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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蓮花長在更高的山上, 這個時候，已經不是雪蓮花的花期了，可這兩朵花依然保存的如此鮮嫩。
蘇錦書忍不住問：“她們知道這花很貴重嗎？”
陸錫道：“這樣成色的雪蓮花難得一見, 收下吧, 我會另做答謝。”
蘇錦書心裏疑惑，道：“雪蓮花一株價值連城, 可為何她家裏看上去卻是不太富裕的樣子？”
陸錫說解釋給她聽：“這東西雖然很值錢, 可賣出去的錢他們也只勉強維持溫飽而已。”
蘇錦書驚住了：“憑什麽？這是什麽道理？”
陸錫淡淡道：“世道啊, 自古皆如此，問不出結果的。”
蘇錦書勉強猜到其中的道理, 沒有再多說什麽, 她收好了雪蓮花, 對陸錫道：“你要好好謝謝她, 多給她些銀錢, 莫要讓她吃了虧。”
陸錫示意她放心。
翌日清晨，那戶人家的門前便多了幾籃子糧油米面, 還有冬日取暖用的木炭。
那姑娘開門瞧見這些東西, 立刻回去把家裏長輩喊出來了，沒過多久，那家裏頭兩個男人搬著東西往這邊來, 陸錫早有準備，在橋邊把人攔住了。
蘇錦書隔著矮墻往那頭看, 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 卻見陸錫順順當當把那幾人給勸了回去。
陸錫回來後，蘇錦書好奇的問：“這樣就夠了嗎？”
在她看來, 雪蓮花這樣貴重的東西，不是那一點點糧油米面就能抵過的。
陸錫卻說：“夠的。”
二人一起在門外坐下, 陸錫又煮起了山楂茶，徐徐與她說道：“你想給一個人東西時，首先要看對方的口袋夠不夠大，能不能裝的下。弱勢之人，你給他金山銀山，反而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蘇錦書仔細想了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瞧著那戶人家質樸安樂的樣子，便是是老實本分的人家，守在山上靠著養雪蓮為生。
他們精心飼養著價值連城好東西，一株能賺萬兩金，可都是替旁人賺得盆滿缽滿，他們自己裝進口袋裏的，不足萬分之一。
像這樣的人家，總是默默的藏在角落裏，習慣了被人以各種各樣的手段榨取。
他們的一輩子，就是這樣忍氣吞聲，盡可能不招惹任何人，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的。
他們只是客居在此，呆不了多少時日，最好不要試圖去打破別人平靜的生活，不要給他們留下麻煩。
蘇錦書最近不知道為什麽，格外愛回想以前的事，想的多了，現忍不住琢磨別的可能。
她對陸錫說：“當初在蓮沼鎮，你若也是這種想法，我們可能就沒有後來了。你不打擾我，我也不糾纏你，別離之後，你回京城，我留在鄉野，我可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人搞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陸錫低頭，叮叮當當的搗弄茶具，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你留在蓮沼鎮。”
蘇錦書：“什麽……什麽意思？”
陸錫瞧著她明明聽明白了，卻又不敢置信的樣子，說：“我很早就存了心思要把你帶走，我是個壞蛋，嚇到你沒有？”
蘇錦書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是因為這似曾相識的容貌嗎？”
她把臉枕在手心上，不過半年的光景，她已經褪去了大半的稚氣，也有可能是被毒傷摧殘了肺腑，她纖弱的身形和清絕的臉，與他夢中越來越相似了。
可唯獨眼睛還沒有變。
極美的一雙眼，清醒的時候，如幽潭照影，情濃之時，又如煙波浩渺，春水迷離。
陸錫心裏清楚的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永遠不會變。
他不知那離譜的夢究竟是何因由，但是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終其一生都會守著她，絕不會讓她獨守空房，苦熬歲月。
他許久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著她，良久才道：“夢不會成真，她不會再出現了。”
蘇錦書抿了抿唇，她的想法與陸錫不同，她倒是很好奇將來會發生什麽，並期待著三年前，一身少年意氣的陸錫是個什麽樣子。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來，只是壓在了心底。
陸錫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將新煮好的山楂茶遞給她一杯。
今天的茶裏加了雙倍的糖，味道好多了。
蘇錦書滿意的瞇了瞇眼。
河對岸的那戶人家背著竹筐，拎著鋤頭，從他們門前經過，跟他們笑著打了招呼。
素錦書多看了幾眼那個姑娘，發現她把昨天得到的多寶串子掛在了鋤頭上。
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
蘇錦書往他們走的方向看了一會，道：“我們去山頂看看吧。”
陸錫道：“上面太冷了，你受不住的。”
蘇錦書堅持：“多穿一點。”
陸錫不讚同。
蘇錦書：“來都來了。”
陸錫沒辦法：“行吧。”
事實證明，陸錫的擔憂有他的道理，往山巔上去不僅僅t是冷，還很累。
蘇錦書在今天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身體真的不太中用了，從前她漫山遍野的跑，只覺得有用不完的力氣，風都是美妙的。
可如今，她一步步的走上來，不僅步子發沈，更覺得心慌氣短，像是中氣被掏空了。
果然不太妙啊，蘇錦書心想。
蘇錦書越走越慢，陸錫便停下來等她，兩個人慢吞吞的一起走，蘇錦書從自己笨重的心跳中，感受到了人們口中常說的暮氣。
她端詳著陸錫的神色，猜想，應當是不會死的吧。
她若是真的無藥可救，陸錫不會這樣的平和安靜。
他可能會發瘋。
還有轉圜的餘地就好，她不介意多走幾步彎路，也不介意多受些苦難，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就不算虧。
這裏的山比別處的都要高，蘇錦書慢慢的覺得頭暈眼花，胸口悶的喘不上氣，可她不說，就這麽慢吞吞的一步一磨蹭著走。
陸錫當然早就註意到她的異樣了。
在她第七次停下來，靠在石墩上休息時，他問道：“你依然要去山上？”
蘇錦書緩了口氣，說：“我要去。”
陸錫沈默的陪著她又走了一段路。
蘇錦書越發覺得難受，心口像是填滿了棱角分明的小砂礫，隨著她的呼吸的起伏，磨礪著她的肺腑。
她不得不頻繁的停下來，歇息著，然後擡頭望向已經能看到輪廓的山頂。
陸錫又問：“還要去嗎？”
蘇錦書仍然回答：“要。”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只要已經走在了路上，就絕對不會輕易改變目標。
她要做的事情沒人能攔得住她，她想要去的地方也沒人能勸她回頭。
陸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上來，背你。”
蘇錦書沒有猶豫，痛痛快快的伏在了她的背上。
陸錫背著一個輕輕巧巧的她，走在山間的崎嶇的路上，如履平地。
蘇錦書的下巴尖抵著他的肩頭，呼吸盡數噴在他的頸窩裏。
在極北之地，白天與夜裏的區別好像也不是很大，日光總是淡薄微弱，天色像是一塊灰白的玉，很少能見到鮮明的顏色。
但是山巔上不同，站在最高處，向四面八方望去，天還是藍的，又高又遠，雪白的壘疊在一起，既厚重，又柔軟。
陸錫背著她，走在亂石灘上。
蘇錦書摸了摸自己幹裂的唇，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還有多長時間？”
陸錫裝作不明白：“什麽？”
蘇錦書貼著他的耳畔，問：“我還有多長時間？”
一步，兩步……
蘇錦書數了十幾步的沈默。
陸錫才回應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蘇錦書道：”早就猜到了……在我傷口愈合結痂，我能跑能跳，卻依然要頓頓喝藥，日日診脈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是怎麽回事？那只箭上淬了毒嗎？”
陸錫：“好聰明，被你給猜到了。”
蘇錦書繼續猜：“沒的解。”
陸錫道：“有的解，只是需要時間。”
蘇錦書心頭壓的石頭終於輕了許多，她把頭埋在他的頸側，鼻息都微弱了許多。
陸錫知道她來山上想要看什麽，找了個臨風的峭壁處，把人放下，坐在石頭上。
蘇錦書望著壁立千仞的山崖，說：“這裏的懸崖比蓮沼鎮的還要危險。”
陸錫替她系緊了氅衣的領子，道：“蓮沼鎮早已不值一提。”
蘇錦書扯著蒼白的唇笑了笑：“是啊，早已不值一提，都是過去的事了。”
曾經以為天塌了的事，如今再回首，發現不過如此。
陸錫指著亂石灘上的一處：“你看那。”
蘇錦書望過去，眼前有些恍惚，她瞇了瞇眼，發現了幾個小小的人影在地上忙碌。
那是河對岸養雪蓮花的人家。
一家三口人在精心打理著地裏種著的雪蓮。
蘇錦書低低的咳了幾聲，覺得身上熱了起來，她扯著毛茸茸的氅衣，說：“我想把衣裳脫了。”
陸錫攥了她不老實的手，放進了自己袖子裏。
蘇錦書被他寒涼體溫一激，縮了縮手指。
陸錫道：“不熱了。”
蘇錦書沒說話，卻也沒再嚷嚷著要脫衣裳，只是靜靜地由他牽著，伸手去感觸山間染著冰雪氣息的，清冽的風。
夜裏，下山回到屋子裏時，蘇錦書才抱著手爐，慢慢的緩過一口氣，像是重新又活過了一回。
她在床上躺夠了，起身發現陸錫不在屋裏，推開窗，便見清冷的月色下，陸錫不知從哪裏切了一整塊冰，放在院子的正中央，正叮叮當當的鑿。
蘇錦書靠在窗上看了一會兒，說：“你該不會真要雕一個我吧？”
陸錫身上只傳了一層單薄的布衣，他一點也不畏冷，守著那一大塊此時看起來還霧蒙蒙的冰，道：“長夜漫漫，總要找點事做一做。”
蘇錦書聽了這話，簡直不能理解：“長夜漫漫，你就做這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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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心裏疑惑，道：“雪蓮花一株價值連城, 可為何她家裏看上去卻是不太富裕的樣子？”
陸錫說解釋給她聽：“這東西雖然很值錢, 可賣出去的錢他們也只勉強維持溫飽而已。”
蘇錦書驚住了：“憑什麽？這是什麽道理？”
陸錫淡淡道：“世道啊, 自古皆如此，問不出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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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那戶人家的門前便多了幾籃子糧油米面, 還有冬日取暖用的木炭。
那姑娘開門瞧見這些東西, 立刻回去把家裏長輩喊出來了，沒過多久，那家裏頭兩個男人搬著東西往這邊來, 陸錫早有準備，在橋邊把人攔住了。
蘇錦書隔著矮墻往那頭看, 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 卻見陸錫順順當當把那幾人給勸了回去。
陸錫回來後，蘇錦書好奇的問：“這樣就夠了嗎？”
在她看來, 雪蓮花這樣貴重的東西，不是那一點點糧油米面就能抵過的。
陸錫卻說：“夠的。”
二人一起在門外坐下, 陸錫又煮起了山楂茶，徐徐與她說道：“你想給一個人東西時，首先要看對方的口袋夠不夠大，能不能裝的下。弱勢之人，你給他金山銀山，反而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蘇錦書仔細想了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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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精心飼養著價值連城好東西，一株能賺萬兩金，可都是替旁人賺得盆滿缽滿，他們自己裝進口袋裏的，不足萬分之一。
像這樣的人家，總是默默的藏在角落裏，習慣了被人以各種各樣的手段榨取。
他們的一輩子，就是這樣忍氣吞聲，盡可能不招惹任何人，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的。
他們只是客居在此，呆不了多少時日，最好不要試圖去打破別人平靜的生活，不要給他們留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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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陸錫說：“當初在蓮沼鎮，你若也是這種想法，我們可能就沒有後來了。你不打擾我，我也不糾纏你，別離之後，你回京城，我留在鄉野，我可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人搞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陸錫低頭，叮叮當當的搗弄茶具，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你留在蓮沼鎮。”
蘇錦書：“什麽……什麽意思？”
陸錫瞧著她明明聽明白了，卻又不敢置信的樣子，說：“我很早就存了心思要把你帶走，我是個壞蛋，嚇到你沒有？”
蘇錦書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是因為這似曾相識的容貌嗎？”
她把臉枕在手心上，不過半年的光景，她已經褪去了大半的稚氣，也有可能是被毒傷摧殘了肺腑，她纖弱的身形和清絕的臉，與他夢中越來越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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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錫心裏清楚的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永遠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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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許久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著她，良久才道：“夢不會成真，她不會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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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話她沒說出來，只是壓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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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得不頻繁的停下來，歇息著，然後擡頭望向已經能看到輪廓的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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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沒有猶豫，痛痛快快的伏在了她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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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繼續猜：“沒的解。”
陸錫道：“有的解，只是需要時間。”
蘇錦書心頭壓的石頭終於輕了許多，她把頭埋在他的頸側，鼻息都微弱了許多。
陸錫知道她來山上想要看什麽，找了個臨風的峭壁處，把人放下，坐在石頭上。
蘇錦書望著壁立千仞的山崖，說：“這裏的懸崖比蓮沼鎮的還要危險。”
陸錫替她系緊了氅衣的領子，道：“蓮沼鎮早已不值一提。”
蘇錦書扯著蒼白的唇笑了笑：“是啊，早已不值一提，都是過去的事了。”
曾經以為天塌了的事，如今再回首，發現不過如此。
陸錫指著亂石灘上的一處：“你看那。”
蘇錦書望過去，眼前有些恍惚，她瞇了瞇眼，發現了幾個小小的人影在地上忙碌。
那是河對岸養雪蓮花的人家。
一家三口人在精心打理著地裏種著的雪蓮。
蘇錦書低低的咳了幾聲，覺得身上熱了起來，她扯著毛茸茸的氅衣，說：“我想把衣裳脫了。”
陸錫攥了她不老實的手，放進了自己袖子裏。
蘇錦書被他寒涼體溫一激，縮了縮手指。
陸錫道：“不熱了。”
蘇錦書沒說話，卻也沒再嚷嚷著要脫衣裳，只是靜靜地由他牽著，伸手去感觸山間染著冰雪氣息的，清冽的風。
夜裏，下山回到屋子裏時，蘇錦書才抱著手爐，慢慢的緩過一口氣，像是重新又活過了一回。
她在床上躺夠了，起身發現陸錫不在屋裏，推開窗，便見清冷的月色下，陸錫不知從哪裏切了一整塊冰，放在院子的正中央，正叮叮當當的鑿。
蘇錦書靠在窗上看了一會兒，說：“你該不會真要雕一個我吧？”
陸錫身上只傳了一層單薄的布衣，他一點也不畏冷，守著那一大塊此時看起來還霧蒙蒙的冰，道：“長夜漫漫，總要找點事做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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