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二百二十一

關燈
二百二十一

虞瀅成了沈太守的養女, 蒼梧郡達官貴人的主母都給她送了一份厚禮。

她覺著不是因為養女的這個身份,而是因為伏危。

禮收了一車,伏危還道這皆是她的嫁妝, 也是她的私產。

讓她更不習慣了。

回途,她雖然不是婢女了,依舊還要給伏危熬藥。

只是,喝了小半個月的藥, 他的脈象絲毫改善,而且因趕路顛簸, 還有些差了。

虞瀅私下找了竹七,才知道他根本沒有喝藥。

這還是不想活嗎?

途中客棧留宿, 她端著藥去伏危的屋子, 所遇侍衛都對她恭恭敬敬,頗為把她當當家主母的架勢。

虞瀅本是不慣的,但也沒阻止,現今也可做到面不改色了。

敲門入屋,伏危依舊在看書。

她記得他的馬車內, 有一箱書。

虞瀅把藥端到了他的面前:“侯爺該用藥了。”

伏危翻了一頁書卷, 淡淡地道:“放著吧。”

虞瀅:“我方才放涼了些, 可以直接入口的。”

他不讓她自稱奴婢,她自然不會給自己找不自在,能不為奴為婢自是最好。

伏危聞言,緩緩擡頭看向她:“竹七與你說了我不喝藥?”

虞瀅抿了抿唇,輕聲說:“作為主診大夫, 不能看著病人不喝藥。”頓了一下, 又補充:“治不好,會有損名聲。”

伏危:“這個理由不足以讓我喝藥。”

虞瀅擰眉:“侯爺不為治病, 那為何讓我來醫治?”

伏危倒是誠實:“試探你。”

虞瀅……

他饒有興趣的說“說服我,我便喝藥。”

虞瀅真想把這藥端出去倒了。

病的是他,她為何要說服他?

腦海中不適時宜的浮現了“矯情”二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開了口:“我不想太早做寡婦,這裏待寡婦不太好。”

伏危一默。

“這個理由不行。”

虞瀅抿嘴思索,然後又道:“我想調理侯爺的身體,活到長命百歲。”

伏危挑眉,語氣不鹹不淡的道:“拖著這雙殘廢醜陋的腿,活那麽久可不是什麽好事。”

虞瀅聞言,看了眼他的雙腿。

她比誰都明白,在這個時代是治不好了的。

她的沈默,讓伏危恢覆了一貫的清冷:“往後不用熬藥了。”

虞瀅忽然道:“可侯爺現在還活著,還活著便讓自己好受一些,這些湯藥會調理好侯爺的脾胃肝臟,往後不會輕易疼痛難忍,也不能在深冬時分畏寒。”

話到最後,又道:“等侯爺真的不想活了,有的是無痛而去的法子,何必這般折騰自己受罪。”

說罷,她把湯藥放到桌面上,福了福身,轉身出屋子,走到屋外後,轉身看向屋中的人,說:“我方才沒有說謊,我是真的不想守寡。”

雖然嫁人非她所願,可在伏危還算是好人的情況下,她還是希望別太快守寡。

說罷,便離開了。

她也強迫不了他用藥,或是活下去,言盡於此。

人離開後,伏危在心底覆盤了一下她方才的話,竟品出了幾分關懷。

不想守寡嗎?

本就不是真的夫妻,活寡與死寡有什麽區別?

他若有心,便是死了,也能保證她一世平安。

暼了眼湯藥,雖他沒有什麽想活著長久的想法,可她也沒說錯,要死的法子千千萬萬,何必折騰自己。

想了想,還是端起湯藥,似不知苦一般,緩緩飲盡。

他想,若明日她繼續熬藥,他便賞個臉喝了。

*

一路顛簸,終到了皇城。

馬車停下,應是到了侯府外頭,正欲掀開簾子,卻有人先行撩開了。

她楞了楞,探出身子,卻見好幾個婢女候在馬車下:“夫人,請下馬車?”

虞瀅被喊傻了,面上倒是鎮定:“我與侯爺還未成親。”

婢女笑著改口:“請姑娘下馬車。”

虞瀅不動聲色地由著下人扶著下了馬車,走到伏危素輿的身旁。

伏危瞧了她一眼,她似乎沒有任何不適應。

入了府中,虞瀅才知道自己的住處在伏危的隔壁院。

等再熬好藥送去,她問伏危:“這時代不是註重名節嗎,我不應先在府外安定下來等成婚嗎?”

朝夕相處差不多兩個月,虞瀅倒也沒有一開始那麽戰戰兢兢了。

伏危:“宿在一個院子,一個屋子了?”

虞瀅搖頭。

伏危:“你現如今的身份是我的大夫,自是住在侯府。”

虞瀅聞言,也就作罷。

伏危見她不再糾結於此,便遞給了她幾張紙:“看看。”

虞瀅面露疑惑地接到了手中,打開來覽閱,疑惑之色變成了驚訝。

這是關於永熹堂的契書,也就是——合約。

永熹堂由她全權做主,但盈利,她只占兩成。

但她沒有投入半文錢就白白占兩成盈利,這是妥妥的一本萬利。

而且,醫館由她全權打理,若只是說說,她不會放在心裏,但這是明文契書,卻不得不認真對待。

她狐疑的看向伏危。

不管是書裏,還是近來的相處,她看得出來,伏危是個非常理智且克制的人。他是不可能做出豪擲千金來討女子歡心的事來。

也不太像是為了收買她,至今為止,她除了醫術外也沒有顯露什麽本事,他怎就知道她是不是除了醫術外的草包。

時下這種情況有些難辨他的用心。

伏危也懶得猜測她現下的胡思亂想,又淡淡道:“拿回去看看哪裏需要更改,明日再簽訂,再有今日先休息,明日管事會帶你去看醫館。”

虞瀅回神,驚訝道:“醫館選址已經定了?”

伏危點頭“嗯”了一聲。

待她離開後,伏危繼續端起湯藥慢飲。

*

翌日虞瀅隨著管事去了醫館。

看著已經全部裝潢好置辦好的醫館,這哪裏只是定好了選址,分明是可以直接挑日子開張了。

管事道:“再過三日是個好日子,姑娘可以到時開張,請柬也已經往各府邸送去了,便是席面也已經定好了。”

得了。

不僅日子定好了,連客人和席面都已經準備好了,合著她就只是當過坐堂大夫。

虞瀅倒是沒有什麽想法,只是感慨一二。

入了醫館,一樓如常,走進裏頭才發現有好幾個掛了簾子的隔間。

她有些訝異。

這訝異由著上了二樓後,變成了驚訝。

二樓裝潢簡潔卻雅致,擺放的古玩一看就是上乘貨。

這裝潢一眼正中虞瀅的心,好似每一處都是按照了她的審美來布置。

就很神奇。

這是伏危的喜好嗎?

怎與她的喜好這般接近?

看了一遍後,從沒多大什麽興趣到,越看越舒心。

*

醫館開張,門庭若市。

虞瀅琢磨著應是曲瑾侯主診大夫這個身份給她擡了門面,而且,還是以曲瑾侯府派出的請柬,這個派頭可一點也不小。

醫館安排了人招待,虞瀅便在旁陪聊。

伏危並未前來,卻讓人送來了親自題字的牌匾。

字體遒勁有力,筆鋒亦是勁利。

醫館不遠處,停著一輛不打眼的馬車。

帷簾微掀,兩道視線往醫館的方向望去。

片刻後,帷簾才放了下來,從馬車中傳出淡淡的一聲“回府”。

站在門外望著牌匾掛上去後的虞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轉頭朝著街道對面的馬車望去。

帷簾恰好放下,她似看見了熟悉的嘴唇和下顎。

車廂內,伏安問:“小叔為何不過去?”

伏危闔上雙目養神,聲調有幾分涼薄:“我出現可不是什麽喜事。”

伏安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小叔的意思。

那些人會因為他的地位而攀附,也因他的名聲而畏懼,畏懼之下卻是輕蔑,嘲諷。

*

虞瀅從醫館回來,已快日落西山。

她一回來便去了伏危的院子。

才入院子,便看到了伏危一身雲峰色的寬袖長袍,落日餘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沐浴在昏黃光輝之下的俊美仙人。

那俊美仙人側臉擡頭望著天上的紅雲,似乎察覺到了聲響,他緩慢地轉頭朝著院門望去。

餘暉之下,那張臉,那雙深邃的眼格外的深邃。

虞瀅似被什麽擊中了心臟,怦然一動。

始於見色起意。

虞瀅驚艷了幾息,緩過勁來,走上前,福了福身。

伏危問:“今日醫館開張,情況如何?”

虞瀅:“侯爺不是已經去過了嗎,怎會不知什麽情況。”

她走到了他的身後,又說:“雖然是黃昏了,但雙目迎光對眼睛不大好。”

說著,便把他的素輿換了個方向。

伏危聽她說自己也去了,又一絲詫異:“看見我了?”

虞瀅“嗯”了一聲:“看得不太清,但確定是侯爺。”

這伏危對她,是否太過用心了些?

但虞瀅也不會傻傻去問,試圖改變什麽。就現在的相處方式就讓她很舒服。

“看得不太清,還能確定是我?”

虞瀅:“侯爺天人之姿,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尋到。”

伏危自我戲謔:“殘廢的天人之姿?”

虞瀅微微抿唇,片刻後,沒再說話。

她沒說,伏危卻繼續道:“往後你有一個殘疾夫君,指不定旁人是如何取笑揶揄你的,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虞瀅暗道他還是小看她了。

現代小說浸淫之下,什麽類型的男主沒看過?

太監,殘疾,更有不算是人的,都是尋常。

他們夫妻又不是真的,且說他並不輸尋常人。

“侯爺所言的流言蜚語傷不了我,況且取笑揶揄之下,何嘗不羨慕我嫁入侯府,有了侯府主母的名頭。”

伏危:“你們那處,女子提起婚事,都這般直爽不避嫌的嗎?”

他們很少談論她的世界,她以為這是個不能觸碰的雷區。

但是他主動說起的,她便道:“差不多,男子能做的,女子也幾乎都能做。”

“包括經商,做官?”

虞瀅“嗯”了一聲:“都能做,更有甚者女主外,男主內。”

伏危分辨她話中的真假,但隨即一想,她沒必要騙她。

那樣的地方長大的女子,也難怪她與這裏的女子有所不同。

不張揚,卻聰明自信,從容有度。

忽然對她的那個世界生出了幾分興趣。

他說:“推我入屋,與我說說看你們那處與我們這處都有些什麽不同。”

虞瀅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還可以如此平平淡淡的與伏危閑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