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能寐

“我緊張。”

“不要緊張。”

“我的腿在發抖。”

“放輕松，就是一瞬間的事。”

“我想去洗手間。”

“提醒一句，在3分鐘也就是180秒之前，主公您已經去過一趟了。”

“我那會兒就是醞釀而已，其實——”

“如果您實在尿頻尿急尿不盡，這樣吧，鶴建議您看完牙齒之後，我們就轉道去泌尿科掛個號。”

櫻乃悲痛至極，聽到耳邊嗡嗡嗡滋滋滋的聲音，露出慘淡的模樣。

她眼神飄忽，壓低嗓音：“鶴丸先生，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您千萬不要害怕。”

鶴丸順勢抓住她的手，臉色相當認真，“我是刀劍付喪神，我不會怕，所以主公您請說。”

“我不是人，是鯊魚。”

“這話倒是把我嚇到了。”鶴丸做個誇張的表情，“原來主公竟是鯊魚成精，那請問來自哪片海域！？”

“來自……唔……馬裏亞納海溝。”她點點頭繼續說：“是的，很抱歉隱瞞了大家。但是我們鯊魚精，牙齒可以無限再生。”

鶴丸捂嘴驚訝臉，“介麽神奇！”

“嗯嗯，就算長蛀牙了也不用擔心，因為可以一直長牙重生。”

“哇哦～”

“所以，醫生看不了鯊魚的牙齒，我們這就走吧！”

“噗嗤。”

“鶴丸先生您笑什麽？”

“我突然想起高興的事情。”

“什麽高興的事情？”

“想到一個長蛀牙卻害怕看醫生，因此拼命胡說八道的小姑娘。”

櫻乃“唰”一下坐直，呆楞地望向天花板，“好殘忍，鶴丸先生您怎麽能用37℃的嘴講出這麽冷酷的話！”

“那倒沒有37℃，進院的時候不是測量了體溫嘛，正好36.4℃。”

“豈可修！”她握緊拳，“鶴丸先生您還記得體溫數，而當我踏進醫院時，我的眼淚就如黃果樹瀑布飛流直下，劃過我的臉龐，打濕了我的人字拖，腳趾都變得酸澀。”

“好啦不怕不怕，找醫生看完牙做完治療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嗚哇我不敢！”

“那誰叫主公突然蛀牙發作瘋狂飆淚的，再者說了，蛀了牙就不要玩放置play拖著不管。”

“我忍過去就行了。”

“牙痛怎麽能忍，哎，本來是來找您匯報情況，結果一到邊，就看到您嗚呼哀哉的樣子。”

“我，嘶——”她正想回話，一個猛吸口水就扯到了牙神經。

渾身發抖，劇痛無比。

手腳冰涼地在鶴丸國永的牽扯下進了就診室，坐在位置上，看到醫生電腦屏幕上的黑白CT片，一個個白色的小點讓她心裏直打鼓。

“蛀牙蠻多，看看這裏，再不管就要到牙髓炎的程度了。”

鶴丸熟門輕路地跟醫生掰扯，“情況怎麽樣，要補幾顆？”

橋豆麻袋，一個刀子精為什麽，會如此熟練啊！？

“左右兩邊牙都有蛀的，這個，這裏，建議都先處理了。”

醫生拿鼠標在屏幕上點了點，“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先補左邊的3顆。”

剩下的2顆說是等適應過來後，3天後再來醫院補。

“飲食方面需要註意，甜食和飲料，都要忌口。”

“哎呦可不是嘛，我家這孩子總是喜歡偷偷摸摸去翻冰箱喝快樂水。”

“這可不行，可樂碳酸之類的，適量而止。”

櫻乃聽完立馬蔫了。

所以鶴丸這種強烈的監護人家長氣場，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痛了，只有痛，鉆心的痛。

她流出痛苦的生理性淚水，“懂事的牙都是自己默默承受痛苦的，可是我的牙，怎麽一點都不懂事？”

鶴丸無情拆臺，“若是您的牙不喊不叫不痛了，恐怕最後，就要蛀完被拔了。嘖嘖嘖，年紀輕輕怎麽禿頭掉牙一並來呢～”

這個刃，好過分！

生無可戀躺在治療椅上後，她被動地圍上消毒巾，戴好護目眼鏡，擋住那刺眼的白光。

十分無助地拽著鶴丸的胳膊，“我想我的牙已經死了，就連紅通通的牙齦，都是一種死氣沈沈。”

鶴丸鎏金色的眸子閃過笑意，在旁邊打氣，“別急，不要怕，還有救。”

嘶，哈，咳，呵，唉

…………

算了，再怎麽擬聲，都擬不出補牙時的痛苦。

不為感情流一滴淚，卻因牙疼夜不能寐。

拿著冰袋捂住左半張臉，櫻乃等著排隊繳費的鶴丸。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蛀牙至少可以撐到年底，沒想到卻敗在了5年前的橫濱，還在這個時間線補了牙。

如果知道會變成這樣一副局面，她說什麽也會在頭天晚上少吃一個菠蘿派外加一罐冰可樂。

說不定就不會被甜到牙洞，然後在床上滾來滾去試圖麻痹大腦。

拿完藥繳好費的鶴丸邁著輕快的步子回來，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開好兩天的藥了，雖然鶴因為要在外探尋情報不在主公身邊，沒有刃的提醒，您也要記得按時吃藥。”

“唉……”

“打住打住，這一聲就當我沒聽到咯。女孩子就不要唉聲嘆氣了，會把幸福嘆走的。”

鶴丸伸出修長漂亮的手指，專註地看她：“那現在就回家吧，小鯊魚。”

街上的霓虹燈異彩紛呈，路的前方，或許真是被照亮的歸家路。

***

“好苦。”

“那加一點蜂蜜？”

“藥效會不會不夠，啊不是等等，她本來就是因為蛀牙要吃藥，不能再吃那麽甜的，這是助紂為虐！”幸介大吼，伸手阻攔躍躍欲試的紅發短刀。

真嗣翻了個白眼，“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愛染聞言頓住，把舀了一勺的蜂蜜放在杯子裏，“都已經舀出來放不回罐頭了，那隨便誰來泡水喝吧。”

忍著嘴巴裏的苦澀感，櫻乃大口灌了杯涼白開試圖沖散這股味道。

她撐著左半張臉，看了半天在鍋裏煮著的烏冬，實在沒有食欲。

愛染拍拍她的肩，“主公還痛嗎？”

“沒有昨天晚上那麽痛了，就是覺得麻麻的、脹脹的，還有點酸，用不上力。”她用舌尖去感受補過的地方，“還有右邊兩顆牙需要補，想到這個就完全沒胃口了。”

“不吃東西可不行。”愛染露出燦爛的梨渦，“烏冬雖說可以直接吞，但對消化不好，而且看您現在對固體食物不太歡喜。要不然，我去煮點粥吧。”

她惶恐搖頭，“多麻煩啊。”

紅發少年俊朗如風，元氣地笑著，“不麻煩，就交給我吧！”

於是就真的去到裏廚開火煮粥，老練的動作讓一群看熱鬧的孩子驚呼。

“好熟練的手法，你經常下廚嗎？”

“還好吧，有時候會做點料理，不過次數並不多，在本、家裏的時候，會有其他人掌廚。”

愛染差點就要說岔，忙轉移幾人的註意力，“誰能幫我拿下白糖？”

優下意識問一句：“櫻乃姐還能吃甜的嗎？”

“唔，又不是完全戒糖，剛才幸介君說的是怕藥效不夠所以不加蜂蜜。”

克巳遞來糖罐，“加點糖會好吃一些。”

幸介看了眼鍋裏的綠豆，“要煮多久？”

“這種砂鍋煮出來的話，半小時左右吧。”愛染估算了個時間。

倒也不能30分鐘都待在廚房裏，蓋好鍋蓋調成小火慢慢燉之後，幾個人一個接一個從裏面走出來。

得虧他們還小，不然都站不下。

老板笑瞇瞇看著他們進進出出，“真有活力啊。”

櫻乃幫忙把煮好的烏冬分食，看到那似火焰般熱情的紅色短發，明黃色的T恤上是不怒自威的愛染明王。

少年的眼睛無時無刻都亮晶晶的，好像都沒有見過他低落沈悶的時候，什麽時候見他都一副光彩熠熠的樣子。

吃完飯在裏廚洗碗時，她跟少年搭話：“愛染君很會照顧人呢。”

“誒？”

“雖然看著小小的，但對周圍的人都很關照，像是太陽一樣，能把熱情傳遞給所有人。”

“主公，好歹我也是刀劍男士，幾百歲的付喪神，別真的把我當成幼稚園孩童呀。”

愛染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尖，“不過我在本丸的時候，還是挺鬧騰的，阿螢經常說我不動腦子只知道往前沖。”

“阿螢。”她回憶片刻，想起是個身材嬌小但擁有巨大力量的銀發少年，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大太刀？”

“沒錯，阿螢、國行，還有我，都是來派的刀劍。”他的眼睛閃閃的，“大家都能在本丸相聚，簡直是全世界最棒的事情了！”

櫻乃把碗裏的泡沫沖幹凈，說：“本丸是全刀帳吧。”

“嗯，對的，花了很長時間才完成的目標呢。”愛染不禁自豪挺起胸膛。

他得意地說：“最初本丸只有加州殿和我，一個初始刀一個初鍛刀，而且還是在那種情況下開荒，能做成現在的戰績，呀，簡直不可想象。”

“很了不起！”她想起在天守閣看到的戰績報告，“但是現在想想好奇怪，大家擁有這麽強的戰績，怎麽會找不到接任審神者的人呢？”

愛染的表情僵住，手裏舀粥的動作唰的飛快，“也是有各種考慮吧……好了，這鍋粥差不多行了，主公喝的時候小心別燙到。”

看著少年被熱氣蒙在的一張臉，心裏一下子暖洋洋的。

伴著窗邊的涼風，她抿了一口熱騰騰的綠豆粥。甘甜的味道，以舌尖為起點，劃過喉嚨，瞬間彌漫整個味蕾。

「綠豆粥，很好喝。」

「就是怎麽有種熟悉的味道？」

「可能天底下熬綠豆粥的方法都相同吧！」

「還是不要太在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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