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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低個頭,就那麽難嗎◎

後面幾天, 沈清央陸續聯系了幾個認識的朋友。

她本碩都是法學專業,認識的理工科專業的人不多,同學畢業後大多就職於央企和律所, 在互聯網就職的還真找不到多少。

工作忙, 加上生理期不能喝咖啡,連續幾天都提不起精神。

一直到周四,才稍微好點。

中午吃飯時外面下起雨, 雨絲綿綿一下午,沈清央加班到快九點, 臨下班的時候,鄒瑾來了條信息,讓她送份文件到一個地址。

鄒瑾行事一向雷厲風行, 沈清央也不敢耽誤,去辦公室找到文件, 在寫字樓底下攔了一輛出租車。

鄒瑾給的地址是一家商務宴餐廳,從前招待客戶時沈清央跟著去過幾次, 下了車,她輕車熟路在二樓找到包廂,擡手敲門。

“進。”

沈清央推開門。

鄒瑾在裏面和幾位老總相談甚歡, 門一開, 眾人的目光都移過來, 沈清央落落大方地站在門口微笑:“鄒律, 您要的文件。”

鄒瑾輕擡下巴, 沈清央進去把文件送到她手上, 同時跟一位眼熟的人打了招呼:“褚總。”

“沈律。”褚少雲一如既往溫笑著, “好久不見。”

沈清央笑著點點頭。

包廂門關上, 幾位老總意味深長地看向褚少雲, 有一位直接暗含著笑說:“果然還是褚總消瘦美人恩啊。”

褚少雲舉杯:“哪有,沈律做事妥帖,為我們公司處理了不少法律問題。”

另一位年過四十的老總倒酒:“能力看不出來,長得倒是挺賞心悅目的,鄒律怎麽不讓她留下來吃飯。”

酒杯低了半分,鄒瑾面色不變,噙著笑說:“她生病了,明天還請了假去醫院,就讓她早點回去休息吧。”

-

樓下,一聲驚雷,雨突然變大。

沈清央不急著走,想等雨小一點再離開,休息區玩了一會兒手機後她去洗手間,誰知碰巧在門口碰見了褚少雲的秘書陳雪。

對於這位陳秘書,沈清央印象深刻,對方實在長得太漂亮,容貌過分奪目,所以她一眼就將人認了出來。

“陳秘書。”沈清央停步。

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的陳雪一身米色套裝,西服外套脫了下來系在腰間,造型很奇怪。

同為女人,沈清央立刻明白她發生了什麽尷尬的事情。

“沈律。”陳雪眸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是尷尬而柔和的笑,“這麽巧,你過來給鄒律送東西的嗎?”

沈清央點頭,輕聲問:“要幫忙嗎?”

陳雪面露異色:“可以麻煩你嗎?”

“不麻煩的。”

沈清央包裏剛好裝著衛生巾,給了陳雪之後,她問了對方的尺碼,冒雨去附近的商場給陳雪買一條新褲子。

為了方便,她特意選了黑色的。

在洗手臺前用洗手液隨便洗了下手,沈清央抽出一張紙,聽見後面的動靜,陳雪已經換了褲子從隔間裏出來。

明顯松一口氣的樣子。

這樣的尷尬事女生經常會遇到,陳雪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鈔票,十分感激地遞過去:“沈律,今天真的謝謝你,我剛才看了發票,這錢給你。”

沈清央擦幹手接過來,對她笑:“沒關系,舉手之勞,陳秘書不用放在心上。”

陳雪搖頭:“生理期提前真的挺意外的,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沈律,周末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

“陳秘書真的不用這麽客氣。”沈清央說著,陳雪忽然傾身抽紙,幫她擦衣服上的水。

剛才冒雨出去淋上的。

陳雪情商很高,柔聲說:“那算我欠沈律一個人情,以後沈律有什麽事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沈清央覺得她實在太客氣了。

可能做老總秘書的人習慣了這樣事事分明,沈清央彎唇應下:“好,外面雨好像小了,我先走了。”

陳雪:“註意安全,有機會下次見。”

沈清央點點頭,走出兩步,又忽然想到什麽。

她腳步停住。

轉過身,陳雪在鏡子前洗手補妝,聞聲偏頭:“怎麽了沈律,你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沒有。”沈清央頓了下,幾不可察地輕摸鼻子,“臨時想到一件事,不知道陳秘書方不方便幫忙。”

“你說。”

沈清央上班背的一直是同一個包,裏面東西都在,她抽出一張簡歷,向陳雪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陳雪稍顯意外,隨後笑了:“這有什麽方不方便的,只是內推一個簡歷而已,又不是多為難的事,給我吧。”

一般成熟的公司都會有內推制度,由員工內推簡歷,如果對方被錄取,推薦人也可以拿到獎金。

“麻煩你了。”沈清央道謝。

“不麻煩。”陳雪輕微對折後放到自己隨身包裏,“但是能不能過研發部那邊的面試我就不能保證了。”

這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送走沈清央後,陳雪回到二樓包廂。

她耽擱了太久,褚少雲微微側目:“怎麽去這麽久?”

陳雪低聲:“出了點意外,衣服濕了。”

褚少雲視線掠過她身上剛換的黑色褲子,沒說話。

應酬完,二人回到車上。

司機開車,褚少雲和陳雪坐在後座。

剛才喝了不少,褚少雲閉目養神,陳雪從包裏給他找解酒藥,那張簡歷無意間掉出來,滑到了地上。

她剛想彎腰去撿,有只手先她一步,拎了起來。

“林…清宇。”褚少雲眼睫半擡,緩緩念著這個名字,“是你什麽人?”

陳雪遞上解酒藥和水:“是沈律的弟弟,我幫忙內推一下簡歷。”

褚少雲靠著座椅,頗為倦怠:“你們很熟?”

“不熟,剛才在樓下沈律幫了我一個忙。”

褚少雲輕飄飄地嗯了一聲,丟回簡歷,接過解酒藥和水。

車在夜色中行駛,吃完藥過了一會兒,褚少雲揉著額頭,腦海中忽然想起沈清央這號人:“上次行知叫來的律師是不是也是她?”

陳雪點頭:“是,我問過法務部。”

褚少雲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我記得她,長得還不錯。”

陳雪垂眼。

“你剛才說,這是她弟弟?”

“是。”

“直接送給行知吧,不用給人事了。”褚少雲吩咐。

-

次日,周五。

臨下班前,沈清央手機上收到一條快遞已被簽收的通知,打開一看,是她買給徐行知的車載香片。

手指一頓,左滑刪掉那條通知。

難得不用加班的周五,孟希約了沈清央吃飯,智齒問題解決,終於可以好好去吃上次的那家川菜館。

吃完飯後,二人又在附近逛了逛,邊走邊聊天。

不知不覺到九點半。

十點一刻,沈清央推開家門,輕手輕腳地在玄關處換鞋。

院子裏傳來汽車聲,門還沒關,白熾燈照過來,她擡頭,一瞬間被刺到了眼,於是擡手擋眼。

車燈滅掉。

徐行知從庭院裏走上來。

沈清央已經換完了鞋,點亮客廳的燈,站在島臺那兒倒水喝。

夜晚格外靜謐,客廳中一時只剩徐行知解衣服的細微窸窣與溫水流淌聲。

徐行知手上拎著一疊文件,順手丟在了島臺上。

他站在她旁邊,沈清央抱著杯子側身,留給他接水的空間。

“加班到這麽晚?”

徐行知開口,嗓音淡淡。

沈清央唇貼著杯口:“不是,跟孟希出去吃飯了。”

溫水徐徐流入玻璃杯中,男人身上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香。

他握著杯子喝水,白襯衣領口的扣子松開兩顆,微仰頭時喉結滾動,鎖骨鋒利而漂亮。

沈清央移開眼,視線掠過徐行知的手時,瞥見他手腕上一片紅疹。

換季空氣質量差,他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過敏成這樣。

頓了一下,沈清央開口:“哥,你今晚吃什麽了?”

徐行知放下杯子:“沒什麽。”

“你好像過敏了。”

他情緒不高:“死不了。”

沈清央被梗住,手裏的水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指他的手:“你的胳膊。”

徐行知連眼神都不給她:“我知道,不勞你多操心。”

他說完拿上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要走,沈清央下意識伸手拽住徐行知胳膊,他手裏的東西沒拿穩,那疊文件飄飄揚揚落到了地上。

徐行知的目光沈沈看過來。

沈清央楞了下,手驟然松開,說了一句抱歉後蹲下來撿東西。

十幾張A4彩印紙,原來是簡歷,她一一撿起來,撿到最後一張時手在空中微停。

起身,把東西還給徐行知,沈清央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你要面試的人嗎?”

“不是。”徐行知口吻淡漠,“都是沒通過的。”

“都已經面試過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麽——”

話沒說完,她看到徐行知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點著最上面那張簡歷:“學歷不夠,過不了機篩,用我告訴你為什麽嗎?”

沈清央心口一緊。

徐行知看著她的眼睛,拎起林清宇的簡歷,唇角淡笑:“尤其是他,即使是陳秘書送過來的,也不行。”

似是而非的暗示,他和林清宇沒有見過面,但一直知道她有這麽個弟弟。

她指甲深深掐住自己的指腹。

客廳壁燈的光線昏暗而柔和。

徐行知離開後,沈清央在島臺旁站了一會兒,重新換了鞋出門。

小區三四百米外的地方就有家藥店,沈清央進去買了一盒氯雷他定,還有從前徐行知過敏常塗的藥膏。

到家,她端著一杯水上樓,路過徐家夫婦的房間時放輕了腳步。

他們已經睡了。

到徐行知臥室門前,沈清央沒敲門,而是在微信上給他發信息讓他開個門。

信息沒回,等了兩分鐘,她試了一下,門沒鎖,於是直接推開。

臥室裏沒人。

剛才好像忘了註意浴室裏是不是有人。

沈清央關了門在小沙發那兒坐著等他。

徐行知臥室的一器一物她都很熟悉。

比如身下這張沙發,最開始是皮質的,她覺得太硬,後來才換成了這張深色布藝沙發。

他很喜歡在沙發上,狹窄且極沒有安全感的空間,讓她只能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沈清央閉了下眼,讓自己忘掉那些畫面。

再睜開的時候,臥室門被打開,徐行知洗完澡回來,打開門便看到她在自己臥室裏。

腳步稍頓,他關上門。

沈清央站起來:“哥。”

徐行知放下東西,從桌上拾起打火機和煙盒。

黑發吹到七成幹,有些濕,他一進來,空氣中瞬間充滿了他的氣息。

“誰家妹妹大半夜待在哥哥臥室裏。”

“我找你有事,給你發信息你沒回。”

“洗澡怎麽回?”

沈清央抿了下唇:“抱歉。”

徐行知靠在桌邊,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拎起桌上的簡歷朝她走過來。

濕潤清冽的氣息越靠越近。

徐行知一手把簡歷拎到她面前,一手把玩著打火機,火苗時隱時現。

“是為了他嗎?”

沈清央下意識後退一步,小腿碰到沙發邊緣:“清宇是我弟弟。”

“嗯,我當然知道,我問你是不是為了他。”

沈清央面色微變,靜了一會兒:“哥,我給你買了藥。”

徐行知眼皮垂下,看到她手裏拎著的袋子,收了打火機,在沙發上坐下。

沈清央心口一松,把氯雷他定遞過去。徐行知洗完澡穿的家居服袖口寬松,手腕上那一片紅疹格外明顯。

她拆開藥膏,低頭用棉簽給他塗藥。

臥室沙發很小,只能容納兩個人挨著坐,棉簽將藥膏一層層揉上皮膚,觸感和力道都格外輕柔。

和以前一樣。

徐行知伸手把沈清央頰邊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

她還在垂著眼專心給他塗藥,側臉脖頸白皙美好。

還真是能屈能伸。

藥塗完,沈清央從旁邊圓幾上抽出一張紙包住棉簽。

徐行知看著她小心而細致地做完這一切。

“好了。”

“嗯。”他靠著沙發,“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她默然。

“沒有了嗎,那早點回去吧。”徐行知睜開眼,視線直直看進她眼睛裏,“讓爸和琴姨看見了不好。”

“哥。”沈清央閉了下眼,“你別這麽為難我。”

“我為難你?”徐行知唇角勾起毫無情緒的弧度,“明明來求我是最容易的捷徑,是你自己舍近求遠。”

沈清央睫毛輕顫。

他手裏捏著林清宇的簡歷:“褚少雲讓秘書送過來的時候說公事公辦,一輪機篩,二輪面試,維斯今年暑期實習一共收到了上萬份簡歷,北城這邊的HC只有幾百個,你說,我要不要公事公辦?”

沈清央慢慢沈默。

男人靠在沙發上,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清絕而淡漠的一張臉。

“我知道了。”她說,“抱歉,你公事公辦就好。”

徐行知睜開眼。

沈清央說著準備離開,起身的那一瞬間,膝蓋被人按住。

她楞了一下,整個人忽然被攥著手腕錮在沙發上。

狹窄擁擠的沙發,許多零碎畫面電光石火間閃過。

沈清央唇色驟然一白,腰抵著沙發扶手,徐行知伸手捏住她下巴。

他問她:“跟我低個頭,就那麽難嗎?”

她呼吸急促而緊:“哥。”

徐行知面龐逆著光,輪廓不清,聲線不喜不怒:“我說過,別再一聲聲喊哥提醒我。”

沈清央眼周泛起紅,她從小就這樣,情緒一激動時臉頰耳朵眼睛都會變紅。

她聲音很輕:“那你還記得我們早就分開了嗎?”

他神色微冷。

她還在說,字字清晰:

“都過去這麽久了,我們和以前一樣做兄妹不好嗎。”

腰下的手機忽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徐行知替她拿出來,指節刮過她的腰,沈清央渾身微繃。

來電人是喻哲。

他松開她的下巴,徑直掛斷電話。

“我沒忘。”

當初,她夠狠心。

徐行知垂睫,手指溫柔地輕撫她白皙皮膚上的指痕:“就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是誰主動來親我。”

沈清央神色僵滯。

他把手機放回她手裏,力道熨帖:“想做兄妹是嗎,你和喻哲斷了,哥哥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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