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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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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所謂做筆錄, 竟然真的只是做筆錄。

想想杜亭雲那些年,對男女之事的知識面是空白,沈嵐煙不由輕輕癟了癟嘴角。

她慵懶地拖著腮, 觀察這簡約到只有個別玉飾的辦公房間, 感嘆真是沒有意趣。

她走到墻角, 研究起櫃子裏的玉雕來。

雕品栩栩如生,不是梨花, 就是小蛇……雕得都怪可愛的。

嘖嘖嘖, 變//態。

氤氳燭火下, 杜亭雲豎筆一字一句,為謝風擅闖京兆府編造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他來得風火,被許多人目睹, 你若強行帶他走, 會引起許多麻煩。”

他掀起眼簾,深深看向她:“我知道阿煙連夏國皇宮都闖過, 區區南陽京兆府自然不放在眼裏, 只是, 若阿煙直接把人帶走,明日……我就見不到阿煙了。”

若沈嵐煙直接闖了牢房, 確實也得再換個地方住。

沈府搬地方, 對她來說就一夜之間的事,不算什麽大事,三百年來她在人間物色了幾十處宅院,隨便換。

被他一語戳中了想法,沈嵐煙輕輕嗓子, 直起身子:“我又沒說要走……那你便寫呀,多少銀子, 我全然付了。”

杜亭雲眸光閃了閃,道:“一萬兩白銀。”

沈嵐煙愕然:“你坑我?”

一萬兩她並非出不起,修仙界和凡間也是有貨幣匯算的,況且區區白銀,只需要找到一個礦區,一挖就是一車。

但要她付一萬兩贖一個謝風?一萬兩能在南陽買套新的宅院了,京兆府怎麽不去搶。

杜亭雲見她一臉不悅,眉梢輕挑,掩不住眼尾的竊喜:“沈小姐拿不出?”

拿你個大頭鬼。

沈嵐煙甩手就走:“明兒杜大人別來了,沈府搬家了。”

杜亭雲聞言面色霍然一沈。

沈嵐煙開了門要走,一只白凈的、手腕上有點點蛇鱗的手驟然橫到她面前,“砰”地按住房門。

“是我一時得意,阿煙別生氣。”

沈嵐煙偏過頭,豎起食指:“一千兩,多一兩都不給。”

沈嵐煙的家底,杜亭雲守著分寸,沒有調查,但光看那雕梁畫棟,整個沈宅說是有黃金萬兩,都是小覷。

只願意拿一千兩贖人,看來,任憑那小子“沈姐姐”喚得熟稔,也到底是不重要的人。

他一個側身,竟有幾分小得意,抵住門道:“好,依你。”

沈嵐煙根本不明白他在瞎高興什麽東西。

二人畫了押,沈嵐煙便要走了,都不樂意親自下牢接謝風,只吩咐少微去把人接出來趕緊送走。

“夜深了,我送阿煙回去。”

“不必了。”沈嵐煙也不裝了,搖身飛走,只留給杜亭雲一個背影。

從她手裏掏了一千兩,沈嵐煙看他頗有幾分不順眼。

回到沈宅,沈嵐煙打了個哈欠,合衣睡下,神識沒入識海休息。

一直舒舒服服睡到翌日晚,沈嵐煙突然睜開眼。

不對勁。

少微怎麽還沒回來。

周茜茜的靈力飛鳥停在窗欞上,她用靈力打開掃了一眼,說謝風尚未回到鏡月閣,叫沈嵐煙幫忙留意。

怪哉。

少微的原身是一只黑豹,速度不比她慢,送謝風往來鏡月閣,按理說只需一日……

她用傳音的靈珠呼喚少微,也沒能得到回音。

放眼整個修仙界,除了她和杜亭雲,便是周茜茜、歐陽銘,少微身為妖王,修為打到渡劫中期,可以橫著走遍天下的。

出問題了。

而且是大問題。

沈嵐煙謹慎得整理了一番乾坤袋裏的法寶,摔門而去。

“小十八,叫青圭明日之前回沈宅,否則死在外頭我不收屍。他回來後,叫他一個月內都別出門。”

她走了兩步,又頓住,吩咐道:“若是杜亭雲來了,告訴他,我出遠門了,歸期不定。”

小十八懵懂地點了點頭:“是。”

沈嵐煙化身成龍,游曳過凡間,追著少微的靈力一路往東。

這個方向,是回鏡月閣沒錯。

飛著飛著,少微的靈力忽然消失在一處厚重的雲層中。

雲層的霧氣十分熟悉,叫沈嵐煙急急停住腳步。

追蹤的靈力穿過雲層直直下墜,落進一處突兀的、在平原上橫亙幾裏的深深峽谷。

沈嵐煙金色的眸子微覷。

三百年間,她不是沒有路過這裏,只是均未發現異常,今日一見,這萬丈深淵之內,竟有逼人的邪氣隱隱冒出,囂張地吞噬著周圍的靈力。

無論是仙氣,亦或是魔氣,均被它所食,此消彼長,吞噬得越多,黑火越發猖狂,直穿過白霧燒上九天雲霄去。

從外表上看,倒是和南疆仙境的魔氣很像。

沈嵐煙沒有立刻下去,她立在懸崖邊,化為人形,從乾坤袋裏拿出十顆常明珠,揉成一顆,投下去。

常明珠入了峽谷,很快失去了蹤影。沒有任何碎裂的聲音,像是墜不到頭,又像是被熊熊燃燒的邪火舌吞沒。

若是後者,少微和謝風兇多吉少。

她試著靠近峽谷,腳下卻被邪火灼出一縷焦化的痕跡。

這些火,與南疆仙境的火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南疆仙境對她沒有威脅,這裏卻有……

神識內響起沈悶的聲音,扶光劍焦躁地左搖右晃,四處亂飛。

沈嵐煙腦海裏浮現出《絕色仙妃》中,不甚起眼的那行字。

【扶光寶劍,是唯一自仙界隕落至修仙界的真仙劍,因前主人墮仙而死,扶光也被稱為邪劍,自落入劍冢,整整萬年無人能近其身。】

墮仙。

難怪杜亭雲能馴服扶光,除開身為蓮花仙根,對神識有強大的控制力外,杜亭雲那時候的識海裏,就隱隱生出邪氣,幾近癲狂,有墮仙的預兆了。

難道,這位從仙界墮仙的仙人並未滅亡,而是墮仙後失去了理智,成為邪體,被鎮壓在這峽谷中。

“原來如此。”沈嵐煙沈吟片刻。

杜亭雲的黑化,不是魔化,而是墮仙。

身為渡劫期的他,一旦墮仙,邪氣肆溢,也許會成為此間養料,喚醒峽谷內的邪體或是助它突破封印等,反正沒好事。

仙界的那位老神仙,是怕杜亭雲與邪體威脅到仙界。

若真如此,問題大了。

邪氣不同於仙氣、魔氣和鬼氣,可吞噬一切靈力,而這位仙人,又是從仙界墮仙,修為高於此修仙界的一切聖靈。周茜茜和歐陽銘目前的修為不夠,叫他們來,除了拖她的後腿,還容易把自己變成天道之女的炮灰。

沈嵐煙繞著懸崖走了一圈,找到一處邪氣薄弱的入口。

她在崖邊布下結界,坐到陣法中央,神識出竅,打算先在神識界面下去瞅一眼,探探虛實。

神識甫一離開肉‖體,熊熊的邪氣便像聞著味似的,順著懸崖爬上來,藤蔓般密密麻麻纏住她的結界,試圖鉆進結界,吞噬她的肉身。

失敗多次後,它們又螞蟥一樣吸附在她的結界上,開始吸食她的靈力。

沈嵐煙覺得惡心,加快速度,自入口處順著懸崖壁向下。

越往下,邪氣越濃郁,威壓越大,通道也越逼仄。

不知下潛了多久,直到周身黑暗,透不進一點月光。

一道綠光自遙遠的底層飛上來,凝成一條發光的藤蔓,無限向上延伸,送到她的腳邊,給她搭了一條藤木臺階。

有意思,有人在等她。

沈嵐煙沒有遲疑,順著臺階往下。

一身穿南疆服飾,渾身散發著仙光的女子,靜立在無垠的黑暗的盡頭。

她銀色的白發編成粗辮,側放在肩頭,四肢的銀鐲子隨著她的動作叮鈴作響,清脆悅耳。

此情此景,令人心生舒適。

但這是邪氣最濃郁的地方,沈嵐煙覺得突兀。

女子回過身,朝她露出一個翩然的笑意:“我等你很久了。”

沈嵐煙腳步一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穆裳。”

穆裳斂目,露出溫柔的笑意:“問心幻境一見,我便知道,你的本命法寶是往生瓶,你這身軀,是用往生瓶凝固了靈魂,由我的方法所造。我見了你,倍感親切。”

沈嵐煙笑道:“民間有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我素未相識,如何就親切了?”

穆裳也不惱,只繼續道:“因為你我都最新完結文在叩扣群幺汙貳爾齊伍耳巴一是苦命人。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你。往生瓶是貓妖一族違抗天命的產物,違抗天命,就是違抗天規,他們終究會收回你該付出的命,你,終究會有一死。”

穆裳的手輕輕一揮,銀鈴響聲間,綠藻般的靈力爬滿了黑暗的谷底,描摹出一幅幅生動畫卷,“你應該知道,為了救那兩個少年,我運用往生瓶,強行分離了他們。後來,我竭力飛升,勉強渡了飛升劫雷,但終究,沒逃過天罰。”

畫面中,飛升後的穆裳在天庭外跪了整整一年,最後被告知,生死有命,按照天規,必須受到天罰,若她能挺過去,天庭便承認她的地位,給予她仙位。

“不,我是為了救那兩個孩子!”穆裳憤而起身,“我不曾做錯,天庭憑何罰我?!”

“他們原本壽數已盡,汝生生拖其性命,將其送入修仙之道,便是違反天規!汝不知,汝飛升後,其二人因對對方心生嫉妒,墮入魔道,殘害眾生,脫離天命……此番悲劇,皆出自汝手!”一高大的仙人甩了甩拂塵,滿面肅穆,“天規之下,饒是天帝犯錯,也要接受懲罰,何況是汝這小仙?!”

幾道光點自天庭魚貫而出,生生將穆裳打在地上,拖了出去。

畫面一轉,九十九顆天釘將穆裳生生貫穿,釘在了天雷柱上,她被迫承受了天界將近二十年的天雷之苦。

最終,穆裳神魂撕裂,但她恨意叢生,並未消散,而是生生抗了過去,墮了仙。

她的識海外放,沈下了南疆,形成南疆仙境,有一部分邪氣也脫體而出,唯有本體,被佛家一掌封印在這天塹之下。

而她反噬的邪氣,則吞噬了玄心的佛體,逼得他不得不墮入輪回。

“這算什麽?哪裏來的這麽多規矩要遵守。”沈嵐煙心下一沈,“我又沒有飛升,他們能耐我何?”

穆裳笑而不語,沈嵐煙眸色一冷:“我與你不同,我這條命,不是天給的,是我自己的,誰也別想拿走。”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躲過天庭的監視獲得重生的,但我欣賞你,你我同命相憐,我就是你的未來。現在,我有一個方法,可以擺脫命運,只要我們聯手,”她凝出一縷黑氣,幻化成天庭模樣,輕輕一掃,“你我合力,定能打上天庭,推翻天規。”

沈嵐煙之所以能逃離系統老頭的監視,全靠菩瑤和玄心,對穆裳說的話,她保持懷疑態度。

她不想和穆裳多廢話,但先系統老頭一步上仙界,確實是她原本的打算:“你要和我合力,條件是什麽?”

穆裳手中跳動著詭異的邪火,神性的面容微笑道:“我要杜亭雲。拿杜亭雲,換你要的那兩個人。”

沈嵐煙面色驟然冷下來:“是你,拿了他的蓮花仙根。”

“哈哈哈,佛家把我鎮壓在此幾千年,我吞他們一根蓮花仙根怎麽了?!”穆裳的臉驟然猙獰起來,“這也不能怪我,問心幻境,是各取所需。他需要聚魂燈,我想要蓮花仙根松動我的佛印。”

沈嵐煙冷笑道:“問心幻境,你發現杜亭雲在墮仙的邊緣,覬覦他的邪氣。你要他,是因為他的靈力能幫你徹底突破這道封印?”

“是,屆時你我便能攜手推翻這天規,從此不再被束縛。”她靈力盈盈的臉仿佛塗了一層血,“這不好嗎?你也恨他,他那麽在乎你,你把他吸引到這處來,我幫你滅了他,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扶光的金光一痕劃過,沈嵐煙轉腕間,鋒利的劍身裹挾著危險桀驁的魔氣,將穆裳的手臂生生切下。

“你……”穆裳傾身尖叫,赤紅的邪火瞬間燒上了她的胸膛,“沈嵐煙!”

“少微和謝風我會救,但不是拿杜亭雲來抵。”她狠狠踩滅了她的手臂,“杜亭雲欠我太多,他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殺他。”

穆裳疼得五官亂飛,又忽然邪笑起來,面目之猙獰,不覆往日聖女的模樣:“你說錯了,只有一半是你的。”

她擡手間,黑氣盡散,沈嵐煙只覺胸口一陣悶痛,被狂風吹幹了雙眼似的,忙擡手擋住邪風。

空氣中彌漫出冷冷的血氣,還有濃烈的梨花香。

是她熟悉的那點甜意。

沈嵐煙心口像被砸了似的,狠狠一緊,她放下手。

不遠處,晦暗的谷底,一條渾身血跡,樹一般粗的巨大白蛇把自己緊緊盤成一座小山。

尖銳的山谷尖石從四面貫穿了他銀白的身軀,一根藤蔓甚至穿過了他的上顎,把他的頭狠狠吊在山谷上。

鮮血與邪氣汩汩而下,鮮紅的溪流匯聚到穆裳腳下,源源不斷供養著她。

沈嵐煙心頭轟然炸裂開,火急火燎的怒意爆上胸口。

“你以為,白山的白霧,為什麽可以吞噬天下妖魔,連仙都不曾放過。”穆裳輕聲道,“那是我墮仙後釋出的邪氣,我本來預想到,你逃不脫我的幻境,想在幻境裏一舉把你吞了,誰知道,杜亭雲自投羅網。

他非要插手,你又那麽恨他,我沒等多久,他就墮仙了。

他發現了我的存在,偏生來阻礙我,但他太虛弱了。”

穆裳聳聳肩:“只是沒想到,他竟撕碎了神識跑掉了一部分……”

那白蛇雙眼血紅,低啞得“嘶”了一聲,完全失去了理智與力氣,只是餘光瞥見了沈嵐煙,便突然一尾巴掃來。

沈嵐煙還沒反應過來,鋒利的蛇鱗便刮過她的腹部,紮得她生疼。

下一秒,一道靈力波後置,把她的神識生生掃開千米之高,直從山谷拍到了岸上。

“噗——”

沈嵐煙神識驟然歸位,狠狠吐出一口血。

“穆裳——”她含恨起身,眼中具是憤怒的火焰。

扶光劍龐大的劍意驟然蕩開數百裏,金色的靈力全全砸下,生生將峽谷多劈開十幾裏,把邪氣生生壓到懸崖的半山腰處。

強大的魔力排山倒海般灌入山崖,攜著極猛極重的風雪之勢,匯聚成鋪天蓋地的封印陣法。

遮天蔽日的封印海嘯般傾軋下來,沈嵐煙扯碎胸口的黃玉瓔珞,靈力暴漲,一掌將那封印狠狠壓實,讓邪氣再翻不出一絲火花。

沈嵐煙捂住胸口,沈著臉立在懸崖邊。

“沈嵐煙,你幹什麽,你放了我!”穆裳憤恨的聲音響徹山谷,“你竟然加固了封印?你的靈力憑什麽能和佛印融合在一起……這不可能……你這麽做,他們也別想跑!”

“穆裳,你算計錯了人。我沈嵐煙這輩子,沒有被誰威脅成功過。”沈嵐煙捏碎瓔珞剩下的殘餘,“我便等這一半的杜亭雲在這裏死去,等你再無從獲得能力,等你的生命一天天逝去,我再來看你的好戲,替他們收屍。”

“沈嵐煙!我真是小看了你!你真是瘋子,你是瘋子!”

沈嵐煙不以為意,無視她嘶啞的尖叫,調頭離去。

暮春裏,最暖和的天氣,她卻覺得周身格外的冰冷。

沈嵐煙漠著臉回到沈宅。

天色漸明,晨曦的光暈撲撒開來,卻沒有一點溫意。

她氣不過,黑著一張臉沖進青圭的房間,拿到什麽就砸。

哐當哐當的金石之聲響徹了整個沈宅。

剛到家的青圭立在門口瑟瑟發抖,小十八躲在他身後,連頭不敢探出來。

等沈嵐煙發洩完,小十八才敢探頭,顫著聲音說:“老,老大,杜,杜亭雲昨夜來了,我說你不在,他卻非要等你……等了一夜了。”

沈嵐煙冷著臉,踹開房門邁著憤怒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重重掀開客廳的門。

杜亭雲一身青山疊嶂般的蒼翠衣袍,靜靜坐在屋內,溫潤如初,只是面上有些疲乏,顯然等了一夜。

渾身緊繃的肌肉出賣了他的焦慮,與他的疲憊不堪。

他還以為昨夜問她要一千兩,她生氣了,一聲不吭就走了。

一見到她,他瞬間卸下了所有的不安,一顆心重重放回胸膛裏:“你回來了。”

沈嵐煙心口霍然像是被洪水沖刷過。

五百年前,她做蛇的時候,因為沒有淚腺,從沒哭過,想哭的時候總哭不出來。

現在她能哭了,三百多年,也沒有值得她哭的人和事。

只是現下一見到杜亭雲,他這樣盛然得對著她笑,她忽然覺得鼻間狠狠地翻湧著酸澀。

她忽然問他:“為什麽。”

她想問他為什麽要為了保護她,被穆裳抓住,為什麽要墮仙,為什麽這麽固執,為什麽就不能放下一切執念,好好修煉。

她不懂他。

她讀過書後,自以為懂了杜亭雲,制定了那麽多計劃,卻慢慢發現她從來不懂他。

五百年前,她為他塑造的那些個完美形象,都不能打動他,到頭來,他卻追著“沈嵐煙”不放。

她見過那麽多葉公好龍,卻應付不來一個尾生抱木。

杜亭雲呢,卻以為她在質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以為是他不請自來,她不高興了。

他無措得起身,忽然拿出一個盒子:“抱歉,我只是怕一睜眼,就再也見不到阿煙……昨夜,我見阿煙對玉雕很感興趣,我便雕了一個,想送給阿煙。”

這很重要嗎?

沈嵐煙唇角一緊,她別過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杜亭雲,想看見我,就別死。”

他端著錦盒,溫潤得笑了:“若阿煙舍不得我死,我絕不會丟下阿煙一個人。”

沈嵐煙忽而一怔。

排山倒海的記憶灌入她的腦海。

是把她從市儈人群中帶走的那個溫潤身影。

也是與她生活了數日,為她頭一次賺柴米油鹽,下廚後狼狽的青年。

也是雪地裏陪她堆雪人,承諾她絕不會死,最後卻被她一劍貫穿的,毫無怨言的杜亭雲。

她睫毛一顫,接過盒子,打開來,裏頭躺了個黃玉小龍。

她霍然鼻子一皺,輕輕抽噎了一下。

“杜亭雲,我們從前關系很差,真的很差很差。我恨過你,也曾真心想殺了你……”也真的付諸行動了。

她話還沒說完,一片陰影忽而罩下來,杜亭雲褪下一身的溫潤與淡定,沖上來一把摟住她,把她緊緊按在懷裏。

沈嵐煙心頭重重一跳。

他顫抖的肩敘述著強烈的恐慌。

怕她恨他,怕她討厭他,怕她一聲不響離開他的視線,叫他再也找不到她,更怕他不顧一切地找到她,她卻有了別人。

她那麽好,那麽多人喜歡她。

他不敢再想,只顫抖著把臉埋進她的發間。

千言萬語梗在喉嚨口說不出,只能小心翼翼地,偏頭溫柔又討好地,輕輕吻向她的耳根:“我欠你的債,我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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