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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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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

平陰侯府迎來了真正的多事之秋。

宮裏的賞賜堆滿了一整個院子, 婚期訂的太突然了,府裏什麽都沒備好,一團忙亂。

沈氏默默拿了鑰匙, 打開了臥房最裏頭的一面櫃子。

滿目的喜色露了出來。

她早就備好了, 妥妥貼貼。

寶珠紅緞映的她兩頰飛紅。

侯爺推門進來,在她身邊站了一會, 道:“多虧有你。”

沈晚香沒有理會。

二房那邊憑空少了兩個大活人, 一開始還無人在意, 畢竟兩個長著腿的人,屋裏一點異樣都沒有, 大家都當時夫妻二人出門了。

可兩天過去, 人為沒回來, 也沒個信, 四處都尋不到, 陸二夫人這個做母親的先急了。

她剛養好身子沒幾天,又跑到老太太面前:“是陸錫, 一定是他, 他這是要報覆我,母親,救救您孫兒子了吧!”

這一回, 卻是沒人信她的話了,連陸二爺都覺得離譜, 納悶道:“這陸錫一天到晚不著家, 都快成親了還在外頭野,他不趕緊忙活自己的婚事, 幹嘛和鏡垣兩口子過不去?你別鬧了!”

二夫人扭頭啐他:“你個無能的,那不是你兒子?你說什麽風涼話?!”

二爺被噴了一臉的唾沫, 不說話了。

平陰侯陰著臉說:“府上沒查出端倪,不行只能請清平司來一趟了。”

老太太皺眉點頭。

二夫人又不允了:“清平司!那都是和陸錫沆瀣一氣的貨色,請他們來那不等同於引狼入室!”

堂中男丁聽了這話,齊齊色變。

侯爺面色不豫:“弟媳慎言。”

二夫人咕噥了一句:“我又沒說錯。”

堂中安靜了一會,老太太又埋怨起來:“瞧瞧你給你兒子謀的好差事,哼。”

平陰侯莫名委屈:“母親,兒子冤枉。不知從何時起,京中全在盛傳,錫兒的清平司的差事是我給他謀的。可當年……分明就是他自己在外頭喝酒鉆研的門路,只回家找我要了一萬兩銀子打點。”

誰成想這事在外頭傳著就變了。

他一個養花溜鳥的富貴侯爺,哪有本事與清平司那些黑烏鴉搭上關系。

老太太拐杖敲著地:“所以家裏這些人到底去哪了!?一個兩個三個的都找不到?!”

家裏幾個爺們被老太太逼得沒法,幾乎是傾巢出動到處找人。

知子莫若父,平陰侯跑到了宮門口蹲著,吹了三個時辰的冷風,終於把剛出宮的陸錫逮住了。

陸錫萬萬沒想到,親爹能跑到宮門口守株待兔,被抓了個正著,也不好再跑。

不等平陽侯張嘴,陸錫先搶了話:“爹你來的正好,皇上讓我回家問你,請封世子的折子怎麽還沒上,是不是忘了,要是侯府沒有替我請封的打算,那我可要入贅郡主府了。”

平陽侯被氣的眼前一陣陣發昏:“什麽……入贅……你要入贅?”

陸錫就現在宮門口,道:“那可不,皇上說了,不能委屈了郡主,那可是毓王的千金獨苗苗,宮裏就這麽一對姐妹花,公主府和郡主府挨在一起建,兩個人成婚後還能互相有個照應。”

他一番話說的又密又快。

平陰侯只能大略領會其中的意思,這意思是成婚後不回侯府,要住人家郡主府。

這怎麽能行呢?

平陰侯當即就上手拉扯:“走,回家,跟我回去,我給你請封世子。”

陸錫終於被帶回家了,沈氏把他領回屋裏,讓他看她準備的東西:“當初你剛接了人回來時,便囑咐娘幫你預備,娘早就著手辦了,你看看可還缺什麽?”

面面俱到,事無巨細,沒什麽缺的。

陸錫道動作輕緩的撫著一柄如意,道:“多謝母親操勞。”

沈氏眼熱:“這門親事是你自己選的,兩人心意相通是天大的幸事,要好好珍惜,還有,聽說你們婚後要住郡主府?沒關系的,郡主秉性天真,家裏烏煙瘴氣的確實消磨靈氣,你們盡管去吧,家裏有我。”

陸錫笑了笑:“郡主府還沒修好呢,我戲弄老爹呢,只是,確實要麻煩母親,將您的晚香別院給我們住一段時間,家裏那幫女人的德行您也清楚,婚後怕是迫不及待要給我妻子立規矩,我不準備讓她在府上呆著。”

沈氏沒有不答應的:“好說,都好說!”

陸錫在家沒呆幾個時辰,一轉眼又跑出去了。

他回到清平司,將從戚府密室順來的藥丸交給沈惻,托他家老神醫幫忙驗藥,他又去地牢裏,瞧瞧被他關了兩天的兄弟。

陸鏡垣和他的妻子生平第一次見識清平司的牢獄,陸鏡垣冷靜了兩天,有點明白了。

他猜測道:“那天晚上,我們情急之下,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想來是被在府中稽查的清平司聽到了。”

戚氏已經哭過了幾回,啞著嗓子道:“那些人……簡直就是陰溝裏的老鼠,窺探秘密,無處不在。”

可陸鏡垣還有一點想不通:“我身上的毒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幹的?”

他正沈思,不經意間,撇到地上移過來一個影子,隨著燭火的跳躍而晃動。他驚恐的轉過眼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具,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到的,無聲無息,只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他。

陸鏡垣盯著他:“你想幹什麽?”

陸錫的眼睛透過面具,看著自己這個堂弟。

陸鏡垣真是從小被當做世子培養的,名字都起得與眾不同。

平陰侯那個人私信不重,也很能想得開t,當他生了兩個兒子,身體都看著不大好時,他便不再強求了,想著一家子這麽多人,都是親兄弟,爵位給誰都沒差。

於是,在所有人的默認和默許下,陸鏡垣肩上便擔起了許多期許的目光。

看上去一切都和和美美,可陸二夫人總是心不安。

只要長房的兩個孩子仍活著,二房就沒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陸錫和他的親大哥,多年來總是莫名其妙的磕磕碰碰。

沈氏這個繼母不好當,孩子稍微有什麽異樣,她便要受老太太刁難,再加上幾個妯娌不懷好意的拱火,她的處境總是很難。

沈晚香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性烈的女子,否則不會明著和婆婆最對,在老太太明示她不能要孩子時,仍執意將陸錫生下來。

可這樣的烈性女子,卻在侯府的門第裏,日漸一日的消磨成了柔順的樣子。

陸錫望著陸鏡垣,想到了他在暗門剛開始掌權時的樣子。

他本不想放過二夫人的。

可圓圓出生了。

於是不忍的情緒占了上風,他說服自己,不與婦道人家計較。

不過,如今,倒是要好好和他的兄弟計較了。

陸鏡垣又問:“你想把我們怎麽樣?”

陸錫壓低了聲線,藏在面具後,道:“那要看你們有多忠貞了。”

戚氏猛地抓住了丈夫的手,朝他微微搖頭。

陸鏡垣看了一眼妻子,又看向那頂面具:“你不能殺我,我是平陰侯府的人,我若是死了,我伯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整個京城都會鬧起來的。”

陸錫一笑:“你伯父正在為他親兒子的婚事費心呢,哪裏還有空管你,而且,你們不會死,只是永遠找不到而已,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要清平司得閑,偶爾撒出一點你們還活著的跡象,逗著你們家裏人江南江北多溜溜,一晃眼,幾十年就過去了,人的忘性都很大,到時誰還會記得你們呢?”

陸鏡垣:“……你在嚇唬我。”

陸錫竟然沒有否認,只是笑的更明顯了:“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什麽是我愛聽的。”

人有一個劣根性,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總覺得自己能硬到最後。

陸錫道:“你就在這裏面等著每月的毒發吧,到死為止,沒有人會來救你,因為你已經上了紫微道滅口的名單——想想上個月,你在淮安幹了什麽?”

霎那間,陸鏡垣毛骨悚然。

他以為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清平司竟早已掌握。

“你怎麽知道?”陸鏡垣爬起來,走到了牢籠前,死死盯著他的面具。

陸錫道:“即便真相如同大海撈針,清平司也能一根不落的撈上來。”

對付這樣的人很簡單。

只要切斷其他所有能走的路,他就只能一步一步自願走向你給他的陷阱。

冊封的那日,蘇錦書尚未睡醒,便被程嬤嬤喚了起來,她正恍惚著,便被幾個宮娥利索的套上了裏衣。

等她終於清醒了一點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鏡臺前。

汀芷拿著花釵、寶鈿在她頭上比劃。

程嬤嬤拿起了白玉梳,幫她挽發,許是擔心她忙中生亂,她反覆寬慰道:“宮中今日都是一家人,不要害怕,奴婢會寸步不離郡主身邊。”

沈甸甸的發冠壓在頭上,蘇錦書不由得挺起了肩背。

汀芷扶她站起來。

蘇錦書木然卻穩當的走了出去。

宮裏很安靜,程嬤嬤說的對,確實沒什麽外人。

蘇錦書一路走來,只有身穿宮裝的女官,連內侍都沒出現幾個。

儀仗跟在她的身後,浩浩如一條長龍,身披紅霞。

蘇錦書走過禦街,於金殿前聽詔,叩拜聖恩。

高高地宮墻上,陸錫在墻垛後,隨著她的儀仗,慢慢行走。

最前方那個小小人影,比他預想中要穩重的多。

人總是會長大的。

蘇錦書嬌憨浪漫的性格裏,慢慢長出了堅忍柔韌的氣節。

可以預見的,她已經開始走向既定的結局。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呢?”陸錫心想。

蘇錦書拜完了皇帝,便往後宮拜謁皇後。

人影漸漸的瞧不見了。

永樂宮裏不聞絲竹鼓樂,佛堂外停放著一具棺槨。

戚承彥今日進宮沒有去觀禮,而是在永樂宮陪著剛喪女的太後。

太後眼神發狠:“當初沒成想,竟然養出這麽個狼崽子,心是真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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