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掃完墓之後, 顧青和林曼書抱著顧綺、姜素言的牌位去了祠堂。

按理來說，顧綺和姜素言的牌位都進不了祠堂的，可看門的老叔公看著站在顧青和林曼書身後的顧綺和姜素言, 深深嘆了口氣，還是開了門。

他在顧家當祠堂守門人這麽久，怎麽可能看不出顧綺和姜素言身上魂力有多麽深厚？就算是他拼掉這條老命，也不可能阻攔顧綺和姜素言。

再說顧青、顧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於情於理老叔公都不可能攔著不讓進。

祠堂燒毀了一次，重建之後又很多牌位上的名字都空了，顧綺和姜素言的牌位被顧青找了個好位置放了下來, 對著其他祖宗的牌位拜了拜, 就帶著家裏兩個倒黴孩子回了老家。顧青和林曼書在那邊一個收拾床鋪一個準備晚飯, 顧綺則帶著姜素言去村子裏面亂竄。

上一次來的匆忙，發生的事情又多，姜素言對顧家村應該不會有什麽好印象，可對於自己小時候經常住的地方，顧綺還是希望姜素言不要討厭自己。她帶著姜素言，從村口逛到村尾, 說著自己小時候曾經發生過哪些趣事。

姜素言雖然不喜歡顧家村, 她不喜歡除了顧綺和顧青以外每一個顧家人，但是對於顧綺小時候的趣事卻聽得津津有味。

有人對於自己曾經的糗事會隱瞞起來, 生怕被人聽到破壞自己的形象；可顧綺不一樣, 她是一個會和別人分享自己糗事的人，不僅不會覺得尷尬，反而會將每一件事都說得很有趣。

“老婆, 你看到那個池塘了嗎？”顧綺指著田裏面的那個小池塘, 姜素言望過去, 點了點頭：“我小時候會和兄弟姐妹們一塊去玩，從水渠裏面摸龍蝦，然後把龍蝦砸了用龍蝦肉來釣魚，還這能釣上來幾條。那時候釣魚都不用釣魚竿，都是自己做的，拿一根結實的長條樹枝，綁上一段棉線，那頭掛著小龍蝦肉，直接伸進水裏去釣魚。”

“小時候真覺得那個池塘的魚好釣，笨笨傻傻的，輕易就被釣上來了。可長大之後才知道，那是哪裏的魚呆呆笨笨，是那池塘本來就是村子裏的人承包的，我這頭釣了魚，回頭爺爺奶奶就要給他們家付錢。人家樂意做我們生意，不然哪會讓我們把魚帶回家。”

無憂無慮沒點煩心事的童年，是每一個人都想回去的時間。

姜素言小時候沒經歷過這些，她那時候連小龍蝦都沒有，聽顧綺說著腦海中卻能浮現出相應的畫面來。

難得來一次老家的顧綺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帶著一個遮陽帽，卻在家裏一堆同齡親戚的帶領下，去池塘裏釣魚。本來規規矩矩的小丫頭，瘋玩幾天，連皮膚都曬黑了不少。

姜素言是羨慕這樣的顧綺的，從她有記憶開始，姜素言就被要求循規蹈矩，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姜家大小姐的風範。她在那個年代被壓抑著長大，最後又在那個年代失去生命。姜素言在顧綺的幻境中，看過顧綺和那個假“姜素言”的相處。如果自己活在這個時代，以活人的身份和顧綺相愛的話，會不會和她有一樣的結果？

姜素言不知道，對於姜素言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活在當下，而是和顧綺在一起。

她們逛了好一會兒，才回到父母身邊，和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在老宅睡了一晚上，顧綺拉著姜素言和父母告了別。顧青和林曼書都有些奇怪，一開始說能待一兩天，這才過去多久，就要走？

顧綺卻回答，自己要去找陳思楠，和他還有點事情要說，父母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揮揮手，送兩只鬼離開。

作為阿飄，會飛是鬼的基本功，更何況一個是閻王，一個是千年大鬼，飛起來不要太快。這也是顧綺第一次在陽間飛，那感覺真不是一般的棒。顧青給顧綺的手機充滿了電，顧綺看著地圖，一條直線筆直地飛回了醴豐市。好在清明節都在放假，陳思楠也在青山道觀裏沒有到處亂跑。

青山道觀無論什麽時候都沒有幾個人，只是當她們倆落在門口輕輕敲門的時候，裏面的人卻沒和之前一樣過來迎接顧綺，反而是在屋內劍拔弩張。

顧綺都感受到了一陣魂力的壓迫，青山道觀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魂力確實可怕，就連顧綺都感覺到了輕微的壓力。

顧綺一揮手，大門從自己身前打開，而後顧綺就看到了陳思楠手執銅錢劍的身影。看到顧綺，陳思楠還楞了楞，他手指捏決確認面前的鬼的確是顧綺，才松了一口氣。陳思楠收起了銅錢劍，伸手招呼她們倆進來。

又回到了和之前一樣的房間裏，一人兩鬼相視而坐，陳思楠的師兄給顧綺和姜素言上了茶，雖然喝是喝不了了，但待客之道要到位。顧綺說了聲謝謝，師兄說“不要謝”的時候，看向顧綺的眼神頗為忌憚。

顧綺是知道的，自己畢竟是個鬼，他作為一個道士會忌憚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思楠喝了一口水，然後才問顧綺：“姐姐你現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他對顧綺的情況還是有過一點了解的，畢竟他和小妖也是好朋友，張家豪一般不會對小妖有所隱瞞，小妖自然也會分享給自己的好朋友陳思楠。

說實話，陳思楠真的很佩服顧綺，反正這事放在陳思楠身上，陳思楠做不到，他會想跟天地同歸於盡，或者像兩千年前那個五陰之人做的一樣，反正休想利用自己。可顧綺心甘情願踏入一個永恒的囚牢裏，愛情這玩意兒確實讓陳思楠捉摸不透。

他還是年齡太小，不懂什麽叫愛。

顧綺也不藏著掖著，把自己想讓陳思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陳思楠喝了口茶水，想了想，不再隱瞞下去，而是將自己五陽之人的作用全都說了出來。

和顧綺猜測的一樣，陳思楠確實有一部分陽間的權柄，而且他明確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麽，只是接引亡魂的權柄陳思楠並沒有。

他一口一口將茶水喝盡，才對著顧綺揚起了笑容：“姐姐放心，這事交給我，我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他要怎麽做才能獲得這個權柄、又會因為這玩意兒付出什麽，陳思楠一口不提。

他只說：你放心，交給我。

顧綺當然是信陳思楠的，他年紀小，但是顧綺自從認識他以來，他就沒有沒譜的時候。陳思楠既然這麽說，顧綺就一定相信。她看著陳思楠，突然開口：“你想報仇的那些大鬼，我幫你收拾掉，以後我罩著你，醴豐市我會派大鬼來陽間巡邏，你不用再害怕了，以後想去哪玩去哪玩。我知道的，你幼兒園、小學、初中都是在山腳下的學校上的，這輩子就沒離開過這一片小天地。可你總不能初中讀完就不讀了吧？走出去吧，去外面讀高中，去更遠的地方讀大學，我會保護你的。”

陳思楠楞了楞，良久才說出了“謝謝”兩個字。

作為閻王，顧綺收拾鬼不要太簡單，根據陳思楠提供的信息，顧綺很快就找到了迫害陳思楠師父師伯師叔的那些鬼，一個一個搓成小圓子，餵給了姜素言吃。

顧綺不需要魂力，姜素言是需要的，這種鬼最是美味，吃一口就讓姜素言瞇起了眼睛來。

等這事辦完，顧綺和姜素言又去找了小妖。

她現在在警察局裏，到了警察局門口，顧綺也能感受到警察局對自己的壓制力，那和太陽給自己的感覺別無二致。顧綺壓著心中對警察局的厭惡，飄到了張家豪的門口。

這一路上顧綺都是隱匿著身形飄過來的，她到張家豪辦公室門口剛想敲門，門就從裏面被打開，小妖從門裏沖了出來，抱住了顧綺：“姐姐，你來啦！”

她擡起小臉，一雙重瞳眸子看著滲人。

重瞳人確實有點本事在身上，陳思楠還要確認她身份才知道她是她，可自己一路隱匿身形還沒說半句話，小妖不僅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還確認了她的身份，就這麽撲向她的懷抱。顧綺忍不住摸了摸小妖後腦勺的頭發：“嗯，姐姐來看看你。”

她稍微推開了點小妖，她身上太冷了，小妖年紀小以前還營養不良，顧綺真的害怕再把小妖弄生病了。小妖帶著顧綺進了張家豪的辦公室，熱情的讓顧綺坐下，自己有模有樣給顧綺倒了茶水，顧綺讓小妖坐一會兒，小妖卻跟個小主人翁似的，要給張家豪打電話，喊張家豪回來。

顧綺制止了小妖：“別喊張警官了，我們昨天見過面了，今天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小妖這才停下忙碌的腳步，乖乖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的小抱枕，跟顧綺聊天。

小妖特別乖巧，聽顧綺說事情時不時點點頭，還問顧綺陰間有不有趣。顧綺點頭：“雖然那個世界看上去挺醜的，但在姐姐的建設下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等小妖長大成人、滿頭白發、垂垂老矣那一天去陰間，就能看到姐姐建設的新陰間了。”

小妖憧憬著那樣的陰間，也讓顧綺加油。

等從張家豪的辦公室出來，顧綺和姜素言牽著手，在醴豐市走了一圈，最後也到了該回陰間的時候。陽間確實亂花漸欲迷人眼，可陰間才是顧綺和姜素言的歸宿。

“你會後悔嗎？”姜素言問，顧綺不知道姜素言問的是哪一個時間點，但對顧綺來說，自己做的每一個選擇，她都不會後悔。

顧綺誠實的搖了搖頭：“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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