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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歌好聽嗎?◎

當晚,沈清央並未察覺她的鑰匙不見了。

翌日上午,她和蔣姝一起出外勤,去二人共同負責的收購案裏的買方公司。

一天會議下來,肚子裏灌滿咖啡。

離開寫字樓,蔣姝猛地呼出一口氣:“累死我了,我一天天跟以前工廠裏的紡織女工有什麽區別?”

沈清央也被對方法務吵得腦瓜子嗡嗡的,捏捏肩,聊勝於無地安慰:“還是有區別的,至少我們有免費的咖啡喝。”

“不是為了上班誰喝這玩意兒。”蔣姝苦著臉,“你晚飯回家吃嗎?”

“不回,約了人。”

“誰啊,帥哥嗎?”

沈清央看了一眼手機:“我弟弟。”

“什麽?你還有弟弟!”蔣姝靠過來,“男高嗎,帥不帥,跟你是親姐弟的話,一定很帥吧。”

“已經不是男高了,上大學了。”

“男大聽上去也挺誘人的。”

開了幾句玩笑,沈清央和蔣姝在地鐵站分開,坐3號線前往和林清宇約好的地方。

7歲那年,她媽媽莊敏和沈父離婚,之後嫁給一個姓林的老師,林清宇就是他們的兒子。

對於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沈清央並無太多感情。

她和莊敏母女感情尚且淡薄,莊敏一家也住在北城,住在徐家的這些年,她和莊敏頂多也就是年節見個面。

只是林清宇格外崇拜她這個姐姐,尤其是這幾年長大之後,經常在微信上和她聯系。

這一次,是說自己獎學金到賬,要請她吃飯。

收回思緒,沈清央在中途隨著人流下車,換乘了另一號線地鐵。

半小時後,她到達約好的地方。

餐廳是林清宇選的,開在商場裏,人均一兩百左右,很符合普通大學生的消費水平。

林清宇正趴在餐廳前面的護欄上,百無聊賴地等著她。

沈清央走過去。

“姐!”林清宇眼前一亮,朝她跑過來。

他穿著灰色衛衣和黑色長褲,和她一樣遺傳了莊敏的梨渦,笑起來朝氣蓬勃。

不同的是,沈清央的梨渦是兩頰都有,林清宇只有左邊臉上有。

“等很久了?我坐地鐵過來有點慢。”

“沒有很久。”林清宇推著她往餐廳裏面去,“你上班是不是很累?”

二人坐了最裏面靠墻的位置,沈清央翻開菜單便聽到對面的人拍拍胸脯,“姐你盡管點,今天我請客。”

沈清央擡頭:“你獎學金發了多少?”

“一千五。”

她倏爾笑了一聲。

林清宇被笑得臉紅,撓撓頭:“是挺少的,姐你以前的獎學金都是多少。”

“我的……”沈清央回憶了下,“比你多點。”

實際上,是多很多。

作為同母異父的姐弟,二人長相上有幾分相似,智商卻差得很多。

沈清央畢業於全國前二的頂級學府,本碩連讀。林清宇在讀的大學只是個普通本科。

A大每年有很多來自各個基金會和知名校友設立的獎學金,不談這些,光是校級院級的,沈清央讀書時每學年都拿滿。

她合上菜單,簡單點了幾樣菜。

林清宇覺得她太客氣,又加了兩道。

二人邊吃邊聊天,聊起學習和對未來的規劃,沈清央偶爾能給他挺多意見。

吃到一半,莊敏打來電話。

林清宇放下筷子接電話:“餵,媽。”

莊敏關心兒子:“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

“也沒有很晚吧……我和我姐吃飯呢。”林清宇不滿,“昨天不就跟你說了。”

“你姐?”

“對啊。”

電話突然被開了免提,遞到沈清央面前:“你要和我姐說兩句話嗎?”

沈清央被嗆到,偏頭咳了兩聲,才接過手機:“餵。”

“清央?”莊敏語氣陡然變得小心。

沈清央抽出一張紙巾慢慢擦拭著嘴唇,嗯了一聲。

“你和小宇在哪兒吃飯呢?”

“前沿街這邊的商場。”

對上她,莊敏好像喪失了剛才對林清宇那樣自然而然關心的能力,有些幹巴巴地問:“你最近身體和工作怎麽樣?”

“挺好的。”沈清央回答得也客套。

“好就好。”莊敏像一下子不知道再跟她聊些什麽,“有空來家裏吃飯。”

沈清央也嗯了聲。

吃完飯,林清宇主動結賬。

沈清央也沒跟他搶,從前臺那剝了顆薄荷糖吃,而後和他一起下樓。

“那我回學校了姐。”夜裏有風,林清宇縮了縮腦袋。

“路上註意安全。”沈清央簡單叮囑。

晚上吃得不算多,但她胃口小,送走林清宇後,沈清央自己沿著人行道慢慢散了會步。

被工作充斥一天,難得的安靜時光,沈清央並不想這麽快回家,正準備打電話問問裴亦在哪兒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住她。

回頭看,來人是喻哲。

他穿了件防風外套,看見她停步笑了下:“還真是你,我還怕我自己認錯了。”

沈清央彎唇:“那是挺尷尬的。”

“幸好沒認錯,挺巧的,你在這邊吃飯嗎?”

“對,剛吃完,散散步。”

二人在人行道上聊天,有人路過,不太方便,於是一起繼續往前走。

喻哲主動邀請:“我也是剛和同事團建完,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這附近酒吧挺多的。”

沈清央笑著搖頭:“我不太能喝酒。”

“喝果汁也行,主要一起坐一會兒,遇見即是緣。”

她想了想答應下來,和喻哲一起去了附近一家挺有名的音樂酒吧,裏面的駐唱樂隊一度在幾個社交平臺營銷出名氣。

晚上九點半,酒吧裏顧客未滿。

小舞臺上歌手在唱一首藍調慢情歌,沈清央在吧臺前坐下,翻翻菜單點了一杯冰鎮橙汁,喻哲則點了低度數的雞尾酒。

“要點歌嗎?”或許是因為此時顧客少,調酒師倚在吧臺前跟她推銷服務。

沈清央意外:“可以點歌嗎?”

“當然,388一首。”

“好貴。”她歇了心思。

調酒師每天在酒吧裏走馬觀花各路美女,但眼前人眉眼生得過於標致好看,清清淡淡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他打了個響指笑瞇瞇道:“不過那是普通人的價格,美女打折,288怎麽樣?”

這折扣……

挺骨折的。

但沈清央還是搖了搖頭,折扣能隨便打這麽多,說明不太值。

喻哲卻覺得這價格還好:“沒關系,點一首,我請客。”

沈清央笑了:“真不用。”

“你喜歡聽什麽?”

“你點吧。”

喻哲已經掃碼付了錢:“別讓我來,我這人沒什麽音樂品味。”

推來推去,最後沈清央點了一首自己平常聽得最多的英文歌。

《You're Someboby Else》

前奏響起時,二樓的陳泊挑了挑眉,看向對面的人:“這不是你以前最喜歡聽的歌嗎?還挺巧。”

緊接著,一樓的歌手握住話筒,聲音傳遞到酒吧每一個角落:“接下來為大家帶來沈小姐和喻先生點播的歌曲,一首《You're Someboby Else》。”

舒緩而靜謐的音樂響起,男歌手嗓音低啞,很適合此刻氛圍。

徐行知摩挲酒杯的手指微頓,視線向一樓看去。

二樓與一樓之間視野完全開放,他們坐在木質欄桿旁,將下面的人和事盡收眼底。

沈小姐和喻先生。

片刻,徐行知目光定格。

酒吧裏溫度偏暖,沈清央進門後脫了西裝外套,淡藍色襯衫與白色長褲,知性而文雅。

她坐在高腳椅上,斜靠吧臺,身體姿態放松,腳踝伶仃。

正在和旁邊的男人低語聊天,眉眼偶彎。

陳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註意到那抹色彩,他瞇眼仔細看了看,不確定道:“這姑娘,是不是上次你帶來我診所拔牙的那個?”

徐行知沒回答他,放下酒杯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陳泊:“誒——你去哪?”

“抽根煙。”

-

從二樓下來,徐行知找了個安靜的窗邊靠著抽煙。

沒安靜多久,有香水味在他面前駐足,女人盈著一張精致笑臉同他搭訕:“一個人抽煙,不無聊嗎?”

“還好。”他沒什麽情緒地吐出兩個字。

女人取出一根女士煙叼在嘴邊靠近:“借個火,我陪你。”

濃重的花香調香水熏得他頭疼,徐行知懶得再搭理,幹脆掐了煙淡漠一笑:“抱歉。”

折返回二樓,陳泊正靠在椅子裏舒舒服服喝酒聽歌:“這歌還真好聽,你的沈小姐怎麽和你品味一樣,還是你們從前就在一起聽?”

徐行知坐下:“好聽你就多聽。”

“聽著呢。”陳泊挑眉,“我剛才花錢又點了一遍,沒署名,就說送給你的沈小姐的。”

他張口閉口你的沈小姐,徐行知:“你能閉嘴嗎?”

“不能。”陳泊敏銳道,“你身上女人香水味好濃,又被搭訕了?”

這個又字源於陳泊對徐行知女人緣的體會,一副好皮囊,偏偏心性淡漠,大學時不知惹得多少姑娘芳心破碎。

樓下,男歌手這次帶著捧場的笑意說:“接下來這首歌跟上首一樣,是由在場的一位先生送給剛才的沈小姐的。”

他話音一落,酒吧裏響起暧昧的鼓掌起哄聲。

大家都愛這種公然調情的戲碼。

吧臺邊,沈清央怔了下。

下意識回頭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也對,他根本不會做這樣的事。

喻哲從洗手間回來,回到吧臺旁:“誰給你點的歌,遇到朋友了嗎?”

沈清央搖頭。

他開玩笑:“陌生桃花啊沈律。”

沈清央用紙巾擦拭著玻璃杯壁上的冰霧,靠著吧臺問剛才搭話的調酒師:“我能知道是誰點的歌嗎?”

調酒師打了個響指:“幫你問問。”

沒一會兒,他帶來消息,是一位姓陳的先生。

陳。

沈清央抿了口橙汁。

“認識?”喻哲問。

她搖頭,交際圈裏還真沒有姓陳的朋友。

二人在酒吧待到十點半,在樂隊唱的幾首歌裏,沈清央點了一杯果酒慢慢喝著。

結束後,喻哲叫了個代駕,開車先把她送回家。

沈清央在車裏算了今晚的賬單,連同自己點的那首歌,一起給喻哲轉了過去。

道別後下車,看著喻哲的車掉頭,她低頭去摸包夾層的鑰匙開門。

找不到。

沈清央清醒幾分,走到路燈下對著翻找。

包裏的東西不多,無非是紙巾和一些證件,來來回回翻了幾遍都沒找到。她心一涼,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最好是忘在辦公室了。

正想著打電話給誰來幫自己開門,綠茵道上緩緩駛來一輛黑色奔馳,車牌號眼熟。

車停在離門前不遠的地方,穿著綠馬甲的代駕從駕駛座下來,透過窗戶和副駕駛的人說話。

沈清央等代駕離開後走過去。

“哥。”

徐行知靠在座椅裏,聞聲撩了下眸。

“我鑰匙找不到了,你鑰匙給我用一下,我去開門。”

他從始至終沒說話,從儲物格中拎出鑰匙遞給她。

沈清央接過鑰匙去開門,到手的一瞬間她發現不對勁,徐行知的鑰匙上墜著一個小羊掛件,路燈下,和她的一模一樣。

……

她腳步驟停。

回眸看了一眼,開完門,沈清央回到車旁,伸手把鑰匙遞過去。

徐行知來接。

她沒松手。

小羊掛件在車窗黑色的分界線上來回晃動。

“哥,我的鑰匙是在你那裏嗎?”

徐行知先松了手,靠回去:“車裏撿到的,原來是你的。”

這掛件她用了許多年,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在用,甚至他給她的備註都是小羊的emoji。

他怎麽會不知道。

沈清央抿唇,輕聲:“是我不小心落下了,抱歉。”

他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能還給我嗎?”

“忘了放哪兒了。”

“徐行知。”她努力壓著性子。

車裏的男人唇角微彎:“怎麽不繼續喊哥了?”

沈清央把小羊掛件拆下來裝回自己的包裏,彎腰將鑰匙從車窗裏遞進去,低聲:“哥,給我吧。”

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他掌心溫度很燙,骨節咯著她的肌膚。

沈清央抽不回手,睫毛猛地顫了一下。

“今晚的歌好聽嗎?”徐行知偏過頭來,嗓音輕得像隨夜風落地的梧桐葉。

他果然在。

沈清央嗅到他身上酒精混雜煙草的氣息。

她記得他是不抽煙的。

“說話。”

沈清央不吭聲。

隱隱對峙中,她腦海裏閃過很多畫面,音樂聲流淌的酒店,她窩在徐行知懷裏看他寫的那些代碼,運行成功後,她代替筆記本被他抱到圓桌上。

那些廝混的年少時光,他隨手點開的歌單,雕琢了她後來的音樂偏好。

皮膚熨帖的力道驟然收緊。

沈清央在隱約的痛意裏回神,垂眼輕聲:“一首歌而已,當然是好聽的。”

“是嗎,那人呢?”

“什麽人?”

“喻哲。”

徐行知垂眼,看著她的眼睛:“或者換句話說,同一首歌跟兩個男人聽,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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