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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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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因為被蕭清堯遺忘, 荼茉被剝離他的記憶,哪怕她身處在他的記憶之中,卻只能眼看著有關自己的一切痕跡都被抹掉, 他倒是將她忘得徹底。

照這樣發展下去, 如果蕭清堯當真在龍牙海戰場上被魔王離千殤殺死……人死燈滅,記憶自然消失, 那她會不會也活不成?

荼茉不由焦慮起來, 眼看時光飛逝流過, 龍牙海很快就要爆發戰事,要怎麽才能阻止蕭清堯心口中箭, 怎麽才能保住他的命?

“蕭清堯!你能聽到嗎?”

“蕭清堯!!!”

荼茉湊到他身邊, 大聲呼喊著, 甚至試圖用力推他, 可她就像一陣風一樣, 輕飄飄地從他身邊穿過去,他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眼睜睜看著蕭清堯坐在窗邊, 自己跟自己下棋, 絲毫不知禍事已近,荼茉又喊又叫各種折騰,卻怎麽都無法引起他的註意。

這下可好, 怕是真要給離千殤陪葬了。

荼茉洩氣地坐在窗臺上,發洩一般來回甩著衣袖, 甚至連拂起的風都微乎其微, 僅僅只能掀動一片梨花瓣。

她將落在窗臺上的梨花瓣拂來拂去,無奈地看著蕭清堯又和自己下完一局棋。他將棋盤推到一旁, 露出鋪在案桌上的地圖,然後又翻開一卷兵書, 邊看邊在地圖上做標記,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

算算時日,還有不足一月,龍牙海就會爆發戰事,難道就這麽坐以待斃?

荼茉恨不爭氣地照著蕭清堯的頭揮了幾拳,正想再罵他幾句,忽然看到他往地圖上的龍牙海位置,標下一個三角號……不知是什麽意思?

看著地圖上龍牙海那三個字,再看看旁邊下完的棋局,荼茉忽然想起蕭清堯教她下棋的時候,給她講過什麽是生門和死門……心念一動,她連忙拂起兩片雪白的梨花瓣,一片落到“龍牙海”位置,一片落到棋盤上死門那顆黑子上。

隨手將龍牙海那片花瓣拂開,蕭清堯繼續查看地圖,根本未察覺那花瓣有何異常。

荼茉便再次用力吹動花瓣,又將那一片落到龍牙海。

蕭清堯正在翻看兵書,好一會兒才又看向地圖,目光卻落到魑魅森林那邊,不知在想些什麽。

荼茉沒辦法,只好又拂起一片片花瓣,每一片都疊到“龍牙海”那三個字上,連續疊加七八片,變成厚厚的一小摞堆在那裏。

窗外沒有風,窗臺上散落的花瓣卻不停飄落到地圖上,而且每一片都疊在龍牙海……這一份異常,終於引起蕭清堯註意。

峻挺的眉峰微微蹙起,他盯著那一小摞花瓣,有些不可思議地瞇起眼睛。半晌,他擡手捏起那些花瓣,丟到窗外,然後目光盯著窗臺上那些花瓣。

顯然,他想看是巧合,還是真的有異常。

荼茉連忙再接再厲,用力將窗臺上的花瓣拂落到地圖上,再次吹到龍牙海,一片,兩片,三片……

眼看就要疊到第四片的時候,蕭清堯變了臉色,拔劍而起,森冷鋒利的斬魄劍指向那扇窗,寒聲冷斥:“什麽人?出來!”

荼茉沒有理會他,繼續挪動花瓣,一片一片疊在一起,一堆疊放在龍牙海,一堆疊放在棋盤上的死門。

這樣子,他應該能看懂了吧?

森冷的威壓覆壓下來,蕭清堯用神識查看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是案桌上那些花瓣,明顯有人在作怪。只是不知什麽邪物,竟然連他都抓不出來?

狹長的鳳眸墨色幽深,緊緊盯著那兩堆花瓣,“龍牙海”和……死門?

他環視四周,冷聲問:“不知閣下何方高人,有何見教?”

荼茉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他明白,想了想,又吹過來一片花瓣,落到地圖上幽冥魔域的位置。

蕭清堯眉峰蹙得更緊了:“魔族?”

荼茉又在幽冥魔域的位置,疊加了第二片花瓣,作為對他回答的肯定。

目光落到攤在案桌上的那本兵書,上面有很多字,荼茉盯著找了半天,又挪過來兩片花瓣,一瓣落在“箭”字上,一瓣落在“心”字上。

蕭清堯仔細查看了一會兒,疑聲道:“一箭穿心?”

總算他還不算太蠢,荼茉又挪過來一片花瓣,落在一個“是”字上。

意識到無形之中,當真有人在跟他對話,而他竟然完全察覺不出對方是何來歷,蕭清堯眸色沈了下來,面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握緊手中鋒利長劍,他再次發問:“你究竟是誰?有何目的?”

那兵書上的字有限,荼茉也無法翻動書頁,根本無法解釋清楚眼前狀況,只能不停地在那些位置反覆疊加花瓣,以此給他提醒。

龍牙海,死門,魔族,箭,心……一箭穿心?

蕭清堯似乎想到什麽,連忙召來他的副將洛奕川,吩咐他暗中去查龍牙海那邊是否有魔族異動。

荼茉終於松了一口氣,希望這樣能有些用處。

當初龍牙海一戰,魔族突然發動攻襲,蕭清堯臨危受命,來不及提前備戰,等不及援兵,所以才會被魔族圍困,被逼入絕境。

如今有她提醒,蕭清堯可以提前發現魔族埋伏,應該不會再被魔王射中了……吧?

一月之後,龍牙海戰事爆發。

蕭清堯果然早已摸清魔族兵防布置,將計就計,假裝敗走,然後誘敵深入,合而圍之,最終將魔王離千殤困死在海上,逃無可逃。

眼看著離千殤催動魔氣,張弓搭弦,狠狠一箭朝他射來,蕭清堯戴著護心鏡,早有防備,踏著桅桿騰空直上,擡手斬出劈裂山河的淩厲劍氣。

剎那間,魔王的魂體分崩離析,在洶湧翻滾的黑色魔氣中爆發出一聲淒厲愴然的嘶嚎。

荼茉眼前瞬時一黑,那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覺再次襲來,劇烈疼痛碾壓著她的胸口,仿佛要將她的身體全部碾碎一般……

再睜開眼,她發覺自己滿身是血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四周依舊是那個魔宮地底的祭壇,而蕭清堯正一襲雪衣纖塵不染地站在蓮花石臺上方,居高臨下俯瞰著她。

四周已經不見魔王離千殤的蹤跡,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荼茉連忙掙紮著爬起身,試探著叫了一聲:“蕭清堯?”

雪色身影緩緩落下,一步一步走向她,那一張清冷俊美的面龐已經改換成魔王離千殤的模樣,幽紫的眼眸陰沈沈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怎麽,夫人想見的人是他?”

荼茉心下驟然一沈,他是沈合!

伸手扣住她的腰,往身邊一帶,沈合垂眸打量著她:“雖然夫人之前暗算我,還想讓蕭清堯假扮我,不過看在你們幫我殺了離千殤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計較了。”

“如今我已魂魄合體,魔王歸位,蕭清堯更不可能再壓制我,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烏黑的墨發像水藻般蜷曲起來,沈合已經完全變成離千殤的模樣,只是那一雙紫眸要更深更冷,幽沈又陰郁。

他的身上浮現出漆黑詭異的魔紋,藤蔓t一般四處攀爬,甚至纏繞著他的脖頸,爬到他臉上,襯著那一雙暗夜極光般幽紫的眼眸,洶湧磅礴的魔氣猶如結為實質一般撼天動地,轟鳴震顫,昭示著幽冥的魔王歸來。

沈合鉗住奮力掙紮的荼茉,擡起她的下巴,低冷的語氣滿是威脅:“孤,再給你一次選擇,是做本王的王妃,還是去煉魔劍?”

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魔煞之氣十分兇烈,甚至比鼎盛時期的蕭清堯威力還要強悍,沒想到魔王合體之後竟如此可怕,荼茉不由冒出涔涔冷汗,自知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不管做他的王妃還是煉魔劍,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荼茉紅著眼睛用力扭頭,躲開他的手,厲聲道:“我選擇要你死!”

她吐出滿口鋒利的犬齒,猛地朝沈合咽喉咬去,又在沈合倏然色變,擡手一掌朝她揮去之時,被松開的右手暴漲出尖銳的指甲,利爪飛快朝他抓去。

她發作的太過突然,沈合即便將她打飛出去,陰郁蒼白的面頰上卻被抓出兩道深深的爪印,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

看著口吐鮮血撲倒在地上的荼茉,沈合擡起修長的手指,緩緩擦拭臉頰上的血,幽紫的眼眸一片陰郁。

“好,很好。”他瞇起眸子,擡手將荼茉抓起來,封住她的靈力,強制將她禁錮在懷中,“既然你非要找死,本王偏不讓你如意。就讓你留在孤身邊,永生永世都只能和本王在一起。”

擡手將她橫抱起來,沈合緩緩走出地宮,沈重的石門在他面前轟然打開,一直等候在外的魔族眾人感受到魔王的震撼與威懾,連忙伏地叩首,山呼臣服。

認清他是誰,變了臉色的麗姬連忙跪地磕頭,表忠心:“恭賀王上,得償所願!麗姬願肝腦塗地,追隨王上!”

沈合懷裏抱著荼茉,垂眸俯視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輕扯嘴角:“你以為你做了什麽,本王不知道?留你一命,不過是讓你看到今日結果。現在你已經看到了,便放心去吧。”

他話音剛落,瞬間一股魔氣便將麗姬包圍。連一絲聲響都未發出,眨眼之間,那個嬌艷的美人便被吸幹全部精血,成為一具枯槁的幹屍。

“三日後本王大婚,迎娶王妃。”沈合吩咐道,“該籌備的都準備好,不得有任何差池。”

跪在最前面的四護法怔了一下,遲疑道:“可是……王上,天族兵馬已經打過來了,二護法和三護法只怕快要支撐不住了!”

“怎麽,你覺得三天時間,不夠本王收拾那些天族?”沈合目光垂視著他,幽冷的紫眸戲謔又輕蔑。

四護法又害怕又激動,連忙俯首高呼:“王上威武!”

“王上威武!王上萬勝!”

“天佑魔族!魔族萬勝!”

……

四下跪伏的魔族士氣高漲、氣吞山河,紛紛大聲呼喊著,整座魔宮都回蕩著激動的呼喊聲。

沈合越過他們,走向魔宮深處,將荼茉帶到一座極盡奢華的宮殿裏,放到九龍擡柱的紫檀華床上,然後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你要幹什麽?”荼茉被他定住,整個身體動彈不得,不由驚得頭皮發麻,滿身血都要涼透了。

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扯開衣帶,將蕭清堯平素穿的那一襲雪衣脫下,隨手丟到地上,沈合一邊脫衣一邊打量著她,嘴角輕扯:“孤要先去料理那些天族,現在沒時間和你溫存。你留在這裏,等本王回來。”

眼看他將衣服全部脫掉,又從旁邊的紫檀木衣櫃中拿出一襲墨色描金衣袍,緩緩穿戴整齊,外面再披掛上一副玄色輕甲,顯然是要去上戰場,荼茉心念急轉,連忙道:“你不能把我丟在這裏!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怎麽知道這魔宮裏面沒有第二個存有異心的麗姬?萬一有人偷偷把我殺了怎麽辦?你必須把我帶在你身邊,時刻保護我的安全!”

扣著皮帶的修長手指停頓了一瞬,沈合回過身來看向她,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夫人可要聽話,不要亂跑。”

片刻之後,荼茉跟著沈合騰雲駕霧,踩著一團濃郁的魔氣,飛到魑魅森林上方。

放眼望去,一片狼煙,天族大軍已經跨過溟河,合圍到魑魅森林邊緣。魔族防線一退再退,血染石灘,屍橫遍野,眼看就要全線潰敗。

抱著荼茉飛越到一株高高的桐樹上,沈合將她放到粗樹枝上坐好,然後微微瞇起眸子,隨手一揮便攪動風雲變幻,整個魑魅森林裏爆發出嗡鳴的震顫和恐怖的嘶吼,仿佛深林之中有什麽可怕的魔物正在緩緩蘇醒。

“是魔王!魔王有了實體!他……他已經完全掌控了聖神的身體!”

“聖神還活著嗎?聖神只怕不妙了……”

“魔王的魂魄再加上聖神的神體,整個森林裏的魔氣已上升百倍不止,前線危矣!”

“聖神已被魔物控制,魔王非除不可!”

……

一片喧囂聲中,宛如地獄之門打開,只見那幽深密林中沖湧出無數森面獠牙、陰森可怖的魔物,那些是沒有化成人形的魔,卻遠比魔兵魔將還要可怕。

它們是兇殘嗜殺的惡魔,是沒有任何理智的魔鬼,天生貪婪渴望血腥,本能撕裂吞噬一切。

它們是恐怖的魔,是死亡和終結。

自從千年以前,蕭清堯斬殺前任魔王,打散離千殤的魂魄之後,魔王只能以魂體生存,整個魔族萎靡不振,天族這些神仙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危險的戰局了。

陡然間想起久遠的記憶,想起曾經魔族猖獗之時,那些陰森可怕的魔是如何血腥肆虐屠殺一切生靈,令人不禁打起冷顫。

重重法陣中央,聖手佛陀凝視著遠處高空那一尊淵渟岳峙的身影,居高臨下睥睨著天地,仿佛要將六合八荒都踏在腳下,天地之間,唯他獨尊。

右手結起無畏印,聖手佛陀閉了閉眼,沈聲下令:“諸天神仙,聽我號令,斬除邪魔,殺無赦!”

山呼海應的沖殺聲響起,整個魑魅森林外圍變成一片血腥漫天、殘肢亂飛的人間煉獄。

刀槍錚鳴,箭矢如雨,冰火陣法轟鳴作響,一道道雷霆閃電劈天斬裂,無數仙光法術縱橫落下,卻依舊抵擋不住那層出不窮的魔從森林深處爬出,洶湧的潮水一般撕裂所有觸碰到的一切,鮮血翻飛,慘聲呼嚎。

聖手佛陀轉修佛道以後,他練就的金色巨手只能守護諸天神仙安危,為他們提升法力加持,真正沖鋒在前,還是要靠那些常年征戰沙場的天兵天將。

可是戰神洛奕川已經隕落,紫極天王蕭清堯又被那魔王奪去真身,天族戰力大幅削減,即便諸天神仙能來的全都來了,卻還是無法抵擋魔族沖襲。

常威將軍戰死,五方雷將被殺,南鬥星君身受重傷,連聖手佛陀都被魔氣化成的流矢擊中,差點護不住天族法陣,被那些魔族挑了大營。

覆巢之下,沒有完卵,所有神仙都知道這一場大戰意味著什麽,全都不遺餘力拼命沖殺,但凡還有一口氣在便絕不退縮。

慕容舒同樣沖在前方,甩著鞭子擊飛一頭又一頭魔物,死活不肯退縮一步。

她身後是溟河,過了溟河便是南溟,那裏是她管轄的領地。如果這一番擋不住魔族,讓魔族大軍蹚過溟河,最先遭殃的便是南溟。

“公主小心!”柏煬不顧身上重傷還沒好,依舊堅持要上戰場。

他跟在慕容舒身邊左右沖殺,護她安全,然而最終還是力有未逮,緊急關頭為了救慕容舒,拼死沖上去擋在她身前,被兩頭兇惡的魔物撕裂胸膛,殷紅的鮮血濺了慕容舒一臉。

慕容舒驚呼出聲,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柏煬。她急急按住他的胸口,用靈力護住他的心脈,可是那些滾燙的鮮血怎麽都止不住,殷紅的一片,模糊了她的眼睛。

“柏煬!你堅持住!我帶你去找醫師!”慕容舒用力撐住他,想帶他離開前線,可是柏煬卻忽地一下將她抱進懷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斬斷從她背後撲來的魔物頭顱。

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雪,撲簌簌地飛揚在天地間,宛如在烈火和鮮血的戰場上唱起一支淒涼的挽歌。

東海龍太子帶著援軍趕來之時,整個天族兵馬已折損過半,屍橫遍野,流血漂櫓。

看到東海援軍趕來,天族眾人再次振奮起精神,死死將魔族抵擋在溟河陰岸,堅決不肯退後一步。

荼茉坐在高高的桐樹頂上,就在沈合眼皮底下,想要t沖開困住她的禁身術,正在暗中竭盡全力。

只是魔王的禁術實在強大,她憋得滿臉通紅,快要將奇經八脈都鼓爆了,依舊無法解開禁制。

眼看那些洶湧如潮的魔鬼已經殺紅了眼,天族大軍節節敗退,一旦溟河失守,南溟陷落,整個三界被魔族撕開一道裂口,再想攔住他們可就難了。

荼茉屢次嘗試卻又一次次失敗,眼睜睜看著站在她旁邊的魔王操縱著數不清的魔物血腥廝殺,仿佛已經看到未來三界戰火連天、生靈塗炭的模樣,就在她滿心焦急又絕望之時,忽然聽到隱約有個聲音在叫她。

“是我,蕭清堯!”

“聽到沒有?”

……

荼茉陡然瞪大眼睛,飛快轉頭看著沈合,可是魔王依舊在忙著操縱前方戰局,並沒有變成蕭清堯。

難道是她聽錯了?

她仔細去聽周圍動靜,可是除了遠處淒慘的喊殺聲和四周呼嘯的風聲,並沒有任何人說話的聲音。

大概是她頭暈目眩,產生了幻覺,荼茉不再胡思亂想,再次暗中調動靈力,想要將體內禁錮沖開。

就在她體內靈力激越鼓動之時,她再次聽到那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氣息細弱地呼喊道:“荼茉……聽見沒有?”

真的是蕭清堯的聲音!

荼茉心頭一個激靈,卻又不敢聲張,只能仔細豎起耳朵去聽周圍動靜,然後悄悄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蕭清堯在哪裏?

他能不能看到她?

“我能感覺到你,提醒我龍牙海戰事那個人就是你,對吧?”

“你的解法不對,聽我口令!”蕭清堯的聲音再次傳來,“抱元守一,心凝神靜,五靈束縛,冥封異行,內有霹靂,雷隱神名,道映吾身,封印解除!”

荼茉心頭砰砰直跳,連忙凝聚全身靈力,依照口令再次沖擊全身血脈,只覺耳膜裏轟隆隆一陣悶響,然後身體驟然一輕,魔王給她下的禁身術真的解除了!

“做的好!”

隨著荼茉靈力恢覆,蕭清堯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催促道:“你小心點,趕緊逃!”

荼茉雖然很想殺了沈合,可是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對手。當務之急,只能趕緊逃命。

她悄悄摸出藏在袖子裏的那枚青銅鑲嵌的玉珠子,趁著魔王不註意,快速召喚出雷鵬,然後從那高高的桐樹上一躍而下。

雷鵬唳叫一聲,於半空中接住她,然後便像閃電一般馱著她疾馳而逃。

魔王發覺她竟然逃跑,頓時震怒起來,連忙裹挾著一團魔氣疾追上去。

不過頃刻之間,他便攔住去路,一掌將雷鵬打落雲間,沖上去想要抓住荼茉。

荼茉驚嚇之餘,連忙騰身躲閃,一邊快速將所有昆侖奴全部召喚出來,圍著魔王群攻上去。

這些昆侖奴全都是上古妖邪,威力強大,即便是魔王對上它們也不由有些吃力,一時間妖魔大戰,地動山搖。

荼茉趁機連忙帶著雷鵬飛快逃跑,拼命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然而溟河那邊洶湧的魔物失去魔王指揮,一時威力大減,天族和東海龍族兵馬急速飛撲,很快便反殺回去,將那些魔物悉數斬殺,徹底突破魔軍防線。

聖手佛陀洞若觀火,很快便發現荼茉的蹤跡,語氣蒼涼沈郁,沈聲下令:“殺了那只狐妖!”

魔王不好對付,那就殺了狐妖,魔王自然也會死。

諸天神仙反應過來,連忙騰空而起,疾追上去,各種法術兜頭向荼茉劈去。

魔王發覺他們的意圖,連忙沖上去保護荼茉。

可是魔王腹背受敵,前有昆侖奴糾纏,後有天族追殺,一時間相救不及,荼茉被一道劍氣劈中,整個左肩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

漫天刀劍劈頭蓋臉朝她招呼而來,意識到天族那些人在打什麽算盤,荼茉氣得咬牙,連忙號令昆侖奴轉而去對付那些天族,然後燃起一簇簇憤怒的火球,奮力反攻回去。

可她一個人,哪裏是天族那麽多神仙的對手?即便有魔王相護,卻還是接連受傷,一次比一次兇險。

“讓你不聽話竟然想逃跑,現在可好了?”魔王一邊氣得咬牙,一邊不得不將她護在懷中。畢竟她死了,他也會死。

“荼茉,殺了魔王!”

蕭清堯的聲音又響起來,焦急萬分,“只要你殺了魔王,天族便不會再殺你!我的斬魄劍能為你所用,你只要默念一句‘斬魄劍來’,就能拿到它!快點殺了他!”

荼茉想起她曾經用蕭清堯的斬魄劍殺了大妖鬼車,大約是她的心曾經在他體內的緣故,所以她才能拿起他的劍。

只是她若當真殺了魔王,豈不是蕭清堯也會死?

似乎感覺到她內心的動搖和掙紮,蕭清堯急忙道:“我不怕死,我早就該死了!若不是我引魔物上身,也不會釀成今日局面!你趕緊動手!”

嫣紅的唇瓣緊抿著,荼茉緊皺著眉,喉嚨發堵,怎麽都無法念出那四個字。

不過短短一瞬間,魔王帶著荼茉這個軟肋,無法完全防備天族和東海龍族攻襲,一時間被圍攻得狼狽不堪,只能拼命奪路而逃。

意識到魔王要遁逃,天族眾人連忙封死通向魔域的去路。

倉促之間,魔王只好裹挾著荼茉,飛快逃向西南。

荼茉滿心惶恐,無法掙脫,就聽蕭清堯又沈聲道:“你這次逃跑,必然已經觸怒魔王,你再不殺他,他就要想辦法殺你了!你不必管我,趕緊動手!”

荒野的寒風呼嘯作響,不知不覺,雪已經下得鋪天蓋地,一片雪白。

身後天族眾人依舊緊追不已,感覺到魔王裹挾著她正在拼命奔逃,並沒有過多註意她……荼茉緊緊咬著牙關,終於在心裏默默大喊一聲:“斬魄劍來!”

只覺手心重重一沈,冰冷鋒利的斬魄劍已握入她掌中。

感覺到她手掌發顫,滿心猶豫,蕭清堯沈聲急促道:“不要再讓魔王作惡!快點動手!”

身後天族越追越近,好幾次差點傷到荼茉。

大約是魔王心神不寧的緣故,那一雙幽紫的眼眸裏面漩渦一般掙紮起來,猛地被一片漆黑覆蓋。

他緊緊抱住荼茉,滿臉痛楚掙紮間,拼命從牙關裏擠出一句話:“快點,殺了我!”

眼睜睜看著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再次被一片幽紫取代,魔王又奪取蕭清堯的身體,荼茉眼眶發熱,猛地擡起手,狠狠一劍刺入他的後背。

隨著痛苦的一聲悶哼,猛地一股大力狠狠將荼茉甩出去。

魔王拔出背後的劍,只是那斬魄劍灼燒他的手,連握都握不住,鏘啷一聲跌落到覆著薄薄積雪的地上。

“孤這般護你,你竟要殺本王?!”

幽紫的眼眸沈滿森然戾氣,魔王氣怒攻心,卻又殺不得她,正要施法將她定住,卻聽荼茉再次大喊:“斬魄劍來!”

只見雪亮森冷的長劍再次飛入她手中,剎那間劃破雪幕,裹挾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急急刺向魔王。

魔王後背受了重傷,一時躲避不及,又被她刺中左臂。傷口處猶如烈火焚燒,肆虐吞噬著他體內的魔煞之氣。

魔王氣得發怒卻又不能對她動手,在她迅疾的攻勢之下,只能丟下她疾馳而逃。

後面還有天族追擊,逃無可逃,荼茉只能一邊躲閃著一邊快速去追魔王。

沿著西南方向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邊陲之地。

遠遠地看到魔王奔向流放的罪犯服刑的采石場,荼茉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不由急聲大喊:“陸銘!攔住他!”

剛剛被監工踹翻在地,嫌他幹活慢還抽了他好幾鞭子的陸銘,聞言擡頭打量了一眼,擡手拋出一張縛地符。

只見一片片帶刺的荊棘拔地而起,參天的藤蔓一般急速生長,很快便交織成一片縱橫交錯的圓弧大網,兜頭將那急速奔逃之人籠罩在其中。

似乎沒想到這邊陲之地竟然還有這麽厲害的符修,魔王驚覺之餘,連忙凝聚黑色魔劍,擡手便將那荊棘大網斬成碎片。

陸銘早已從地上爬起來,隨手又拋出一張烈焰符。

通明的火勢燃燒起來,再次攔住魔王去路。就在魔王沖出火海,猛地一劍刺向陸銘之時,他卻給自己貼了一張隱身符,神出鬼沒地躥到魔王身後,生生用一張定身符將魔王定住。

雖然他那定身符起不到多久作用,很快便被魔王沖破,可是荼茉已經追了上來。

她再次召喚出所有昆侖奴,悉數全部圍攻上去。

魔王爆發滔天怒意,洶湧的魔氣猶如凝結成實質一般,猛地將兩名昆侖奴撕裂成碎塊,兇惡的戾氣駭得所有人心頭發顫。

從昆侖地宮出來t的昆侖奴,原本就是一些屍塊拼湊而成。眼睜睜看著那些肢體碎塊快速聚集起來,自己拼湊成一幅怪模怪樣的身體,再次沖殺向前,連魔王都緊緊皺眉。

先前將陸銘踹倒又甩他鞭子的監工早已嚇破膽,忙不疊和其他監工、刑犯落荒而逃,留下陸銘站在那裏,不慌不忙地甩出一張又一張符篆,不停打亂魔王的攻勢。

“你瘋了嗎!看不到天族那些人要殺你?”魔王被那些昆侖奴纏住,一時無暇分神,眼眸幽紫發沈,猛地擡手將荼茉定住,痛聲道,“當本王的王妃有什麽不好?你竟非要找死?”

荼茉快速凝聚靈力,再次用蕭清堯教她的口令解開禁身術,猛地一劍刺向魔王:“就算我死,也絕不會和你這魔鬼同流合汙!”

擡手一揮便將她手中的劍打飛出去,魔王緊緊攥住她的手,滿眼痛恨與不解:“明明所有人都想殺你害你謀算你,只有孤是真心對你,不曾傷你一分一毫!為什麽你竟想殺本王?!”

“因為你視人命為草芥!因為你害死白菁菁和她的孩子!因為你殺了我的朋友!因為你是我的仇人!”

荼茉眼眸赤紅,召斬魄入手,狠狠一劍刺入魔王的胸膛。

終於明白她要殺的這個人是誰,陸銘緩緩擡起眼簾,兩只拳頭攥得咯嘣響。

劇烈的刺痛激紅了魔王的眼睛,周身魔氣暴漲,一下便將荼茉震飛出去。

然而下一瞬,一只鑿石用的鋒利鐵鎬狠狠釘入魔王的肩頭,眼看就要將他的半扇胸膛撕裂開。

看著眼前手握鐵鎬、臉頰刺字的男人,對上陸銘那一雙近乎瘋狂充斥著恨意的眼睛,魔王終於記起他是誰。

一掌將陸銘打到吐血,像丟廢物一般扔出去,魔王周身魔氣暴漲,連鐵鎬都扭曲變形,自動掉落,猛地將那些昆侖奴全都震暈過去。

他仰天長笑,放縱又恣肆,仿佛在嘲笑所有人都不過是不自量力。

可是他還沒笑幾聲,猛地從地上躥出無數帶刺的荊棘,利劍一般穿透他的身體,狠狠將他釘穿在地上。

陸銘拋出他最珍藏的噬靈符,即便是魔王一時半會兒也使不出靈力來。

眼睜睜看著荼茉再次爬起,提著劍像死神一般朝他走去,魔王滿眼嘲諷地盯著她,幽紫的眼眸沈郁到發紅。

“不過是幾只兔子,你又何必跟我斤斤計較?”

荼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拿劍指著他:“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可我能要你的命。”

魔王被噬靈符控住,眼看就要葬身劍下之時,竟然猛地沖上前去,連劍刺入身體都不顧,兩手狠狠掐住荼茉的脖子,竟似要和她同歸於盡。

“我說過,你要留在我身邊,永生永世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荼茉一時掙紮不脫,被他掐得臉頰紫紅,幾乎快要窒息了。

可是哪怕他自己同樣窒息,哪怕陸銘用鐵鎬狠狠砸斷他的腿,可他依舊不肯放手。

“荼茉……”

掐在她脖頸上的冰涼手指,一時狠狠攥緊,一時又掙紮松開,仿佛有兩股力量在拼命爭奪較勁,直到那一雙狹長的眼睛再次變成漆黑的墨色,深深凝視著她,她聽到蕭清堯的聲音,低沈沙啞:“殺了我!”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暗夜裏的星辰,裏面清晰地倒映著她的影子。

荼茉鼻間發酸,眼眶發燙,緊緊咬住牙關,猛地擡起手,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看著他閉上眼睛,無聲地向後倒下去,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荼茉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眼睫上,冰涼涼的,很快便融入眼底的淚水中。

她竟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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