站在甲板拼命掌握著方向，生怕一個不註意船被卷起的海浪掀翻也怕某處礁石的碰撞，就是這麽小心翼翼仍然在搖晃中不勝經驗的小舜差一點就被晃出船去讓大浪卷走。

千鈞一發之際還是他大哥反應最快的沖上前，一手卷拉住繩索一手抓住小舜才救了他一命。但大哥拉住小舜的同時也被失去控制的船槳打傷了胳膊…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狂風終於停歇船身也終於趨於平穩後才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每個人才終於松弛下緊繃的神經，盡管大雨還在下但他們知道起碼暫時安全了。

只是這份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大家清點人數，逐一確定身邊人安全和是否有受傷時，借著船上的燈火大家看到大哥的胳膊被船槳劃傷了，鮮血從傷口順著手肘直直滴落到甲板。

幾人慌亂找到船上的備用藥箱，卻無奈發現裏面的東西早已被海浪擊翻在地時撒了出來完全不能用了。只得緊急把衣服撕成布條捆綁住傷口。

當天深夜，也不知是因為驟降的氣溫還是傷口淋了雨導致發炎的緣故，大哥竟發起了高燒。雖然他身體底子一直不錯，但經過幾天勞累外加長時間高燒不退此刻他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等待的船終於靠岸，族長白淵趕緊帶著眾人靠近船身想親自確認船上人平安。

"快！上來幾個人，我大哥受傷了！還有你穆爾塔！快去叫阿林爹！"白霆陌朝人群喊著。

眾人聽後，力壯的男性紛紛慌忙上船去幫忙，不多時，一眾人用甲板擡下來了一人，見狀，船下眾人趕忙圍了過去。

"阿爺！大哥他！…"白霆陌剛要跟白淵說大哥的事，就見白湛虛擡手道"我知道了，放心，霆儒不會有事的。"

聽了白淵的話，白霆陌焦急的臉終於慢慢恢覆了點往日的生氣。多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和身體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稍微緩和了一點。

"霆儒，你怎麽樣了能聽到我說話嗎"早已臨近古稀之年的白湛強裝鎮定但腳步卻難掩內心的焦灼，他微顫著疾步向前，望著因高燒昏迷而漲紅著臉的長孫心急如焚。

枯木般的手撫向這個他一直最放心最引以為傲的孫兒，觸碰到他額頭的一瞬眉頭不禁皺的更深了。

這位久經風霜的老人又強行定了定心神，轉而向身後的人群問道"阿林爹還沒到嗎？"

"霆陌哥！"人們剛要回答，就見剛剛被白霆陌喊去叫人的穆爾塔從遠處邊喊邊向人群跑來"阿林爹進山采藥去了！！！"

"這怎麽辦？阿林爹每次進山都說不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少則半日多則數日，霆儒這孩子他現在不能等啊。"

"都怪我！霆儒哥都是因為我！要是，要是霆儒哥…我這條命也不要了"楚舜熙悔恨的緊握著拳自責道。

"阿爺，我哥他…"白霆陌著急道。

"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在一片慌亂聲中白淵擡手道"陌兒，你現在就帶人擡儒兒去"雪鴛湖""，語落手握了握白霆陌因焦急而顫抖的手以示安撫。

"阿爺您的意思是…"白霆陌震驚極了，雪鴛湖，據他所知住在那裏還會醫術的只有那個人了。

"有何不可"，似是看穿他的猶豫，白湛一片坦然道。

白霆陌"可是…"

"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現在救你大哥是最重要的。"白湛的雙眸並沒有因為年齡而帶著蒼老感，反而極具上位者的智慧及力量。

白霆陌沈默幾秒，轉瞬"我懂了阿爺"接著他叫來了幾個族中的壯力幫忙，準備一同擡著大哥前往雪鴛湖。

"我也去"楚舜熙慌忙跟上。

"小舜，這次大家都受了不少驚嚇，你就回家休息休息吧，有我在大哥他不會有事的"白霆陌勸道。

"不，霆儒哥都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他現在有生命危險，我怎麽能離開，霆陌哥你就讓我跟著你們一起吧，我真的不累。"楚舜熙慌亂的說道"而且我比你們跟她熟悉"。

白霆陌聽到這，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好，那就辛苦你一起去了"。

"嗯"

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白湛不禁陷入了沈思……

另一邊的一行人朝著部落深處走去。

他們穿過井然有序的部落，又路過一大片灌木叢，再走過一段小徑後才來到了目的地。映入眼簾的是與部落的溫馨祥和相比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這裏寧靜的仿若一潭死水，任何風吹草動都猶如向靜謐的湖水中被投入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漣漪，可以被精準的捕捉到一般，甚至可以聽清每一寸風鳴鳥叫。

隨之傳說中清澈神秘的雪鴛湖盡收一眾眼底。

幾人沒時間感嘆這一幕幕靜愜美景，紛紛轉頭望向湖旁獨自佇立的小木屋，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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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阿媽，你看月兒漂不漂亮"

萬物覆蘇花開漫野，一切都生機盎然的模樣，有暖陽有鳥鳴，微風拂過，花香隨之四溢，女孩臉上掛著調皮自由又幸福張揚的笑，邊跑邊朝向不遠處的女人高聲喚著。

被喚的女人眉眼如畫，青絲用木簪輕挽於腦後，雖未施粉黛卻溫婉靈動。她擡頭望向女兒，只見小娃娃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花環，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烏溜溜圓潤明亮的杏仁眼睛像極了調皮喜人的小貓，此刻開心到笑成了兩個小月牙兒，純棉的白裙隨風微微的浮動，陽光斜斜的照在她身上。

"月兒，你又淘氣偷懶，是誰答應跟阿爸阿媽出來是要學習認識草藥還要一起采草藥的？"說著不忘回頭望了眼同在不遠處的男人。剛好捕捉到男人見怪不怪寵溺幸福偷笑的嘴角，並沒有停下手中摘取草藥的動作時，心下了然。

再望向女兒時，女人依舊強壓著幸福上揚的唇角，強裝一本正經的"教育"著女兒。

"月兒才沒有偷懶，月兒有好好記得它們"就是說啊，我超棒的，族長爺爺都說過月兒是認識草藥最多最聰明伶俐的娃娃呢。

五六歲的奶娃娃驕傲的擡起小臉，說話間大眼睛一眨一眨，眼底寫滿了無辜和驕傲，"阿媽~我的好阿媽~你看在月兒這麽乖的份上就讓月兒玩一下下嘛~就一下下～～"

接著突然畫風一變，嬌羞的說道"而且…而且阿爸常說女娃娃都是花一樣的女子…阿媽，你看月兒漂不漂亮。"說時小手又不自覺的輕撫了下頭上的花環，整個人難得的扭捏了起來。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此刻扭動的就像只小毛毛蟲，女人實在忍不住"你像什麽？我看你像支狗尾巴草還差不多"忍不住笑彎了腰。

望到女兒瞬間定格，來不及收回僵笑的小臉整個人石化在那。男人也終於忍不住順著妻子一同輕笑出聲。

"阿媽！！！~…阿爸也是，不行笑！~"

山坡上傳來女娃奶聲奶氣的兇狠命令，伴隨著男人女人的笑聲隨著風可以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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