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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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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白粥

周一又是起了個大早,為了要趕回村給孩子們上課。

晚上去了沅靈姐姐家吃飯,她爸媽都去市裏幫哥哥嫂子帶孩子了,所以家裏很清靜。

正吃著飯,我們幾個的手機一起響了。

“這次的副高評出來了。”

我懶得點開圖片,和佳容湊過去看沅靈姐姐的手機。

“陳老師評上了。”我一眼就看見了陳老師的名字,當然,我就認識我們學校的,其他的老教師不太熟悉。

“他的材料做到位了唄!”沅靈姐姐突然話音一轉,“邱大沒有評上,據說是有人投訴他。”

“嗯?”佳容十分好奇,“誰會投訴他?”

邱大是我們教委辦的負責人,每個教學點的校長都受他管理。

“難說,他是大校長,老婆卻在街上開店。”

沅靈姐的消息向來靈通,“據說已經租了第三家店面了。”

“這個我知道!有時候我還看到邱大在蔬菜店那裏幫忙打稱呢,就是他們家的菜賣得貴了點。”之前我還覺得邱校長挺接地氣的。

“是啊,反正他們夫妻賺的錢這輩子不愁花,鎮上修了一棟樓,市裏還有好幾套房子,他們家大女兒就是學藝術的。”

佳容已經在旁邊磕起了瓜子,“我見過,挺有氣質的。”

我點點頭,“有次去他家買菜的時候他女兒收的錢。”

“他家就是兩個女兒。”佳容有點遲疑,“是吧?”

“不拼三胎嗎?”她接著調侃道。

“去了。”沅靈姐姐湊過來,小聲道:“前陣子他老婆去醫院看了婦科,但是身體有問題,沒辦法再生了,還做了手術。”

我腦子裏一下就浮現了這位校長夫人的形象:利落的短發,身材高大豐滿,說話的時候鏗鏘有力,看著就是很有魄力的人物。

顯然,她是事業心很強的女性,其實我挺佩服她的,一手打理店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想到就算事業取得成功,還是會因為生兒子這種問題煩惱。

冬日的夜總是靜悄悄的,一輪彎彎的月亮掛在黑幕上,我和佳容慢悠悠的走在塗上滿地寒霜的鄉間路上。

她家路口總是有兩只狗喜歡亂吠,兇神惡煞的,所以一入夜,她就不敢自己回去。

走到路口後一看見狗,佳容就忍不住往我身後躲。

大概是我身上多多少少有我家大黃的氣息,所以那些狗見到我後並沒有靠近,把佳容送到了家門口,我再循著月色踏上歸程。

路燈照亮家門,一大沓快遞的紙箱堆在門口。我輕手輕腳的從廚房進去,回到房間才發現之前洗的床單被套還在四樓陽臺沒有收。

床單有備用的,但是周六的時候被子也拿上樓頂去曬了,所以不得不去收回來。

打開陽臺的門,冷冽的寒風便撲面而來,我皺眉看著空蕩蕩的竹竿,猜想被子應該是媽媽收到四樓的閣樓內了。

擰了擰把手,房門卻紋絲不動,鎖住了?

我轉身下樓,卻發現樓頂的燈座開關上放了一串鑰匙。

心神一動,我拿起鑰匙去開緊閉的閣樓。

房門順利打開後,燈光毫無保留地把床上的人影和地板上那雙男士皮鞋坦露出來,我的血液一瞬間冷卻,憤怒與羞愧交織在心裏。

太可怕了……我想像孩子一樣尖叫,但很快有了一種奇異的冷靜。

我關上燈,飛快下樓跑回房間把自己反鎖在裏面,心跳如雷,我癱坐在地板上,直到樓梯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才回過神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心臟有一種撕裂的疼痛,我捂住嘴,任憑淚水順著臉頰簌簌落下。

當我蹙著眉從睡夢中醒來時不過早晨六點鐘,我蜷縮著身子,雙腳冰冷得幾乎沒有知覺。

爸爸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起床跑步了吧?

我咬著唇,還是決定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編輯成一段話發給他。

爸爸的電話很快就回過來。

我只是瞬間便淚如雨下,聽著他平靜中帶著怒火的聲音,心臟難受得絞痛一般。

“我沒看清是誰。”

“我不知道。”

……我機械地回答他一個個問題,最後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理?”

煎熬的躺到七點,我開始洗漱,慢慢整理自己。出門時剛過八點,這個時候去學校太反常了。

相鄰的房子開了一道門縫,我推門進去,爺爺正對著火爐取暖,我喊了一聲,他便招待我一起烤火。

“今天怎麽這麽早去學校?”

“睡不著。”話一出口我便覺懊悔,這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好在爺爺只是問道是不是感冒了。

我默默的坐在小板凳上,腦子一片空白。

“煮了粥,快來吃一點”直到爺爺問我喝不喝粥我才反應過來。

“好”不想讓爺爺擔心,讓他察覺出什麽,我到廚房盛了半碗粥。只是實在吃不下幾口,粥米進了口腔,只覺得滿是苦澀,,白粥咽下去,胃裏又漲漲的,非常不舒服。

不知坐了多久,我終於吃完了白粥,收拾了碗筷,起身慢騰騰的往學校走去。

依舊如往常一般去看學生掃清潔區,監督他們早讀。大概小孩子更加非常敏銳,當我一站在講臺上,湯蘊慧就開始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擠出一個笑容,“是的,所以你們要乖一點。”

下午的自習課直接讓她們排練節目了,我們幾個女老師就開始討論明天表演時舞臺裝飾的細節。

“網上買的氣球上個星期就到了,明天就可以讓同學們吹氣球。”

“不是上次那種吧?之前六一的時候買的氣球太難吹了。”

“不是不是,換了一種。”

“如果有氫氣球多好,可以飄在空中。”

“對了陳老師,話筒都準備好了吧?夠四個嗎?我們班有個節目是四個人一起唱歌的。”

佳容看向陳老師,音響設備這裏是他負責的。

“夠的,昨天試了一下,都可以用。”

“那太好了!”

……

我強打著精神聽她們說話,思緒早已游離在九霄雲外。

“我去個洗手間。”

禮貌的笑了笑,我飛快離開。

手機這時接到了爸爸發來的消息,他讓我不要管,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的糟糕透頂的心情,我以為我並不那麽不在意,可是此刻脹痛的頭,卻讓人並不輕松。

演出的細節大家一起敲定了,我努力維持著鎮定一直待到放學。

“今天早上我買了排骨,晚上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放學路上,佳容的邀請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那個家,我是真的不想回了。

打開手機,程嶼的信息靜靜地躺在聊天頁面上,我隨口扯了個理由,表示自己在忙著,隨即關了手機,逃避一切聯絡。

食之無味,我努力支撐著笑臉,低頭夾菜。佳容和她家小孟開著視頻,聊得火熱。

飯後,佳容邀我過夜,我順勢應下了。

換了個環境,我緊繃的心情卻沒有舒緩,耳邊是佳容平緩的呼吸聲,真羨慕她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啊……

佳容陪著我回家換衣服。

家裏靜悄悄的,我飛快上樓收拾了兩件幹凈的貼身衣服,出門時卻看到被四散的育苗杯,灑了一地的泥土和花苗。那是我之前種下的花,我把它們集中在一個長方形花盆裏,那人大概是逃得倉促,不小心倒翻了花盆。

我扭過頭,不願去想,無心理會。

明天開始元旦的假期,我不想待在家,也不想見外人,所以下午學生們表演完我就跟著陳老師出發市裏了。

進了酒店,我合衣躺下,那種壓抑的痛苦再次襲來,我痛苦的掩面哭泣,我不知道自己傷心的是什麽,卻覺得一切都可悲又可笑。

一切都是假的嗎?感情都是會變的對不對?

我疲倦的靠著床頭,手機開了機,程嶼的數次未接來電湧了出來。

望著一條條信息,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季雲儷,你怎麽去愛人呢?

我搖搖頭,把酒店的房間號發了過去。

房間暖氣打得很足,因此我只套了一件寬松的襯衫,襯衫下露出一雙雪白的長腿。

我踩著一次性拖鞋,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的看著程嶼。

“為什麽躲著我?”

程嶼的語氣有不解,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

我扯著嘴角,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我去哪兒,是我的自由。”

“季雲儷,你……”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皺起眉頭,“見到我了,可以走了吧。”

“你怎麽了?”耳邊傳來他關懷的話語。

我忍著哭腔,卻壓不住洶湧的情緒。

“是,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所有人!”我瞪著已經腫得刺痛的眼睛,語氣毫無往日的溫和克制。

“我恨我爸我媽,為什麽在給了我溫暖和寵愛後要拋棄我,為什麽還要生下我,我又算什麽?在他們心裏我又排第幾位?

“我恨季雲琪和季雲琛,為什麽都說要讓著弟弟妹妹,明明他們驕縱又沒禮貌,我一點也不想喜歡他們!

“我恨爺爺奶奶……”我哽咽著怒吼:“口口聲聲說把我從小帶到大,可他們到底真的關心了什麽,我短了一截的袖子,打著補丁的褲子,十月底還穿著涼鞋去上學,他們真的看不見嗎?”

“程嶼,我真的好傷心,過年的時候我爸會給我寄了新衣服新鞋子,可新衣服總是小一號,鞋子總是大一碼,我不喜歡,我很不喜歡!可是我沒辦法了,我再也不能和爸爸撒嬌了。

我走到雙人沙發前的小圓桌,拿起剛才剩下的小半罐雞尾酒一飲而盡。我覺得我的火氣需要壓一壓,明明知道一切都與程嶼無關,卻忍不住這份遷怒。

程嶼陷入了沈默,我閉了閉眼,回頭看向他,神色淡漠如雪:“你走吧。”

“我不走。”

程嶼的嗓音依舊清朗,他的目光柔和,語氣堅定道:“我要陪在你身邊。”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我控制不住的吼了一聲,然而眼淚卻先一步流下來,我有時討厭總是輕易流淚的自己,眼淚讓自己顯得那麽軟弱。

緊緊咬著唇,我止住哭腔,,卻更難以自抑的淚流滿面。

我捂著嘴,不讓自己抽泣出聲,“不要喜歡我,不要喜歡我……”

程嶼飛快將我擁進懷裏,一手攬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安撫地摸摸我的頭,“曉曉,曉曉,不要哭。”

我淚眼迷蒙,心中大驚,猛地擡頭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你爸和我爸媽曾經是同學,關系很好,我小時候,他來過我家做客。我爸媽也知道,你有一個小名,曉曉,天剛亮的曉。”

程嶼慢慢用手掌拭去我的淚痕,“季曉曉,我要一直守著你,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他的懷抱溫暖,語氣和三月春風一樣和熙。

太久了,再次聽到這一生“曉曉”,讓我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我呆呆的仰起頭,看著程嶼滿是深情的雙眼,“謝謝你,程嶼。”

我的語氣酸澀無比,可我不只是單表達謝意,我有太多的委屈想傾述,也想像他一樣坦蕩蕩的說出心意,可我哽著喉,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終於,我借著酒精鼓足了勇氣,仰著頭狠狠地吻住程嶼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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