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顧綺的問題, 姜素言卻沒有過激的反應，反而是小嘴微張，說出了一段讓顧綺覺得後背發涼的話來：“她不是願意為了這個願望付出所有的魂力嗎？這之後她都魂飛魄散, 化為夫君的養分了，有什麽好吃醋的。”

她說的好有道理，顧綺竟然無言以對。

顧綺的眼神落到了自己收到櫃臺下面的紙紮小人上，已經有好幾個被顧綺寫上了“離”字咒法，顧綺也明白姜素言沒出口的話。

和李艷紅那個惡鬼比起來，面前的女鬼過於弱小，若非如此, 姜素言也不會提出這個提議。

她要帶茵茵回家, 沒有魂力是不行的。

但是顧綺會不會為了自己的承諾, 而傾盡一切去完成？這一點，姜素言十分好奇。所以她提出了一個顧綺很大概率會拒絕的方法……

不得不說，姜素言有些時候真的很惡趣味。

顧綺捏了捏手，才看向對面的女鬼：“你要付出你全部的魂力？”

“是的。”女人點點頭：“其實我有一種感覺，我過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也有很多別的惡鬼對我虎視眈眈, 很想要我的魂力。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庇護著我, 讓那些惡鬼暫時不敢動我，但是這種冥冥之中的庇護, 很快就要消失了。”

顧綺看向了姜素言, 姜素言想了一下才回答：“應該是家神，那叫醫院的場所，應該會有死去的、和醫院有非常密切聯系的德高望重之人, 若死後化作鬼魂, 則會庇護當地。就跟我們那時候的書院、祠堂一樣。”

“但家神也是鬼, 自然有強弱之分，因為地緣會有一些優勢，但那優勢也不是足夠大。它能庇護這鬼一時，可護不了一世。況且地方就這麽大，一直護著它自己也會變弱。有些家神不僅不會庇護在它地界死去的鬼，反而會趕走。”

那醫院那邊的家神，還挺好的。

顧綺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女鬼，總覺得她和自己見過的鬼魂很不一樣。除非已經提前知道她是個鬼，不然真的很難辨別。

她和人，幾乎一模一樣。

茵茵已經是顧綺看到鬼裏面比較好的了，基本看上去和人差不多，但是她身上一個勁的滴水，只要是人看到了就會覺得奇怪。但面前的女鬼不同，她就是一個人類，沒有一點不同尋常的模樣。

顧綺又問了問自己的智多星百寶箱姜素言，姜素言看了顧綺一眼，還是回答了起來：“因為這鬼沒有怨恨，她雖然是橫死，但沒有含冤而死，心中亦沒有怨恨，她只想守護著自己的孩子，抱抱他。這樣的鬼是極為特殊的，她的魂力其實很強大，但是沒有一點攻擊性，而且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她會自行消散。無論對你們這些修道人還是我們這些鬼來說，都是大補的存在。”

顧綺猜，大概是因為今天自己白天說姜素言沒給她安全感，今天才會這麽知無不言，問啥說啥，平日裏哪會這麽聽話。

顧綺明白了面前的女鬼大概是沒有什麽危險性的，但是要讓一個鬼附身在自己身上，顧綺還是覺得太過冒險。骨子裏來說，顧綺也沒有百分百信任姜素言，更加不可能信任一個剛見面沒多久的女鬼。

在一番思考之後，顧綺才對女鬼說：“明天早上我去醫院裏確認一下你說的是否屬實，如果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我會讓你附在我身上，抱一抱你的孩子。”

女鬼連忙點了點頭，和顧綺對了一下醫院床號，然後千恩萬謝離開了。

等女鬼離開後，顧綺飛速拿出自己的外賣，接著打開手機和外賣小哥battle。可是顧綺還沒說幾句話，就發現外賣小哥把自己拉黑了。顧綺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壓住了給外賣小哥打差評、投訴給平臺的沖動。

畢竟……無論換了哪個外賣小哥來，都是一樣的結局。

顧綺嘆了口氣，又看了眼面前的外賣袋子。

若是放到以前，外賣都成這樣了，顧綺是肯定不會吃的。但今時不同往日，顧綺窮成這個樣子，這外賣又沒臟，都在袋子裏，還是可以吃的。

再加上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沒有時間再等第二份外賣，老街的店又早就關門顧綺最後還是打開了外賣袋子，湊合著吃了一頓晚飯。

——她發誓，她肯定要批一箱泡面回來！

第二天早上起床，顧綺準備收拾收拾去醫院看看情況，卻接到了外賣軟件的電話，對面傳來溫和的女聲：“昨天您的投訴我們已經確認過情況了，確實是您投訴的那樣，這邊非常不好意思，我們給您補償一個10元的無門檻外賣紅包您看可以嗎？”

“啊？哦，行。”

顧綺迷迷糊糊掛斷了電話，立馬打開外賣軟件，查看自己的情況，果不其然，真有一個投訴在裏面。

顧綺懵了：昨天晚上自己應該沒投訴啊？

睡懵了？我好夢中投訴？

好在顧綺確實沒有夢游的習慣，姜素言也承認是自己幹得。

“我昨晚上刷你的臉解了鎖，然後投訴的。”

顧綺張了張嘴，最後看到那個10元無門檻紅包，只能說：“行吧。”

她有罪，她看到10元無門檻紅包走不動路了。

顧綺洗漱完了以後，坐在椅子前，給自己化了個妝，再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套比較老氣的衣服。那還是之前入學的時候她媽給她買的，說她是大人了，應該穿得成熟點。

配上她化的妝和這身衣服，顧綺明顯老了好幾歲。從一個正值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變成了二十五六歲的社畜。

她故意化了稍顯老成的妝容，就是為了今天去確認事情的時候，不會被懷疑。

顧綺穿上了方便跑動的運動鞋，才拎著背包出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昨天被李艷紅追得那麽緊，有一個原因就是涼鞋確實不方便跑步，不然李艷紅能不能追上自己都不一定。

所以顧綺決定了，出門就得穿運動鞋。

為了不讓人問東問西，顧綺還把手腕上的荷包給拿了下來，被姜素言一頓說。她真覺得荷包系在手腕上很麻煩，而且先發制人：“你也沒系在手腕上！我放在包裏，包不離身，也不像口袋裏那樣容易掉，這也不行嗎？”

姜素言是肯定說不過顧綺的，只能任由她這麽幹。而且荷包確實沒離身，夏天系在手上還熱，姜素言忍了。

顧綺轉了兩班公交，才從老街來到醫院。難怪老街很多人都已經搬到別的地方去了，要顧綺自己不是因為有特殊原因，她也不樂意待。老街位置偏僻，周邊也沒配套設施，去哪裏都不方便。

等到了醫院之後，顧綺直奔住院部，找到了母嬰所在的樓層，然後在護士站，和值班的護士詢問了一下。

顧綺的確是社交小能手，但是社交對象僅限於人類。在顧綺的有意引導下，值班護士跟她聊了兩句。

一般人真的很難拒絕顧綺這個顏值段位的女生，不管男女，都會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就算值班護士平時忙的要死，都能耐心跟她說一兩句。

“唉，確實是可憐的，本來都要生了，誰知道取個快遞的功夫能撞成那樣。她老公那天上班，家裏只有她一個，老公讓她在家裏呆著，等下班了他帶回去。她說自己走一段路，反而對身體比較好，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肯定是保大不保小的，按照醫院的流程要全力搶救大人，但是送過來的時候已經瀕臨死亡，那種情況下基本救不回來了，沒有辦法，才把小孩保住了，至少得保一個啊。”

值班護士說起來的時候格外唏噓，聲音裏都帶著一絲憐憫。

顧綺也感慨：“是啊，誰能想到小區裏，能出這麽嚴重的車禍。”

這句話是故意的，她其實很疑惑，一般來說小區裏車速都不快，就算撞上應該也不嚴重，所以之前她覺得很離譜。

但是很快，顧綺就獲得了原因。

那值班護士眼中的憐憫，變成了怒火：“誰說不是呢！都怪那個肇事司機，那天那個肇事司機也被帶過來了，就在樓下直接血檢，好家夥，是醉駕！大白天的就喝得不省人事，在小區內一腳油門踩下去不管不顧，才導致了這種事情！”

值班護士相當義憤填膺，顧綺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好像之前這事也在新聞上看到過。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誰都意想不到會發生什麽事情，有多麽離譜的事情發生。

顧綺又和值班護士閑聊了兩句，然後帶著自己在醫院門口買的果籃，就去了病房。

值得一說的是，醫院門口賣得果籃那是真的貴，要不是空手去看人不禮貌、直接買平安鐲什麽的更貴，顧綺肯定不會花這個冤枉錢。

顧綺來到病房門口，看了看，然後目標明確。這是一間三人間病房，其他兩個床都有女人躺在床上，只有靠窗的那一張床是空的，而且被子非常整齊。一個男人坐在床邊，正在和搖籃裏的小嬰兒說話。

雖然這個年紀的小嬰兒根本不會說話，但是為人父母的，總想和他們說兩句。

除去這個特征以外，顧綺能夠發現就是這對父子的原因，是昨晚那個女鬼正站在他們旁邊，她目光溫柔，站在陽光裏，註視著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哦哦，不哭啊不哭啊，爸爸待會兒就餵你喝奶。”

男人有些笨拙的哄著自己的孩子，屋外陽光輕輕灑落在男人和孩子身上，也灑落在女鬼身上。

陽光穿透她的身體，讓她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但是她眸中綻放的光彩，是陽光也比不上的耀眼。

顧綺第一次看到，和陽光如此和諧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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