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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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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蘇錦書想起了前不久她看過的話本子, 紅衣艷鬼夜襲荒村。

書裏的紅衣艷鬼在無人的荒村中逮住了一個落單的書生,於是便吸食他的精氣,以供自己修煉。

吸食的方式就是睡。

日日睡, 夜夜睡。

沒過多久, 那書生就被吸垮了身子,沒撐幾天就成了孤魂野鬼。

原來這檔子事對女子是好事, 對男子卻是不太友好。

難怪程嬤嬤話裏話外暗戳戳提醒她克制, 她卻一直沒當回事。

蘇錦書忽然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不能再這樣玩下去了。

所以這天夜裏, 蘇錦書溫泉中沐浴時,聽到背後的腳步聲, 靠在岸邊把毯子給裹上了。

陸錫停在幾步遠之外, 看著她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只露出一截小腿垂在水中, 心想, 這是過了新鮮勁,吃夠了?

蘇錦書背對著他, 把小臉都埋進了毯子裏。

陸錫蹲在她旁邊, 撩了一下水,問:“累了?”

一到了夜裏,就連最尋常的說話都顯得暧昧極了。

蘇錦書心裏發癢, 想要把耳朵閉上。

陸錫不著痕跡的靠近了些許,道:“累了就休息吧, 明日早些起, 我們要進宮。”

說罷,蘇錦書只覺得肩膀搭上了一只手, 隨即,她便歪倒進了陸錫懷中, 被他輕輕巧巧的抱了起來,送回了屋裏。

新房的紅燭燃了三天。

石榴花的珠帳一放下,更顯的朦朧又暧昧。

蘇錦書默念著克制克制。

她正昏頭轉向,程嬤嬤推門進來,她鼻子一皺,忽然聞到了一股藥香。

程嬤嬤又端著藥進來了。

蘇錦書坐起身,道:“不是已經停了藥嗎?”

程嬤嬤走進來道:“因為沒有哪個新娘子是帶著一身藥味出嫁的,郡主的病還未好,再將養幾天吧。”

說著,藥碗先遞到了陸錫的手中,陸錫又遞到她面前。

蘇錦書從毯子中掙出一只手去接,隨著她的動作,披在肩頭的薄毯滑下來,堆在胸腹之前,襯著瑩潤飽滿的圓月。

陸錫略一低眉,伸手替她把毯子裹回去了。

程嬤嬤側過臉去,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個克制守禮君子。

蘇錦書喝完了藥,漱了口,問:“這藥還要喝多久啊?”

陸錫說:“明日進宮再讓禦醫給你診一診,若好了咱們就不喝了。”

這話就是用來誆小姑娘的。

在場陸錫和程嬤嬤都明白,她身上的毒只怕是麻煩了。

蘇錦書似乎毫無覺察,應了一聲,便催促著他一起歇下。

吹滅了兩盞屋外的燈。

程嬤嬤在鏡臺前放了一爐香,然後放輕腳步退了出去。

陸錫與蘇錦書一同躺在寬大的拔步床上。

他們成婚後還沒有如此安安靜靜躺著的時候,前兩夜總是折騰到盡興才無知無覺的睡過去。

蘇錦書摸著枕頭上的鴛鴦,說:“我昨晚做夢了。”

陸錫順著她的話問:“夢到什麽了?”

蘇錦書道:“夢到了雪,漫天都是鵝毛大雪,鋪了厚厚一層,我們就在雪地裏互相抱著,躺在一起。”

陸錫沈默了許久,嘆了一聲,道:“不行,雪地裏不行,太冷了,會生病的。”

蘇錦書說:“那我們就在屋裏。”

陸錫轉頭看著她尚未完全退去稚氣的臉,道:“好。”

管她多麽荒唐的要求,陪著就是了。

開心暢快就好。

她如天上明月,他就似山間樓閣,清風來送,他托著她,永遠不會墜入深淵。

蘇錦書打了個哈欠,今日困意洶洶,這才什麽時辰,她就有點支撐不住了。

“又是那個香……”蘇錦書在臨睡之前,嘀咕了一句:“程嬤嬤又給我點了那安神的香。”

陸錫聽著枕邊人的呼吸聲逐漸平穩,他起身查看了爐中剩餘的香,又加了一倍的量。

他順勢就坐在窗前,推開了一道縫,仰頭看著天上的月。

今日才十五

明日才是真正毒發的日子。

希望太醫給配的藥能有些許效用,再撐一些時日。

蘇錦書今日在睡夢中不是很舒服,總覺的身上難受,腹中隱痛,可卻怎麽也醒不過來,像是被裹在了淤泥中,越是掙紮,越是止不住的陷下去。

怎麽回事?

蘇錦書陷在一個醒不過來的夢中,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時而又失去意識,不知今夕何夕。

陸錫挪到了床邊,看著她頭上沁出的汗珠,用沾濕了的帕子輕輕擦去。

窗的縫隙中落進了一只灰雀,停在桌上,撲騰了一下翅膀。

陸錫將帕子扔回水中,出了門。

院子角落裏站著一個黑影,是暗門常駐在京郊的眼線。

陸錫知他深夜來此,是有不得不回稟的重要事情。

他問:“怎麽了?”

屬下道:“京中傳信,事態不妙,兩個時辰前,丹陽縣主被發現衣衫不整在大皇子的寢殿中。”

陸錫腦子裏嗡的一聲炸了:“丹陽縣主和大皇子?”

他都如此震驚,皇上只怕是要更怒。

屬下道:“是的。”

陸錫清晰地問:“既然是大皇子的寢殿,丹陽又是怎麽進去的?大皇子人在哪裏?他們真的成事了?在場又多少人目睹此事?”

屬下將這件事情始末從頭道來。

原是大皇子今日傍晚應朋友之邀,在摘星閣貪杯多吃了幾口酒,身體忽然不適。大皇子妃聽聞消息,匆忙帶著人往摘星閣趕,而大皇子卻強撐著一絲清明,堅持自行乘車回府。

從t鴻禧街到摘星閣,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來回需半個多時辰的路程,偏巧,夫妻二人走了不同的路,硬是沒碰上。

大皇子妃去摘星閣撲了個空,又匆匆往回趕,一入府,推開寢殿的門,便是一片不堪入目。

說是丹陽縣主一絲未掛,直接渾身袒露著出現在人前。

屬下道:“在場只有大皇子府裏的人,再無外人,可這樣的事,必定瞞不住。”

陸錫又問:“宮裏有動靜嗎?”

屬下答:“暫且沒有。”

皇上的消息不會比他更晚,現在還沒有動靜,是件好事。

陸錫在院子利踱了幾步,問:“丹陽是怎麽鉆進寢殿中的,查清了沒有?”

屬下道:“查了。”

暗門第一時間就查清並盤問了沿路的情況。

“大皇子的車快到王府門口時,被一行宮人攔住了,他們呈上了一臺箱子,說是戚太後年輕時收藏的孤本,記得大皇子喜愛這些舊物,便賜下來了。大皇子殿下沒有多想,只翻看了一眼,便帶回了府中,那臺箱子尺寸不同尋常,藏個人綽綽有餘。”

陸錫問:“宮人?是真正的宮人嗎?”

屬下道:“已經詢問過宮門校尉,今日無人遵太後之命出宮。”

陸錫心裏已有了計較。

戚太後如今身在宮中,表面上自然尊榮無限,實則形同軟禁。

她的宮中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皇上必定會立刻得知。

所以,她是從宮外下手。

提及戚太後,所有人都會想到她的母族戚家。

可也不是戚家。

清平司和暗門中人早就牢牢盯住了戚家,他們沒有機會作亂。

還有誰?

丹陽縣主未必是自願,陸錫記得,皇上曾說過,丹陽縣主已經答應了為他所用。

身為女子,丹陽不會這樣作踐自己。

身為一個還想活著的人,丹陽不會選擇往死路上走。

陸錫合了一下眼,皇上膝下三子,已經有兩個出問題了。

三年前,五皇子與其妻卷入了氐羌刺殺的陰謀中,雖然皇上恩寵如常,並未追究,但朝臣皆認為,五皇子恐怕無緣大統了。

而今,大皇子醉酒後與正在熱孝的表妹亂性,私德上虧了一筆,將來難免遭言官文臣的口誅筆伐。

對時局敏感的人已看出來,底下幾個長成的皇子已經到了對峙的局勢。

現在唯剩一個中宮所出的六皇子,尚且清清白白。

皇後清白嗎?

沒有人敢下定論。

陸錫回到房中。

蘇錦書額上沁出了一層晶瑩的汗珠,睡得也不甚安穩。

陸錫探進被子裏摸了摸她的手,涼的像冰。

他躺下來調動全身的氣血,讓身上燃起了溫度。

蘇錦書果然循著暖意靠了過來,在他的肩窩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安睡過去。

陸錫搭在她背上的手指微微一動,勾起了一縷頭發,如水似緞的發在他指尖留不住,倏忽就滑走了。

蘇錦書無意間一個翻身,滿頭青絲如瀑,蓋了他一身。

陸錫嗅著她頸間又甜又軟的熏香,不由自主開始謀劃明日之事。

明日,他們都在宮中。

新婚夫妻親密無間,得想個法子避開她去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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