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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香包◎

他故意的。

裴亦說,他在院子裏遇到行知哥,徐行知說天氣熱,讓他去客廳裏等。

於是就有了被撞見的那一幕。

徐行知的身形擋著,裴亦完全在沈清央視野盲區,她與徐行知若有若無的親密,都盡數落入裴亦眼中。

他放她與裴亦去聽樂隊,看電影。

她被裴亦追著問了一下午。

徐行知。

四月,餐廳中暖氣不再,溫度不冷不熱,沈清央面無表情吃完一塊鮮嫩的清蒸鱸魚,用濕巾擦手。

裴亦捕捉她的神情:“生氣了?”

“……”

“你是生我氣還是生行知哥的氣,我好像什麽也沒幹吧。”裴小二苦著臉。

沈清央也知道自己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不過一段往事,只是突然又出現在腦海中了而已。

抿口紅茶,她放緩神情:“沒有,剛才被魚刺紮到了。”

裴亦松口氣:“你慢點吃。”

“嗯。”沈清央把註意力拉到到食物,“這家餐廳蠻好吃的。”

不是那種只有裝修沒有味道華而不實的藝術餐廳。

“那當然。”裴亦哼笑了聲,“小爺帶你吃的還能不好吃?”

論吃喝玩樂誰能比他更擅長。

飯後甜點上的是朗姆酒冰激淩,口感軟甜,裴亦不愛吃甜食,於是沈清央把他的那份也吃了。

結賬時,服務生不小心把桌上的殘茶打翻,液體濺到裴亦手上。

他去衛生間洗手,沈清央下樓從前臺那兒撿了兩顆檸檬糖,邊吃邊等裴亦。

百無聊賴,她查看手中賬單。

這一頓飯是挺貴的。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沈清央擡頭,幾步之遙的包廂外立著一道清頎身影,白襯衣,西裝搭於臂間,背影說不清道不明地吸引人。

他正在和對面二人交談。

那中年人沈清央認得,是遠盛集團的成總,律所大客戶。

至於另一個年輕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沈清央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研究手中的賬單。

沒一會兒,三人從她面前經過,徐行知腳步幾不可察地停了一下。

似乎有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掠過。

“央央?”

裴亦從洗手間出來,伸手彈她額頭,“想什麽呢?”

“嗯?”

裴亦奪過她手裏的賬單:“有什麽好看的,小爺找你吃飯還能讓你花錢嗎?”

沈清央微頓,委婉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出神。”

裴亦:“……”

賬單揉皺丟進垃圾桶,裴亦吃了沈清央手裏的另一顆檸檬糖,氣哼哼往外走。

餐廳門口,徐行知剛送走成家父女。

夜色清沈,黑色門頭下壁燈散發出幽幽柔光,二人前腳踏出門,後腳裴亦張嘴就喊:“行知哥?”

男人回身。

光暈勾勒著面部輪廓,薄唇,鴉羽般的睫毛,比之從前,氣質愈發成熟。

裴亦十分熟稔地與他說話:“剛才那兩個人是你朋友嗎?”

徐行知:“公司客戶。”

裴亦點點頭:“哥你開車了嗎,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你們先走。”

沈清央自始至終安靜地站在裴亦身邊。

徐行知目光掃過她荷葉領的漂亮長裙,包上墜著的小柿子香包,最後,是裴亦手上晃著的車鑰匙,那裏掛著一個同樣的香包。

年輕男女,十分般配。

席間酒喝得有點悶。

二人經過,徐行知忽然喊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清央停步,回答:“今天下午。”

“裴亦去接的你?”

“他剛好有空。”

徐行知輕輕點頭,他們側著身子說話,呼吸間氣息沈浮,他看著她鮮紅的唇:“你們喝酒了。”

“沒有。”沈清央搖頭,柔光裏,皮膚白皙如玉。

裴亦順口補充:“甜品裏加了朗姆酒,央央吃了我沒吃。”

他怕徐行知誤會他酒駕。

聽到裴亦數十年如一日的親昵稱呼,徐行知面色漸淡。

“哥。”沈清央轉頭,輕聲結束了這場對話:“你記得叫代駕,路上註意安全,我們先走了。”

夜風輕晃,徐行知溫和笑了:“好,多謝關心。”

-

周末兩天,沈清央在家休息,彌補精神。

周一上班,晨會開了兩個小時,結束後草草做一些整理便到了午飯時間,她和蔣姝林竹一起在寫字樓附近吃飯。

林竹上周去了遠盛集團做對接,聊起八卦:“成總千金從國外回來了,不得不說,成總是真寵他女兒,投胎好才是真的好。”

蔣姝:“你見到了嗎?”

“當然。”

“跟成總像嗎?”

“一點不像。”林竹挑眉,“估計隨她媽,漂亮著呢。”

沈清央聽著她們閑聊,腦海中忽然閃過兩幅畫面,在夢京會看到的和徐行知說話的姑娘與上次去維斯時碰見的。

是同一個。

遠盛成總的女兒。

也不意外,只是挺巧合的。

吃完飯,沈清央順手從樓下買了一杯手打檸檬茶,午休時她睡不著,靠在椅子上給照片修圖。

有在雞鳴寺拍的,也有拍的食物。

而後,編輯成九宮格,發在朋友圈。

她朋友圈更新得不頻繁,但不是完全沒有,隔一段時間會更新一組生活裏隨手拍的照片。

朋友圈發出去沒多久,沈父給她點了讚,聊天框跳出新信息:[又瘦了]。

沈清央彎唇笑,回覆:[哪有,比你上次回來胖了五斤。]

沈父:[胖點好看,你太瘦了。]

沈清央回了一個小熊吐舌頭的表情包。

父女二人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沈父作為公司技術人員常年駐外,唯一能給女兒的補償就是零花錢。

自成年之後擁有自己的銀行卡開始,沈清央每個月都會收到沈父打來的零花錢,對她來說多得根本花不完。

後來有了工資,她幹脆不去動那張銀行卡,權當攢錢。

和爸爸簡單聊了幾句,退出聊天框,沈清央點開提示小紅點,喻哲給她點了個讚。

他還在那條朋友圈下留言:[這是在南京出差嗎?]

她回覆他說已經回來了。

關掉手機,沈清央半躺在椅子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午休結束後,她被鄒瑾叫到辦公室。

“一個外勤。”鄒瑾說,“你收拾一下,去北興工業園。”

沈清央面露疑惑。

“維斯打來電話讓我們派個人去。”鄒瑾遞過來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便簽紙,“你到了之後聯系這個號碼,會有人接你。”

沈清央還是不解:“我過去幹什麽?”

如果是法務方面的事情和咨詢,不應該由法務部和她對接嗎?

鄒瑾波瀾不驚,語氣平靜:“客戶的要求,客戶付錢。既然他們要人幫忙,你過去就是了。”

這話說得沒錯,她們這行本質就是服務業,提供服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客戶花錢買的時間。

回到工位,沈清央在OA系統裏申請了外勤。

蔣姝靠過來:“去哪?”

“維斯的外勤。”

“去吧。”蔣姝揮手。

北興工業園地處北郊,距離城區有一些距離。一個半小時後,沈清央從出租車上下來,在園區門口撥了便簽紙上的號碼。

“嘟嘟嘟——”

“餵,您好。”

電話接通,對面的男聲彬彬有禮。

“你好。”沈清央說,“我是觀越派過來的律師,您方便來門口接一下我嗎?”

“沈律?”對面略微停頓,笑道,“好,麻煩您在保安亭稍等,我這就過去。”

“麻煩了。”

午後陽光正盛,天氣晴朗氣溫也隨之升高,沈清央在陰涼地等了一會兒,遠遠看見一輛接駁車駛來。

來接她的人很年輕,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模樣。

“沈律你好。”岑川主動自我介紹,“我姓岑,是徐總的秘書。”

原來是徐行知的人,難怪讓她覺得氣質做派熟悉。

“你好。”沈清央和他淺淺握手。

“今天有一場科展會,維斯是主辦方。”岑川說,“徐總帶研發部的人過來交流合作,希望沈律能幫忙做一些記錄,規避風險。”

沈清央看了他一眼。

岑川笑著,表情很客氣,看不出任何異樣。

沈清央微笑:“岑秘書下午事務纏身?”

岑川輕扶眼鏡:“是有些忙,辛苦沈律過來一趟。”

她安靜往後靠。

接駁車停在展廳前,沈清央下車跟著岑川進去,對方從接待處取了個工作人員的牌子給她。

展廳工業科技感十足,灰白色調設計,冷氣襲人,自動開合的智能識別門將展廳完全與室外隔絕開。

岑川將她帶到了徐行知面前,徐行知今天穿得簡約而正式,黑色袖扣,西裝領帶筆挺規整,人群中,出色的英俊。

“徐總。”

徐行知正在和別人講話,聞言回頭。

頓了下,他同那人說稍後再聊。

“沈律。”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稱呼她。

沈清央拿著工作人員牌:“徐先生,觀越提供的法律是按小時計費。”

且價格不菲。

“我知道。”

徐行知看著她,眸色平淡:“沈律過來路程花費了多長時間?”

“一個半小時。”

他點頭:“岑川,報給法務部的計時加上沈律通勤的三個鐘頭。”

岑川應好。

手裏的工牌掛帶滑落,徐行知伸手接住,擱回沈清央掌心:

“還有什麽問題嗎?”

沈清央垂眼,默不作聲地戴上工牌。

後面幾個小時,她和岑川一起跟在徐行知身後。

需要用到她的地方實在寥寥,岑川是位非常優秀專業的秘書,幾乎是有問必答,和他老板一樣溫和有條理,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錯。

維斯主辦的這場展會參與公司眾多,都是走在行業領域前沿的公司,沈清央環視會場,偶爾會看見幾個眼熟的公司老總。

更多的是只在新聞上見過的新貴,和徐行知交談的時候對方視線落到她身上,流露幾分好奇。

“這位是維斯的?”

徐行知淡笑:“觀越律所的律師,為我們提供法律服務。”

對方恍然大悟:“觀越,挺有名的。”

徐行知輕描淡寫看過來一眼。

沈清央從隨身包中取出一張名片,帶著得體的笑意遞過去:“您客氣了,這是我的名片。”

“原來是沈律。”對方捏著名片,誇道,“這行不容易,沈律年輕有為。”

逛完一圈展廳,沈清央遞出去十幾張名片,她這時才察覺出徐行知與人溝通的能力,深入淺出,寥寥幾句就能將對方的話頭引到自己想要的軌道上。

自由參觀結束,地點轉到隔壁的演講廳,由技術人員們演講展示。

沈清央跟著徐行知落座第一排最右側的位置。

左側前方有媒體和拍攝人員架起設備拍攝,他們坐的位置剛好安排在了相機視野盲區,不會入鏡。

沈清央無心聽演講,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半瓶。

沙發是雙人座,她的包擱在二人中間,徐行知把玩著包上懸墜的香包。

修長的手指,幹凈,漂亮。

香包隱隱散發著微弱香氣。

“裏面有什麽香?”徐行知問。

“好像有肖楠、柏木……”沈清央也不大記得了,她只瞥過一眼包裝背面。

“裴亦送的?”

她輕怔,搖頭:“我送他的,在南京出差的時候買的。”

徐行知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小柿子從冷白指尖滑落。

沈清央微微沈默:“只買了三個,一個給裴亦,另一個給了琴姨。”

他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

演講人的聲音由音響擴到廳裏每一處,在嘈雜裏,二人之間陷入莫名的安靜。

徐行知胳膊搭在沙發扶手上支著臉。

扣子解開,他的西服自然垂至身側,沈清央把香包掛正時手指無意碰到,布料冰涼順滑。

她低著眼:“哥。”

“不是徐先生嗎?”他問。

“徐行知。”

他輕輕笑了一聲。

沈清央放緩聲音:“你為什麽要讓我過來?”

徐行知偏過頭:“為維斯提供法律服務,不是沈律師的工作嗎。”

她無聲地看著他。

“別這麽看我。”徐行知指尖重新勾過香包捏著玩,語氣淡淡,“幫你介紹認識一些客戶,不好嗎?”

【作者有話說】

妹寶:你最好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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