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倆旁若無人抱在一起, 還抱得親親熱熱，讓一旁的老叔公不由咳嗽了一聲，他雖然看不見, 但是有魂力在，自然知道她們倆在幹什麽。

老叔公等顧綺看向自己，才開始說：“既然你已從幻境裏出來了，那你也知道你自己該有的使命，你應當按照祖宗說的那樣……”

老叔公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綺打斷了，顧綺拉著姜素言從冰冷的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起身, 她看向老叔公, 直接開口：“老叔公, 你就別說了，祖宗說的我都沒明白。”還沒等老叔公露出老懷甚慰的表情，顧綺就接下去說：“但他說歸說，我也得聽啊，他說的我聽的不開心，我肯定不會如他的意, 按照他說的去做。這什勞子的命, 愛咋地咋地，我要和我老婆白頭偕老, 等我死了我再去把陰間好好整治一下。”

老叔公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但顧綺還不止步於此，他大咧咧開口：“老叔公，我祖父祖母都去世了, 他們都是顧家人, 肯定也都修煉、會法術, 他們當初留下來的遺產，按理來說都應該給我。我老家鑰匙你？你給我一下，我去老宅裏看看。”

老叔公一口氣險些沒提起來，可顧綺還是沒管他，他不給鑰匙拉倒，自己不能再這裏墨跡下去，不然一會兒把老叔公氣出個好歹來。顧綺拉著姜素言，就出了門，也不要鑰匙了，她老家她能不知道？

就院掛了一把鎖，翻墻頭、翻窗戶進去，都不需要鑰匙。

顧綺跟姜素言剛出門，就看到小紙人提著燈還在門外等著呢，顧綺感覺這小紙人真不錯，沒猶豫，直接拿了揣懷裏，回頭跟老叔公說一聲：“老叔公，您這小紙人不錯，我先拿走了！”她拿的真是一點也不虧心，她爸媽失蹤前每年給老叔公打錢贍養他，不至於一個小紙人都跟自己計較吧？

老叔公走得慢，等到他出來，顧綺和姜素言人影鬼影全沒了。

顧綺一溜煙，就來到了自己老家門口。她讓姜素言等一會兒，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一個箭步往前竄就到了墻頭上。姜素言在底下仰望著她，顧綺還有心打趣一下，就看到姜素言穿了木門進了裏面。

“……”

顧綺一拍腦袋，瞧她這腦子，還沒轉過神來，都忘了自家老婆是個鬼，還有穿墻的能力。

她從墻頭跳下來，跟姜素言進了老宅的屋裏。

顧綺已經有十來年沒來過老宅了，可老宅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就跟普通帶院子的兩層小樓大差不差，顧綺跟姜素言說著：“我小時候經常來，那時候我爺爺奶奶對我可好了，他們總是喊我心肝，給我買零食吃。”顧綺帶著人進了堂屋，她們這裏的規矩，若是長輩死了，照片要放到堂屋掛著，看著有點恐怖，但只要一想到是自家老人，其實也沒什麽感覺。

雖然顧綺知道自己的爺爺奶奶魂飛魄散了，但還是拉著姜素言對著兩人的黑白照片拜了拜。

“爺爺奶奶，這是你們的孫媳婦兒，雖然年紀比你們還大，但看在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份上，您二老，就接受她吧。”

顧綺說得挺欠揍，可她是真心實意的，姜素言就彎了腰，跟她一塊拜下身去。

拜完照片，顧綺在房間裏搜羅了一下，最後成功在一樓的雜物間，發現了可以用的紙張若幹，還有制作的非常漂亮的紙劍。不得不說，爺爺奶奶還是給她留下了非常多的東西。也有可能，是自家爹媽放這的。

她們去二樓找到顧綺小時候住的屋子，從主臥裏收拾出被子枕頭，放在了房間裏，打開空調，就準備睡覺。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顧綺非常累，畢竟她在夢境裏待了很久，有大半年，顧綺心中的疲勞讓她兩個眼皮直打架。可姜素言不想她睡覺，她想和她聊天。姜素言趴在顧綺旁邊，她枕著顧綺的肩膀，戳了戳顧綺：“你不要睡覺。”

顧綺打了個哈欠：“怎麽啦？我超困的。”

“你看到了千年前的我了吧？”

顧綺哈欠打不下去了，只能“嗯”了一聲。

“你是怎麽想的？”

顧綺湊過去，蹭了蹭姜素言的腦袋，就像兩只小貓在互相磨蹭一樣。隨著顧綺的動作，她身上蓋得薄被也滑動到一邊，顧綺把渾身冰冷的姜素言，放到了自己的被窩裏。這天越來越冷，顧綺穿著單薄的衣服，一接觸到姜素言，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姜素言發現了這一點，她想往後退開一些，卻被顧綺抱在了懷抱裏。

“我想……我出生的太晚了，沒有在那個時候遇到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在一起，和你共同經歷那些，而不是像個看客一樣，什麽都做不了。”顧綺閉著眼睛，輕聲說著：“最後的時候，我看到你一點點向著陰間墜落，我真的很難受，好像一顆心都被剮了。”

“我之前說，我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你，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顧綺睜開了雙眼，她們的姿勢已經變成了面對面並排躺著。顧綺的頭發有幾縷從她臉頰邊，滑落到下顎線上，她身後就是窗戶，月光從外面鉆進來，灑落在顧綺的身上、臉上，她的面部線條好柔和，讓姜素言移不開眼。

她說：“我愛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愛。我現在，很感謝自己是五陰之人的命格，如果不是這樣，與你相遇的那個人就不是我了。”

姜素言的眼神晃動了下，她那雙原本沒有任何眼神光、黢黑的雙眼裏，帶上了光。

“我……是個很壞很壞的鬼，比你想的，壞多了。”

“嗯……有多壞呢？”

“我初見你的時候，其實並不想跟你做那些事，只是千年寂寞太久，我想看看經歷這些事，你會有什麽反應。後來……我沒把你直接帶去陰間，反而說要你自願，是因為千年前，我也是‘自願’的；我不一開始就把你帶下去，只是不想遂他們的願……”

顧綺挪動了一下身子，離姜素言更近了一些。她擡起手，碰到姜素言的臉龐，其實……她是知道的，從一開始就不信任姜素言，暗自猜測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她那麽薄情的一個人，自然從頭到尾都在忌憚姜素言。可從某一天開始，顧綺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姜素言。

“沒關系的，我也很壞，我是個很壞的人。”

顧綺笑了下：“我們就是天作之合，什麽樣的鍋配什麽樣的蓋，也挺好。”

“而且你一點都不壞，你一開始，甚至不想恨自己的父母，哪怕被那樣對待，你心中都沒有恨意。”顧綺湊得更近了，親了親姜素言的嘴唇。到了最後，顧綺把姜素言抱進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親了親她的臉頰：“老婆，晚安。”

“……晚安。”

姜素言縮在顧綺的懷抱裏，輕輕回應。

等顧綺睡著之後，她才從顧綺懷裏支起身子，就這麽看著顧綺。她的長發從肩膀上垂落，停滯在顧綺的臉頰上面。

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出口。

姜素言沒有顧綺說的那麽好，曾經那個善良的，甚至被逼死亡都沒有產生恨意，直到胡道長最後一句話才讓她變鬼的姜素言，早就消失不見了。千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的事情。姜素言在變成鬼的第一百年，將墮入陰間的姜家人通通一口一口給吃了，連一丁點都沒留；下了陰間的胡道長、顧非，也沒從姜素言的手心逃脫，顧非甚至引頸受戮，沒有任何抵抗，但她對他們做的事情依舊殘忍。

生前九釘入骨的疼痛，讓姜素言的性子變得完全不同，她也用那九根釘子，一根根刺進顧、胡兩個道長的鬼身裏。

唯一讓姜素言開心的是，得知自己死後，他們姜家也沒有榮華富貴，反而最後被抄了家。姜素言聽到的時候開心極了，笑到停不下來。

姜素言變成鬼的第二百年，她百無聊賴，一天一天數著日子。陰間沒有晝夜變化，只有一輪血紅的圓月掛在天上，終日不變。在這種環境裏，早晚會瘋魔。姜素言待得時間久，自然也瘋魔了。後面下來的姜家人、顧家人、胡家人，被姜素言折磨了一輪又一輪。

到了第三百年的時候，下來的鬼變得越來越少，顧家、胡家還有少許，姜家人已經看不到。

第四百年，姜素言已經沒了覆仇的心思，大家死後都成了鬼，還都被自己吃了，再說四百年過去，什麽仇啊恨啊，都變淡了。

只有一件事，姜素言一直記得，自己會有一個夫君，同為五陰之人。她開始對下到陰間的那寥寥幾個鬼詢問：“上面出現五陰之人了嗎？”有的鬼好奇，會問她：“你問五陰之人幹嘛？”

姜素言實話實說：“那是我的夫君呢。”

直到有個道士變成的鬼，跟她說：“你開什麽玩笑？五陰之人都是女的！”她才知道，五陰之人到底是什麽？那陣子，姜素言又血洗了一遍陰間，整個陰間就沒超過兩百年以上的鬼，剩下的都老老實實藏得好好的，生怕姜素言一個不開心，就把自己給吃了。

發了一百年的瘋，姜素言心想：算了，便是都是女子，她也是自己的夫君。姜素言是不肯去當人家夫君的，畢竟自己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當人夫君，算是怎麽個回事？

她這鬼有壞心思，哪怕是婚約裏，自己也不想當個反串的角。

就讓對方當夫君。

姜素言雙手一合，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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