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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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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了結

今日天光不好, 灰蒙蒙的天穹,入眼倒像是蒙了層陰翳一般,叫人瞧著心裏也不甚敞亮。

然容岳坐在四面漏風的囚車之中, 看著官道兩旁漸漸圍攏過來的百姓, 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韋氏一族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 皇後韋青又在後宮一手遮天, 施貴妃憑著聖上多年恩寵與韋氏相鬥,又何嘗不是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以韋氏之毒,一旦被他們抓到把柄,等待他們母子的就只有萬劫不覆。容岳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只有登上那個位子, 他們才不用再膽戰心驚,不必再受制於人。

可鬥了這麽多年, 他終究還是敗了。

他與太子, 與韋氏,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今日他敗,來日必死。

與其死在韋氏手中,倒不如遂了容姒的願。

容岳握緊了袖中鋒銳, 在囚車經過人流最多的西市之時, 忽而用鎖鏈狠狠敲擊囚車的柵欄, 高聲道:“韋氏一族, 國之蠹蟲!結黨營私, 以私害公!皇後無德, 兄弟鬩墻!此禍不除, 大齊必亡!”

負責押送容岳的官員急急勒馬回頭,卻見容岳袖下鋒芒一閃, 頸間血線徑直噴灑在囚車之上,引得四周百姓驚呼出聲。待官員奔上前去查看,容岳已是喉脈盡斷,氣絕而亡了。

囚車旁的侍衛們個個嚇得面色慘白,街面上一片混亂。

曾經的親王之尊,一朝敗落,竟是以此等慘烈的方式自絕於鬧市囚車之中。這個景象會牢牢刻在周圍百姓的腦海裏,他臨死前喊出的字字句句,亦會被不斷地傳揚、擴散,在百姓心中,甚至聖上心中,都埋下懷疑的種子。

不遠處停著公主府的車駕,容姒垂了眼,終是放下了車簾,吩咐道:“回府。”

車馬轔轔,將一切恩怨都了結於此。

公主府中。

秋禧去尋了容姒。

他這幾日思來想去,終是做了決斷,到容姒跟前一屈膝,跟著便是三個響頭。

珠彌和香耳都被他嚇了一跳,然觀他神色知是有大事,便誰也沒有上前扶他起來。

“有什麽事,起來再說。”容姒道。

秋禧卻是不肯,跪在地上忍不住紅了眼,卻還是勉強穩著聲線道:“奴才欲行之事,視同叛主,殿下便是將奴才亂棍打死,奴才也絕無怨言,只求殿下先聽奴才一言。”

容姒深看他一眼,頓了片刻道:“你想入司禮監?”

秋禧一怔,猛地擡起頭來。

看他如此反應,容姒便知自己猜對了。這幾年,秋禧一直跟在她身邊,他是什麽性子,又是如何成長起來的,容姒都一一看在眼裏,也從未懷疑過他的忠心。

而司禮監,對於內侍而言,是一條絕無僅有的通天大道,是能迅速接觸到權力中心的捷徑。

容姒之前已勸過聖上,朝中亦多有動作,然聖上答應暫不給實權,不過是因著尚無人可用,可他成立司禮監之心無絲毫退卻,甚至可以說是一意孤行,容姒若再出頭,只怕會引火燒身。

如此情境之下,成立司禮監已成定局,不過是早晚罷了。

“奴才細想過了,與其讓司禮監破壞朝中格局,影響殿下的計劃,倒不如讓奴才深入司禮監中,若得消息,也能第一時間傳於殿下。若司禮監權力有限,奴才便只是殿下的一只耳,若司禮監日漸做大,奴才也可以成為殿下的一把刀,奴才會竭盡全力,讓司禮監的權柄為殿下所用!”

秋禧言到此處,忍不住膝行上前,目光灼灼:“殿下只需相信,奴才會永遠效忠殿下。”

容姒看著他,卻忍不住輕嘆一聲:“秋禧,你可知我為何忌諱司禮監?”

“宦官當政,是國衰之相。此間弊端太多,稍有不慎,便是禍國之亂。權勢的確是個好東西,有時候能幫人迅速地達成目的,可我要的,卻不僅僅是權勢。”

“秋禧,你若卷入其中,可能守住本心?”

秋禧咬牙,又朝容姒叩首道:“在秋禧心裏,什麽都沒有殿下重要。”

殿下想做之事,他總要想方設法替殿下達成的。

“你主意既定,我不會攔你,但我希望你記得今日所言。且,不會後悔。”

秋禧緩緩垂眸,道:“奴才不悔。”

***

秋禧要入司禮監,這之前容姒亦要為其鋪路打點,他必須與公主府,與她割裂開來,以內侍秋禧的名義進去,而不是以公主府內侍總管之名。

是而,容姒尋了理由,將秋禧逐出了府。

喻良臣對此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只是不見秋禧圍在容姒身邊,心情好了些許,然一切都在接到暗衛傳書之時,戛然而止。

調查青陽派眾人的消息傳回來了。

除夕聖上遇刺那夜,有一人擅離職守,離開了眾人視線,三更方回。

喻良臣立時命人拿了此人,到私宅之中審問,這一審自是審出了背後主使。

公羊靳接到喻良臣傳書的時候,還以為是因著容岳之死,喻良臣有要事相商,故而沒有任何耽擱地去往相約之地。然甫一進門,便見一年輕人雙手被縛跪於地上,正是得他授意趁著輝月作亂去行刺昭明公主的那人。

公羊靳立時明白,事情暴露了。

喻良臣身邊不止有青陽派的高手,還有一些人是他到喻府之後慢慢培養起來的,是屬於他的暗衛,功夫都不差。

然喻良臣沒有對公羊靳使用什麽捉拿的手段,他甚至如往常一般給公羊靳沏了茶,只是遲遲未請人上前。

公羊靳主動道:“公子已然知曉了。”

喻良臣轉著茶杯,面上神色難辨,只淡聲道:“靳叔不想解釋幾句麽?”

“刺殺昭明公主之事,是我下的令。”公羊靳直言不諱,“她能左右公子的決定,叫公子失了冷靜,光憑這一點,她就必須死。”

喻良臣未見動怒,只是眼底鋪開了冰湖似的堅冷寒意,叫公羊靳微微一凜。

“我以為在靳叔心裏,我這個活下來的人總要比當年的那樁事更重要一些。”喻良臣的眼中暗色深濃,似是化不開的冰,暈不開的墨。

“卻原來,靳叔覺得最重要的,仍舊是覆仇。我也不過是靳叔向皇室和韋氏一族覆仇的手段和工具罷了。”

公羊靳面色一變,忍不住跪地道:“公子何出此言?在靳叔心裏,公子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是麽?”喻良臣冷道,“可我不止一次地告誡過你,不要自作主張。容姒在我心中的分量無可比擬,靳叔,是我非她不可。”

“你若殺了她,便如同殺了我。”

喻良臣看著公羊靳漸漸泛白的臉,一字一句道:“靳叔此舉,無異於叛主。按青陽門規,靳叔該知當如何處置。”

公羊靳咬牙:“我違背公子之意,按青陽門規,叛主當誅。”

“可公子,靳叔也是為了你好啊!”

“公子是有大才之人,心智手段哪裏比不過那幾個皇子?為何偏要受區區一個公主牽制掣肘?”公羊靳不甘道,“公子下不了的決斷,我來替公子下!公子忍一時之痛,總好過日久天長都受一個婦人裹挾!”

“公羊靳,你還不明白麽?”喻良臣冷聲道,“我不需要你打著為我好旗號傷害我最重要之人,你想要覆仇,我自當助你,你想耍弄什麽旁的手段,我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容姒,不能是我的磨刀石。”

“我待她如何皆是我甘之如飴,容不得旁人插手!”

喻良臣一把抽出公羊靳佩劍,指尖按在冰冷的劍鋒,映著他眼底的冷色:“你將我從人販手中救出,又教我功夫,青陽派雖在我手,你卻也當得我一句師父。”

“可若按青陽門規,你必死!”

喻良臣將劍扔給他:“從此刻起,你不再是青陽門人,你的性命還需留待韋氏伏誅,我不殺你,你自斷一臂吧。”

喻良臣轉身離開,行至院中時聽得屋內一聲慘嚎。他腳下微頓,然終是沒有回頭。

凡事,皆有代價。

公羊靳在越過他對容姒下殺令時便該知道,一朝敗露,會是何種結果。

喻良臣一路策馬而行,此時他的心底一片荒蕪,他只想盡快見到容姒,將她擁在懷裏,或許才能感覺到他是切切實實地活著,而不是一個提線木偶。

不是只知血腥與仇恨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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