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捧著結婚證書回了家, 一臉傻樂的表情就連旁邊的姜素言都忍不住掐了一把顧綺，想讓她收斂點。

顧綺卻帶著傻笑看姜素言：“老婆怎麽了？你是不是也很高興？”

要說高興，姜素言當然也是高興的, 畢竟這是自己和顧綺的結婚證，不僅代表著她們倆同命契成了，也代表著她們是被認同的一對，是真正意義上的伴侶。這種情況，沒有人會比姜素言更高興了。

鬼的話有一個，那就是顧綺。

她的傻樂都寫在臉上了，抑制不住咧著嘴在那笑, 周身本來濃郁到有些發黑的魂力邊緣都變成了粉紅色, 甚至有粉紅泡泡往外冒。

是真的粉紅泡泡, 就像自帶特效一樣。要不是姜素言對前面的司機師傅用了鬼遮眼，司機師傅開車都得開溝裏去。

顧綺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一路抱著結婚證到家之後，就被顧青和林曼書沒收了。

顧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腦門上不由冒出了碩大的問號。顧綺現在能做到, 真的用魂力在腦袋上懸空冒個問號出來。

林曼書伸手打散了顧綺的魂力：“我們給你收著, 等我們快死了讓陳思楠給你收著，陳思楠快死了就讓他後人給你接著收著。一代傳一代, 你們的證書總歸是有效的。要是有了損壞, 還能讓他們去給你們補辦。你把這玩意兒拿到了陰間去，萬一被陰間的魂力腐蝕了你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自家親娘說的很有道理，可顧綺還是想自己收著, 她轉頭看向姜素言, 顧綺明白姜素言也是一樣的想法。

在林曼書把顧綺的結婚證收走以後, 姜素言就把自己那本結婚證給藏了起來。林曼書沒好氣在姜素言身前伸出了手，意思就是讓姜素言把結婚證交出來。

姜素言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顧綺都看出了她的不甘心。

顧綺嘆了口氣，過去抱著自己老婆：“老婆，沒事的，讓媽幫我們收著，你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聯系了嗎？這本證書只是證明我們關系的一個物件，真正的紐帶在我們倆之間。”

在顧綺的勸說下，姜素言心不甘情不願交出了自己的結婚證，回過頭就窩在顧綺懷抱裏鬧別扭。

顧綺拍了拍姜素言的背，剛想和姜素言說兩句小兩口之間的情話，就看到父母在整理東西，連她們倆的牌位都被收了起來。顧綺楞了楞，想問這是幹嘛。

顧青卻預先猜到顧綺的問題，一邊收拾一邊回答她：“我們要回老家給你爺奶掃墓，你們也跟著一起去。這次回去牌位就直接擺在祠堂裏，等我們回來後再弄個新的。”

在說話間，林曼書已經整理好了東西，大包小包背在了身上。她看了看顧綺和姜素言，對著顧青說：“老公，把她們的假人收起來，她們不顯形還能省兩張票。”

顧綺差點一個白眼翻到天上去，摳死你們算了！

為了給自己親爹媽省一點小錢錢，顧綺和姜素言待在動車頂上吹了好幾個小時的冷風。

顧綺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坐在車頂而不是車裏，好在現在的陽光不是很灼熱，顧綺和姜素言還可以撐一撐，要是大夏天顧綺連一秒都待不下去。

她用魂力模擬出一把黑傘，照在自己和姜素言的腦袋上，在動車出發的那一刻，顧綺還是忍不住向後仰了一下，然後才想起自己是個鬼，不是人，默默坐直了身體。

周遭的景色非常快的在眼前劃過，變成鬼之後顧綺的視力也好了不少，所以能夠看清這光速劃過的景象。

別說，坐在車頂上的感覺真不一樣。小的時候，好像也看過動畫片裏有這樣的畫面，畫面下方還會打上一排小字：危險動作請勿模仿，那時候她就想到底有誰會模仿這樣的動作。現在明白了：是她！

“嗚呼！”顧綺忍不住大叫了起來，風從自己的鬼身上劃過，那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刺激。

只是刺激是一時的，從最開始一段時間刺激過後，顧綺就漸漸陷入了沈默中。幾乎重覆不變的景色，看著確實有點無聊。

她看向旁邊的姜素言，在今天出門之前姜素言就換了一套漢服，配合上春日踏青的主題，姜素言穿了一身特別輕盈的漢服，這是襦裙，還做了改良，胸部下面有兩層交疊的輕紗，漸變色的淡紫色成白色看著就很清爽，裙子整體也都是這樣做了漸變，胸部兩側有天青色的長條綢緞系著，蜿蜒到手臂上架了兩層。

在狂風吹拂下，她的裙擺卻只微微拂動。

這個有心機的女鬼，連裙角飄動的力度都是算計好的！

顧綺發現了這件事，可她不敢說出來，只是問姜素言：“老婆，你有沒有覺得很無聊？”

姜素言點了點頭：“是挺無聊的。”

無聊是無聊了些，可和顧綺在一塊，就不覺得無聊。顧綺不是個無聊的人，這麽沒情調的時候，她也會小嘴不停叭叭叭叭的，跟個小喇叭一樣和姜素言探討昨天看過的電視劇，還興致勃勃說著某些演員哪裏演的不好。

——不去做演員，確實可惜了。

姜素言在心中吐槽，面上卻會附和顧綺在那聊著天。

好不容易結束了高鐵之旅，又要坐大巴車趕到鎮上去。到了鎮上之後，還要坐電動小三輪，一路顛回顧家村。好在顧綺現在是鬼了，不然坐這一路屁股得顛爛。

顧綺不敢當著父母的面飄回去，只能坐在他們倆跟前。

林曼書一路顛簸臉色很不好，到的時候都是傍晚。顧綺問她要不要先去休息，林曼書卻搖了搖手，顧青攙扶著林曼書：“我們還有事，等事情做完了再休息吧。”顧青說的事很重要，一路不停走到了村子外面的小山坡上。

這山是真的小，可以說就是一個小土堆，也就三四層小樓的高度。但這個小山坡對於顧家來說格外重要，因為這座小山坡，就是顧家的祖墳。有名有姓能上族譜的顧家人，都埋在這裏，顧綺的爺爺奶奶自然也都在。

顧青和林曼書一路往前，路過無數個顧家人的墳墓；顧綺和姜素言就跟在他們後來，來到了爺爺奶奶的墳墓前。

顧青和林曼書先給他們掃了墓、上了香，又讓顧綺和姜素言過來走一遍流程。

等她們四個都掃完墓，顧綺以為這就結束了，卻沒想到顧青從墳墓外面的平臺上拿出了不少工具，對著爺爺奶奶旁邊空著的那個墳包開始運作起來。

他將裏面的泥土挖出，同一時間，林曼書從他們今天一路拎過來的大包小包裏，拿出了兩個盒子來，她打開其中一個，裏面有一套漢服，顧綺看了一眼，感覺有些印象，似乎之前姜素言在假人身上套過。

“言言，你之前和阿綺締結契約的那個荷包拿出來，放在裏面一塊埋進去。”

姜素言這回非常聽話，她張開嘴，將荷包從嘴巴裏吐了出來，然後雙手捧著遞給了林曼書。林曼書點點頭，將荷包放進了盒子裏，然後將盒子關上。

她轉頭，看向顧綺，顧綺也明白過來，她從自己肚子裏把荷包掏了出來，放在了另一個展開的盒子裏。

那個盒子裏面放著顧綺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當然是認得的。

林曼書將兩個盒子合上後交給了顧青，顧青將兩個盒子放到了墳包裏，然後鏟起土，將兩個盒子掩埋。這是顧綺和姜素言的衣冠冢，沒有骨灰的她們，只有這個衣冠冢能夠證明她們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

“石碑等過兩天我給你們立上，封頂的事情也不急，總歸會搞好的。不過這事我只能自己來，不能交給別人辦。”顧青稍微解釋了一下，就把鐵鍬扔到了一邊。林曼書拿著手帕，把沒有一個字的墓碑擦拭幹凈，嘆了口氣。

等他們弄幹凈，顧青指了指她們的墳頭：“楞著幹嘛？趕緊給自己上三炷香。”

顧綺和姜素言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在自己的墳墓前擺上了三炷香。紅色線香被點燃，淡灰色的煙緩緩升起，顧青點了根煙夾在手指間，卻並沒有抽。顧青是個不抽煙的人，他夾著煙是當地掃墓的規矩，香煙的煙比線香的煙更大點，更能指明亡魂回家的方向。

等煙全部燃盡，顧青把煙頭收了起來，他囑咐顧綺和姜素言：“明年別忘記回來，我跟你們媽等著你們。”顧綺和姜素言自然答應了下來，雖然給自己掃墓這種事聽起來比較詭異，但實際上知道每年都有人惦著自己，心裏還是會舒服些。

她們曾在陽間走過，陽間留下了她們的點滴，顧綺冰涼的指尖落在了同樣冰涼的墓碑上，她失去了生命、失去了身體、失去了作為人的一切，但她並沒有失去作為人類的立足之地。無論她在陰間待多久，只要有這個墳墓在，她就是顧綺。

姜素言輕輕靠了過來，她伸出手，指尖和顧綺的靠在了一起。顧綺回過頭，看到姜素言睫毛輕顫，收斂眼中的水波，姜素言偏過頭，和她對視的時候，顧綺只能看到她漆黑如墨的眼瞳。可顧綺有多懂姜素言？她只看姜素言的雙眼，就知道姜素言在想什麽。

她們倆想的，是一樣的事情。

姜素言的平生都淹沒在歷史裏，她的墓碑是無名碑，父母怕他們的醜事被人知道，姜素言剛剛及笄就去世也不好立碑，就這樣，她的存在被有意消去。

此時此刻，她卻和顧綺一起，證明了自己的存在。

作者有話說：

新成就：坐在動車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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