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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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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阿煙, 別討厭我。”

沈嵐煙喉嚨口又緊又酸,她把臉輕輕埋在他的懷裏,忽然想到了那一天, 八方界裏, 他護住她的樣子。

如果從一開始, 彼此就真誠地對待對方,也許今天會更好。

“杜亭雲。”

“嗯。”

“你相信我麽。”

杜亭雲眉目恍然, 緊緊扣住她纖細柔順的發絲:“信。”

沈嵐煙掙脫開來, 捏著盒子的手發緊:“從今日起, 住在沈宅,最好別出門,直到我回來。”

杜亭雲也不問為什麽, 只是眼尾一紅, 展出一個溫柔的笑意:“好。”

沈嵐煙叫下人為他收拾出一間客房,眼見他去休息, 便回到房中, 靜靜看著這枚黃玉。

她必須把杜亭雲的神識收集起來。

越快越好。

沈嵐煙往沈宅投了十來個陣法, 把沈宅包得固若金湯,能抵禦渡劫大圓滿的全力一擊, 哪怕整個南陽都被夷為平地, 沈宅也會完好無損。

一切布置妥當,她飛向鏡月閣。

周茜茜跑去明陽宗了,她也不用拜訪。

梨花樹下、木屋邊、海島上,三處她都一一去過,將杜亭雲的神識強行收進往生瓶中。

有什麽地方, 是絕對安全的?

沈嵐煙繞著整個修仙界、凡間飛了好幾圈,一直拿不定主意。

兩個月後, 凡間盛夏。

天頂塌了似的,雷鳴陣陣,閃電劃破天際,下起傾盆大雨。

就著這樣的雨,沈嵐煙回到了沈宅。

修為緩解不了精神上的疲乏,她原本想回房間倒頭就睡的,但她一進屋,便發現沈宅與從前不一樣了。

中途過了一個端午,門口還插著人間的艾草,飄蕩著藥草的清香。

原本空蕩的走廊兩旁,被人種滿了花木,那人悉心照料,將它們養得盛然,趁著這些個暖日,開了一排排的花。

都是當初沈嵐煙砸過石頭,“投過票”的最喜歡的花。

長廊屋檐的雨如繩,濺起夏日的青草氣息。

院中的水潭本空置著,如今養了些紅紅火火的小魚,因為下雨,都躲在圓潤厚實的荷葉下,探出嘴阿巴阿巴吸氧。

沈嵐煙看了一會兒,手癢,用靈力調戲了一番。

誘人的香氣從廳內飄出來。

她步入客廳,竟看見一桌熱乎乎的飯菜在等著她。

沈嵐煙唇角一揚,頗為受用。

只可惜,以杜亭雲的手藝,怕是只有那盤紅燒肉燒得可口,其他菜不敢恭維。

小十八不敢觸沈嵐煙的黴頭,像個店小二立正站在一旁,小十七難得也在,給沈嵐煙又是遞筷子,又是扇扇子。

“杜亭雲呢?”

小十八摳摳臉,小聲說:“據說皇帝老兒身體不好,南陽要翻天了,杜大人就被急召走了,好幾天了,每日只晚上回來一趟。不過老大你放心,杜大人出門前,青圭給他塞了個法寶,保證他不會有事的。”

“他的妖體呢?”

小十八:“一個多月前,藥效便過了。”

“知道了。”

沈嵐煙放下筷子,覺得頭有點沈。

謝風和少微如今還在穆裳手裏,她既然要這半個杜亭雲,就不會輕易殺了他們。

被人捏住把柄的滋味不好,沈嵐煙指腹扣了扣桌面,心裏有了決斷。

謝風和少微不能死,杜亭雲更不能死。

她都要保。

只是……

“我休息一會兒。”

“好嘞老大,您盡管休息。”

沈嵐煙回到屋中。

她沒有躺上床,而是久違地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套玉盒。

杜亭雲在舟山為她雕刻的第一套玉盒。

她把玉盒放到床頭櫃上,吹滅了不遠處的一盞小油燈。

沈嵐煙化成龍,又慢慢掩去四肢,變回小豬鼻蛇的模樣,用最舒服的形態,盤在她最喜歡的角落裏,把頭輕輕擱在金色的身軀上,把神識沈入識海。

當年重生,正如菩瑤所說,她有了自己的識海。

是一片茫茫的梨花瓣鋪成的花瓣海,起初只有雪白的一片。

後來,白霧幻境之後,自花海中央長出一棵參天大樹,三百年後,梨花綻開,心旌一搖,便是漫天的晴雪。

如今,這棵大樹的身上,纏上了槲蕨,裝點出翠綠。

沈嵐煙走到大樹邊,輕輕撫上葳蕤的綠葉。

這片槲蕨攀附梨花而生,她的指腹剛碰上葉片,它便搖了搖葉枝,討好她似的。

沈嵐煙靠在槲蕨邊,安穩睡下。

槲蕨伸出枝葉,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

簾外雨潺潺,沈嵐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日。

翌日午後,她舒坦地起床,伸了個懶腰。

外頭雨停了,地上的水汽半幹,屋頂偶爾滴滴答答。

空氣中百花爭香,卻沒有她熟悉的那絲妖氣。

“杜亭雲回來過麽?”

小十八疑惑地看過來,尋思老大啥時候這麽在乎杜仙長了:“一夜未歸,據聞昨夜京兆府忙翻了天。”

沈嵐煙想了想,丟給他一大袋銀子:“去望源樓,定十桌好菜。”

老皇帝月前身體抱恙,杜亭雲不得不出面京兆府,連續大半月的高強度的工作,讓京兆府的人個個面黃肌瘦,憔悴地像根棍子。

終於,在今早,皇宮裏傳來老皇帝身體逐漸恢覆的消息,好生修養即可康覆,眾人懸著的一顆心才暫時放下。

上頭有令,京兆府明日休沐。

杜亭雲正做一些收尾工作,已經處理地差不多了。

那頭門外沒來由地傳來一陣騷動,副使笑地眉毛亂飛,大步跑進屋子,差點沒剎住車。

杜亭雲眉頭緊鎖:“何事慌張,不成體統。”

“沈小姐來了。”

杜亭雲手中一頓。

京兆府內,向來板著臉嚴肅至極,工作至上的杜府尹,忽而驚詫了片刻,果斷把手裏的案子統統塞到副使手中:“你收尾。”

副使:???

杜亭雲匆匆而去,一刻也不想讓她多等。

他內心覆雜,一時不知是因為他沒有在沈宅等她,還是因為什麽,她竟親自來了。

他如一陣風,穿過京兆府的層層門廊,視線穿過雕花窗與門廳,精準落在倚著小桌品茶的嬌俏身影上。

沈嵐煙未曾在京兆府露過面,只是她一來,全京兆府的人都篤定,她就是名冠南陽的沈小姐,她是來找杜府尹的。

好些個都尉趴在長廊的小窗上看,擠來擠去,一個監察禦史壓著眾人的頭抻著腦袋:“嘖嘖嘖,這沈小姐,當真是國色天香,有句詩怎麽說來著,‘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

“不對不對,”一小都尉看直了眼,臉紅了大半,“你這句詩,不符合沈小姐的氣質,要我說,就沒有詩句能寫出沈小姐的美。”

“就你會拍馬屁。”那監察禦史嘟囔一聲,一回頭,瞥見杜亭雲冷若寒霜的眼,忙站直身子,狂清嗓子,“嗯哼!嗯哼!”

都尉們一個個滿腦袋滿眼都顧著裝沈嵐煙,根本沒空搭理他。

直到杜亭雲風風火火走出去,才嚇得趑趄地從窗上跌下來。

杜亭雲步入門廳,展出一泓手下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阿煙回來了。”

沈嵐煙見他好好的,心頭松下一口氣,她放下茶杯:“聽說你忙了十多日,我便叫人在望源樓設宴,讓你的手下們,都去好好吃一頓吧。”

話音一落,京兆府內傳來歡呼雀躍的聲音。

杜亭雲眉頭一皺:“只為此事?”

沈嵐煙“嗯”了一聲:“順便,來探探杜大人的班,怎麽,杜大人不歡迎我?”

杜亭雲心下一暖,耳根紅了半邊,唇角揚起粲然的弧度:“怎會……”

他端起茶杯,指腹緊緊捏著杯緣,忖度一番,試探道:“今日天朗,剛巧我叫人將馬牽了回來,阿煙可願與我去兜兜風。”

沈嵐煙雙眸一顫:“好啊。”

她還是挑了上次那匹白馬。

這馬頗有靈性,與她只見過一面,便知她與別人不同,與她分外親近。

二人牽馬走出京兆府,沈嵐煙自行上馬,也不用杜亭雲托,動作幹凈利落,還帶了幾分瀟灑,叫京兆府內的小青年看了直“喔——”。

沈嵐煙沒見過這麽多呆子,笑出了聲:“今日望源樓,各位盡管點菜,我沈嵐煙包了。”

“嫂子大氣!”

杜亭雲面容一沈,那頭統統閉了嘴。禦史一巴掌打向那小兵的頭:“亂喊什麽,別壞了咱們府尹的好事。”

沈嵐煙眸光一挑,調轉馬頭先行一步。

她今日一身赪霞長裙,背影翩然,叫杜亭雲心口燙得卷邊。

他疾馳跟上,引著她出了城門,往東南方向去。

經過一日的風吹日曬,地上的水汽早就蒸發。

杜亭雲帶著沈嵐煙延著護城河而下,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一處平原草地上。

一望無際,草長鶯飛。

晚霞把沈嵐煙微熱的臉映地緋紅,她放慢速度,回頭喊道:“到底要去哪?”

杜亭雲道:“就在此處,阿煙往前看。”

沈嵐煙正過臉。

長空縹緲,橙紅的天光與水色相接,雲霞過處,竟有風帆影影綽綽,清風拂過,麥浪般的竹林翻滾著綠波。

是反轉的海市蜃樓,好奇特的景觀!

沈嵐煙驅馬而上,意識到是某個修仙之人仙逝後,識海內的靈力洩露,才導致了此番奇景。

她伸出手,隨著駿馬飛馳間,竟能夠到那竹浪。

不消片刻,前方竟有一潭蓮花池水,池中接天蓮葉無窮碧,於盛白的蓮花叢中鋪開蕩漾的綠。

度過這片夏日蓮池,又是一片紅楓景象,山火一般的楓接連燒了數十裏。

最後是一片雪山,山上結出紅柿點點,像文人墨客在潔白書卷後蓋上的點點落款紅章。

好美。

她的手劃過這四季,靈力的波瀾蕩出絢爛的光輝。

“這是我偶然發現的,它們出現的突然,又消失的很快……但我想,總有一日,要帶阿煙來看看。”

杜亭雲輕柔的聲音飄蕩在風中,縹緲卻堅定:“以後的四季,日日年年,我陪你看。”

沈嵐煙的心書被他翻了又翻。

淡淡的惆悵在心底蔓延開來,她回過頭,怔怔望著一路與她並肩馳騁的杜亭雲。

不知為何,身下白馬忽而踉蹌了一下,沈嵐煙驚呼一聲。

下一秒,天旋地轉,一個溫柔堅毅的懷抱將她全全護。

她再回過神來時,已經躺在了蔥郁的草地上。

杜亭雲一邊撐住,慌張地握住她的手:“可有受傷?”

他的青絲從肩上簌簌而落,滑過她的耳畔。

鼻尖除了青草的氣息,還有他身上的梨花香,和久違的淡淡的,只屬於他的藥氣。

他如琉璃般水澤熠熠的雙眸裏,只有她的影子,情深意篤。

沈嵐煙:“我沒事,你怎麽樣?”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檢查他擦傷的手背。

杜亭雲凝望著她的小臉,修長幹練的頸脖下,喉結跳動了一下。

隨著他忽然的動作,沈嵐煙只覺腕上多了一圈溫熱。

他為她戴上了一個紅玉手鐲。

血玉一般紅火,又細又精致,與他腕上的凈氣繩分外相稱。

沈嵐煙心跳的節奏突兀了起來。

許是心悸的剎那,亂了呼吸。

她突然雙手攥住他的衣領,他骨節分明的手順勢穿過她雲霧般的長發,按住她瘦削的後背輕輕一擡。

她的吻輕輕的,只是用貝齒咬了一下他的唇。

杜亭雲唇間顫抖了一瞬,呼吸霎時間錯亂開來,眼底泛著異色,瀲灩出華光,又蒙上一層氤氳的水霧,修長的睫毛掩蓋住似水的柔情,掃過她面頰。

他的鼻尖輕輕貼住她的臉,低頭,重重吻在她的唇側。

沈嵐煙只覺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二人的妖氣交融著,讓她頭昏腦漲。

他的耳根隱隱約約有一點嫣紅浮起,手溫柔又牢固地托住她,緊緊不放,濕漉漉的雙唇順勢向下,吻在她的頸邊。

“杜亭雲……”她輕輕推了一下他。

他極為克制地側過臉,溫軟的蛇鱗撫過她的頸窩。

低沈沙啞的聲音裹挾著炙熱的呼吸,最後落在她的耳畔,蠱惑般呢喃:“再抱一會……阿煙,我不想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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