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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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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這一晚上難熬,胤礽趴在床邊到天亮,醒來時,他茫然四顧,看到窩在被子裏的小十八,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麽在這裏。

他伸手摸了下小十八的額頭,頓時急得跳起來:“太醫,快來人,胤衸發熱了。”

金太醫就在隔壁帳篷,聽到太子喊叫立馬提著藥箱沖過來,撩開簾子一進去就看到太子在給十八阿哥蓋被子。

“太子爺,不須把被子扯得如此高,會掩住十八阿哥的嘴。”

金太醫扯下被子,看到十八阿哥脖子上的一圈淤青,他目露震驚:“這……”

“昨兒晚上孤睡著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小十八脖子就成這樣了。未免皇阿瑪擔心,這事兒還是別跟皇阿瑪提了,金太醫知道該如何做吧。”

太子目露威脅,似金太醫敢不幫他,他就要當場殺了金太醫一般。

金太醫猶豫,躊躇:“臣,臣不能欺君,況且皇上會過來,臣……”~

“金太醫,就算孤不是太子,也有千種手段叫你金家家破人亡!”

金太醫跪下,顫唞著手從藥箱裏拿出一瓶藥:“這藥能掩蓋一些印子,加上熱敷,若消得快些,兩三日印子就沒了。”

太子微擡下巴:“你給十八擦藥。”

金太醫趕緊給十八阿哥擦藥,又給他把脈,重新寫了藥方叫藥童去熬藥,又用了針灸散熱。

這一番忙碌下來,十八阿哥的高燒稍退,等康熙過來時,十八阿哥已經能睜眼了。

太子還穿著昨日那身衣裳,康熙冷哼:“朕起身時聽說十八又發熱了?”

“是兒臣照顧不周。”

“既是你照顧不周,那就將功補過,把小十八照顧好了。否則,朕這次絕不輕饒你。”

康熙今日還要接受蒙古王公拜見,不能久留,只安排幾個太監在帳篷外伺候,不讓伺候的人進帳篷,只叫太子照顧。

太子如蒙大赦,真就親手照顧小十八,餵藥、擦身子等活兒,他從不假手於人。

小十八前兩日裏一直渾渾噩噩,待到第三日,高熱轉為低熱,康熙這才松了口氣。正好,小十八的病好了大半,他該辦的事都辦完了,明日出去科爾沁左翼前旗塔達布郡王的領地。

這幾日小十八在養病,挨了打的胤祉也在養病,第二日出發的時候小十八跟胤祉一輛馬車。

“老三,小十八的病還沒好全,路上你多照顧些。”

太子自覺小十八脖子上的瘀痕已經全散了,他無意中犯的錯被遮掩過去了,今日神清氣爽,說話聲量都比前兩日大一些。

胤祉輕哼一聲,看太子十分不順眼。同樣和蒙古王公喝酒,憑什麽太子一點事兒都沒有,他就要挨十杖?

太子才不管老三是何態度,把小十八這個麻煩交出去了,他也就不管了。

去科爾沁途中,太子隨侍在康熙身邊,端茶倒水,小心謹慎,不肯多說一個字,就怕說錯了叫皇阿瑪不喜。

康熙心軟:“這裏不用你伺候,你自行去休息吧。”

太子微微擡眼看皇阿瑪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兒子犯了錯,兒子想……”

康熙放下手中書卷,問他:“十八發熱的那天晚上,朕叫你好好想想,隔日早晨來見朕。朕那日忙,也沒顧得上,朕問你,這都四日了,你都想出些什麽來了?”

太子跪下,眼淚如泉湧:“兒子作為兄長沒有照顧好弟弟們,是兒子的錯。蒙古王公叫兒子去喝酒,兒子也該推脫,該先稟過皇阿瑪再做計較。”

康熙沈默了許久,才道:“胤礽,無論是作為儲君,還是為人兄長,你做得都不夠。等回京後,身上的差事先放一放,你先學會做好一個哥哥吧。”

“兒臣,遵旨。”

太子趴在地上,語氣委屈又不敢多言,朝著底下的臉無一絲委屈,叫人看了只會覺得恐怖嚇人。

胤礽長吸一口,感覺心好像被捏緊,只要力道再重一分,他就能當場死去。

“你這幾日照顧胤衸也累了,回你的馬車上吧。”

中間歇息一個時辰,該出發了,否則今晚上到不了科爾沁。

康熙擡腳帶著隨侍走了,許久,太子才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眼底的瘋狂再也藏不住。

胤祉的馬車就在不遠處,雖然聽不到皇阿瑪跟太子說了什麽,但是太子跪地不起的狼狽模樣他全部看在眼裏,心裏痛快極了。

小十八輕咳一聲,胤祉皺眉:“嗓子疼?你不是高熱麽?怎麽還嗓子疼?”

胤衸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就覺得嗓子不舒服。

“過來,三哥給你瞧瞧。”

胤祉把小十八拉到車窗邊,對著光想看看他的嗓子,胤衸擡起頭時,胤祉一眼就看出小十八脖子上有一圈顏色跟周圍皮膚不相襯。

鬼使神差地,胤祉伸出手掐住胤衸的脖子:“這兒不舒坦?”

胤衸難受地點點頭:“有點疼。”

胤祉松開手,腦子裏好像有個什麽爆炸了一般,他呼吸急促,控制不住手抖,老天爺,他好像拿住太子一個天大的把柄了。

“胤衸,這幾日都是太子照顧你?”

“嗯,我每次醒過來喝藥吃飯,都是太子哥哥照顧我。”

胤祉冷笑,什麽太子哥哥,他明明是想你死。

“你的病是金太醫給你瞧的?”

胤衸每次醒來除了見太子哥哥最多,其次就是金太醫,他記得,於是點了點頭。

胤祉握緊拳頭,好哇,證人也有了,太子這次絕對躲不過去。

太子都敢對幼弟下手,我看皇阿瑪這次還保不保他。

禦駕到科爾沁左翼前旗已經是傍晚了,塔達布郡王帶著兒子伊西班迪前來迎接,距離科爾沁左翼前旗不遠的左翼後旗多羅郡王岱布也在此等候。

看到他們,康熙非常高興:“塔達布、岱布,許久沒見,朕瞧著你們身子健壯了不少。”

塔達布郡王彎腰行禮:“尊貴的皇帝陛下,多虧了你的英明領導,才讓我們科爾沁去年冬日少死了許多女人和孩子。沒有皇帝陛下,我科爾沁的漢子不會像今日這般強壯。”

康熙笑道:“科爾沁的漢子都是我大清的勇士,希望你們以後越來越好!”

塔達布郡王請康熙入帳坐定後,他把自己兒子伊西班迪帶到康熙面前:“皇上,這是我最優秀的兒子,他叫伊西班迪。”

康熙欣慰地點點頭:“好呀,塔達布,你的兒子以後定然會跟你一樣英勇,帶領蒙古八旗護衛住大清邊疆。”

“多謝皇帝陛下誇獎。”

康熙這話相當於提前的承諾,過幾年,待塔達布沒了後,科爾沁左翼前旗的下一個郡王就是他的兒子伊西班迪。

“岱布,今日怎麽不說話,這可不像你豪邁的性子。怎麽,齊世沒來,你連朕都不搭理了?”

“皇上說笑了,臣這幾日牙疼,肉不敢吃,酒不敢喝,說話都費勁。”

岱布愁眉苦臉地嘆氣,惹來康熙大笑:“朕當什麽事,原來是牙病了。正好,禦駕裏有太醫,叫太醫給你瞧瞧。”

“那就多謝皇上了。”

今日初到科爾沁,晚上自然有酒宴接待禦駕。前幾日太子和老三因為和蒙古王公喝酒讓康熙大發雷霆,今日又有酒宴,兩人都不敢喝,就算王公們敬酒,太子和胤祉都只敢喝一兩口,不敢放肆喝醉。

岱布不能喝酒,塔達布年齡太大也喝不了,兩人陪著康熙說話,下面科爾沁的其他低等爵位的蒙古王公自然不敢放肆,胤俄一個人就能應對他們。

喝酒到半夜,康熙乏了,宴會散了,康熙還不忘交代太子照顧好胤衸。

太子起身領命。

胤祉的帳篷跟胤衸的帳篷靠得近,他跟太子同行一段,見太子進了胤衸的帳篷,他冷笑一聲,給爺等著吧。

王帳裏,康熙盤腿坐在床上,臉色十分不悅。

“梁九功,塔達布和岱布兩個,今晚上一句都沒提過太子吧。”

梁九功點點頭:“奴才記得一句都沒提過,也沒給太子敬過酒。”

岱布整晚都沒喝酒,塔達布可是喝了好幾杯,竟然一杯酒都沒給太子敬。

“朕記得,上回來科爾沁,岱布和塔達布兩個陪太子喝了好幾杯。”

康熙喃喃自語,不需梁九功應聲,半晌,康熙緩緩道:“看來,糧食之事,比朕預想的影響還大。”

“叫人進來。”

康熙沒說叫誰進來,梁九功心領神會,幾息之後,進來一個蒙古漢子。

“今年很快又要入秋了,科爾沁的糧草準備得如何?”

“還未到秋收的時候,秋糧朝廷還未送來。上月朝廷送來的夏糧只有往年的八成,除了科爾沁右翼那邊有幾位王公不滿,科爾沁左翼這邊,岱布、塔達布等接了夏糧後,立即派人去了海參崴商量買糧的事。”

康熙沈默了許久,才問:“科爾沁去年買了糧食,今年還有銀子買糧食?”

“科爾沁和海參崴那邊主要是以物易物,科爾沁的藥材、牛羊等,好些都拿去換糧食。不僅是科爾沁,大部分漠南蒙古和東邊的一部分漠西蒙古,都跟海參崴那邊都有以物易物的交易。”

“呵,朕怎麽忘了,老九福晉手下有個大商行,什麽貨她吃不下?”

“老九夫妻和岱布他們除了買賣之外,可還有什麽值得說的?”

“九福晉手下的大夫每年都會來草原給人看病,岱布的額吉前些年生了重病,命懸一線,被九福晉手下的人治好了,就因為這,岱布跟九貝勒夫妻交情匪淺。”

“今年也來了?”

“今年還未來。”

康熙冷笑:“朕來了,他們就不來,這是防著朕?”

暗衛不敢說話,康熙又道:“科爾沁可有暗中支持哪位皇子?”

“暫時……應沒有。”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沒有暗中支持老九上位?”

“奴才覺得應該沒有,九貝勒這些年沒插手過朝堂之事,九貝勒本就無心……”

印證了心中猜測,康熙臉色好看了些:“老九,也就這點好處。”

若老九真敢聯合蒙古奪位,那如何也容不下他。

“梁九功,傳旨給內閣,待秋收後漕糧進京,優先送到蒙古。”

“奴才遵旨。”

天災不斷,朝堂動亂,最要緊的是保證北方邊疆安寧。北方安寧了,南方可慢慢調理。

康熙擔心蒙古有異心,蒙古卻不傻,他們知道自己的位置,若無大利益,並不會輕易帶著族人投奔誰。

太子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蒙古王公不支持他,定然是他給的利益不夠大。如若他給的利益足夠大,蒙古八旗都將為他所用。

太子以糧食為餌,吩咐手下人去接觸蒙古王公,只要蒙古八旗支持他繼位,他保證,朝廷每年給蒙古的糧食可以再加三成。

多出的三成糧食,蒙古就可養活更多的孩子,蒙古壯大只是時間問題。

太子提出這個想法時,手下大太監吳清勸他:“太子爺,多給蒙古三成糧食,朝廷糧倉就將被清空,以後遇到天災或者戰亂,朝廷將無糧食可調運。”

“沒有糧食,那就去海外買。”

“海外也提供不了這麽多糧食啊。”

太子怒道:“你個蠢東西,現在要緊的是孤繼位,其他事情都可以延後再議。”

可……皇上好端端的,您這會兒怎麽繼位?

吳清不敢說出這句話。

“蒙古不是眼熱海參崴那個港口嗎?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肯支持孤繼位,海參崴港口也可交給蒙古。

吳清領命退下。

當天晚上,趁夜色掩護,吳清偷偷去接觸蒙古王公。

吳清最先去找的是塔達布郡王的兒子伊西班迪,伊西班迪聽到海參崴出海口三個字立刻就心動了,但是他想到比猴都精的九福晉、四大商行、海軍、武器、藥品。

單要一個海參崴沒用,沒有懂行的人在其中牽線搭橋,沒有海軍護航,沒有武器,他們就算出海也買不來糧食。

藥品和糧食一樣要緊!

藥品如此重要,他們蒙古暫時培養不出九福晉手下那般厲害的大夫,如今,他們蒙古後代的小命都捏在九福晉手上,性病不徹底治愈,他們蒙古這點人口,很快就會繼續縮減。∮

太子的提議太想當然了,對他們蒙古來說,並不實用。

太子身邊的人用海參崴引誘,又拿朝廷往後多增加三成糧食說事,試圖打動伊西班迪,伊西班迪只是笑道:“我科爾沁和大清有過盟約,我們只效忠大清的皇帝。至於糧食,我們理解這幾年朝廷時局艱難,等日子好過些,我們相信皇上定不會虧待我們。”

伊西班迪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吳清試圖說服他沒有成功,隔日去找科爾沁右翼那邊的王公,還沒見到人,就被康熙身邊的暗衛抓了。

“胤礽竟敢!”

康熙大怒,對胤礽再次大失所望,頭一回,康熙動了廢太子的心思。

人就是這般,喜歡的寶物,放在心裏珍視的人,只要哪天破了個口子,你就會找出無數個不喜歡的理由。

“把吳清那狗奴才杖斃,其他事等回京再說。”

康熙強行壓著怒火,他還記得此時自己在蒙古,不能叫蒙古八旗看了皇室的笑話。

當天晚上,交由胤礽照顧的小十八又起了高燒,康熙的怒火有了發洩的理由,把胤礽劈頭蓋臉地怒罵了一頓。

“朕以為你真悔過了,把胤衸交給你照顧,你倒好,有空動歪心思沒空照顧弟弟,朕當真是瞎了眼了,錯看你這許多年!你看看你這樣,哪配當大清太子!”

胤礽跪地上挨罵,聽到皇阿瑪說他不配為太子,胤礽茫然地擡起頭,終於,皇阿瑪要廢了他嗎?

話一出口,康熙就知道這話不該說。

“好好照顧胤衸,胤衸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朕拿你是問。哼!”

康熙甩袖離開,胤礽疑惑地看身後貼身太監:“孤聽錯了?剛才孤聽到皇阿瑪說,孤不配為太子?”

貼身太監慌忙跪地上,這話他一個奴才如何聽得?

“吳清人呢?”

“吳總管早上出去,這會兒還沒回來。”

胤礽明白了:“呵,露出馬腳,被皇阿瑪抓了?”

他早該猜到了,皇阿瑪這般罵他,定然不是因為他沒照顧好胤衸,肯定是因為他派人和蒙古王公接觸。

“主子,十八阿哥喊身上疼。”

“叫他疼著吧,生病哪有舒坦的。”過了會兒,胤礽被胤衸吵的煩了:“狗奴才,還不過去伺候。”

小太監忙拿了濕帕子給十八阿哥擦臉。

胤礽腦子裏想的都是皇阿瑪和蒙古王公,睡不著,也坐不下,一晚上都在帳篷裏走來走去。

胤衸病情反覆,兩日未好,伊西班迪主動說海參崴那邊有治退燒的藥,不如去海參崴一趟,把九福晉身邊的大夫請來。

胤俄連忙道:“皇阿瑪,兒子可帶人快馬去海參崴請大夫。”

“朕身邊的太醫難道比不過幾個江湖郎中?胤俄,別以為朕不知道,去給胤衸請大夫是假,你想去海參崴見老九是真吧。”

胤俄跪下:“皇阿瑪恕罪,兒子只想給胤衸請大夫。”

“哼!梁九功,吩咐他們收拾準備,一個時辰後啟程回京,同時發旨快馬送回京城,吩咐太醫院醫正趕來。”

“奴才這就去。”

康熙精神高度緊繃興奮又頹然,這時候整個人的情緒一碰就炸,但是,他依然分得清什麽事最要緊。

侍衛快速整頓,一個時辰後從科爾沁出發往京城去,一路疾行,晚上在西白河不遠處紮營,這兒距熱河行宮已經不遠了。

胤衸高燒反覆,金太醫和朱太醫手段用盡,晚上子夜時,胤衸高燒加重,金太醫河朱太醫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恐慌,十八皇子只怕救不過來了。

“朱太醫,十八皇子之事怪不到你頭上,我若是……還請你照顧我家人。”

十八皇子被太子掐傷之事後,金太醫一個人去給十八阿哥看診,就是不想牽連朱太醫。

朱太醫嘆氣:“咱們都是太醫院的老人了,上面的人愛遷怒,你還能不懂?你一個人哪裏頂得了罪。”

十八阿哥只怕活不了了,兩位太醫擔不起這個責任,太子爺也擔不起,他得到消息後埋頭就往皇阿瑪的大帳跑去,不等連帳外守衛通傳他就闖到了內帳黃幔城,跑到最後一道簾子時,被梁九功連忙攔住。

“太子爺,您就算有急事也稍等等,容奴才進去通報。”

“你快些,胤衸高熱,快不行了。”

梁九功被嚇壞了:“晚上紮營的時候不是還好嗎?”

“情況有變。”

梁九功慌忙跑進去通報,康熙只披了件外衣就急匆匆出來,瞧都不曾瞧太子一眼,路過他往胤衸帳篷而去。

胤衸命懸一線,康熙抱著胤衸流淚,胤祉、胤俄並另外三個小皇子都起了,都在帳篷外站著。

胤礽跑回來,不敢進帳篷,也在門口站著。

“皇上,太醫院醫正到了!”

“快進來!”

太醫院大夫接到旨意後騎馬趕來,路上一點都不敢耽擱,就算天黑,打著火把也要趕來。但,他們到得太遲了,胤衸呼吸漸弱,湯藥不進,針灸刺激穴位、放血等法子都使過了,藥石罔效。

“皇上節哀!”

太醫正最先跪下,其他太醫跪倒一片:“皇上節哀啊!”

半個時辰後,胤衸在康熙懷裏死了,康熙哀嚎如同失去幼崽身受重傷的老獅子,無人敢上前碰觸。

可這樣也不是個事,最後,還是梁九功哭勸道:“皇上,哀大傷身啊,十八阿哥若是知道皇上如此傷心,定然也不願意見到。”

“皇上,叫十八阿哥躺著吧,奴才們好伺候十八阿哥穿衣。”

康熙痛哭流涕,最終還是放下了小兒子,被梁九功扶回王帳。

康熙一走,帳篷外跪了一地的皇子、侍衛等才敢起身。

胤祉看太子一眼,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太子完了。

胤礽害怕極了,拉攏蒙古王公的事被發現,胤衸又死了,皇阿瑪會不會要他償命?

胤礽慌亂中跑了,最後不知道怎麽跑到王帳附近,他站在黑暗中,看到王帳縫隙裏露出的微弱的光。

左右沒見到巡邏的侍衛,他鬼使神差地,輕手輕腳地,緩緩靠過去。

隱隱約約,他聽到跟太醫一起趕來的內閣大臣馬齊稟報:明珠前幾日死了,張英也死了,張廷玉已回老家奔喪。

“鬼鬼祟祟,誰在哪兒?”

巡邏侍衛猛然大吼一聲,胤礽嚇得跪倒在地,他站起身慌忙要跑,卻被沖過來的侍衛按倒。

“快去稟報皇上,我們抓到一個探子!”

胤礽想解釋自己不是探子,可他的臉被死死按在地上,根本張不開嘴。

康熙疾步前來,身後還跟著馬齊、隨駕的簡親王雅爾江並其他王公、侍衛等。

“皇阿瑪,是我,他們抓錯人了!”

胤礽試圖為自己解釋,康熙對他徹底失望。

幼子離世,又突聞張英、明珠死了,眼中的眼淚還未幹,又面臨太子窺視王帳之事,康熙廢太子的心,再也壓制不住了。

康熙聲音嘶啞怒吼:“給朕把這孽畜拖到帳中來,把隨駕的大臣、侍衛都叫來!”

胤祉、胤俄等皇子慌忙趕去王帳,王帳內已站滿了先到的大臣、侍衛等,胤俄站在帳篷外就聽到皇阿瑪的痛哭聲。

“朕對不起大清的列祖列宗,竟然選了這等孽子為太子啊……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暴戾□□,殘害兄弟,朕容忍他二十餘年,他竟然愈發張狂,竟然敢窺視朕之起居,這是要幹什麽?”康熙泣不成聲。

“胤礽,索額圖之死你是不是還嫉恨朕?索額圖結黨營私,你作為太子竟然不加約束,朕為大清除害,他死了,你恨不得為他戴孝送終,這些朕都忍下了,如今你窺視朕之蹤跡,是要為索額圖報仇嗎?你要刺殺朕還是毒死朕?”

胤礽哭著搖頭:“皇阿瑪,兒子不敢。”

“你只說不敢,沒說你不會。好啊,好啊,朕這些年,竟然寵出一條毒蛇來。有你這樣的兒子,朕寢食難安!大清基業,更不能交到你這等孽畜手上!”

康熙哭到抽搐,顫顫巍巍站起身:“馬齊。”

“臣在。”

“寫聖旨。”

康熙仰頭望著王帳頂上的吉祥如意紋,他道:“廢太子!”

只這三個字,無多餘字句修飾,就三個字!

馬齊提筆楞住,廢太子?

“朕說,廢太子!愛新覺羅胤礽,從今日起,不再是大清儲君!”

“聽明白了嗎?”

馬齊跪下:“皇上,您三思啊!儲君不可輕易廢除,會動搖國本啊!”

“哼,廢除這等孽畜就會動搖國本?他不配!”

“諸位王公大臣當個見證,朕言出必行,廢太子,絕不更改!”

康熙累了,不想多說一個字,把人都趕了出去。

胤礽,被侍衛關押起來,等回京後再處置他。

胤礽,廢太子,徹底死心了,他掙紮著瘋喊,又哭又笑:“這世上,哪有我這等窩囊的太子?三十三年了,我這個太子當了三十三年了!皇阿瑪,您該早廢了我,而不是擡著兄弟們壓我,不許朝廷重臣靠近我。皇阿瑪,我這一輩子,都叫您給毀了!我是您的兒子嗎,我是您的仇人啊!”

梁九功忙出來,跺腳急道:“還不快捂住太子的嘴,趕緊把人帶下去。”

康熙吐血,嚇壞了一眾大臣侍衛,太醫都被叫了過來。

太醫正把脈後道:“怒急攻心,皇上這段時日心緒定然不平靜,今日又大怒,身子受不住才吐血。”

“這該如何是好?”

“我等開個方子給皇上吃幾日吧。但,用藥只是其次,主要還是皇上自己得想得開,放開心胸,否則郁結於心,吃再多藥也無用。”

梁九功聽明白了,心病還得心藥醫。

心藥,如今上哪兒找心藥去?梁九功心急如焚。

胤祉擠開太醫和梁九功,跪在皇阿瑪面前:“太子讓皇阿瑪不悅,兒子可幫皇上除去太子,皇阿瑪自然不藥而愈。”

康熙瞪大眼,猛然坐起身:“來人,把胤祉拖下去,亂棍打死!”

胤祉慌亂,他說錯什麽了嗎?他只想幫皇阿瑪分憂啊!

康熙又吐了一口血,梁九功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三貝勒,您就別添亂了行嗎?”

“將這亂臣賊子拖出去,打死!”康熙怒吼。

胤俄忙跪下:“皇阿瑪,三哥豬油蒙了心了,皇阿瑪您別跟他計較,放三哥一命吧。”

胤祉這時候才知道怕,涕淚橫流爬到床榻前:“皇阿瑪饒命啊,兒子出言無狀,兒子再也不敢了,皇阿瑪饒命!”

康熙再次怒急攻心,暈了過去。♀

“皇上!”

太醫們慌忙沖了上去,簡親王把胤祉拉開,交給侍衛:“看管起來,等皇上醒來後處置。”

胤祉被帶下去,簡親王對胤俄道:“十阿哥,如今情況你也看到了,太子、三貝勒被拘,十八皇子去世,皇上吐血,如今這情況,你作為最年長的皇子必須擔起責任來。”

胤俄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麽辦。”

廢太子,皇上吐血,無論哪一件,說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整個營地人心惶惶,胤俄安排侍衛巡邏,同時看管好其他隨駕之人,皇阿瑪醒來之前,任何消息都不得傳出去。

若是被他發現有私傳消息,全部打死不論。

天亮了,康熙從昏迷中醒來,他下口諭,以最快速的速度趕回京城,路上不得耽擱。

醒來後的康熙依然是那個威嚴不可冒犯的君王,他說出去的話,自然沒有收回的道理。

當日傍晚趕回京城,坐到乾清宮的皇椅上,康熙發出第一道聖旨,廢太子!

內閣,六部衙門,本來半個時辰前就該散衙回家,聽到皇上回京,大夥兒都不敢走,沒想到居然叫他們聽到如此爆炸的消息。

戶部衙門。

胤禩的嘴角緩緩綻出一個微笑,真是沒想到,他等待多年的機會,竟然這就來了。戶部,總算是落到他一個人的手裏了。

沒有太子橫亙在中間,不僅戶部落到他一個人手裏,滿人大臣定會轉投他門下。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戶部左侍郎趕緊上前幾步:“給八爺道喜了。”

胤禩忍住笑:“喜從何來呀。”

“聽聞八爺府上惱人煩的麻雀被捉幹凈了,以後八爺能過上清靜日子,難道不值得道喜?”

剛傳出廢太子的消息時,就公然給別的皇子道喜,有些膽魄,戶部其他大人們以為左侍郎敢把話說明,沒想到他還知道借鳥抒胸臆,也是人才。

年前戶部查賬時,忠心太子的那位檔子房張大人已經被砍頭了,戶部左侍郎這位八貝勒的心腹,倒是安安穩穩度過來了。

這老小子,運氣可真好!年前逃過一劫,今年又碰上這等好時機,若八貝勒登上大位,他怕不是當年就要入內閣。

一想到位極人臣的內閣閣老,在場的人,內心頓時火熱起來。

“給八貝勒賀喜,聽說八貝勒府的花園美得別具一格,改日定要開場宴會請我等去瞧瞧。”

“給八貝勒賀喜呀,今日喜鵲叫喳喳,定然是有好事發生。”

有人開了頭,後頭的人不用動腦子都知道該如何拍馬屁。胤禩當戶部主理這麽些年,頭一回在戶部衙門內享受到舉目皆是門下客的好處,嘴角的笑意再也壓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戶部衙門對面的刑部,王掞慌忙進門道:“四爺,可聽到消息了?”

胤禛嗯了一聲,寫完手中文書,半晌後才擡頭看王掞一眼:“你有何事?”

王掞著急:“四爺,廢太子了!”

胤禛拿起另外一份待批閱的文書,一邊打開文書一邊道:“立太子是皇阿瑪的意思,廢太子也是皇阿瑪的意思,廢立都在皇阿瑪的一念之間。”

皇阿瑪回宮後迫不及待就發旨廢太子,胤禛不清楚皇阿瑪為何廢太子,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一時怒火,還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覺得,該再看看。

“四爺,明面上咱們得穩住,私底下也該動起來了,別一步遲,步步遲。”

沒有明說過,王掞、王進這些刑部衙門的主官,心裏都向著胤禛這個戶部主理。如今廢太子,其他皇子都有機會,王掞既是刑部尚書,又是漢臣,他自然想上位的是雍親王。

胤禛明白王掞的意思,他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沈得住氣。”

登上大位的機會有且只有一次,必須謹慎,必須一次就中,再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晚上,京城又安靜又沸騰,各家暗中傳遞消息密切,最後都匯聚到兩個地方,鐵獅子胡同的八貝勒府和雍親王府。

只一晚上,朝堂上的勢力就分成了兩股,滿臣支持的八貝勒,漢臣支持的雍親王。

雍親王延續一貫低調隱忍的作風,大清朝的漢臣天生喜歡逃避風險,所以以雍親王胤禛為首的這些人,都低調沈默,靜觀事態發展。

以老八胤禩為首的這批人,天生就覺得大清是他們滿人的大清,對大清國事更有當家作主的意識。

隔日,太子被拘禁鹹安宮,當天就有滿臣上奏,勸皇上別太為廢太子傷心,以及,為了朝廷安穩,必須趕緊定下新任太子的人選。

康熙置之不理,第二日,上奏要他趕緊選太子的奏書堆滿了禦案,上奏的官員涉及內閣、戶部、兵部、禮部、刑部、吏部、翰林院、理藩院、宗人府等等,為君四十多年的康熙敏銳地察覺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康熙顧不得養病,立刻召見內閣大臣,他盯上了馬齊。

“馬齊,前日在塞外,你說不能廢太子,會動搖國本。如今太子剛廢,你就上奏說要選新任太子?”

馬齊跪下:“稟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無儲君。如今天災還未完全過去,朝野動蕩,需要有儲君安定人心。”

“李光地、姚元景等人都未上奏立太子,就你馬齊一人上奏,你如此行為,是想說只你馬齊忠君愛國?”康熙拍桌子怒道。

馬齊磕頭:“皇上恕罪,臣僅僅是就事論事。”

“好一個就事論事,那明日早朝就來論一論,朕倒是要瞧瞧,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忠君愛國之輩。”

康熙此言已經算是威脅了,李光地、李德明、姚元景等漢臣都領會到了康熙的意思,馬齊有沒有領會到就不知道了。

第二日早朝,群臣皆知要論立太子之事,皆是早早就三五成群進宮。

胤禛、胤祺兩人並肩走來,還住宮裏的胤俄、胤祥、胤裪三人已經在大殿外等了他們好一會兒了。

“四哥,五哥。”

胤禛拍拍胤俄肩膀,小聲道:“今兒你們都別說話。”

胤俄驚,討論立太子,為什麽不能說?這不是讓八哥奪得頭籌嗎?

胤祺道:“我看皇阿瑪今日的態度不像是要立太子,倒像是……”想看看滿朝文武有多少人敢忤逆他。

胤裪猶豫:“我聽說很多滿臣和皇室宗親支持八哥。”

“放心,他們越支持,老八就越不可能。大清的主人一直都是皇阿瑪,皇阿瑪不點頭,誰說也沒用。若是不信,你想想之前皇阿瑪壓下眾多反對,一力支持四哥追繳國庫欠款的時候。”胤祺這個半局外人,看的比好多人透。

“四哥,五哥,喲,十弟你們也在。”

胤禩春風得意,他大步走在前頭,身邊圍繞著一眾大臣,阿靈阿、鄂倫岱、王鴻緒等人都在。

胤俄真是沒想到,佟家竟然支持八哥。要論關系,孝懿仁皇後佟佳氏曾養育過四哥,佟佳氏應該支持四哥才是。

時辰差不多了,胤禩笑道:“四哥在等人?那四哥先站一站,弟弟我先進去了。”

胤禩越過眾位兄弟,在大臣的簇擁中走進大殿。

胤俄撇嘴:“八哥不是自稱禮賢下士的賢王嗎?這還沒上位就得意起來了,看起來不太有賢明的樣子嘛。”

“十弟!”

“行吧,四哥不用叫我的名字,我不亂說,行了吧。”

胤祥拉胤俄一下:“四哥說得對,一會兒你可千萬別開口,我怕你一開口,把皇阿瑪的怒火吸到你自己身上了,到時候跟二哥三哥一樣被拘禁。”

太子被拘禁在鹹安宮,胤祉都沒被帶回京城,直接被拘禁在熱河行宮內一處偏房裏。

胤俄嫌棄:“可別把我跟三哥比,三哥那是活該,想殺太子他自己心裏想想就算了,還敢說出來,還敢去皇阿瑪跟前說,皇阿瑪當時若是沒被氣暈過去,三哥早就被打死了。”

胤裪、胤祥他們也沒想到,三哥一個讀書人,竟然說得出那麽狠毒的話。

“別說了,進去吧。”

康熙想看看如今的朝堂的這些大臣究竟有多少人敢反他,最後結果讓他臉色鐵青。

以馬齊為首的滿臣,以納爾蘇為首的愛新覺羅宗室,半數以上都聯名保奏胤禩為儲君,他們保奏的理由是胤禩賢能,仁義。

呵呵,賢能,仁義,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聽到這兩個詞都要發笑,憑借賢能仁義就能當皇帝,那也輪不到他們愛新覺羅家。

從大清朝往前翻史書,哪朝哪代的明君聖主是因為賢能、仁義被誇的?

康熙怒不可遏,這些滿人,這是宗室,他們不過是覺得老八好拿捏罷了。

這些人也不想想,沒有一個能幹的君王,大清幾年就被他們敗光了,他們還能頂著滿人、宗室的名號坐享其成嗎?

“老四,你何話可說?”

“稟皇阿瑪,您是大清之主,您做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兒臣無異議。”胤禛語氣堅定地表達支持。

康熙的臉色稍緩,扭頭看向老八那張笑臉時,恨不得撕了他。

“卿等意見朕已知曉,容後再議,退朝!”

康熙壓住怒火回宮,剛進乾清宮後殿,康熙吐血,渾身一軟往地上栽去。

“主子爺!”梁九功忙上去抱住,把人弄到榻上。

康熙顫唞著嘴唇,艱難開口:“不要聲張,叫太醫偷偷來。”

梁九功哭著點頭:“奴才吩咐下面人小心著去,定然不叫外頭人知道。”

梁九功急忙跑了,康熙緩緩閉上了眼。

宗親、滿臣,朕不嫌棄他們不爭氣,他們竟然敢忤逆朕!

真是好日子過多了!

康熙握緊了拳頭。

朝廷、蒙古、邊疆,朕一手扶持起來的大清,誰別想從朕手中搶走。

誰也別想!

宮裏的事能瞞住朝臣,絕瞞不了宮裏的人,特別是身居高位,又協理過六宮的有心人。

乾清宮請太醫,德妃和宜妃很快就知道了。

太醫給皇上瞧病後,脈案都未曾寫一個字,德妃還是當日就知道了,皇上是因為吐血請太醫。

有胤俄這個通風報信的,廢太子前後的事德妃宜妃都很清楚,掐指算一算,短短幾日之類,皇上吐血好幾次了,皇上的身子真的撐得住嗎?

德妃和宜妃兩人對視一眼,立太子之事,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皇上若是中途沒了,皇室宗親和滿臣支持的老八,定然會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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