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VII：終將與你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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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VII：終將與你再會
我忽然來到了泰坦軍的營帳外。短暫震驚後，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亞麗杭德拉走進了帳篷，房間裏坐著盧克，不，是克洛諾斯、伊森中村、龍女王和普羅米修斯。看見是她，克洛諾斯的威壓讓我隔著夢境都喘不過氣來。
“你又來做什麽？利用西爾維亞的計劃不管用，竟然還有臉在這裏！？來人，把她拖下去吃了！”
可即使是龍女王也不敢上前，亞麗杭德拉仍然面無表情，“您再仔細想想，或許金劍都是得墨忒耳的計謀！”
克洛諾斯怒不可遏，他金色的眼睛裏閃過兇光。顯然，他不能接受自己中計了這個可能性。“你覺得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女兒？！得墨忒耳是我的孩子裏面最沒計謀、最軟弱無能的一位！”
面對泰坦王，年輕的女巫並沒有直接回應。“大人，您不覺得能且只能和一條蛇對話是個奇怪的現象嗎？馬是波塞冬的象征動物，所以他的兒子波西傑克遜可以和每匹馬對話，但菲利克斯·西爾維亞只能和一條蛇對話。如果他可以和每條蛇對話，不會這麽晚發現自己的能力。”
“你到底想說什麽？”克洛諾斯冷冷地問。“推翻你之前為我做的所有推論嗎？”
“是您帶領我做的推論。”亞麗杭德拉的藍紫異瞳毫無躲閃地對上了克洛諾斯金色的眼睛，“一直拒絕相信得墨忒耳有裝神弄鬼能力的、拒絕承認菲利克斯的寵物蛇不同尋常的，是您。”
伊森中村眉頭一皺，普羅米修斯也露出詫異的表情。
“為什麽她毫無征兆地出現，又毫無征兆地消失？為什麽她可以感知得墨忒耳的位置？”
房間裏一片寂靜，克洛諾斯的眼睛裏閃著危險的光。
最後，他終於開口，聲音如同冰塊撞擊般生硬，“最後一次機會，把西爾維亞和那條蛇一並帶來，但如果那條蛇被證明平平無奇……我會像波塞冬吞噬你的母親那樣吞噬你。”
——————————————————
“起來！起來！”有人狠狠搖晃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面前是赫爾墨斯小屋的愛麗絲·宮澤，“立刻去第五大道！克諾洛斯放出了一條德拉空！”
我環視一周，現在能戰鬥的半神只剩下大約三十人，“弗蘭西絲呢？”
“在‘搬運’物資，她好得很！”
大街上一片混亂，極北巨人們拿著龐大的木棍到處零元購，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半神東躲西逃，向第五大道進發。我們循著聲音，朝著戰場中心區走去。為了快點趕到，也為了不被巨人踩成肉泥，我們抄近道走進小巷。
但我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四下黑壓壓的，讓我感覺非常危險。
“那個，波西會去迎擊德拉空嗎？”
“有些問題，連波西傑克遜都無法解決。”忽然間，一個男聲出現在我身後，引得我脊椎一陣戰栗。我知道那個聲音——
伊森中村赫然出現在我們身後。
“只有阿瑞斯的孩子才能殺掉德拉空。”
菲利克斯咽下驚訝，“不該是你的，來抓我的明明是亞麗杭德拉。”
“你怎麽知道沒有我呢。”亞麗杭德拉從左邊的巷子裏出來。
菲利克斯和我本能地轉向右邊，可那裏立刻被幾個萊斯特戈律涅人堵住。而我們正前方，出現了一個人一般高的……壁虎，它身後巷子裏的墻上，密密麻麻地趴著成千上萬只起起伏伏的壁虎，嘴裏流出貪婪的口水，細長的舌頭到處亂舔，我差點一下嘔出來。
“我是密斯密（Misme）之子阿斯卡拉波斯（Ascalabus），壁虎的始祖。”最大的壁虎說，“這後面的都是我的子孫。我本是雅典最炙手可熱的美少年！有天得墨忒耳來了我家，那時糧食歉收，我們自己都快挺不過去了！她卻恬不知恥地吃了我父親的粥。我哪知道她是誰，把她罵了一頓，得墨忒耳就小肚雞腸地把我變成壁虎！”
“別說了。”亞麗杭德拉打斷道，“西爾維亞，你現在無處可逃。帶上你的蛇，乖乖和我來……”
“然後被你獻祭給克洛諾斯？”菲利克斯玩味地問道，“我還不知道吃橘子可以降低智商呢！”
亞麗杭德拉搖搖頭，“我要的只是封印在你體內的力量。我精通靈魂融合術，如果我能成功，不需要你死。”
遠處傳來一聲怒吼，震得大地一陣顫抖，幾只壁虎掉到地上。
“時間不多了。”伊森冷冷地說，“我們已經放出了德拉空，阿瑞斯小屋不在這裏，它是無敵的。波西傑克遜都拿它無可奈何。”
“奧林匹斯馬上就要陷落，這都是你的錯。”亞麗杭德拉說，“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盡職盡責的奸細。你認識她，甚至在加入泰坦軍前和她一起給盧克傳達過消息，你明明有機會告訴混血營的。
菲利克斯忽然楞住了，那表情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賽琳娜·博裏嘉德？！”他叫道，“她早就和貝肯道夫交往了？她這種沈溺感情的人，怎麽可能想要害死自己的男友？”
亞麗杭德拉目光悠悠，“感情這種東西是說不清楚的。上一刻還濃情蜜意，下一刻就拔刀相向。愛神的孩子空有容貌，沒有人品。你怎麽知道她不是還懷念著更英俊的盧克呢？”亞麗杭德拉走了上去，菲利克斯卻還楞在原地。她蒼白的手覆上菲利克斯的臉頰，“菲利克斯·西爾維亞，我永遠知道什麽對你好。就算你人不在這邊，做的事情也總是向著我們的。”
“住手！”我吼道，可身後的萊斯特戈律涅人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啪——”往我身上敲了一下，我的身體一陣酥麻，完全使不上勁，只能跪倒在地。
“不錯吧！”萊斯特戈律涅人笑嘻嘻地給同伴炫耀：“唐人街學的點穴。”
菲利克斯拔刀就捅向控制了他這麽多年的女巫，可亞麗杭德拉還是技高一籌，那只是她的分身。她“呼”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下一秒又出現在了阿卡斯拉波斯身邊。
中村朝我撲了過來。別看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見，但動作一樣敏捷，而我被萊斯特戈律涅人纏著，根本無法脫身。菲利克斯還在和亞麗杭德拉對峙，我們的生命可能都要在此時完結。
我分神的一剎那，劍被中村打脫手。萊斯特戈律涅人撲上來，眼看就要咬碎我。
“等等！”中村拉住他，“不要動山田。”
“為什麽？”萊斯特戈律涅人疑惑又惱怒。
“命運天平告訴我不可以。涅墨西斯只對有罪之人覆仇，而他的罪責已經償清了，現在殺掉他是不公平的。把他綁起來！”
即使中村是我的敵人，我也肅然起敬，可惜我沒有他那般高尚！土地裏竄出一根藤蔓，朝著中村的臉上就是一耳光，我趁著這個機會拉起藤蔓，跳到了墻上。雖然暫且逃脫了伊森中村，但是千萬只壁虎開始朝我湧來，它們黑乎乎的身體就像黑潮波濤。
“把他給我帶來——”阿斯卡拉波斯緩緩爬上墻，“我恨任何一個得墨忒耳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天敵。”
天敵？這下提醒了我，這裏可是曼哈頓！上一次我來這裏的時候，我可是遇到了一群喜歡吃爬行動物的家夥呢。我立刻竄上一間掛著綠蘿的陽臺，命令綠蘿以瘋長到地上撬開井蓋。一瞬間，幾百只只壁虎掉進了下水道。我拉緊藤蔓，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下水道。
視線立刻被黑暗籠罩，難以名狀地惡臭鉆進了鼻孔，壁虎仍然窮追不舍，我氣喘籲籲地大喊：“穴居人！嘰閃閃！嗝瑞德！你們點的外賣到了！”
有那麽一瞬間，下水道裏只有回聲，但很快，前面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並且越來越洪亮，到了最後像是千軍萬馬。
緊接著，陰影中出現了一個個閃著微光的身影——類人的身體，黏糊糊皮膚。穴居人的CEO竄出來，胸口上的別針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感謝使用Ubereats，請給百分之十五的小費！祝您生活愉快！”
我用意念催使著藤蔓，像上次那樣，藤蔓把我向上拖去，它長出巨大的葉片，撐破了井蓋。
光照進來的那一刻，我看見了我這輩子看過最惡心的一幕。穴居人大快朵頤著，飛濺的汁水和肉醬粘在我的衣服上。我被藤蔓接甩出井蓋，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裏不是剛才的地方，這裏是哪裏？
等我清醒過來時，卻聽見了嗚咽聲，我猶豫地轉頭，認出身邊是傑西卡·沃特納。
而倒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的，不是別人，正是賀椿。
我這才遲鈍地意識到，為什麽最近傑西卡都不在我們身邊。她一定想盡了所有方法，想要把賀椿帶回來，而現在，她的戀人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驚惶地看著傑西卡，什麽也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問。
傑西卡的手上拿著賀椿的中式手鐲，晶瑩的淚水從她的手腕淌下來。我之前一直覺得她脾氣暴躁，但現在她出乎意料地脆弱。
她不顧身邊的危險，從包裏拿出了裏拉琴。我目瞪口呆，眼睛緊盯著她，不敢相信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她竟然選擇了彈奏音樂。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輕盈地舞動，似乎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限的悲傷和深情。隨著第一聲琴音的響起，周圍的世界仿佛靜止了，時間凝固在這一刻。她的歌聲低沈而憂傷，用古希臘語吟唱著魔咒一般的歌詞，隨著綿長的弦音在空氣中回蕩。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愁，淚水在她的臉頰上無聲地滑落，融入到音樂之中。
我的腦子被清空了，只是楞楞地看著她演奏，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危險、恐懼、緊張全都化為虛無。此刻，只有她的樂曲在空氣中回蕩。
一聲聲慘叫和轟鳴又把我拉回現實。我站在這裏多久了？
我如夢初醒，才發現地面已經裂開，從泥土裏長出尖銳的木頭，刺穿了方圓起碼方圓五十米的所有敵人，在魔獸的灰塵中，新春的幼芽慢慢探頭，爭先恐後地向陽光生長。
傑西卡的頭上，一個石榴型的標記出現在空中，在我身後，一個同樣被深深震撼的半神驚叫道：“那是珀耳塞福涅的標記！”
“戈登！戈登！”
那是弗蘭西絲的聲音，我連忙回頭，她不管不顧，扯開傑西卡的植物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我，濃密的頭發糊在我臉上，讓我無法呼吸。
“你還活著！太好了！”
“我——”
“我看見極北巨人拖著一個屍體，穿著你的盔甲，我以為……”
我恍然大悟，“那不是我，是我……昨天救下的小孩，我把盔甲給了他——”
“你——”她一下喘不過氣來，“快去找菲利克斯！他以為你死了，他要瘋了！”
我無暇再顧及傑西卡，只能和弗蘭西絲跑了起來。她還是像獵豹一樣快，就像我們初遇時一樣，我們跑過車水馬龍的大街、一座座商業大樓、醫院、民房……直到身邊的景色開始模糊，變成一個個炫動的色塊和虛影。但這次，我撐住了。
即使隔得很遠，我還是一眼就看見菲利克斯。他沒有特殊能力，無法像預言之子波西一樣召喚風暴，但他本人就像風暴一般。金色的劍在空中四處飛舞，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每一次揮舞，都如閃電般迅疾，所到之處無物能擋。菲利克斯面前的一切障礙都被瞬間腰斬，毫無抵抗之力。泰坦軍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就像多米諾骨牌般迅速崩潰。他那矯健的身影在敵陣中穿梭，猶如一臺在金黃麥地裏高效收割的拖拉機，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我只能想到一個名字：伊庇魯斯的始祖，捷足的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Achilles Peleides）。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我用盡力氣喊道，“我在這裏——”
菲利克斯停住了，像是一臺停電的機器，弗蘭西絲捂住了嘴。
他轉頭，臉上露出一個驚訝的笑容。
“戈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一刻，我和伊森中村一起撲了上去，可還是為時已晚。
菲利克斯的左手捂住剩下右臂，他的眼睛瞪得巨大，眼白裏脹滿了血絲。他顫顫巍巍地向前走一步，好像還想把自己的手臂撿起來，可他保持不了平衡，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捂住自己的肩膀，指縫間滲出汩汩的紅色液體，如同瀑布一般流下他的身體，淌到地上，浸濕了他周身每一片土地。
菲利克斯張開嘴，像是想要尖叫，但嘴裏面發出的只是嗚咽和淺淺的呻吟。他像是一只被割掉舌頭的小動物，無論怎麽掙紮和呻吟都毫無用處。
伊森中村輕松地抵擋下我的迎擊，手中地劍被他輕易地甩飛。他在菲利克斯面前蹲下，“我也不想這樣，西爾維亞，這是命運天平給予你的懲罰，覆仇女神涅墨西斯的旨意。我替她詛咒你：當你死的時候，你的靈魂將被束縛在你的出生之地，直到有人來承擔你的一切。”
菲利克斯的喉嚨裏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他的整個手掌早已經被血液浸得全濕，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染成了血色。他猛然轉過身，鮮葉般綠色的眼睛瞪著伊森。他扭動著身體站起來，又跌倒在地，濺起他自己的血。
“不……”我的嘴裏不由自主地滑出那句話，淚水流了下來，滴到他的血泊中。我在滿地的鮮血中，只能看見我們倆絕望的倒影。我會死在異鄉，而菲利克斯還是那個沒有神力的孩子。
驀地，他的血泊中開出了一朵鮮紅色的罌粟，那纖細翠綠的莖稈上，顫顫巍巍的絨毛沾著殷紅又通透的血珠。罌粟在風中搖擺，看上去弱不禁風。無數朵罌粟花從血裏鉆了出來，它們顏色不一，暗紅色，酒紅色，桃色，橙色，紫色，亮紅色，歪歪扭扭的花莖交織著、蠕動著，好像迫不及待要見到陽光。
綠色的草長了出來，接著是覆蓋在草上的藤蔓，藤蔓邊上又開出小小的，潔白的雛菊。血腥味徹底消失了，空氣裏充盈著植物的氣息。伊森楞在了原地。
我們身後響起了風鈴的聲音，伴隨著蛇的細語。只見在一輛長著翅膀的純金馬車上，坐著兩位女子：年長那位頭上包著精致刺繡的頭巾，用純金的發箍固定住，她金色的頭發如同滾滾麥浪，看上去厚實又真切；年輕的發箍是麥穗狀，還墜著同樣形狀的流蘇，棕色的頭發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雛菊、薔薇、百合、虞美人……兩人的衣服都用金線繡成，展現一年四季的景象。
毫無疑問，她們是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
而拉車的並不是一匹馬，而是……
“青瓜——”
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從車上下來，她威嚴地招手，青瓜立刻脫離韁繩，纏繞在她手上。一陣金光過後，它變成了和菲利克斯手上拿著的劍一模一樣，只是大得多的金劍。
“它不叫青瓜，那個名字真是糟透了！”得墨忒耳用冷峻的眼神瞪了我一下，她看向菲利克斯，“你好，我的兒子，這就是我的金劍——Χρυσορο。”
Chrysaoros。金劍姬。
“哈哈哈哈……”菲利克斯哈哈大笑，聲音裏帶著一種解脫感，像一個被折磨了多年終於獲得自由的老翁，“所以這就是真相嗎？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想的力量，從來都在我面前……克裏奧索羅斯，我的另一半，這就是你能和我說話的原因嗎？”
就像是奇跡一般，他用自己手中的小金劍撐起身體。
伊森中村怔怔地望著得墨忒耳，對方只是白了一眼他。然後，她和菲利克斯同時沖了上去，一前一後夾擊中村。兩人的金劍畫出兩道弧線，就像是一雙翅膀。
“鐺！”一聲巨響，可兩人的劍都沒有刺進他的身體裏，伊森面前展開了一個巨大的保護罩，他的頭頂，一個天平標志發著紫色的輝光。
得墨忒耳放下了劍，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中村。“我明白了，這是命運天平的旨意，你不會被我們殺死，但是你的罪孽會血債血償。現在滾吧！”
中村深吸一口氣。他站了起來，堅毅地直視著得墨忒耳。“即使奧林匹斯諸神也無法抗拒命運的覆仇之力，是嗎？得墨忒耳，我的母親比你強，她終將會在奧林匹斯有一個王座，在混血營有一個小屋。她終將受到不死的諸神和有死的凡人的尊重！”
“你很勇敢，很堅定。我會希望有你這樣的孩子。”得墨忒耳搖搖頭，“只是你把勇敢和堅定用在了邪門歪道上。克洛諾斯會讓你失望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伊森最後瞪了得墨忒耳一眼，轉身走開，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
“咣當——”菲利克斯的金劍又掉到了地上，他膝蓋一軟，撲倒鮮血變成的花叢中。他右手的傷口處已經不再流血了，身體看上去幹癟又蒼白。他膚色本是很深的。
更多細軟的草瘋長出來，包裹著他，在風中飄動著，像是撫摸的動作。
我知道這一刻一定會來臨，但還是如此難以接受。我“撲通”一下跪倒在他身邊，菲利克斯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得墨忒耳放下了她的金劍，落到地上那一刻，她變回了青瓜，或者說克裏奧索羅斯。巨大的蟒蛇在地上游走著，來到菲利克斯身邊，吐出信子，舔了舔他的臉。
菲利克斯的綠色的眸子和她對視著。“我早該知道的。為什麽我們能夠說話。”
青瓜嘶嘶嘶地說了什麽，但是我不明白。
“是的，青瓜，克裏奧索羅斯。我們本是一個存在，自然心意相通。”
青瓜的鼻子輕輕頂了頂菲利克斯，好像在親吻他。
菲利克斯望向我，他的瞳孔平時都是細細小小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大，仿佛他想要把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收入眼中。
然後他閉上了綠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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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來到了泰坦軍的營帳外。短暫震驚後，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亞麗杭德拉走進了帳篷，房間裏坐著盧克，不，是克洛諾斯、伊森中村、龍女王和普羅米修斯。看見是她，克洛諾斯的威壓讓我隔著夢境都喘不過氣來。
“你又來做什麽？利用西爾維亞的計劃不管用，竟然還有臉在這裏！？來人，把她拖下去吃了！”
可即使是龍女王也不敢上前，亞麗杭德拉仍然面無表情，“您再仔細想想，或許金劍都是得墨忒耳的計謀！”
克洛諾斯怒不可遏，他金色的眼睛裏閃過兇光。顯然，他不能接受自己中計了這個可能性。“你覺得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女兒？！得墨忒耳是我的孩子裏面最沒計謀、最軟弱無能的一位！”
面對泰坦王，年輕的女巫並沒有直接回應。“大人，您不覺得能且只能和一條蛇對話是個奇怪的現象嗎？馬是波塞冬的象征動物，所以他的兒子波西傑克遜可以和每匹馬對話，但菲利克斯·西爾維亞只能和一條蛇對話。如果他可以和每條蛇對話，不會這麽晚發現自己的能力。”
“你到底想說什麽？”克洛諾斯冷冷地問。“推翻你之前為我做的所有推論嗎？”
“是您帶領我做的推論。”亞麗杭德拉的藍紫異瞳毫無躲閃地對上了克洛諾斯金色的眼睛，“一直拒絕相信得墨忒耳有裝神弄鬼能力的、拒絕承認菲利克斯的寵物蛇不同尋常的，是您。”
伊森中村眉頭一皺，普羅米修斯也露出詫異的表情。
“為什麽她毫無征兆地出現，又毫無征兆地消失？為什麽她可以感知得墨忒耳的位置？”
房間裏一片寂靜，克洛諾斯的眼睛裏閃著危險的光。
最後，他終於開口，聲音如同冰塊撞擊般生硬，“最後一次機會，把西爾維亞和那條蛇一並帶來，但如果那條蛇被證明平平無奇……我會像波塞冬吞噬你的母親那樣吞噬你。”
——————————————————
“起來！起來！”有人狠狠搖晃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面前是赫爾墨斯小屋的愛麗絲·宮澤，“立刻去第五大道！克諾洛斯放出了一條德拉空！”
我環視一周，現在能戰鬥的半神只剩下大約三十人，“弗蘭西絲呢？”
“在‘搬運’物資，她好得很！”
大街上一片混亂，極北巨人們拿著龐大的木棍到處零元購，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半神東躲西逃，向第五大道進發。我們循著聲音，朝著戰場中心區走去。為了快點趕到，也為了不被巨人踩成肉泥，我們抄近道走進小巷。
但我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四下黑壓壓的，讓我感覺非常危險。
“那個，波西會去迎擊德拉空嗎？”
“有些問題，連波西傑克遜都無法解決。”忽然間，一個男聲出現在我身後，引得我脊椎一陣戰栗。我知道那個聲音——
伊森中村赫然出現在我們身後。
“只有阿瑞斯的孩子才能殺掉德拉空。”
菲利克斯咽下驚訝，“不該是你的，來抓我的明明是亞麗杭德拉。”
“你怎麽知道沒有我呢。”亞麗杭德拉從左邊的巷子裏出來。
菲利克斯和我本能地轉向右邊，可那裏立刻被幾個萊斯特戈律涅人堵住。而我們正前方，出現了一個人一般高的……壁虎，它身後巷子裏的墻上，密密麻麻地趴著成千上萬只起起伏伏的壁虎，嘴裏流出貪婪的口水，細長的舌頭到處亂舔，我差點一下嘔出來。
“我是密斯密（Misme）之子阿斯卡拉波斯（Ascalabus），壁虎的始祖。”最大的壁虎說，“這後面的都是我的子孫。我本是雅典最炙手可熱的美少年！有天得墨忒耳來了我家，那時糧食歉收，我們自己都快挺不過去了！她卻恬不知恥地吃了我父親的粥。我哪知道她是誰，把她罵了一頓，得墨忒耳就小肚雞腸地把我變成壁虎！”
“別說了。”亞麗杭德拉打斷道，“西爾維亞，你現在無處可逃。帶上你的蛇，乖乖和我來……”
“然後被你獻祭給克洛諾斯？”菲利克斯玩味地問道，“我還不知道吃橘子可以降低智商呢！”
亞麗杭德拉搖搖頭，“我要的只是封印在你體內的力量。我精通靈魂融合術，如果我能成功，不需要你死。”
遠處傳來一聲怒吼，震得大地一陣顫抖，幾只壁虎掉到地上。
“時間不多了。”伊森冷冷地說，“我們已經放出了德拉空，阿瑞斯小屋不在這裏，它是無敵的。波西傑克遜都拿它無可奈何。”
“奧林匹斯馬上就要陷落，這都是你的錯。”亞麗杭德拉說，“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盡職盡責的奸細。你認識她，甚至在加入泰坦軍前和她一起給盧克傳達過消息，你明明有機會告訴混血營的。
菲利克斯忽然楞住了，那表情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賽琳娜·博裏嘉德？！”他叫道，“她早就和貝肯道夫交往了？她這種沈溺感情的人，怎麽可能想要害死自己的男友？”
亞麗杭德拉目光悠悠，“感情這種東西是說不清楚的。上一刻還濃情蜜意，下一刻就拔刀相向。愛神的孩子空有容貌，沒有人品。你怎麽知道她不是還懷念著更英俊的盧克呢？”亞麗杭德拉走了上去，菲利克斯卻還楞在原地。她蒼白的手覆上菲利克斯的臉頰，“菲利克斯·西爾維亞，我永遠知道什麽對你好。就算你人不在這邊，做的事情也總是向著我們的。”
“住手！”我吼道，可身後的萊斯特戈律涅人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啪——”往我身上敲了一下，我的身體一陣酥麻，完全使不上勁，只能跪倒在地。
“不錯吧！”萊斯特戈律涅人笑嘻嘻地給同伴炫耀：“唐人街學的點穴。”
菲利克斯拔刀就捅向控制了他這麽多年的女巫，可亞麗杭德拉還是技高一籌，那只是她的分身。她“呼”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下一秒又出現在了阿卡斯拉波斯身邊。
中村朝我撲了過來。別看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見，但動作一樣敏捷，而我被萊斯特戈律涅人纏著，根本無法脫身。菲利克斯還在和亞麗杭德拉對峙，我們的生命可能都要在此時完結。
我分神的一剎那，劍被中村打脫手。萊斯特戈律涅人撲上來，眼看就要咬碎我。
“等等！”中村拉住他，“不要動山田。”
“為什麽？”萊斯特戈律涅人疑惑又惱怒。
“命運天平告訴我不可以。涅墨西斯只對有罪之人覆仇，而他的罪責已經償清了，現在殺掉他是不公平的。把他綁起來！”
即使中村是我的敵人，我也肅然起敬，可惜我沒有他那般高尚！土地裏竄出一根藤蔓，朝著中村的臉上就是一耳光，我趁著這個機會拉起藤蔓，跳到了墻上。雖然暫且逃脫了伊森中村，但是千萬只壁虎開始朝我湧來，它們黑乎乎的身體就像黑潮波濤。
“把他給我帶來——”阿斯卡拉波斯緩緩爬上墻，“我恨任何一個得墨忒耳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天敵。”
天敵？這下提醒了我，這裏可是曼哈頓！上一次我來這裏的時候，我可是遇到了一群喜歡吃爬行動物的家夥呢。我立刻竄上一間掛著綠蘿的陽臺，命令綠蘿以瘋長到地上撬開井蓋。一瞬間，幾百只只壁虎掉進了下水道。我拉緊藤蔓，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下水道。
視線立刻被黑暗籠罩，難以名狀地惡臭鉆進了鼻孔，壁虎仍然窮追不舍，我氣喘籲籲地大喊：“穴居人！嘰閃閃！嗝瑞德！你們點的外賣到了！”
有那麽一瞬間，下水道裏只有回聲，但很快，前面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並且越來越洪亮，到了最後像是千軍萬馬。
緊接著，陰影中出現了一個個閃著微光的身影——類人的身體，黏糊糊皮膚。穴居人的CEO竄出來，胸口上的別針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感謝使用Ubereats，請給百分之十五的小費！祝您生活愉快！”
我用意念催使著藤蔓，像上次那樣，藤蔓把我向上拖去，它長出巨大的葉片，撐破了井蓋。
光照進來的那一刻，我看見了我這輩子看過最惡心的一幕。穴居人大快朵頤著，飛濺的汁水和肉醬粘在我的衣服上。我被藤蔓接甩出井蓋，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裏不是剛才的地方，這裏是哪裏？
等我清醒過來時，卻聽見了嗚咽聲，我猶豫地轉頭，認出身邊是傑西卡·沃特納。
而倒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的，不是別人，正是賀椿。
我這才遲鈍地意識到，為什麽最近傑西卡都不在我們身邊。她一定想盡了所有方法，想要把賀椿帶回來，而現在，她的戀人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驚惶地看著傑西卡，什麽也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問。
傑西卡的手上拿著賀椿的中式手鐲，晶瑩的淚水從她的手腕淌下來。我之前一直覺得她脾氣暴躁，但現在她出乎意料地脆弱。
她不顧身邊的危險，從包裏拿出了裏拉琴。我目瞪口呆，眼睛緊盯著她，不敢相信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她竟然選擇了彈奏音樂。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輕盈地舞動，似乎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限的悲傷和深情。隨著第一聲琴音的響起，周圍的世界仿佛靜止了，時間凝固在這一刻。她的歌聲低沈而憂傷，用古希臘語吟唱著魔咒一般的歌詞，隨著綿長的弦音在空氣中回蕩。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愁，淚水在她的臉頰上無聲地滑落，融入到音樂之中。
我的腦子被清空了，只是楞楞地看著她演奏，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危險、恐懼、緊張全都化為虛無。此刻，只有她的樂曲在空氣中回蕩。
一聲聲慘叫和轟鳴又把我拉回現實。我站在這裏多久了？
我如夢初醒，才發現地面已經裂開，從泥土裏長出尖銳的木頭，刺穿了方圓起碼方圓五十米的所有敵人，在魔獸的灰塵中，新春的幼芽慢慢探頭，爭先恐後地向陽光生長。
傑西卡的頭上，一個石榴型的標記出現在空中，在我身後，一個同樣被深深震撼的半神驚叫道：“那是珀耳塞福涅的標記！”
“戈登！戈登！”
那是弗蘭西絲的聲音，我連忙回頭，她不管不顧，扯開傑西卡的植物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我，濃密的頭發糊在我臉上，讓我無法呼吸。
“你還活著！太好了！”
“我——”
“我看見極北巨人拖著一個屍體，穿著你的盔甲，我以為……”
我恍然大悟，“那不是我，是我……昨天救下的小孩，我把盔甲給了他——”
“你——”她一下喘不過氣來，“快去找菲利克斯！他以為你死了，他要瘋了！”
我無暇再顧及傑西卡，只能和弗蘭西絲跑了起來。她還是像獵豹一樣快，就像我們初遇時一樣，我們跑過車水馬龍的大街、一座座商業大樓、醫院、民房……直到身邊的景色開始模糊，變成一個個炫動的色塊和虛影。但這次，我撐住了。
即使隔得很遠，我還是一眼就看見菲利克斯。他沒有特殊能力，無法像預言之子波西一樣召喚風暴，但他本人就像風暴一般。金色的劍在空中四處飛舞，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每一次揮舞，都如閃電般迅疾，所到之處無物能擋。菲利克斯面前的一切障礙都被瞬間腰斬，毫無抵抗之力。泰坦軍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就像多米諾骨牌般迅速崩潰。他那矯健的身影在敵陣中穿梭，猶如一臺在金黃麥地裏高效收割的拖拉機，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我只能想到一個名字：伊庇魯斯的始祖，捷足的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Achilles Peleides）。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我用盡力氣喊道，“我在這裏——”
菲利克斯停住了，像是一臺停電的機器，弗蘭西絲捂住了嘴。
他轉頭，臉上露出一個驚訝的笑容。
“戈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一刻，我和伊森中村一起撲了上去，可還是為時已晚。
菲利克斯的左手捂住剩下右臂，他的眼睛瞪得巨大，眼白裏脹滿了血絲。他顫顫巍巍地向前走一步，好像還想把自己的手臂撿起來，可他保持不了平衡，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捂住自己的肩膀，指縫間滲出汩汩的紅色液體，如同瀑布一般流下他的身體，淌到地上，浸濕了他周身每一片土地。
菲利克斯張開嘴，像是想要尖叫，但嘴裏面發出的只是嗚咽和淺淺的呻吟。他像是一只被割掉舌頭的小動物，無論怎麽掙紮和呻吟都毫無用處。
伊森中村輕松地抵擋下我的迎擊，手中地劍被他輕易地甩飛。他在菲利克斯面前蹲下，“我也不想這樣，西爾維亞，這是命運天平給予你的懲罰，覆仇女神涅墨西斯的旨意。我替她詛咒你：當你死的時候，你的靈魂將被束縛在你的出生之地，直到有人來承擔你的一切。”
菲利克斯的喉嚨裏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他的整個手掌早已經被血液浸得全濕，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染成了血色。他猛然轉過身，鮮葉般綠色的眼睛瞪著伊森。他扭動著身體站起來，又跌倒在地，濺起他自己的血。
“不……”我的嘴裏不由自主地滑出那句話，淚水流了下來，滴到他的血泊中。我在滿地的鮮血中，只能看見我們倆絕望的倒影。我會死在異鄉，而菲利克斯還是那個沒有神力的孩子。
驀地，他的血泊中開出了一朵鮮紅色的罌粟，那纖細翠綠的莖稈上，顫顫巍巍的絨毛沾著殷紅又通透的血珠。罌粟在風中搖擺，看上去弱不禁風。無數朵罌粟花從血裏鉆了出來，它們顏色不一，暗紅色，酒紅色，桃色，橙色，紫色，亮紅色，歪歪扭扭的花莖交織著、蠕動著，好像迫不及待要見到陽光。
綠色的草長了出來，接著是覆蓋在草上的藤蔓，藤蔓邊上又開出小小的，潔白的雛菊。血腥味徹底消失了，空氣裏充盈著植物的氣息。伊森楞在了原地。
我們身後響起了風鈴的聲音，伴隨著蛇的細語。只見在一輛長著翅膀的純金馬車上，坐著兩位女子：年長那位頭上包著精致刺繡的頭巾，用純金的發箍固定住，她金色的頭發如同滾滾麥浪，看上去厚實又真切；年輕的發箍是麥穗狀，還墜著同樣形狀的流蘇，棕色的頭發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雛菊、薔薇、百合、虞美人……兩人的衣服都用金線繡成，展現一年四季的景象。
毫無疑問，她們是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
而拉車的並不是一匹馬，而是……
“青瓜——”
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從車上下來，她威嚴地招手，青瓜立刻脫離韁繩，纏繞在她手上。一陣金光過後，它變成了和菲利克斯手上拿著的劍一模一樣，只是大得多的金劍。
“它不叫青瓜，那個名字真是糟透了！”得墨忒耳用冷峻的眼神瞪了我一下，她看向菲利克斯，“你好，我的兒子，這就是我的金劍——Χρυσορο。”
Chrysaoros。金劍姬。
“哈哈哈哈……”菲利克斯哈哈大笑，聲音裏帶著一種解脫感，像一個被折磨了多年終於獲得自由的老翁，“所以這就是真相嗎？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想的力量，從來都在我面前……克裏奧索羅斯，我的另一半，這就是你能和我說話的原因嗎？”
就像是奇跡一般，他用自己手中的小金劍撐起身體。
伊森中村怔怔地望著得墨忒耳，對方只是白了一眼他。然後，她和菲利克斯同時沖了上去，一前一後夾擊中村。兩人的金劍畫出兩道弧線，就像是一雙翅膀。
“鐺！”一聲巨響，可兩人的劍都沒有刺進他的身體裏，伊森面前展開了一個巨大的保護罩，他的頭頂，一個天平標志發著紫色的輝光。
得墨忒耳放下了劍，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中村。“我明白了，這是命運天平的旨意，你不會被我們殺死，但是你的罪孽會血債血償。現在滾吧！”
中村深吸一口氣。他站了起來，堅毅地直視著得墨忒耳。“即使奧林匹斯諸神也無法抗拒命運的覆仇之力，是嗎？得墨忒耳，我的母親比你強，她終將會在奧林匹斯有一個王座，在混血營有一個小屋。她終將受到不死的諸神和有死的凡人的尊重！”
“你很勇敢，很堅定。我會希望有你這樣的孩子。”得墨忒耳搖搖頭，“只是你把勇敢和堅定用在了邪門歪道上。克洛諾斯會讓你失望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伊森最後瞪了得墨忒耳一眼，轉身走開，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
“咣當——”菲利克斯的金劍又掉到了地上，他膝蓋一軟，撲倒鮮血變成的花叢中。他右手的傷口處已經不再流血了，身體看上去幹癟又蒼白。他膚色本是很深的。
更多細軟的草瘋長出來，包裹著他，在風中飄動著，像是撫摸的動作。
我知道這一刻一定會來臨，但還是如此難以接受。我“撲通”一下跪倒在他身邊，菲利克斯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得墨忒耳放下了她的金劍，落到地上那一刻，她變回了青瓜，或者說克裏奧索羅斯。巨大的蟒蛇在地上游走著，來到菲利克斯身邊，吐出信子，舔了舔他的臉。
菲利克斯的綠色的眸子和她對視著。“我早該知道的。為什麽我們能夠說話。”
青瓜嘶嘶嘶地說了什麽，但是我不明白。
“是的，青瓜，克裏奧索羅斯。我們本是一個存在，自然心意相通。”
青瓜的鼻子輕輕頂了頂菲利克斯，好像在親吻他。
菲利克斯望向我，他的瞳孔平時都是細細小小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大，仿佛他想要把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收入眼中。
然後他閉上了綠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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