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關燈
小
中
大
083
漫天風雪飄飄灑灑, 天寒地凍，冰冷徹骨。
看著那一道疾飛向高空的影子轉瞬即逝，很快便消失不見, 蕭清堯感覺心裏仿佛空了一塊, 空洞洞得漏風。
他的道心徹底碎去，經脈逆流, 氣息倒轉, 洶湧的魔煞之氣在他體內瘋狂侵蝕沖突, 狹長的眸子一時漆黑如墨，一時幽沈暗紫, 仿佛有兩股力量在拼命掙紮著搶奪身體。
雪白的衣袍在風中獵獵翻卷, 握緊劍柄的手即將滑脫之時, 他又猛地用另一只手攥住劍身, 殷紅的鮮血從指縫流出, 剎那間爆發出雪亮的光芒，蕭清堯再次拔劍斬向崖壁, 終於挖出一塊石洞, 落到裏面暈了過去。
不知道昏迷了有多久，再醒來，石洞裏面已經落滿厚厚的積雪, 仿佛棉被一樣蓋在他身上。
蕭清堯坐起身，感覺體力已經恢覆些許, 只是靈力不足, 無法再支撐自己縱身向上，只能用手用腳一點點向上爬。
趁著大雪未停, 趁著崖壁尚未結冰，他攀著石壁慢慢向上爬著, 兩手被尖銳的巖石磨出淋漓的鮮血，然後又一點點重新愈合。
一千多丈的高度，他足足爬了三天。
最後雪停了，冰凍的石壁光滑無比，宛如一座巨大的冰川，他只能用劍刺入厚厚的冰層，無比艱難地向上移動。
他不想死，也死不了。
若是從懸崖墜落下去，落入滾燙的巖漿之中，他便會一次次燒成飛灰，然後又一次次於巖漿之中生出新的血肉，然後再一次被灼燒殆盡。
那樣比死還要痛苦。
朔風烈烈，刮割如刀，蕭清堯終於攀上崖頂之時，忽然一只黑色皮靴，用力踩住他的手。
那只靴子不大，看起來像是女人的腳。
蕭清堯擡起頭，從下向上看去，只見那人烏發黑裙，容顏美艷，兩手環抱在身前，低垂的目光正滿是嘲弄地看著他。
感覺到她身上的魔氣，應該是個魔族女人，蕭清堯冷淡出聲：“你是誰？”
“我叫麗姬。”麗姬微微一笑，“禛堯聖神這麽快就把我忘了？”
她半蹲下身，將身體重量都壓在踩住蕭清堯的那只腳上，擡手拍了拍他那俊冷的面頰，含笑道：“我守在這裏好幾天了，你果然還沒死。”
“你可真夠難殺的。”
聽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蕭清堯忽然想起他在凡間歷劫的時候，丁餘那一世，他在母親墳前祭拜，不妨卻被人從身後用刀抹了脖子。
臨死之前，他聽到的那一陣笑聲，似乎與眼前這麗姬的聲音一模一樣。
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蕭清堯冷聲道：“是你。”
“想起來了？”
麗姬抓起一捧雪把玩著，好整以暇道：“丁餘那個當妓女的瘋娘是我放火燒死的，丁餘也是我給抹的脖子，還有用核桃噎死，丟進水裏淹死……哦，對了，後來那個懷生被馬車攔胸碾壓過去，若不是被魔王阻攔，你也長不大。”
眼前容貌美艷的女子，一臉的天真無辜，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惡毒，蕭清堯面色冷了下來，寒聲質問：“我與你，有何仇怨？”
手中把玩的一捧雪已經化成淋漓的冰水，麗姬猛地將那些雪水甩到蕭清堯臉上，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殺了池姬？你說我與你是什麽仇，什麽怨？”
聽到“池姬”這個名字，蕭清堯想起百年以前，被他殺了的那個滄瀾宮掌事明茹，那個潛伏了幾百年、暗中盜取九靈月魄的奸細。
據說那幽冥魔域的池姬有個女兒，在人間皇城做魔族的暗哨。
原來這個麗姬，是她的女兒。
“想起來了？”麗姬觀察著他的神情，笑容陰冷，“殺母之仇，我今日便要報了，你去死吧！”
眼看她擡腳就要將他踹下懸崖，蕭清堯連忙閃身躲避，厲聲道：“魔王的魄就在我體內，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你就不怕魔王降罪於你？”
“你以為我傻？”
麗姬站起身，放聲大笑：“魔王死了豈不更好？不管是離千殤還是沈合，都別想再控制我！魔王的位子，不妨由我來坐一坐！”
她飛起一腳，又向蕭清堯踹去，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他卻猛地攥住她的腳腕，一下騰身而起，幽紫的眼眸泛著冷光，劈手掐住麗姬的咽喉，笑容比她還要陰冷：“我早就警省過你，再敢不聽話，別怪我手下無情。你果然好得很，翅膀硬了，連魔王的位子都敢肖想。”
“沈、沈合？”麗姬驚訝地瞪大眼睛，臉色發白，嘴唇哆嗦道，“你不能殺我！離千殤不會允許！”
沈合掐著她的脖子，冷笑道：“他知道你想篡他的位嗎？你猜他知道以後，魔王的位子和他的女人，他會選哪個？”
美艷的臉龐窒息到近乎扭曲，麗姬拼命掙紮著，洶湧的魔氣朝沈合急襲而去，可卻被沈合輕松打散，掐著她的脖子，懸吊到懸崖之外。
似乎看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麗姬拼力抓住他的手，眼睛通紅，咬牙嗤笑：“難道魔王的位子和你喜歡的女人，你會選那只狐妖？”
沈合瞇起眼睛，漫不經心道：“你怎麽知道，我不能都要？”
“就憑你？”麗姬拼命喘息著，嘲諷道，“你之所以四處躲藏，一直不肯合體，還不是怕離千殤把你吞噬掉？畢竟他才是真正的魔王，而你不過是他的一個分身而已！”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沈合被她戳中痛處，狠狠攥緊她的脖子，俊冷的面龐陰沈沈道，“既然你這麽瞧不起我，那我非要留你一命不可。讓你看著我坐擁江山，美人在懷，看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他說著，滿是厭惡地將麗姬甩到冷冰冰的雪地上，厲聲呵斥道：“還不快滾！”
麗姬劫後餘生，再不敢猖狂多言，連忙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沈合彈了彈袍袖，清冷俊美的臉龐慢慢端起淡漠無波的神情，仿佛他當真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界聖神。
飛身掠過寬闊的大裂谷，落到對岸，遠遠地便能看到夜色深處還有星星點點的燈火，那裏便是天兵大營。
迎著燈火向前走去，眼看一隊巡邏兵就要過來，他便身形一歪，撲倒在雪地上。
“聖神！是聖神回來了！”
“謝天謝地！聖神終於找到了！”
“快去通報佛陀，聖神真的回來了！”
……
自從蕭清堯墜落懸崖之後，聖手佛陀和不少神仙下去找了好幾次，可惜那深淵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深不見底，任誰都不敢下落太久，很快便返回地面。
傳言說，這深淵底部是噴火的惡龍的地盤，任誰落下去都再無生還的可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禛堯聖神這一遭肯定回不來了，可聖手佛陀堅持認定他一定能回來，帶著不少天兵天將留駐此地，沿著懸崖拋下不少長長的繩梯，日夜在此巡邏等候。
沒想到禛堯聖神竟然真的回來了。
聖手佛陀聞訊很快趕來，看到躺在雪地裏的蕭清堯，連忙上前查看。
發覺他的道心已碎，連帶他的修為和靈力都在緩緩衰退，直至失去不死之身，徹底淪為一介凡人。聖手佛陀痛心不已：“你這是何苦！”
蕭清堯慢慢睜開眼睛，聲音低淡道：“師父，我和你不一樣……我不苦。”
聖手佛陀已窺得天機，既然他能回來，那狐妖必然還活著，竟然還真叫他救了回來。
狹長的眸中滿是悲憫，他嘆息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了結了那妖物，不該因那一善之念，釀成今日之禍！”
蕭清堯盯著他，嘴角t扯出一絲嘲諷：“我已經給她綁了天元歸一咒，若是她死了，我也活不了。師父，你還要殺她嗎？”
“你！”聖手佛陀指著他，眉毛顫抖著，氣得嘴角都在發顫，“簡直愚不可及！”
蕭清堯笑了笑，擡起眼簾，望著不知何時又下起雪的夜空。
他已經記不起她的臉，可她以後應該是安全了。
天族為了他，不會再殺她。
魔族也不敢再拿她煉魔劍，畢竟魔王的魄還在他體內。若是她死了，他也活不了，魔王也要一起死。
蕭清堯閉上眼睛，陷入一場冗長的夢境之中。
在夢裏，他好像歷經了愛恨情癡、喜怒哀怨，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啁啾婉轉的鳥叫聲嘰喳作響，他躺在舒適綿軟的床榻上，頭頂是淡青色的飛鶴流雲紋床帳，看四周擺設，應該是滄瀾宮內他的寢殿。
這好像是一個普通平常的早晨，只是他好像忘了些什麽，一時間躺在那裏，有些怔忡。
新任掌事過來請示，舒棠公主來訪，問見不見。
蕭清堯想起退婚之事，他宛如中邪一般，還欠慕容舒一句道歉，於是起身更衣，走去知微閣見客。
慕容舒早在他回來之前，已經將整個滄瀾宮清理了一遍，任何人都不許再提起那只狐妖，就當她從未出現過。
“聖神，你終於回來了。”
望著一襲白衣清冷俊美的蕭清堯，慕容舒受再大的委屈也對他生不起氣來，她就像中了他的蠱，心裏眼裏都是他。
“公主客氣了。”蕭清堯淡淡拘禮，就退婚之事，與她致歉。
因為退婚而被罰下凡間歷情劫，如今他道心破碎，歷劫失敗，很快就不是什麽聖神了。
慕容舒眼中噙起淚花：“聖神可會怪我？”
“明明是我之錯，怎能怪到公主頭上？”蕭清堯已經坦然接受歷劫失敗的事實，心情平靜得無波無瀾，連他自己都有些奇異。
擡手快速擦幹眼角，慕容舒又笑了一下，溫聲道：“父上已經去請幾位得道大能，有他們相助，一定能幫你重鑄道心，再回仙途。假以時日，聖神必將還是我天族修為戰力第一人！”
狹長的鳳眸幽沈而淡漠，蕭清堯緩緩搖頭：“不必了，我已打定主意，離開天界，去凡間游歷。至於能否重鑄道心，強求不得，順其自然。”
慕容舒一聽就急了，連忙勸他留下，可是蕭清堯已經下定決心，便不會再更改。
慕容舒哭紅了眼也勸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起身離去，高峻挺拔的背影，哪怕道心不再，失去仙身，亦卓然獨立，遺世驚鴻。
蕭清堯臨走之前，收拾了一堆常看的書，想著去了凡間，他恐怕用不了隨身的儲物袋，便從博古架下面抽出一只木箱，想將書本裝進去。
木箱打開，裏面有一只玲瓏木球。
圓圓的球身上鏤刻著很多花格小洞，裏面中空的腔體裏包著一只聲音清脆的小鈴鐺，搖晃起來叮咚作響，煞是好聽。
蕭清堯盯著那只木球，心頭驀地一疼。
這木球的雕工，看上去像是他做的，可是他不記得了。
腦海裏一陣鈍痛，好像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紮進他的腦仁，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幽紫，臉上的神情便瞬時一變。
他扔掉手上的木球，緩緩邁步走出知微閣，離開滄瀾宮，一直走到九重天最北邊，摩羅塔佇立在那裏。
關押在摩羅塔裏面的，都是一些罪大惡極的窮兇極惡之徒。
沈合的義父，幽冥魔域的大護法沈宿，就被關押在這裏。
他若想贏過離千殤，需要找沈宿幫忙。
擡頭遙望摩羅塔，他正看得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來人是柏煬上神，淺褐色的靈犀目盯著他，微笑著問：“聽說聖神要去凡間，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漫天風雪飄飄灑灑, 天寒地凍，冰冷徹骨。
看著那一道疾飛向高空的影子轉瞬即逝，很快便消失不見, 蕭清堯感覺心裏仿佛空了一塊, 空洞洞得漏風。
他的道心徹底碎去，經脈逆流, 氣息倒轉, 洶湧的魔煞之氣在他體內瘋狂侵蝕沖突, 狹長的眸子一時漆黑如墨，一時幽沈暗紫, 仿佛有兩股力量在拼命掙紮著搶奪身體。
雪白的衣袍在風中獵獵翻卷, 握緊劍柄的手即將滑脫之時, 他又猛地用另一只手攥住劍身, 殷紅的鮮血從指縫流出, 剎那間爆發出雪亮的光芒，蕭清堯再次拔劍斬向崖壁, 終於挖出一塊石洞, 落到裏面暈了過去。
不知道昏迷了有多久，再醒來，石洞裏面已經落滿厚厚的積雪, 仿佛棉被一樣蓋在他身上。
蕭清堯坐起身，感覺體力已經恢覆些許, 只是靈力不足, 無法再支撐自己縱身向上，只能用手用腳一點點向上爬。
趁著大雪未停, 趁著崖壁尚未結冰，他攀著石壁慢慢向上爬著, 兩手被尖銳的巖石磨出淋漓的鮮血，然後又一點點重新愈合。
一千多丈的高度，他足足爬了三天。
最後雪停了，冰凍的石壁光滑無比，宛如一座巨大的冰川，他只能用劍刺入厚厚的冰層，無比艱難地向上移動。
他不想死，也死不了。
若是從懸崖墜落下去，落入滾燙的巖漿之中，他便會一次次燒成飛灰，然後又一次次於巖漿之中生出新的血肉，然後再一次被灼燒殆盡。
那樣比死還要痛苦。
朔風烈烈，刮割如刀，蕭清堯終於攀上崖頂之時，忽然一只黑色皮靴，用力踩住他的手。
那只靴子不大，看起來像是女人的腳。
蕭清堯擡起頭，從下向上看去，只見那人烏發黑裙，容顏美艷，兩手環抱在身前，低垂的目光正滿是嘲弄地看著他。
感覺到她身上的魔氣，應該是個魔族女人，蕭清堯冷淡出聲：“你是誰？”
“我叫麗姬。”麗姬微微一笑，“禛堯聖神這麽快就把我忘了？”
她半蹲下身，將身體重量都壓在踩住蕭清堯的那只腳上，擡手拍了拍他那俊冷的面頰，含笑道：“我守在這裏好幾天了，你果然還沒死。”
“你可真夠難殺的。”
聽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蕭清堯忽然想起他在凡間歷劫的時候，丁餘那一世，他在母親墳前祭拜，不妨卻被人從身後用刀抹了脖子。
臨死之前，他聽到的那一陣笑聲，似乎與眼前這麗姬的聲音一模一樣。
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蕭清堯冷聲道：“是你。”
“想起來了？”
麗姬抓起一捧雪把玩著，好整以暇道：“丁餘那個當妓女的瘋娘是我放火燒死的，丁餘也是我給抹的脖子，還有用核桃噎死，丟進水裏淹死……哦，對了，後來那個懷生被馬車攔胸碾壓過去，若不是被魔王阻攔，你也長不大。”
眼前容貌美艷的女子，一臉的天真無辜，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惡毒，蕭清堯面色冷了下來，寒聲質問：“我與你，有何仇怨？”
手中把玩的一捧雪已經化成淋漓的冰水，麗姬猛地將那些雪水甩到蕭清堯臉上，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殺了池姬？你說我與你是什麽仇，什麽怨？”
聽到“池姬”這個名字，蕭清堯想起百年以前，被他殺了的那個滄瀾宮掌事明茹，那個潛伏了幾百年、暗中盜取九靈月魄的奸細。
據說那幽冥魔域的池姬有個女兒，在人間皇城做魔族的暗哨。
原來這個麗姬，是她的女兒。
“想起來了？”麗姬觀察著他的神情，笑容陰冷，“殺母之仇，我今日便要報了，你去死吧！”
眼看她擡腳就要將他踹下懸崖，蕭清堯連忙閃身躲避，厲聲道：“魔王的魄就在我體內，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你就不怕魔王降罪於你？”
“你以為我傻？”
麗姬站起身，放聲大笑：“魔王死了豈不更好？不管是離千殤還是沈合，都別想再控制我！魔王的位子，不妨由我來坐一坐！”
她飛起一腳，又向蕭清堯踹去，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他卻猛地攥住她的腳腕，一下騰身而起，幽紫的眼眸泛著冷光，劈手掐住麗姬的咽喉，笑容比她還要陰冷：“我早就警省過你，再敢不聽話，別怪我手下無情。你果然好得很，翅膀硬了，連魔王的位子都敢肖想。”
“沈、沈合？”麗姬驚訝地瞪大眼睛，臉色發白，嘴唇哆嗦道，“你不能殺我！離千殤不會允許！”
沈合掐著她的脖子，冷笑道：“他知道你想篡他的位嗎？你猜他知道以後，魔王的位子和他的女人，他會選哪個？”
美艷的臉龐窒息到近乎扭曲，麗姬拼命掙紮著，洶湧的魔氣朝沈合急襲而去，可卻被沈合輕松打散，掐著她的脖子，懸吊到懸崖之外。
似乎看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麗姬拼力抓住他的手，眼睛通紅，咬牙嗤笑：“難道魔王的位子和你喜歡的女人，你會選那只狐妖？”
沈合瞇起眼睛，漫不經心道：“你怎麽知道，我不能都要？”
“就憑你？”麗姬拼命喘息著，嘲諷道，“你之所以四處躲藏，一直不肯合體，還不是怕離千殤把你吞噬掉？畢竟他才是真正的魔王，而你不過是他的一個分身而已！”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沈合被她戳中痛處，狠狠攥緊她的脖子，俊冷的面龐陰沈沈道，“既然你這麽瞧不起我，那我非要留你一命不可。讓你看著我坐擁江山，美人在懷，看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他說著，滿是厭惡地將麗姬甩到冷冰冰的雪地上，厲聲呵斥道：“還不快滾！”
麗姬劫後餘生，再不敢猖狂多言，連忙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沈合彈了彈袍袖，清冷俊美的臉龐慢慢端起淡漠無波的神情，仿佛他當真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界聖神。
飛身掠過寬闊的大裂谷，落到對岸，遠遠地便能看到夜色深處還有星星點點的燈火，那裏便是天兵大營。
迎著燈火向前走去，眼看一隊巡邏兵就要過來，他便身形一歪，撲倒在雪地上。
“聖神！是聖神回來了！”
“謝天謝地！聖神終於找到了！”
“快去通報佛陀，聖神真的回來了！”
……
自從蕭清堯墜落懸崖之後，聖手佛陀和不少神仙下去找了好幾次，可惜那深淵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深不見底，任誰都不敢下落太久，很快便返回地面。
傳言說，這深淵底部是噴火的惡龍的地盤，任誰落下去都再無生還的可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禛堯聖神這一遭肯定回不來了，可聖手佛陀堅持認定他一定能回來，帶著不少天兵天將留駐此地，沿著懸崖拋下不少長長的繩梯，日夜在此巡邏等候。
沒想到禛堯聖神竟然真的回來了。
聖手佛陀聞訊很快趕來，看到躺在雪地裏的蕭清堯，連忙上前查看。
發覺他的道心已碎，連帶他的修為和靈力都在緩緩衰退，直至失去不死之身，徹底淪為一介凡人。聖手佛陀痛心不已：“你這是何苦！”
蕭清堯慢慢睜開眼睛，聲音低淡道：“師父，我和你不一樣……我不苦。”
聖手佛陀已窺得天機，既然他能回來，那狐妖必然還活著，竟然還真叫他救了回來。
狹長的眸中滿是悲憫，他嘆息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了結了那妖物，不該因那一善之念，釀成今日之禍！”
蕭清堯盯著他，嘴角t扯出一絲嘲諷：“我已經給她綁了天元歸一咒，若是她死了，我也活不了。師父，你還要殺她嗎？”
“你！”聖手佛陀指著他，眉毛顫抖著，氣得嘴角都在發顫，“簡直愚不可及！”
蕭清堯笑了笑，擡起眼簾，望著不知何時又下起雪的夜空。
他已經記不起她的臉，可她以後應該是安全了。
天族為了他，不會再殺她。
魔族也不敢再拿她煉魔劍，畢竟魔王的魄還在他體內。若是她死了，他也活不了，魔王也要一起死。
蕭清堯閉上眼睛，陷入一場冗長的夢境之中。
在夢裏，他好像歷經了愛恨情癡、喜怒哀怨，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啁啾婉轉的鳥叫聲嘰喳作響，他躺在舒適綿軟的床榻上，頭頂是淡青色的飛鶴流雲紋床帳，看四周擺設，應該是滄瀾宮內他的寢殿。
這好像是一個普通平常的早晨，只是他好像忘了些什麽，一時間躺在那裏，有些怔忡。
新任掌事過來請示，舒棠公主來訪，問見不見。
蕭清堯想起退婚之事，他宛如中邪一般，還欠慕容舒一句道歉，於是起身更衣，走去知微閣見客。
慕容舒早在他回來之前，已經將整個滄瀾宮清理了一遍，任何人都不許再提起那只狐妖，就當她從未出現過。
“聖神，你終於回來了。”
望著一襲白衣清冷俊美的蕭清堯，慕容舒受再大的委屈也對他生不起氣來，她就像中了他的蠱，心裏眼裏都是他。
“公主客氣了。”蕭清堯淡淡拘禮，就退婚之事，與她致歉。
因為退婚而被罰下凡間歷情劫，如今他道心破碎，歷劫失敗，很快就不是什麽聖神了。
慕容舒眼中噙起淚花：“聖神可會怪我？”
“明明是我之錯，怎能怪到公主頭上？”蕭清堯已經坦然接受歷劫失敗的事實，心情平靜得無波無瀾，連他自己都有些奇異。
擡手快速擦幹眼角，慕容舒又笑了一下，溫聲道：“父上已經去請幾位得道大能，有他們相助，一定能幫你重鑄道心，再回仙途。假以時日，聖神必將還是我天族修為戰力第一人！”
狹長的鳳眸幽沈而淡漠，蕭清堯緩緩搖頭：“不必了，我已打定主意，離開天界，去凡間游歷。至於能否重鑄道心，強求不得，順其自然。”
慕容舒一聽就急了，連忙勸他留下，可是蕭清堯已經下定決心，便不會再更改。
慕容舒哭紅了眼也勸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起身離去，高峻挺拔的背影，哪怕道心不再，失去仙身，亦卓然獨立，遺世驚鴻。
蕭清堯臨走之前，收拾了一堆常看的書，想著去了凡間，他恐怕用不了隨身的儲物袋，便從博古架下面抽出一只木箱，想將書本裝進去。
木箱打開，裏面有一只玲瓏木球。
圓圓的球身上鏤刻著很多花格小洞，裏面中空的腔體裏包著一只聲音清脆的小鈴鐺，搖晃起來叮咚作響，煞是好聽。
蕭清堯盯著那只木球，心頭驀地一疼。
這木球的雕工，看上去像是他做的，可是他不記得了。
腦海裏一陣鈍痛，好像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紮進他的腦仁，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幽紫，臉上的神情便瞬時一變。
他扔掉手上的木球，緩緩邁步走出知微閣，離開滄瀾宮，一直走到九重天最北邊，摩羅塔佇立在那裏。
關押在摩羅塔裏面的，都是一些罪大惡極的窮兇極惡之徒。
沈合的義父，幽冥魔域的大護法沈宿，就被關押在這裏。
他若想贏過離千殤，需要找沈宿幫忙。
擡頭遙望摩羅塔，他正看得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來人是柏煬上神，淺褐色的靈犀目盯著他，微笑著問：“聽說聖神要去凡間，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